星願 by app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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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願 by apple

 

> 天下著雨,外面灰濛濛的一片,傑恩把目光從窗戶上移開,露出和他稚氣的面容極不相稱的一絲寂寞,天氣對於他這個幾乎從來不出門的人來說,又有什麼關係呢?即使是天上下刀子,下火球,下酸雨,只要呆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裡,他,就是安全的吧?
從來就知道,自己和父親,對於這個星球上,不,甚至對於這個星系的人來說,是不一樣的,很小的時候,從老舊的電視中看見的別人的樣子,父親偶爾帶自己出門時那小心翼翼,幾乎是把全身都包起來的裝束,他們的房間裡,從來沒有來過一個外人的事實,還有就是父親告訴他絕對不可以外出時,那眼眸中一略而過的驚恐。
> 隔壁房間傳來父親低低的咳嗽聲,夾雜著一兩聲微弱的乾嘔,傑恩飛快地從椅子上跳下來,小心翼翼地端起仍然有些發燙的杯子,走了進去。
> 「爸爸,喝點牛奶吧。」他慢慢地把杯子端到仍坐在電腦屏幕前工作的父親面前,「你從早上就什麼都沒吃了。」
> 科納爾微微地側過了臉,微笑地看著兒子和自己一樣俊美的臉,那雙碧藍的眼睛裡盛滿了慈愛和溫柔,輕聲地說:「不要緊,我沒胃口,吃不下東西。」
> 傑恩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象小時候一樣,爬上了他的膝蓋,悶悶地把臉埋進了他的肩窩裡,雙手摟住他,怎麼也不鬆開。
> 給兒子無聲的撒嬌弄得沒有辦法了,科納爾只好歎了口氣,拿起杯子,慢慢地一口一口,把尚有餘溫的牛奶喝了進去,人工合成的奶粉總帶著一股化學藥品般的甜味,但是對於他們父子來說,這已經是一種奢侈的享受了。
> 喝完牛奶,他笑著拍了拍兒子的背:「還不下來,你都那麼大了,爸爸已經抱不動你了啊。」
> 傑恩這才乖乖地從他身上跳了下來,伸手拿過杯子:「爸爸,今天中午你想吃什麼?我去做!」
> 「呵呵,隨便吧,還有一點就完成了,等到這次的酬勞拿到手之後,爸爸就給你買好吃的。」科納爾笑著說,隨即又專心地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了。
> 等他再次被打斷,是室內的自動感應燈突然亮起來的時候,老舊的燈不是那麼靈敏了,在短暫的閃亮之後照例會一下陷入黑暗,接著再次閃亮,這個過程反覆三五次之後,才正式嗡嗡地運行起來,室內充滿了白色無機質的光明。
> 「爸爸?」傑恩端著一盤加溫過的麵包和生菜沙拉走了過來,「吃飯了。」
> 「嗯,你先吃吧,我還有一點就完成了。」科納爾心不在焉地說,傑恩放下盤子,從後面繞住了他的脖子,低聲地說,「我已經吃過了啦爸爸,都熱了三次了,你就先吃嘛,我來替你做。」
> 說著他硬是把父親拉離了座位,自己坐了過去,熟練地開始操作,在鍵盤敲打聲中科納爾舒展了一下自己因為久坐而僵直的腰背,開始吃遲到的午餐。
> 有那麼一段時間,房間裡沒有人開口說話,直到科納爾吃完飯,打算接手的時候,傑恩才抬頭,笑了笑說:「爸爸,你先睡一會兒吧,我可以的。」
> 科納爾怔了一怔,隨即又放心地笑了:是啊,你長大了.....爸爸是該放心了。」
> 「嗯?」
> 沒有理會兒子的詫異,科納爾向窄小的房間走去,慢慢地躺到床上,熟悉的眩暈很快籠罩了自己,還有多久呢?這個身體還能支撐多久呢?可是,傑恩還小,他不可以就這麼走了,把兒子一個人留在這個陌生而敵對的地方.....
> 喬啊,給我力量吧,為了我們的兒子,讓我再活一年,一年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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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本來象傑恩生命裡的其他一天一樣,是個很平靜的日子,早上醒來的時候,就可以聽見父親在隔壁房間裡工作的鍵盤聲,因為不能出門,科納爾靠著在網路上給人處理某些數據謀生,鍵盤敲打的聲音在這個家裡是從早到晚都響個不停的,他起床之後,看見桌上父親給他留下的早飯,照例有一杯牛奶。
> 吃過早飯,清洗碗碟,他無聊地趴在窗戶上,看著空中往來的陸上車,電視早就壞了,家裡僅有的書也被他翻爛了,除了這麼發呆以及在父親實在疲勞的時候去替換他,傑恩找不到別的事情可以幹。
> 父親又劇烈地咳嗽起來,這次好像不同尋常,是一種撕心裂肺,幾乎要把心臟也一起咳出來的猛烈,傑恩突然感到了害怕,猛地從椅子上跳下來奔了過去,正好看見從科納爾捂著嘴巴的手指中,鮮紅的血大股大股地湧了出來!
> 「爸爸!」傑恩嚇得幾乎哭了出來,手忙腳亂地拿過毛巾,卻不知道該往什麼地方擦,科納爾抬起略略有些渙散但仍舊清澈碧藍的雙眸,用另一隻手拿過了毛巾悟在嘴上,緩緩地說:「不要緊.....遲早的事情了.....」
> 「爸爸.....」傑恩全身顫抖著抱住父親的手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恐懼地叫著「爸爸....爸爸......」
> 「不要怕,沒事的.....不要怕......」科納爾用微弱的聲音說著安慰的話,手輕
>輕地摸著兒子耀眼的金髮,「起來吧,爸爸去漱個口。」
> 他吃力地支撐起身子,盡量平穩地向衛生間走去,擰開水龍頭,看著鮮紅的血液在水中迅速變淺消失,打著旋兒流下去,心卻是越來越往下沉去。
> 真的....沒有時間了嗎?
> 我就要去見你了嗎,喬?
> 可是我們的兒子,他才十五歲啊,他要怎麼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下去?
> 看著鏡中蒼白的臉,科納爾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難道我們終究無法擺脫這樣的命運嗎?
> 「爸爸?」背後傳來兒子小心的呼喚,科納爾急忙草草地擦了一把臉,順勢掩去奪眶而出的淚水,鎮定地回頭問:「怎麼了寶貝?」
> 傑恩忐忑不安地看著他的臉:「你真的不要緊嗎?要不要去.....那個醫院,或者去.....買,買.....藥......」他盡量回憶著自己從電視裡看來的,對這個世界裡有人生病之後的處理方法,可是,腦子裡還是空空的,該怎麼辦,一點主意都沒有。
> 「不用了。」科納爾伸長手臂把兒子拉到懷裡,已經到自己的胸口了呢,也許等到十六歲的時候,他就會長成男子漢了吧?只是自己,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看到那一天了。
> 「可是!」傑恩著急地說,「出了好多血。」
> 「你聽我說,孩子,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我們,和這個星系的人是不一樣的。」科納爾低聲地說,「如果我們被發現了,那麼等著我們的,可能是你無法想像的災難.....所以我的孩子,絕對不要想出去,除非你想讓我們死掉,以最悲慘的方式。」
> 懷中的身體尚未完全發育成熟,青澀得像春天的小樹,微微發著抖,科納爾情不自禁地把兒子摟得更緊,他還能保護這孩子多久?難道真的一點時間都不留給他了嗎?
> 「可是.....」傑恩仍堅持著要說些什麼,而科納爾也在同時在心裡做了一個可以影響傑恩一生的決定,他放開了手,微笑著說:「不用擔心,爸爸有個老朋友,我會托他帶藥過來,爸爸不會有事的。」
> 儘管對父親的話不是很相信,傑恩也明白,現在自己說什麼都沒用了,他抬頭看看父親的臉,輕輕點了點頭。
>
> 又過去了三天,科納爾提到的,那位「會帶著藥過來的老朋友」卻始終沒有出現,傑恩有些急了,科納爾卻輕描淡寫地說:也許他被什麼事情耽誤了,也許藥品不好買。
>用了各種理由搪塞過去,對傑恩幾次提出的要出去買藥的建議,總是用最堅決的態度予以否決。
> 「傑恩,你是爸爸唯一活下去的動力了,如果你出了什麼事,爸爸一定會受不了的你明白嗎?所以,絕對不要出去,絕對不要冒這個險......如果我一旦發現你不見了,爸爸會立即從窗戶裡跳出去的,聽見了嗎?」他最後一次乾脆用了自己的生命作為威脅,傑恩只好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可是看著父親白天夜裡,好幾次地咳出大口大口的血來,他心驚肉跳著,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
> 終於,這天中午,當他正和父親一起吃飯的時候,自從他記事起就沒響過的門鈴,突兀地響了,暗啞的聲音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 「有人......爸爸,有人......」傑恩全身都僵直了,一想到要和除了父親之外的
>人見面,而且還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樣的那種人,心裡就害怕得亂跳,他這才知道自己對外面未知的世界到底有多恐懼,如果自己不聽父親的話,偷偷跑出去了,只怕什麼都沒幹,就會被自己的恐懼嚇倒。
> 「不要緊的,大概是他來了。」給兒子一個安慰和鼓勵的笑容,科納爾拍拍他的手,「去開門吧。」
> 「我嗎?」傑恩不願意在父親面前露出膽怯的樣子,但是害怕還是藏不住的。
> 「沒錯,去吧,開門前,先問他是誰,以後也要這麼做,這是常識。」科納爾鼓勵地笑著,傑恩終於離開了位子,慢慢地走向門口,門鈴還在響,像是外面的人已經確定了,不管多慢,一定會有人過來開門的。
> 終於走到了門邊,傑恩生平第一次,要和除了父親之外的人說話了,他的手心裡捏出了汗,情不自禁地又回頭看了看父親,然後鼓起自己最大的勇氣問:「誰?」
> 就一個字,似乎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勇氣和力量,傑恩簡直想轉身就跑,撲進父親懷裡,幸好傳聲器裡很快就有了回答:「您好,請問科納爾.林瑟.海德博格閣下是住在這裡嗎?」
傑恩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門,像是地穴中謹慎地伸出頭去打量外面世界的小動物一樣,露出一隻眼睛看著外面的人。
是個身材高大的標準阿爾法人,水藍色的頭髮標誌著他大概只有二十歲左右,穿著一身平常的裝束,白到幾乎發藍的皮膚,一雙似乎可以看進人心裡去的棕色眸子正含笑看著自己,再一次地問:「請問,科納爾.林瑟.海德博格閣下住在這裡嗎?」
「是--是的,他是我父親......」傑恩由於緊張說不出話來,又回身求援地看了父親一眼,科納爾仍舊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而鼓勵地看著他。
一時傑恩不知道現在該幹什麼,好像在印象中兩個人就這麼站在門口是不對的,自己應該先問他叫什麼名字嗎?可是他沒有問自己的名字,這樣會不會太不禮貌了?還是自己應該等他先開口呢?
他正在煩惱的時候,這個男人又說話了:「我可以進去嗎?」
「!!啊,當然的,您請進。」傑恩結結巴巴地說,身體讓開,男人走進了房間,頓時,狹窄的房間好像更小了。
科納爾繼續微笑著看著這個人向自己走來,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而來人卻很恭敬地鞠躬行禮:「閣下,您好,我奉克蘭.史坦因老師之命,前來問候。」
有些驚奇地打量著面前這個年輕人,科納爾沒有把心裡的疑惑說出來,笑了笑說:「他......還好嗎?」
「老師很好,多謝閣下的關心,但是老師因為某些原因不能親自前來,希望閣下諒解。」
傑恩悄悄地走進來,聽著父親和這個陌生人之間的談話,藍色的眸子緊張地轉動著,科納爾稍微說了幾句,抱歉地笑了:「啊,對不起,竟然忘了招待你,家裡只有茶,你要加糖還是牛奶?」
「不用麻煩了,閣下,老師已經為閣下安排好了醫院,我是來接閣下入院的。」他說話雖然恭敬,但是忽然帶出一種不容人拒絕的威嚴,直接說,「車子在樓下等,我們最好現在就動身,閣下您有什麼必須帶的東西嗎?」
科納爾楞住了,下意識地問:「這是他的安排嗎?」
「是的,閣下,老師要我轉告您,請不必多慮,一切都有他負責。」他看了看科納爾蒼白的面容,很客氣地說,「閣下的身體,似乎不是很好,還是入院治療比較妥當。」
「可是......我不需要......」不知怎麼的,科納爾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想托他買一些藥品,並不想住院......」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在一邊發呆的兒子,如果他住院了,傑恩要怎麼辦?他根本就沒有一個人生活下去的能力啊!
「閣下。」聲音忽然低沉下來,帶著些許的溫柔,「老師非常掛念您......真的,非常掛念......他明白您的心情,但是,也請您體諒老師的心情,請隨我入院治療吧,這樣,老師也會放心。」
他隨即也看了傑恩一眼,輕聲說:「至於令公子,我已經在醫院裡給他安排了一間住房,平時的生活起居,完全由我來照顧,這樣可以嗎,閣下?」
雖然他用的是問句,但是一點也沒有給科納爾選擇的餘地,棕色眼眸很堅定地看著對方,似乎在用自己的心思去影響著別人。
實在沒有什麼別的選擇了,科納爾只好點了點頭:「好吧。」然後轉向傑恩,「去把櫃子地下那個箱子拿出來吧,我們要走了。」
傑恩點點頭,往臥室裡走去,趁著這個時候,他低聲地說:「傑恩......就是我的孩子,他......和一般人不太一樣,他沒有接觸過別人,所以......」
他瞭解地點點頭,也壓低了聲音說:「閣下,您放心,我會好好保護他的。」
科納爾這才想起來:「真是失禮,我還沒有問您的名字。」
「羅伊斯.菲拉。」棕色眼睛水藍頭髮的青年露出了讓人安心的笑容,「我的名字是羅伊斯,菲拉。」
說不清楚跨出家門的一瞬間到底是高興還是害怕,傑恩手裡緊緊地抱住一個不大的金屬箱子,跟在父親身後,兩人還是按照平時的樣子,穿著足以把身體遮擋起來的長袍,頭臉也被嚴實地裹了起來,連眼睛上都戴了墨鏡,羅伊斯很體貼地走在前面,不時回頭關注著他們。
門前停了一輛陸上車,很普通的樣子,連外殼都是灰撲撲的,出現在這個平民聚集區,沒有絲毫顯眼之處,但是科納爾一眼就看出那經過特殊改造的引擎和火焰噴射管,他有些吃驚地抬起眼睛四面看了看,發現了幾個不動聲色站在街道四周,卻又有意無意控制著所有有利地形的人,初看起來,和路上悠閒的行人沒有什麼區別,很不起眼,但時而銳利地掃視一眼,卻可以在瞬間應付任何突發場面。
「閣下,請上車。」羅伊斯拉開車門,很客氣地說,科納爾收回目光,若無其事地上了車,心頭第一次泛起疑慮:這個羅伊斯究竟是什麼人?看他的年紀並不大,克蘭卻如此信任他,包括自己的事情,在這個帝國裡沒有第二個人知道的,關於自己的事情,克蘭都放心地交代他來做,而且,從目前來看,他做的非常出色,沒有任何遺漏的地方。可是,為什麼自己心裡,就是有些覺得不對勁?
「爸爸?」傑恩坐到他身邊,墨鏡後藍色的大眼睛不安地看著他。
暫時不去想那麼多,科納爾微笑著摘下他的墨鏡,「怎麼了?」
父子間已經不需要用言語來多說什麼了,傑恩在害怕,當然,這並不代表他覺察到了什麼,僅僅是單純的對於陌生外界的未知恐懼,科納爾微微地在心裡歎氣,只好用說話來分散他的注意力,「你不是一直想坐陸上車嗎?今天終於可以坐到了。」
「傑恩沒坐過陸上車嗎?」坐在對面的羅伊斯很自然地接過話題,並且很自然地直接叫著他的名字,就像是朋友之間談話一樣,「今天因為來接閣下,所以盡量避免人注意,我還有一輛性能非常好的車子,哪天可以帶你去兜風。」
他露出非常溫柔的笑容:「對了,介意我叫你傑恩嗎?」
「不......不介意。」傑恩紅了臉,垂下長長的睫毛,卻又禁不住偷偷地看了羅伊斯一眼。
「那麼,你就叫我羅伊斯吧,小心,車要開了。」
正在偷偷看他的傑恩果然沒有坐陸上車的經驗,在車身啟動的一霎那,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斜,他驚慌地睜大了眼睛,壓抑著沒有叫出聲來,右手卻本能地伸出去想要抓住什麼東西,科納爾剛想伸手摟住兒子,羅伊斯已經搶先抓住了傑恩的手臂:「小心!」
第一次,第一次和父親之外的人身體接觸,傑恩的心忽然猛烈地跳動了起來,跳得似乎自己都可以聽見,奇怪的是,他並不害怕,相反的,羅伊斯的手抓住他的時候,竟然有一種安心的感覺,這種感覺,就是在父親身邊,也未曾有過的。
陸上車隨即升空,羅伊斯看見傑恩好好地坐回座位上,也放開了手,微笑著不語,而傑恩的臉幾乎都紅得可以燒起來了。
「看,那就是帝國塔,很高吧?在這裡都能看見。」科納爾示意兒子看那遠處高聳入雲的黑色建築,「你以前很想去爬一次看看的。」
傑恩有些羞怯地看向窗外,立刻被那宏偉的建築吸引住了,在正午的陽光下,黑色的塔身反射著無機質的光澤,深沉而美麗,中間的旋宮更是如光彩奪目的明珠一般,閃閃發亮。
他驚歎地張大了嘴巴:「真的......比電視上看見的還要漂亮!爸爸你上去過嗎?從那上面看下面,是什麼樣子的?」
科納爾的心忽然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刺了一下,他抑制住喉嚨口即將噴湧而出的一口鮮血,微笑著說:「那是很久之前了......從上面看,可以把整個帝都盡收眼底。」
「哇!」傑恩的眼睛裡充滿了嚮往的神色,更近一步地貼到車窗上,入迷地看著。
「是的,那種感覺非常好。」羅伊斯也湊到車窗這邊看著遠處的高塔,「有一種,整個世界都在你掌握之中,所有人都仰望著你的感覺。」
他笑著又說了一遍:「非常好。」
因為要盡快趕到醫院,所以他們並沒有在路上更多逗留,看著傑恩戀戀不捨地不停回頭看車後的樣子,羅伊斯安慰他說:「不要緊的,等閣下身體恢復之後,我可以陪你去。幾次都可以。你還想去什麼地方,我都可以陪你去。」
「嗯,謝謝,但是......不用了。」傑恩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其實也並不是很想去......」
誰都可以看出他的口不對心,科納爾沉默地把一隻手放在兒子的肩膀上,其實是不想給人添麻煩吧?可是兒子啊,你究竟要學著獨自去面對整個世界,如果在這個時候,你身邊有一個強有力的保護人,會不會,你就能平安地活下去呢?
陸上車在一棟建築門前緩緩降落的時候,其餘幾輛一直不緊不慢若即若離跟在四周的陸上車也靠近了過來,挨次降落,等幾乎所有人下車分散之後,羅伊斯才打開車門,跳了出去,四下掃視一回,轉身說:「請下車,閣下。」
「這裡是......」科納爾驚訝地看著周圍幽靜的環境和樹木掩映下的紅頂白色小樓,怎麼看,也不像一所醫院。
「這裡是老師的私宅,閣下在這裡可以安心養病,因為改造和抽調人手上花了一點時間,所以拖延了幾天,請閣下諒解。」羅伊斯解釋說。
「這是他的安排嗎?」科納爾有些懷疑地問。
「不是,這是在下的主意,老師已經將此事全權委託給我了。」年輕的阿爾法人笑得很恭敬,「閣下如果不滿意的話,我可以立刻......」
「不必了,我很滿意。」科納爾有些急躁地打斷了他的話,心裡的不安近一步地擴大:也許,自己做錯了?也許,自己根本從一開始就看錯了人?
可是他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出來,下了車,看見羅伊斯主動地伸手去扶傑恩,幫他拿箱子,那麼溫柔體貼的樣子,兒子的臉又悄悄地紅了。
他更是無法再說什麼。
8許催文!機房高峰時期在所有人目光注視下厚著臉皮賴著不走,早上七點下山搶位子,熊寶寶容易麼?
小樓的第二層臨時改成了病房,散發出淡淡的消毒水的氣味,讓羅伊斯有些不習慣,他還是比較喜歡飛船裡帶有橡膠機油氧氣發生裝置混合味道的空氣,但是再不習慣也要忍,這是他自己選擇的。
站在主監控室裡,通過屏幕望著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科納爾,幾個醫生忙碌著給他做各種檢查,傑恩站在房間的角落裡,瞪著怯生生的藍色大眼睛看著這一切,他的心情,忽然又好了起來。
「他還有多長時間?」
「最多不過半年了,病情已經惡化,而且,銀河系人的身體構造和我們又有不同,我們的一些醫療方案,對他是沒有任何作用的。」頭髮花白的醫生站在他身後,恭敬地說。
「半年嗎?」羅伊斯自言自語著,目光更多地停留在傑恩身上,「那麼這半年就給他最好的一切吧,讓他安然地離開這個世界,就算......就算完成老師的遺願了。」
「是,殿下。」
羅伊斯的眉毛動了動:「注意你的稱呼,我不希望他們知道我的身份。在這裡我就是羅伊斯.菲拉,一個普通人。」
「明白了。」
羅伊斯離開監控室,走到拐彎處的病房門口,凝神觀察了一會,等傑恩注意到他的存在時,恰到好處地露出一個微笑,輕聲說:「現在醫生們在給閣下檢查身體,還要花段時間,我帶你去看看你的房間好不好?」
「我......我想在這裡陪爸爸。」傑恩小聲地說。
「你在這裡,閣下會分心的。」羅伊斯溫和地說,果然,躺在病床上的科納爾就在此時扭過頭來,看著他們。
傑恩有些猶豫,但是羅伊斯沒有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微笑著對科納爾說:「閣下,我帶傑恩去看看他的房間。過一會兒再來。」
嘴裡含著儀器的管子在做呼吸檢查,科納爾不能開口,只是點了點頭,用眼神鼓勵了兒子一下。
既然父親都同意了,傑恩也無法反對,乖乖地跟著羅伊斯出了房間,看著他往樓梯口走去,疑惑地問:「不在這旁邊嗎?」
「啊,這個。」羅伊斯笑了笑,回身走到他身邊,很自然地把手放在他肩頭,感覺到傑恩的身體微微一僵,卻沒有更激烈的反應,於是笑得更開心了,「這旁邊是治療室和醫生護士休息的地方,如果有什麼情況,他們也可以很快趕到,而你的房間在三樓,不用擔心,我的房間就在你對面。」
繼續把手放在少年的肩膀上,感受著柔順的金色髮絲不時輕輕滑過手背的感覺,羅伊斯保持著這個姿勢和傑恩一起上了樓,推開房門的剎那間,籠罩著金色陽光的房間讓傑恩頓時雙眼放光。
就像羅伊斯要求的那樣,房間精心佈置過,雖然沒有什麼豪華的裝飾,但是每樣東西都是高級品,不動聲色地舒適,對於傑恩來說,更是他想都想不到的享受。
「滿意嗎?」羅伊斯明知故問,傑恩情不自禁地向房間裡走了兩步,驚訝地看著KINGSIZE的大床和上面寬大柔軟的被子,卻差點被腳下的厚厚地毯絆了一跤。
「小心。」羅伊斯趁機扶住了他,指點著說,「那邊是浴室,不知道你習慣用什麼牌子的洗漱水,我選了和我一樣的......嗯,對了,走得匆忙,你的換洗衣服也沒有帶吧?我馬上派人去買,你的尺寸是多少?」
嘴裡說著,雙手已經曖昧地沿著少年的背滑向腰間,輕輕一摟,在傑恩剛為之感到臉紅心跳的時候就又立刻鬆開,照樣放回肩膀上,臉上的微笑彷彿這是極其自然的身體接觸,「差不多26B吧,買來試試看好了。」
原來只是在給自己量尺寸啊,傑恩鬆了口氣,有些懊惱,唉,自己實在是沒有接觸過別人,連這種事情都不知道,剛才還差點以為他在做什麼,想掙開他的手呢。
「我......我其實可以不住在這裡的。」傑恩小心地提出自己的反對意見。
羅伊斯皺了皺眉,是哪裡不對了嗎?還是自己的佈置有所失誤,這間房間應該是相當舒適,哪怕用來做為貴族的休息室也是夠格的啊。
「哪裡不喜歡,嗯?」
傑恩吃驚地發現羅伊斯說話的時候就湊在臉旁邊,呼吸都噴到耳朵裡來了,熱熱癢癢的,有些難受,又有些奇怪的感覺,他縮了縮脖子,尷尬地說:「不是......我想就在爸爸的病房裡睡就好了,沒有床也沒關係,我可以睡在凳子上,或者打地鋪也可以。」
「那怎麼行呢,這樣你休息不好,身體會拖垮的,你也不想閣下為你擔心吧?你是他最重要的人了。」羅伊斯溫柔地說,「我知道你關心閣下的病情,可是,還是不要作出讓閣下為難的事情來,這樣他才能盡早康復,對不對?」
好像很有道理,傑恩單純的腦子根本不是羅伊斯的對手,相反的,他感覺羅伊斯真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於是他順從地點了點頭,又覺得應該說點什麼,絞扭著手指,吞吞吐吐地開了口:「謝謝你。」
這正是羅伊斯想要的,不過他還是作出一副很驚奇的樣子問:「為什麼要謝我呢?」
「嗯......其實你不必為我做這麼多的。」傑恩鼓起勇氣說,「我知道,爸爸和你的老師是朋友,所以你必須來......送我爸爸入院,還有照顧我, 因為我--因為我---從來沒有......那個......我從來沒有和別人說過話,以前都是爸爸在保護我,我......我......」
他鎮定了一下,比較流利地開口說:「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
「你怎麼會這麼想呢?」羅伊斯真的有些奇怪了,看樣子這個從來沒出過門的小傢伙還不是真的單純,居然會想到負擔這個詞。
「我也不知道......但是,這是真的吧?因為我無法一個人生活,所以......你不得不照顧我,可是我......我可以的,我可以學!爸爸教過我的事我都記得!我知道我和你們不一樣,我知道我出門要把自己包起來不讓人看見,我知道怎麼買東西,我也可以像爸爸一樣在網路上工作......我......我可以照顧自己......」聲音不期然地低了下去。
「別說了。」羅伊斯本來不想行動太快以免嚇到傑恩的,但是看著他微紅著臉,不知所措卻又竭力想表現出堅強的可愛樣子,情不自禁地伸手把他抱入懷中,下巴貼著傑恩金色的頭髮,低聲地說,「這是我的責任,但我同樣心甘情願。」
幾乎不被人察覺的,他在傑恩的金髮上印下一吻,放手的同時在心裡發下了有生以來第一個誓言:我要得到他!
餓著肚子打好吃的,磨牙中,將來這份罪我要讓小受一一地嘗回來!
不知不覺中,天色黑了下來,行星上空的三個月亮溫柔地把光芒撒向大地,夜間繁華的帝都燈火比天上的群星還要燦爛,遠處偶爾有陸上車的燈光一閃而過。
傑恩好奇地看著餐廳裡華麗的吊燈,是柔和的淡黃光芒,和家裡刺眼的白色燈不同,這裡很多東西都和家裡的不一樣,他知道那都是非常好的,非常貴的,但是,不知為什麼,就是有一種感覺,讓他想離開這裡,遠遠地逃開,回到屬於自己和爸爸的那套小公寓裡去。
「傑恩?傑恩?」羅伊斯叫了他兩聲他才聽見,急忙回神說:「什麼?對不起我沒有在聽。」
「沒什麼。」羅伊斯好脾氣地笑著,「只想問你要不要再來點色拉?」
「噢,好啊。」傑恩點點頭,剛想伸手去接,羅伊斯已經把裝著色拉的大盆端了過來,親自給他夾了一些放在盤子裡,又細心地澆上色拉醬。
傑恩的臉紅了,自從下午他被羅伊斯出其不意地抱過一次之後,臉就很容易地經常會紅起來,為了掩飾他低下頭,輕聲說:「謝謝。」
「舉手之勞,看樣子你很喜歡蔬菜色拉。」羅伊斯放鬆地靠在椅背上,衣領上第一顆鈕扣也解開了,餐廳裡除了他們沒有別人,所以傑恩才能這麼放鬆地跟他談話吧?
「是啊,這個很好吃,嫩嫩的,口感也很清爽......」傑恩叉起幾片菜葉和蘑菇,「甜甜酸酸的,這個是什麼?」
「噢,那是北立安星球黑森林的特產,一種塊菌,現在正是收穫的季節,平時很難吃到的,有一種上等黃油的醇厚感對不對?」
傑恩似懂非懂地聽著,一面把色拉往嘴裡送去,羅伊斯好笑地想著,如果他知道該種塊菌在市場上和黃金等價,那可愛的藍眼睛會不會瞪得更大呢?
當然他是不會用這樣的事去打攪傑恩的,相反,他竭力要做出這些都沒什麼了不起,很平常的樣子來,免得真把他嚇壞了。
雖然沒有和外界交往的經驗,但是傑恩的家教顯然非常良好,不經意間表現出來的優雅,無可挑剔的用餐禮節,就是出現在國宴上也沒有什麼不妥。
想著如果傑恩真出現在國宴上的情景,羅伊斯的唇邊露出一絲絕對稱不上善意的微笑。
傑恩把最後一片葉子放進嘴裡之後,有些不滿足地看了看旁邊空了的色拉盆,然後拿起雪白的餐巾在嘴邊輕輕擦了擦,略帶疑惑地看看四周:「只有我們在這裡吃飯嗎?別的人呢?」
「他們一般都回自己的房間。」其實是羅伊斯命令不許任何人打擾的。現在是他和傑恩相處的時間,不能有外來干擾因素。
「噢。」傑恩點點頭,「那我下次也在自己房間吃好了,跟大家一樣。」
羅伊斯露出溫柔的微笑:「無所謂的,你就把這裡當成是自己的家好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他的微笑顯然給了傑恩勇氣,四周瞄了瞄,他紅著臉問:「羅伊斯,你,你見到我的時候,是不是很驚訝?」
「是啊。」羅伊斯笑著說,「我驚訝於你的美麗。」
顯然傑恩單純到不知道這是句調情的話,聞言只是臉更紅了,還堅持著問:「我是說,我和你不一樣,而爸爸說,我們和很多人都不一樣......你以前沒有見過像我們這樣的人對不對?」
羅伊斯稍微愣了一下,把雙手交叉放在下巴底下,盡量很平淡地說:「宇宙間有很多不同的種族,長相不一致是難免的,你和閣下之所以特殊是因為在帝國的這一部分裡,沒有類似的存在,但是也許在別的地方,別的星系,可能你們才是普遍的,而我是特殊的,所以你完全不必為此多想,好嗎?」
「但是爸爸說,我們出去會有危險......」
「嗯,閣下的擔心是正確的,由於歷史原因,的確會有一批人,或者是受了煽動的人,對於你們這種特殊的存在不懷好意,你一個人外出的話,可能會有危險。」說著他露出一個讓傑恩安心的笑容,「不過有我在就不一樣了,我會保護你的。而且在帝都的這一側,暴力事件也比較少見。」
看見傑恩還是有些心存疑慮的樣子,他有意把話題岔開:「看多了你就習慣了,我有一個同學,是從南方胡亞加星球來的,他的眼睛是長在頭上的觸手上的呢,忽然就伸到你面前來了,開始的時候大家都很不習慣,哈哈,還有我認識的一個飛行員,他是巴維爾人,皮膚是火紅色的哪,還有長腮的安塔因人,還有......」
傑恩終於被他的話題所吸引,不時發出驚歎聲:「真的?......哇!......那不是很好玩?」
羅伊斯足足說了五分鐘,才驚覺他們還在吃飯中,急忙抱歉地說:「啊,我都忘了,這就叫他們上主菜,今天的主菜是牛排,廚子的拿手好戲,你嘗嘗看。」說著按了桌上的鈴,早等得不耐煩的僕人神速地出現,把兩個盤子放在兩人面前。
精緻的白瓷金邊餐盤裡,幾乎成暗金色的牛排佔據了大部分空間,四周裝飾著翠綠生嫩的豆角和雕成花形的胡蘿蔔,澆了一圈夾雜著碎菌的調味汁,散發出隱約的酒香,一看就讓人胃口大開。
羅伊斯用餐刀切開牛排,裡面的肉還呈嫩紅色,粉紅的肉汁順著切口緩緩地流到盤子裡,更加誘人,他吃了一塊,滿意地點點頭,看著對面發呆的傑恩:「為什麼不吃啊?不喜歡嗎?」
小傢伙該不會沒吃過所以不敢吃吧?
「我......」傑恩羞得頭都抬不起來了,幸好對方是羅伊斯,不然這麼丟臉的事讓別人知道了他還敢不敢出來見人啊,「我......我以為......晚飯就是剛才的那些......我吃不下了......」
剛才?剛才他們只喝了一碗玉米濃湯和一盤色拉啊?羅伊斯恍然大悟為什麼剛才傑恩又要了色拉,也許是真的覺得好吃,但他也真的以為晚餐就是湯和色拉了啊!
羅伊斯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柔聲勸慰說:「那也沒關係,多少吃一點,吃不下就剩在盤子裡好了,光吃色拉晚上你會餓的。」
說完他不顧傑恩的驚訝,起身坐到他身邊,親自為他切開牛排,送到面前,傑恩害羞地推拒著說:「好的,我吃......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那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不要太撐著自己啊,等會兒還有甜點,今晚好像是鮮奶水果蛋糕。」羅伊斯好玩地看著傑恩的眼睛亮了一亮又很快地黯淡下去,嘟起紅潤的嘴巴半撒嬌半抱怨著:「你每頓都吃這麼多嗎?」
好現象啊!以一個今天才認識的人而言,自己在傑恩心裡已經佔據著不同尋常的地位了吧?羅伊斯心情愉快地想著,坐回自己的位置。
晚飯後傑恩就跑到二樓,科納爾也剛在床上吃完飯,微笑著摟住兒子,聽他說話,雖然只是幾個小時沒有見面,傑恩卻不停地說著,這個那個,任何一點小事都要告訴爸爸。
羅伊斯一直站在他們床邊,保持著微笑,直到科納爾笑著揉揉兒子的頭髮說:「好了好了,你也該去睡覺了,明天再來看爸爸吧。」才把目光轉向他,輕聲說:「謝謝你。」
微微鞠了一躬。羅伊斯出自真心地說:「應該的。」
「去睡吧,傑恩,今天你也夠受的了,晚上好好睡覺。」科納爾輕輕推開很明顯還想賴著不走的傑恩,「我也該睡了。」
傑恩這才從爸爸懷裡離開,仰頭在科納爾臉上吻了一下:「爸爸晚安。」
「晚安。」
羅伊斯陪著傑恩走到房門口的時候,兩人都停了下來,像是在期待著什麼,沉默了一會兒,羅伊斯開口說:「蛋糕我給你放在桌子上了,晚上要是餓了就吃吧。」
「謝謝你。」傑恩仍然害羞地低著頭。
「你可以不用對我說這句話嗎?我為你做什麼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或者,你還堅持認為我只是在盡自己的責任?」羅伊斯不出所料地看到傑恩有些慌亂地搖著頭,臉卻開始泛紅,一直紅透了薄薄的耳朵。
逗單純的小孩真好玩。他想著,決定再加一把勁,於是跨前一步,幾乎是貼著傑恩的耳朵說:「晚安。」
傑恩下意識地抬起頭來要跟他也說一聲,誰知這樣的動作恰好使自己的臉頰刷過羅伊斯的嘴唇,觸電般的感覺讓他驚得一跳,什麼都不敢說就直接撲進了對面的房間,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啊呀呀,真可惜。」羅伊斯在心裡說,慢慢直起腰來,棕色眸子在昏暗的壁燈下閃著光芒,「本來以為今天能賺到你的吻呢,吃虧了。」
儘管前一天發生了很多事情,傑恩還是睡得很好,清早醒來的時候,太陽透過窗簾照在桌子上,昨晚羅伊斯放在那裡的蛋糕他已經吃掉了,鮮奶濃濃的在嘴裡化開的感覺真好,上面的水果甜甜的,但不膩,蛋糕也和他吃過的那種不同,鬆軟得像棉花糖,吃完之後他回味了半天才睡著。
懶懶地在大床上翻身,狠狠地伸了個懶腰,傑恩把臉埋進帶著青草香味的被子裡,滿足地發出呼嚕呼嚕聲,像是一隻小貓在撒嬌一樣,反正這裡沒有別人,他可以放肆一把。
他卻不知道,在對面的房間裡,羅伊斯正通過監視屏幕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昨晚傑恩沒有換洗的衣服,是只穿著內褲睡覺的,這麼一翻身,被子從身上落了下來,露出線條優美的背部,白嫩光滑的皮膚,加上他慵懶的樣子,對於早上的羅伊斯來說,實在是個刺激。
看著小傢伙又翻了幾個身,終於爬了起來,睡眼惺忪地向浴室走去,羅伊斯也關掉了監視器,準備穿衣起床,開始新的一天。
兩人在科納爾的病房外相遇的時候,傑恩很高興地對他打著招呼:「早!」
「早。」羅伊斯也回以溫柔的微笑,「昨晚睡得好嗎?」
「嗯,很好,」大概是忽然想起了那個不能算吻的接觸,傑恩的臉忽然紅了,轉身奔進房間裡,撲到父親身上,摟住脖子親密地送上早安吻:「爸爸早安。」
「早安,羅伊斯你早。」科納爾面前已經擺上了早飯,很清淡的湯和蒸蛋,還有麵包和火腿片,旁邊放著小盤的果醬和黃油,他笑著對羅伊斯打過招呼後疼愛地看著兒子,「睡得好不好?」
「很好,床很大也很舒服。」傑恩撒嬌地說,盯著爸爸面前的早餐看。
「閣下今天有什麼安排?」羅伊斯問。
科納爾蒼白的臉上浮現出無奈的笑容:「今天還要做幾項檢查,還有就是微粒子治療......啊,謝謝你的安排,居然為我單獨調用了一台治療機器。」
「這沒什麼的,很遺憾蘇生水槽對閣下的病情沒有幫助,不然閣下就可以更快康復了。」
「康復嗎?」科納爾露出一個不知是什麼意思的笑容,低頭看著兒子,平靜地說,「你還沒吃早飯吧?快去吃,爸爸吃完飯就要開始做治療了。」
「那我吃完了上來陪爸爸?」傑恩眨著藍色大眼睛問。
羅伊斯溫和地把手放在他肩膀上:「傑恩,微粒子治療是要在密閉房間裡的,你不可以進去。」
「那......我可以在房間外面等。」傑恩不放棄地說,把手合在父親蒼白修長的手指上,懇求地說,「好不好?爸爸在裡面,也知道我在陪著你。」
「一次治療,要很長時間呢。」科納爾看著兒子依賴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
「不要緊的,我想著爸爸在裡面,一會兒時間就過去了。」傑恩還是不死心。
「你呀。」科爾無可奈何地親親他的額頭,「你不能老黏著爸爸啊,這只是做治療而已,你在外面等什麼呢?還是請羅伊斯帶著你四處看看吧。可以嗎,羅伊斯?」
羅伊斯笑了:「我的榮幸。」
「可是......」傑恩還想說什麼,被父親輕輕地用手指點住了嘴巴,「聽話,去吧。」
他順從地親吻了父親一下,和羅伊斯下了樓,餐廳裡空無一人,桌子上擺放著各種食物,傑恩卻不像昨天那樣有胃口,隨便拿了片麵包開始悶悶地啃。
「怎麼了?不合胃口嗎?」羅伊斯坐到他身邊,伸手拿下了他啃了一口的麵包,親自拿過一邊的餐刀,「果醬還是黃油?或者花生醬?」
「不用了,這樣就好。」傑恩小聲地說,羅伊斯還是給他塗上了厚厚的一層果醬,遞回手裡,「這是用西郊的新鮮花莓做的,味道很好,嘗嘗看。」
默不作聲地接過來咬了一口,果然,濃郁的果香頓時充滿了口腔,細小的莓籽在齒間清脆地裂開,配上新烤麵包的鬆軟,讓人胃口大開。
羅伊斯一直在注視著他,看他吃完了一片麵包,立刻又拿了個雞蛋放在他面前的蛋杯上,傑恩搖搖頭不說話,他停住了手,柔和地問:「怎麼了?不高興?」
「沒有......我只是......我想去陪爸爸,他為什麼不要我陪呢?」傑恩煩惱地擰起了好看的眉毛,「我真的很想陪著他......就算他在房間裡看不見他,我也想在外面等。」
羅伊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用一種猶豫的口氣說:「可能閣下......是不想讓你擔心吧?閣下做的治療,也不是什麼危險性的手術,只是一般治療而已,安全性很高,絕對不會出什麼意外的。」
「我知道啊,可是......」傑恩忽然抬起頭來,略帶緊張地看著他,「你是不是以為我......太依賴爸爸了?是嗎?」
「怎麼會呢?」羅伊斯很驚訝地說,「你和閣下是父子,現在閣下生病,你關心他是很正常的事情啊,我母親之前曾經得了一場大病,我也是很緊張地一直陪在她身邊的啊,這是人之常情。只是現在閣下的病情並沒有那麼嚴重,所以你也不用這麼擔心。」
親愛的母親大人,原諒我用您來撒謊,雖然這麼做我心中毫無愧疚。
「噢......」傑恩不好意思地搖搖頭,「我也知道,我是太依賴爸爸了,可是這樣不好,我遲早要一個人生活的,遲早要離開爸爸......獨立地生活,現在就這麼樣的話,將來爸爸又要擔心我了。嗯嗯......我現在就必須開始學著不那麼依賴爸爸呢。」
我擔保這一天比你想像得要來得快,羅伊斯惡意地在心裡說。臉上卻依舊掛著溫柔的笑容,輕輕把蛋殼敲碎:「是啊,再說,你也並沒有離開閣下,只不過暫時不能見面而已,來,吃了這個蛋,牛奶還是果汁?這是三文魚三明治,嘗一塊好嗎?」
滿意地看著傑恩恢復了正常胃口的進食速度,羅伊斯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他隨便地抓起麵包送進嘴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閒聊著:「你平時在家裡,喜歡做什麼消遣呢?」
傑恩害羞地搖了搖頭,剛喝過牛奶,大概感覺到嘴邊還有殘餘,粉紅的舌尖溜了出來,沿著紅潤的上唇輕輕一舔,這個簡單的動作居然讓羅伊斯呼吸一窒,急忙移開自己的視線以保證不失態, 嘴裡還隨意地說著:「那樣啊......現在--咳咳,現在暫時不能陪你出去,我們就先在院子裡走走吧......還可以去地下室打打壁球。」
「其實,你拿本書給我就可以了。」傑恩怯怯地說,「那樣打發時間是最好的。」
「那可不行,像你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應該多出去活動活動,不然對身體可是沒好處的啊。」羅伊斯怎麼可能放過一個和傑恩近距離身體接觸的好機會呢,溫柔但不容抗拒地替他下了決定,「就這麼好了,吃完早飯我們去散散步,然後去打壁球,中午就可以見到閣下了,下午裁縫會送衣服過來,試過之後可能還有些要改的或者是重新做的,然後我們可以和閣下一起喝下午茶......晚飯前還有段時間,我帶你去圖書室,看書,下下棋,或者你喜歡玩遊戲?我這裡有最新的網路星球大戰,是最近很時興的模擬實戰遊戲。」
傑恩好像有聽沒有懂的樣子,不過在他單純的心裡,早已認定羅伊斯所做的安排一定是很周到的,反正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對方又那麼熱心地把一切都考慮到了,自己只要跟著他就好了吧?
「好。」當羅伊斯說完今天的日程並且詢問他的意見的時候,他笑容燦爛地回答著。
「對了,羅伊斯。」在吃完早飯,羅伊斯很自然地牽起他的手在花園裡散步的時候,他稍微掙脫了一下沒有掙開,於是也就順從地任憑對方去了,但是臉不知道為什麼又紅了,匆忙中他隨便找了個話題,」之前你說,令堂也生過一場大病,那麼現在令堂的身體好了嗎?」
把傑恩細嫩的手掌完全包裹在手中,正在感覺那滑膩溫軟感覺的羅伊斯聞言愣了一下,笑了笑:「噢,她啊,她現在過得很好,身體也很健康。」
過得好不好我不知道,不過死人的身體,應該是不會再得病了吧?
時間,就這樣平淡地一天天過去,科納爾的病情已經穩定(穩定地走向死),每週接受三次治療,平時就看看書,小睡,和兒子說說話,而傑恩越來越依賴羅伊斯,除了和父親在一起的時間,別的時候都不自覺地黏著羅伊斯,他的臨時監護人,顯然對他的呵護已經到了無微不至的地步,幾乎每天都有驚喜出現,每時每刻,都可以看見他溫柔的笑容。
在第一個月結束的時候,羅伊斯對傑恩說,今天要出門辦點事,中午才會回來,意料之中地在臉上得到了一個告別吻之後,他很愉快地說著:「回來給你帶禮物。」上了陸上車。
確定傑恩已經走回房子裡了,他對門口的監視器吩咐。「在我回來之前,不許任何人出入,任何人。」
如果按照羅伊斯自己的意願,他並不想這麼早就出現在這裡,但是在這世界上,很多時候是身不由己的,比如說現在,就算他再不願意,召見自己的畢竟是自己的父親,而且是阿爾法帝國的皇帝陛下,於公於私,他都沒有辦法拒絕。
「你來了啊,我的孩子。」皇帝陛下年過五十,一頭深藍色的短髮,同樣是棕色的雙眸閃著銳利的光芒,尖尖的鼻子下面是薄薄的嘴唇,當他想盡力作出慈愛表情的時候,羅伊斯卻有些想發笑。
當然他是絕對不會笑的,相反很恭敬地鞠了個躬:「父皇。」
「你一去就是一個月,連回來一次都脫不開身嗎?我很掛念你啊,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羅伊斯在心裡斟酌了一下,平靜地說:「科納爾閣下的壽數已經將盡了。」
「真是遺憾的消息。」皇帝的眸子裡閃著光芒,「之前他和喬.林瑟結婚的時候,我還作為皇室代表前去觀禮,啊,還像是在昨天一樣,竟然已經到這個時候了嗎?」
誰都知道他不是真心想談論這個話題,所以羅伊斯也沒有接他的話。
感慨了幾句,皇帝又問:「那,他的孩子呢?已經十六歲了吧?是不是和父親,或者說,和每一代的海登博格一樣,是個俊美的小傢伙呢?」
「我想他不會讓任何人失望的。」
「呵呵,我就知道,海登博格家的血統啊,就是這樣保存下來的,既然他的父親已經快要去世,那麼,當務之急是要給他找個監護人吧?這是個挺棘手的問題,我想,林瑟家已經沒有什麼人了,那麼,科納爾的父親那邊,是不是還有比較合適的人選呢?」
「父皇,如果可以的話,現在請不要考慮這個,傑恩從小就一直和父親生活在一起,他沒有和任何外人接觸過,所以如果把他陡然推給一個陌生人的話,我很難說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皇帝銳利的眼神在兒子的臉上掃過:「你是在假公濟私啊,兒子。」
對於父親看穿了自己的想法,羅伊斯並不吃驚,他也知道目前的自己是無法和這隻老狐狸相比的,所以坦然地說:「我只是在完成自己的責任,這是克蘭老師的遺願。」
「哼。」皇帝發出一聲代表不滿的意思。
房間裡沉寂了下來,過了一會兒,羅伊斯開口說:「父皇,如果沒有什麼事情的話,請允許我告退。」
「等等。」皇帝很冷淡地說,「海登博格家的人,是帝國裡特殊的存在,不要忘記,帝國法律有專門針對他們的條款,如果你沒有那個意思,就不要去招惹他們,否則,就算你是王子,也會受到懲罰。」
對於我這個幾乎算是撿來的私生子,你是不會在乎我受不受到什麼懲罰的吧?羅伊斯冷冷地想著,什麼都沒說。
「不要被美色沖昏了頭腦。」皇帝陛下的聲調忽然放柔和了,像是個對兒子教導人生道理的好父親,「你的人生裡,還有更重要的東西。」
「您是在說,我不可以和他發生性關係嗎?」羅伊斯淡淡地說,「這點我是有數的,您放心。」
皇帝歎了口氣:「本來以你的能力,我是很想把你調到北方擔任艦隊指揮官的,從軍隊起家,有了軍功,你將來的前途也會更平坦些,可是突然又有了這件事情,誰會想到克蘭竟然會是那個和海登博格保持聯繫的人,不過既然是他的遺願,你又是他最欣賞最鍾愛的學生,那麼,也只有你去承擔這個責任了。」
羅伊斯在心裡冷笑,北方是帝國偏遠的邊防,就為了那幾個傳說中的宇宙海盜,大張旗鼓地把自己一個王子派過去,擔任一隻老掉牙又沒有多少戰鬥力的艦隊的指揮官,這麼明顯的流放如果自己再看不出來的話,那也別想在皇室生存下去了,就算沒有海登博格的這件事,自己也會想別的辦法留下來的,巧合之下,自己收到了科納爾通過網路傳來的消息,又從老師的遺書裡發現了這個秘密,順理成章地以照顧他們父子的名義拒絕了那次調動。哼,老大老四他們一定很不甘心吧,沒有把自己這個雖然沒有競爭力但是卻很礙眼的傢伙趕走。
雖然是利用,但是傑恩......可愛的小傢伙,就算是自己的獎品吧。偶爾對一個人好些,原來也是不錯的感覺,尤其是,當知道這個人絕對不會背叛自己的時候。
帶著比來時愉快得多的心情,他走出政務廳大門,一路上很多人都對這個突然消失了一個月之久的第六王子殿下行注目禮,其中不乏惡意的目光,他也欣然地接受了下來,不再像從前那樣板著臉。
陸上車開過來,司機問:「直接回去嗎,殿下?」
「啊,先去買禮物好了。」他笑著徵詢意見,「你知道哄小孩子開心一般都用什麼嗎?」
司機吃驚得差點把剛發動的陸上車一頭開到政務廳門口的女神雕塑上去。
傑恩從早上就開始有些心不在焉,科納爾清楚地感覺到他的情緒波動,不但和自己說話時老是走題,眼睛也時不時溜向門口,一旦附近有陸上車的聲音,耳朵更是立刻豎了起來。
他放下棋子,看著兒子明顯的發呆樣子,微笑著問:「傑恩,你輸了。」
「啊?噢!噢噢!」傑恩懊惱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又輸了,爸爸你的棋藝好厲害。」
和你這個下棋都把自己的旗艦送到對方主炮口下的人相比,誰的棋藝都不會差吧?科納爾在心裡笑了笑,一邊收拾棋盤,一邊似乎是漫不經心地問:「到這裡來也有一個月了,你還適應嗎?」
「很好啊,這裡的醫生伯伯護士們都很客氣,羅伊斯對我也很照顧。」傑恩開心地說,「啊,爸爸,你總是說外面很可怕的,可是也有羅伊斯這樣的人啊。」
科納爾輕歎了一聲,他最怕的就是這個:「傑恩,你還小,而且沒有什麼經驗,所以爸爸現在不要求你明白太多,但是,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這個國家裡,對我們懷有惡意的人遠遠超過對我們懷有善意的人,你要牢牢記住爸爸的話,對於任何一個阿爾法人,都要首先有警惕的心理,這是對自己的保護,明白嗎?記住這句話,爸爸不會害你的。」
「嗯,我一定記住。」傑恩有些頹喪地點點頭,也許他真的不能接受吧?明明羅伊斯對他那麼好,怎麼爸爸還會說這樣的話呢?
「你覺得羅伊斯很好,對嗎?」
「是啊!」傑恩立刻來了精神,藍色的大眼睛似乎發出了寶石般的光芒,「他人很好很好啊,有什麼事情都會安慰我,開導我,無論什麼事情,都會先想到,而且,而且......就算我出了錯他也不會笑話我,就算我什麼都不懂,他也很耐心......」
他的臉忽然紅了,撲進父親懷裡,摟住他的脖子,在耳邊悄悄地問:「爸爸,等你病好了,我們回去之後,我......我還可不可以繼續和他見面?」
科納爾的心猛然被狠狠一抽,幾乎喘不上氣來。
「不可以嗎爸爸?」傑恩有些失望,「我不是......我不是因為他會給我買衣服,買好吃的,還有很舒服的大床才喜歡他的,我,我因為他真的對我很好,很好。」
單純的他說不出心中那莫名的悸動和甜蜜,只是重複著:「他對我很好,真的,很好,每次見到他的時候,我就很高興,然後......如果像現在這樣,說起他,也會很高興,心裡很舒服......我真的不可以再和他見面嗎?那麼寫信可不可以?」
「傑恩,你剛才說了你喜歡他?」科納爾有些不能相信地問。
傑恩的臉騰地紅了,結巴著說:「沒--沒有啦!爸爸你聽錯了,我沒有喜歡他!我喜歡的是爸爸呀!」
科納爾笑了,捏捏傑恩明顯豐潤了許多的小臉:「你年紀還小,將來你會明白什麼是喜歡的。現在他只是你有好感的人,因為是你見到的第一個人啊,以後如果有很多人都對你很好,你才會明白到底喜歡誰呢。」
在父親懷裡撒嬌了一陣,傑恩紅著臉問:「爸爸,那個......當年爸爸你,你又是怎麼知道你喜歡爹地的呢?」
多年之前的舊事被兒子的一句話引起,重新鮮明地浮現在腦海裡,科納爾情不自禁地微笑了起來:「那時候啊......爸爸是在舞會上認識你爹地的,不是告訴你很多次了嗎?你爹地說,他第一眼就愛上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畢竟我是舞會裡最顯眼的一個吧。」
雖然這麼說,但是那微笑越發甜蜜了,「可我呢......嗯,什麼時候喜歡上他?我也不知道,他到家裡來很多次了,和我父親你爺爺十分投契的樣子,畢竟都是研究戰略史的,啊,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來追求我的,還是來和我父親討論的......」
「不是吧?以前你沒說爹地這麼傻啊,你說爹地很用心地追求你的!」傑恩抗議著。
「以他的角度看,已經算是用心了吧?」科納爾笑得很開心,如果不是這樣笑著,他怕他下一秒鐘就會在兒子面前流下眼淚,「後來有天早晨,我剛起床,從樓上下來,看見他站在客廳裡,在看一本又大又厚的舊書,聽見我的腳步聲就回頭對我笑著打招呼......當時的陽光正好照在他臉上,很溫和的笑容,然後我忽然覺得,我,大概是愛上這個人了。」
傑恩神往地聽著,他只從全息照片裡看過另一個父親的樣子,雖然和真實的人並沒有什麼差別,但是究竟還是不能代替眼見,「那麼,爸爸,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怎麼樣的?」
科納爾愣住了,隨即大笑了起來:「這個爸爸說不出來,完全要靠自己的信去感覺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他就是你選擇的那一個。」
「爸爸真狡猾。」傑恩誤認為父親是在推脫,抱怨地噘起小嘴,「我都快十六歲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這時候門開了,羅伊斯神采飛揚地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束小小的夜藍花和一個精美的蛋糕盒子,笑著招呼道:「我回來了,閣下您好嗎?傑恩,這是答應給你的禮物。」
在他出現的一瞬間,科納爾從傑恩的眼睛裡看見了一種不可錯認的光芒,一種叫做愛情的光芒。
靜謐的室內,灑落一地的月光,傑恩的金髮在月光下就像純淨的黃金一樣,散發著迷人而魅惑的光芒,他一動不動地坐在窗前,出神地凝視著夜空。
「睡不著嗎?」從背後突如其來傳出羅伊斯的聲音,傑恩受驚地顫了一下,聽出是他才舒緩地鬆了口氣,轉身笑著說:「羅伊斯,你還沒睡嗎?」
「啊,忽然口渴了就去拿杯水。」羅伊斯不再像白天那麼衣著整齊,敞開的外套裡面露出潔白的襯衫,最上面的扣子解開了,鬆鬆地露出鎖骨,白到發藍的皮膚下繃緊著勻實的肌肉,在靠過來的時候,一陣男子氣息侵入傑恩的鼻腔。
傑恩忽然感覺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幸好房間裡沒有開燈,就算臉紅了對方也看不到,可是為什麼自己會經常在他面前臉紅呢?最初對陌生人的害羞不是應該過去了嗎?現在的他和羅伊斯很熟啊。
「說話啊,睡不著嗎?一個人跑到圖書室來?」羅伊斯圈住他的肩膀,輕聲地問。
傑恩已經對他這樣的碰觸沒有什麼介意了,搖搖頭:「不知道,忽然就覺得心裡很亂,在床上也沒意思,就跑出來看月亮。你知道嗎,以前在家裡,是看不到月亮的,外面的樓太高了......到了這裡才看見,真是很美啊。」
他忽然笑著回頭對羅伊斯說,」你別告訴爸爸我晚上不睡覺噢,我再看一會兒就回去了。」
「這麼喜歡看月亮嗎?那我們出去看好不好?」
「好啊!到花園裡去嗎?」傑恩吐吐舌頭,「萬一爸爸也沒睡,被看見了就糟糕了。」
「不是啊,你記得嗎?第一天見面的時候,我說過,有時間帶你出去兜風的,現在還不是很晚,我們坐車出去好不好?」羅伊斯輕柔地問。
傑恩愣住了,然後興奮地問:「可以嗎?你真的可以帶我出去嗎?坐車出去兜風?!」
看著他閃亮的藍眼睛,羅伊斯心中一動,笑著說:「當然可以了,去換件衣服,我們就走吧。」
「可是,爸爸說,我不可以一個人出門......」傑恩有些猶豫地說。
「你當然不是一個人,有我陪著你啊,現在是晚上,沒幾個人會看見你,不會有事的。」羅伊斯鼓勵著他,傑恩認真地想了一會兒,終究對外界的嚮往和對羅伊斯的信任超過了對父親忠告的堅持,點了點頭,「那,要早點回來才行。」
「放心,我一定會注意的,現在我是你的監護人呢。」羅伊斯笑著說,拉著他往外走,「衣服平時穿的就可以了,不過要戴上帽子把頭髮遮起來......」
半小時後,羅伊斯已經開著陸上車和傑恩一起漂浮在帝都的上空,三個月亮好像就在頭頂,伸手可及,傑恩睜大了眼睛,驚歎地用手指在車窗上劃著:「看!羅伊斯,你看!一個是紅的, 一個是銀色的,一個有點黃......旁邊還有那麼多星星,像鑽石一樣......你看!」
羅伊斯湊過來,兩人的臉幾乎貼到了一起,這麼近地看著傑恩白膩無瑕的肌膚,美麗的藍色雙眸,精緻俊美的五官,聞著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香氣,他的嘴唇彎了起來,「嗯,是很美。」
「啊,你已經看過很多遍了吧?」傑恩忽然想了起來,不好意思地說,「我以前只在電視和畫頁上見到過......所以,很驚訝......」
是不是很土很沒見過世面啊?他在心裡偷偷地想,不過反正自己N多的窘樣洋相羅伊斯都看過了,那麼多一樣半樣的也不算什麼啦!
「大自然的美麗,是永遠看不厭倦的。」羅伊斯溫柔地說,呼吸聲就在耳邊,熱熱的,傑恩羞怯地垂下眼睛,目光落在他寬闊的胸膛上,繼續偷偷地想,如果靠上去,是不是象靠在爸爸懷裡一樣溫暖,一樣安心?
單純的他根本不知道羅伊斯對他的親吻擁抱代表著什麼,他只是感到很需要這種溫暖,可以讓他不再緊張,不再恐懼的溫暖。
「我們下去看看?」羅伊斯不等他回答就發動了車子,陸上車輕盈地向下滑翔到半空的航道上,下面帝都的繁華夜景盡收眼底,夜間的帝國塔除了節慶是有燈火管制的,在黑夜中看不清楚,遠處帝國最大的遊樂場此時卻是燈火輝煌,各種遊樂設施在燈光輝映下顯得晶瑩璀璨,高大的摩天輪就像一個鑲有流光溢彩五色寶石的手鐲一樣,緩緩地轉動著,隱隱的音樂聲從下面傳來。
「哎呀,那是不是就是遊樂場啊?」傑恩好奇地趴在車窗上往下看去,羅伊斯笑著問:「想去看看嗎?」
傑恩的眼睛猛然一亮,隨即搖著頭說:「在這裡看看就好了,下面好多人。」
「怕什麼呢,有我在啊。」羅伊斯的聲音輕柔得像是在誘惑,「你不相信我可以保護你嗎?」
再三猶豫,傑恩還是搖了搖頭:「不是的,我只是怕給你添麻煩......畢竟我和別人都不一樣,這裡又是帝都,如果出了什麼事,就不好了。」
羅伊斯有些意外地看著他,這個小傢伙的腦子還沒有被興奮完全弄糊塗嘛。連這樣眼前的誘惑都能硬是控制住自己,科納爾閣下果然家教有方。
「那,我把車開下去,你在車裡等,我買冰淇淋和汽水給你,這裡有家店賣的冰淇淋很不錯呢。」他退一步地誘惑著。
傑恩認真地想了想,隨即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好,謝謝你。」
羅伊斯滿意地笑了笑,緩緩地把陸上車下降到遊樂場中心廣場的停車位上,跳下車的時候還仰著臉又問了一句:「真不來嗎?不要緊的。」
車門打開,喧鬧的笑語,歡快的音樂,過山車在頭頂呼嘯而過的聲音,還有不時傳來的尖叫聲,都湧進了傑恩的耳朵,他戀戀不捨地看著四周,還是搖了搖頭,「不要了,今天我沒穿好衣服,會被別人發現的。」
羅伊斯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快步向廣場中心的售貨亭走去。
傑恩入迷地透過車窗看著四處新奇的景色,遊樂場上空的立體投影廣告飛快地變換著,讓他目不暇接,各種各樣的遊樂廣告逗得他心裡癢癢的,真想不顧一切地出去,痛痛快快地玩一次。
可是,他摸摸自己的臉,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太危險了,如果早知道會來這裡,他就用衣服頭巾什麼的把自己嚴實地包裹起來了!那樣就可以了吧?不會有人認識自己了,也許下一次......可是羅伊斯還會帶自己來嗎?
他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羅伊斯的身影出現在車子下方,矯健地翻身而上,把手裡的一堆東西塞給他。
「這個?」傑恩好奇地看著手裡的東西。
「這是吉祥物面具,」羅伊斯笑著說,「你看,很多人都戴著的,你戴上它,就不怕被人認出來了。」
傑恩向下看了看,果然有很多小孩子都戴著各種各樣的動物面具,不禁笑了:「好!!」
把一個很可愛的類似小兔子的長耳朵面具給傑恩戴了上去,面具自動在腦後合攏,只露出傑恩的五官,而且眼睛部分也用晶片擋住了原來的藍眸。再加上原先傑恩身上的長衣,從外表看,真的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了。
「這是你的冰淇淋和爆米花,汽水和果子我替你拿著,來,走吧。」羅伊斯跳下車,伸出一隻手,傑恩習慣性地猶豫了一下,望著他溫柔包容的笑意,終於狠下了心,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借力輕盈地跳下了車。
午夜,城市的夜景逐漸黯淡,前一時刻還如童話世界般美妙的遊樂場也悄悄地熄滅了所有燈光,沉寂在黑暗當中,童話已經結束,該是孩子們回家的時候了。
只有天空的三個月亮,仍舊靜靜地散發著光芒,映照著一輛漂浮在高空的陸上車。
傑恩已經脫掉了面具,連外衣都因為玩得太熱而扔在了後座上,他靜靜地向下看著自己剛才瘋狂玩鬧過的地方現在一片寂靜,歎息了一聲:「多美的夢啊。」
「像夢嗎?那我也是夢了?」羅伊斯把車改為自動駕駛,只留下可以在空中漂浮的動力,從隔壁座上湊過身來,在他耳邊輕聲說。
傑恩很自然地把身體靠了過去,就像剛才在瘋狂星際軌道上躲在羅伊斯懷裡尖叫一樣,小聲地笑著說:「只有你是真的。」
「別說傻話了。」羅伊斯摘下他的帽子,一頭燦爛的金髮在月光照射下更是美麗,「這都是真的,以後你還可以來,你想做什麼我都為你做到,總有一天,我會讓你以本來面目出現在陽光下,堂堂正正地到遊樂場來!不,堂堂正正地到任何地方去!」
傑恩藍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慢慢地笑了,甜蜜,就這樣在心裡蔓延開來。
「傑恩,我喜歡你。」羅伊斯捧著他的臉,深情地凝視著他美麗的藍眸,輕輕地把自己的嘴唇印上了傑恩紅潤的小嘴,被這突如其來的吻驚得一呆,傑恩本能地掙扎起來,卻被羅伊斯高大的身軀壓在了座位上,無助地雙手也被他握住,固定在身體兩側。
「啊!」傑恩發出小聲的驚叫,他們平時也有早安吻和晚安吻,那都是在面頰上的觸碰,今天羅伊斯為什麼會吻他的唇?那不是只有喜歡的人才可以做的事嗎?
對了,羅伊斯說,喜歡他。
這個吻沒有持續多長時間,羅伊斯也沒有進一步地做什麼,充其量只是兩人雙唇的觸碰,很快就分開了,他卻沒有放開傑恩,依舊壓住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那雙迷茫的藍眸,再一次地說:「傑恩,我喜歡你。」
傑恩慌亂地躲避著他灼熱的視線,低聲說:「我......我要回家......已經很晚了。」
羅伊斯根本沒理會他的要求,逕直問:「你呢?你喜歡我嗎?」
「我......喜歡?」傑恩不知所措地看了他一眼,從下面看上去,雖然羅伊斯還是那麼溫柔,可是為什麼就有一種壓迫的感覺,讓自己喘不上氣來?
「我不知道......」他困惑地說。
「那你討厭我嗎?」羅伊斯眼中露出受傷的神情,「是不是?你看到我很煩嗎?你不希望我在你身邊?如果我讓你為難了,以後我絕對不來打擾你,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傑恩被他的神情嚇了一跳,猛搖著頭說:「沒有!我從來沒有討厭你!我每次看到你都很高興的,如果你不在了,我會不知道該怎麼辦的......」
「那,就是喜歡我了?」羅伊斯大膽地利用著小傢伙的單純,在他這個年紀,這種經歷,應該是不會分清喜歡和依賴之間的區別吧?
「我不知道......」傑恩聲音很小,把臉埋進了羅伊斯懷裡,只是反覆地說,「我不討厭你......」
「那我們來試試好不好?如果我做了你不喜歡的事,你就拒絕我,好嗎?」
說著,不等傑恩有反對意見,低頭吻上了他的雙唇,這一次不僅僅是輕柔的接觸,雙唇覆蓋了上去,吮吸著傑恩口裡還帶著果味冰淇淋的唾液,舌頭也悄然溜入,起初是用舌尖舔戲,慢慢的,就進一步侵入,深入口腔,挑弄著傑恩粉紅的舌頭,糾纏著不放。
「嗯......」傑恩被吻得說不出話來,就算想拒絕也無法在他的深吻下開口,軟弱的雙臂情不自禁地繞上了羅伊斯的脖子,似乎要拉近,但是心裡又有個聲音在喊著不要不要。
不知不覺中他的眼中已經是水氣氤氳,羅伊斯終於放開他的時候,他還沒有回過神來只是怔怔地看著身體上方的男人,被吻得有些紅腫的小嘴微微地開啟,月光下銀絲般的唾液沿著唇角緩緩地滑落,這麼誘惑的樣子險些讓羅伊斯失去自控,急忙翻身從他身上回到駕駛座,深吸了一口氣。
現在還不行,現在不能對他下手,太快了,如果讓科納爾起了疑心就不好,雖然自己是不怕的,但最好還是不要橫生枝節。
平靜了一下,他側過身去,溫柔地把發呆的傑恩摟在懷裡,輕柔地在臉上額上親吻著,「傑恩,我喜歡你,我願意一生都這麼抱著你,保護你,你呢?」
「我不知道......」傑恩的聲音小到低不可聞,卻自動地鑽進他懷裡。
「沒關係,你可以想,明天回答我也是一樣的,好了,很晚了,咱們回家吧。」不想改變抱著傑恩的這個姿勢,羅伊斯啟動了自動導航,陸上車轟鳴著轉了個彎往回飛去,他伸過另一支手臂,緊緊地把傑恩的身體圈在懷裡。
監視器裡可以看到傑恩皺著一張小臉在床上抱著枕頭滾來滾去,羅伊斯微笑著拿過咖啡杯喝了一口,還是把小傢伙嚇到了吧?昨晚回來的路上他就一句話也沒說,安靜地讓自己抱著,下了車才明白過來,飛快地衝回房間去了,連晚安吻都沒給自己一個。
今天起來,洗漱之後也不出門,只是抱著枕頭在床上亂滾,要不要去叫他呢?時間都過了,科納爾不會疑心嗎?
他剛這麼想的時候,傑恩從床上跳了下來,跑到門前,偷偷地開了門,探頭往外面看著。
是在看自己在不在嗎?這小傢伙,羅伊斯又好氣又好笑地聳聳肩,一個箭步竄到門口,裝做很自然的樣子開了門,笑著招呼:「傑恩,早。」
傑恩被他嚇了一跳,但是退回去已經來不及了,只好羞紅著臉說:「羅.....羅伊斯,你早。」
羅伊斯根本不給他逃避的機會,走上前去,一手撐在了牆上,低頭看著他變得緋紅的小巧耳朵,真想咬一口看看,把那嬌嫩的耳垂放在唇間輕輕嚙弄的話,小傢伙該會發出怎麼樣嬌媚淫蕩的呻吟?
傑恩不敢抬頭看他,只感覺到今天的羅伊斯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可是到底哪裡不一樣,他又說不出來,只是心忽然跳得好快,好慌。
「我喜歡你,傑恩。」輕柔的聲音象惡魔在耳邊的低語,羅伊斯的笑容足可以融化最冷酷的心;「你呢?考慮過了嗎?喜歡我嗎?能接受我嗎?」
傑恩好像被蠱惑一樣,下意識地點點頭,忽然又好像明白了什麼,慌亂地搖搖頭,「我,我不知道!羅伊斯,我不知道,我......」
「不要緊,那麼我們繼續下去看看,如果你還是不能接受,你就對我說。」羅伊斯一時間看起來很憂鬱的樣子,「我不會勉強你的,你要是不願意,我就再也不做了,甚至,我還可以離開,換一個人來當你的臨時監護人。」
「不要!」傑恩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藍眸裡是自己都不相信的慌亂,「不要走!我不要換一個,我只要你!」
羅伊斯沒有正面答應,只是撫上了他的頭髮,溫柔地說:「該下去了,閣下會奇怪的,為什麼今天這麼晚我們還沒起床。」
「嗯。」傑恩鬆了口氣, 乖乖地跟在羅伊斯身後下了樓。
今天不是科納爾做治療的日子,傑恩吃完早餐之後照例纏著父親說了一會話,然後又要和他下棋,科納爾卻說今天不想動腦子,開了張書單要他去圖書室看有沒有這幾本書,傑恩有些失望,還是乖乖地拿了單子走了。
羅伊斯因為科納爾的一個眼神而留了下來,在傑恩的腳步聲完全消失之後,他才笑著問:「閣下有話要對我說嗎?」
科納爾也笑了,蒼白面容上的一抹不正常的紅暈看上去觸目驚心:「你很聰明,傑恩,是鬥不過你的。」
「閣下言重了,我和傑恩,並不出於敵對的立場上。」
科納爾譏諷地笑了笑,岔開話題說:「我不希望你和他有太多的糾纏,你不是他合適的人選。」
「閣下這麼想,我很遺憾,我已經盡力去做了。」羅伊斯真的露出了無奈的表情,「您認為我還有哪裡做得不好嗎?我可以改正的。也許在某些地方,我不能瞭解閣下的想法和要求。」
「你不是他合適的人選。」科納爾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眼中忽然露出了無盡的悲哀和無奈,「可是,現在已經沒有辦法來代替你了......」
「閣下,」羅伊斯放棄了他那恭敬的客套,略帶真誠地說,「我用我所有的一切發誓,一生照顧傑恩,愛他,保護他,絕不讓任何人傷害他。」
「你保護照顧的,只是他的身體,可他的心呢?」科納爾低沉地問,「你是不會瞭解他的,這就注定了,到最後傷他最深的人,也就是你。」
羅伊斯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可是閣下,也許傑恩現在,最需要的,不是一個能理解他的人,而是一個能保護他的人。」
被他的話震動了一下,科納爾也沉默了,很久才勉強地笑了一下:「那麼,你是有這個自信的了?」
「當然。」羅伊斯自信地說,「我自認為有這個能力保護他。」
「你很有野心啊。」科納爾輕聲歎了一口氣,「而我,似乎別無選擇,我本來以為,我還可以再撐一段時間,可是......」
他閉上了眼睛,沙啞地問:「時間不多了,是嗎?」
「閣下請不要過多憂慮。」羅伊斯言不由衷地安慰著他,科納爾卻制止了他,「我知道自己的病情,只是一個父親,始終都是不能放心自己的孩子的。」
早晨的陽光透過窗紗斜照在他身上,不知怎麼的竟然有一種淒涼的感覺,羅伊斯的心不由一縮,竟然不敢去正視那雙和傑恩一樣的藍眸。
「克蘭......還是不願意來見我嗎?」
這句話讓他回過神來,羅伊斯猶豫了一下,在科納爾眼中卻是難以啟齒的樣子,「老師......老師沒有說起過。」
「是嗎?」科納爾釋然地點點頭,「我只是想當面謝謝他而已。」
「我會替閣下轉達。」
「你是他的學生,那麼也是帝國軍事學院的學生了?」
羅伊斯加倍小心地說:「老師十年前就已經離職,改在家裡做一些學術研究。」
「呵呵,那可不像是他會做出來的事啊。」科納爾微笑著說,忽然又看了羅伊斯一眼,「那你是他的私人學生了,看來他對你的確另眼相看,由此也能說明,你的身份肯定不一般,雖然菲拉這個姓氏我在帝國貴族裡還沒有聽說過。」
「我出身名不見經傳的小貴族,閣下很有可能沒有聽說過。」
科納爾恍然回神,自失地搖了搖頭:「我只是想提醒你,傑恩,我的兒子,他現在還小,我不希望你這麼快地就決定他的未來,雖然我已經看不到那天了,但是我希望,你真的能如剛才所說,能保護他,不讓他受到傷害。即使這傷害來自於你。」
「我發誓,閣下,一定做到。」這大概是羅伊斯發過的誓中最真心的一次了。
科納爾看著他,還要說什麼的時候,傑恩的腳步聲已經在走廊上響了起來,捧著幾本書推門而進:「爸爸!有兩本書我怎麼也找不到。」
「 那就算了吧,這些也夠打發時間的了,你今天有什麼安排呢?」科納爾微笑著問兒子。
「當然是陪爸爸啦!」傑恩撒嬌地爬上床邊,坐進父親懷裡,看到羅伊斯的笑容,臉忽然一紅,不知想到了什麼。
「你讓我安靜看看書吧。」科納爾疼愛地揉揉兒子的金髮,看了羅伊斯一眼,「你下去好好運動運動,這些日子光吃好的,都快胖成小豬了。」
羅伊斯微笑著看傑恩撒了一會嬌之後,爬了起來,臉紅紅地把手伸給自己,急忙握住,轉身恭敬地鞠了一躬;「那我們下去了,閣下。」
「嗯。」科納爾點了點頭,目光停留在書本上,似是不在意地說了句,「好好照顧我兒子。」
帝都星球上的秋天是最美的一個季節,以前在擁擠的貧民區住著還不太覺得,現在早上起床時,窗外參天大樹的濃蔭慢慢地轉為金紅的雲霞,映著日光,看在眼中,十分舒適。
從郊區送來的當年的果菜,也源源不斷地送進了廚房,接著就被精心製作成上等的佳餚美味,滿足人們的需要。
科納爾的精神還是很好,但是人卻消瘦了下去,傑恩似乎明白了什麼,花了更長時間依偎著他,很多時候就是不說話,只是默默地躲在父親懷裡,或者是出神地看著父親蒼白的臉。
羅伊斯大概一個月會出去一趟,據說是去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和續假,這天他又出去了,臨走時吻了傑恩,眼睛裡似乎有什麼傑恩看不懂的情緒在,最後老樣子地說了一句:「乖乖在家呆著,回來給你帶禮物。」
他走之後,科納爾看了看天氣,穿上外衣,說要和兒子到花園裡走走,臨走前,他拿出那個從家裡帶出來的箱子,很珍惜地抱在懷裡。
「爸爸,不要走得太累了,休息一下好嗎?」傑恩偎在父親身側,看見科納爾額頭上冒出的汗,擔心地說。
「好吧。」科納爾就近坐在一個花壇的邊上,看著在夏天怒放的花朵此刻已經零落地散在黑色泥土上,失去了過去的嬌艷,無聲地歎了口氣。
「爸爸是有話要對我說嗎?」傑恩在他面前蹲下,「不能讓羅伊斯知道?為什麼?」
這個孩子,還真是敏感呢。科納爾溫柔地笑了笑:「並不是爸爸不信任他,而是,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他知道了,對你沒有好處。」
傑恩雖然還不是很明白,但是點點頭,嗯,爸爸說過,自己和這個國家的人是不一樣的,所以,也許真的有什麼不能讓羅伊斯知道的事情呢。
「傑恩,你大概已經知道了,我們和阿爾法的人,長相上有一定的差距。」科納爾把手放在小箱子上,本來是上等金屬做的,經過了日月的侵蝕,也變得晦暗無光,看上去已經有百年歷史了吧?
「嗯,我知道了,不過羅伊斯也跟我說,並不是人人都長得像他和醫生伯伯們那樣的啊,讓我不要太擔心,他說他有個同學,眼睛還長在手上呢。」
科納爾輕聲地笑了笑:「胡亞加人麼?不是眼睛長在手上,他們的頭上有兩條觸手,眼睛生在那裡。」
傑恩吐了吐舌頭:「我沒記得那麼清,下次親眼見到就好了。」
科納爾摸摸兒子的金髮,慎重地打開了那個金屬箱子,傑恩好奇地探頭往裡面看去,科納爾的聲音突然充滿了苦澀:「別那麼急,這些東西都是你的,將來也許你會看它們很多遍呢。」
首先拿出的是一張精緻的銀行卡,淡水藍色的光澤,上面有一個深色的標記,傑恩似乎在羅伊斯口袋裡也看過一張類似的。
「這是屬於海登博格家族的銀行帳戶,裡面的存款......大概有很多吧,反正是一筆天文數字了。」科納爾的神情顯得有些憂鬱,傑恩卻已經叫了出來:「那,有很多錢嗎?為什麼我們......我們......爸爸我不是說我想要享受什麼,可是,可是......」
可是如果我們有錢的話,你也不必那麼日夜趕工地去辛苦維持兩人的生活,也不必在某些時候把飯都讓給我吃自己只喝水,你也不會得病啊!
「 因為我不敢。」科納爾平靜地說,「我在認識你父親之前,有很多人想娶我。」本來清澈的藍眸裡忽然掠過一絲厭惡,「你父親只是個大學的老師而已,我的爸爸,他曾經擔心過,喬能不能保護我,所以我們結婚很晚,大概因為婚禮上,還有皇室的代表出現吧,以後一直沒有什麼麻煩,可是,我的父親去世之後,不到半年,喬就飛船失事了,所有人都說那只是個意外,可是......我的心裡,始終像有根刺一樣,放不下。」
他皺起眉頭,看了看傑恩:「那時候你還小,我沒有辦法應付,真的,我沒有辦法。」
眼神忽然地恍惚起來,像是又回到了那個令他心驚膽顫的時候,每一夜都無法安眠,每次聽到電話聲門鈴聲,甚至附近陸上車的聲音都會嚇得跳起來,沒有人可以依靠,就算有人真的肯幫忙,自己也不忍心看著他惹禍上身。
「於是我逃走了,這張卡片雖然帶在身上,我卻不敢用,因為一用,就可以查到我的資料和去向,我不能冒任何險,我得活下去,把你養大。」
「爸爸......」傑恩的眼睛濕潤了,把頭靠在父親懷裡,「都過去了,爸爸,現在好了,我已經長大了,我可以替你分擔的,將來我們回去之後,我也可以工作了......\\\"
傻孩子啊,我們還能回去嗎?科納爾無言地抱住他弱小的肩膀,從箱子裡又拿出一份文件,上面有房屋的電磁卡鑰匙。
「這個是在離帝都兩天旅程的丹海星球上的莊園地契和鑰匙,那是......只允許海登博格進入的禁地,或者說,是保護區吧,如果你進入了那裡,就終身受帝國法律保護,沒有任何人可以強迫你出來,但是,相對的,你也必須要終身呆在裡面,這上面有詳細的規定,你要看好。」
傑恩還是不怎麼明白,既然有這麼個地方可以躲避,為什麼父親當時不去呢?
科納爾愛憐地看著他迷惑的大眼睛,輕聲說:「你還小,我怎麼可能......讓你跟我在那個地方過一輩子?」
對噢,如果,一輩子不能出來的話,就不能認識羅伊斯了,就算認識,難道每天,他們都必須隔著大門親吻嗎?想到每晚那個讓他渾身酥軟,幾乎不能呼吸的晚安吻,傑恩的臉忽然紅了。
「傑恩,我下面的話十分重要,你要仔細聽好。」科納爾的臉色忽然變得嚴肅,眼睛裡卻閃著悲哀的光芒,「那關係到我們從哪裡來,和我們為什麼在這裡。」
「好的爸爸。」傑恩急忙收斂了心神,仔細地聽著。
「我們不屬於這個國家,儘管這個國家也有各種各樣的人種,有些比我們還要奇特,但是,我們的身份更特殊......我們來自宇宙另一側的銀河系,是作為戰俘流落在阿爾法星系的。」
傑恩的眼睛睜大了:「可是爸爸!我看過天文書,銀河系離我們,不,離阿爾法星系的距離......就算在現在的科技條件下,也要航行幾百年才能到的!」
科納爾微笑了一下:「嗯,你平時真的很用心呢。說到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大約在500年前,宇宙有一次很大的變動,在銀河系和阿爾法星系之間,出現了可以直接航行的通路,那樣的距離,沒有這麼遠了,於是,爆發了戰爭。」
「於是我們的祖先,在戰爭中被俘虜了嗎?」
「嗯。」科納爾猶豫著該不該告訴他,最後還是開口了,「因為當時阿爾法的戰力超過銀河系,而且銀河系已經和平很久了,倉促應戰之下,受到了很大的損傷,雖然後來經過苦戰,把戰局扳平,但是已經元氣大傷,如果再打下去的話,遲早有一天,會被攻陷。但是這個時候,發生了一次黑洞撕裂。」
他低頭看看兒子專注的雙眼,苦澀地一笑。「那條通道,又神奇地消失了。」
「然後呢?」
「當時有一支不超過五百艘戰艦的小艦隊正往阿爾法帝國的前鋒基地進軍,因為指揮者是銀河系出名的常勝將軍,阿爾法帝國的人在他手上吃了很多次苦頭,所以他們認為,一定是銀河帝國針對基地的一次突襲,尤其是基地上有很多帝國重要人物在,所以主力艦隊急忙回援基地,那一次的黑洞撕裂,就發生在他們回援的路上。」
傑恩當然知道,就算在今天,處於黑洞撕裂影響範圍內的飛船,也是無法逃避被毀滅的命運的,何況還在500年前,他沉默了,悄悄在心裡揣測著當時的慘景。
「阿爾法帝國損失慘重,而且通道消失之後,和銀河系的距離反而更遠了,再也無法發動戰爭,」科納爾的手掌忽然緊緊地握成拳頭,「可是那只孤身誘敵的艦隊,卻永遠也無法回到自己的祖國。」
傑恩呆呆地聽著父親的話,似乎聲音裡都帶著血腥氣:「那艦隊的指揮官,就是我們的祖先,銀河帝國海登博格公爵的末子,也是海登博格家族最後一個男性繼承人。
「他的名字,就叫做傑恩.海登博格。」
科納爾看看兒子驚訝的雙眸,笑著說:「他是一位高傲,堅強,在任何逆境下都可以保有自尊的人,我以他的名字為你取名,是希望你將來可以長成他那樣的男人。」
「那麼.......他一直都沒有回去嗎?」傑恩呆呆地問。
「呵呵,傻孩子,他要是回去了,你從哪裡來的呢?」科納爾張開雙手把兒子抱進懷裡,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最終歎氣說:「是的,他一直沒有回去......我不知道為了什麼,大概是不想無謂地傷亡了,或者是,」科納爾頓了一下,「他也知道自己已經無能為力,總之,他以指揮官的身份下令剩餘人員投降,孤身來到帝都為人質,而那五百艘戰艦的倖存人員,和原來的戰俘,被帝國統一送到邊境星球上居住,慢慢的,也就和原來的阿爾法星人混血同化了,成了正式的國民,現在整個阿爾法帝國內,除了我們,大概再也找不到純粹的銀河系人了。」
他的聲音裡滿含憂傷,傑恩禁不住抬頭摸摸父親的臉:「爸爸,別傷心了,後來呢?」
「後來?我不知道,大概沒有人知道,反正,那是個意外,後來他有了孩子,一個金髮碧眼,和他一樣的孩子,他才知道,原來他是特殊體質,是可以完全不受阿爾法星系人的基因影響,而生下純粹銀河系人血統孩子的人。」
「什麼?!」傑恩小小地叫了起來,「他不是男人嗎?男人也可以生孩子嗎?不是克隆的吧?」
科納爾忍不住笑了:「我一直沒對你說,所以你也以為自己是克隆出來的吧?」
傑恩羞紅著臉點點頭,的確,他一直認為是這樣的,從小,知道父親是男人,爸爸也是男人的時候起,他就想這個問題了,後來看到書上關於克隆的章節,自以為恍然大悟,但是今天,又發現錯了。
「小傻瓜。」科納爾疼愛地把兒子摟在懷裡,「你是我辛辛苦苦生出來的啊,雖然你爹地也出了一點力......每個海登博格都是這樣的,將來,你也會為你心愛的人,生下你們的孩子。」
「爸爸,這個以後再說吧。」傑恩的臉已經紅得快燒起來了,支吾著把話題岔開,他腦子裡忽然閃過羅伊斯的影子,心跳得好快。
科納爾揉了揉兒子的頭髮:「對於海登博格,阿爾法帝國的人,是很矛盾的,開始的時候,是憎恨,厭惡,甚至仇視,也有一些人,會欣賞他的才華和......和相貌,但漸漸的,憎恨仇視都轉化成了征服欲和佔有,畢竟能讓冠有同樣姓氏,甚至同樣相貌的男人屈服於自己,就算不是本尊,也可以發洩一下他們對於失敗的怨恨。」
「所以。」他的手抓住傑恩的手腕,語氣嚴肅到幾乎嚇到了傑恩,「要記住,兒子,永遠,永遠要警惕,除了你選定的伴侶,任何人都不是你的朋友,甚至,有的時候,連你的伴侶也不要相信!」
雖然陽光很好,傑恩還是打了個冷顫,結巴著問:「那--那爸爸你也懷疑過爹地嗎?」
「沒有,幸好,沒有......」科納爾有些無奈地看著他,「只是你還太小......我無法放心......傑恩啊,丹海星球上的禁地是我們最後的避難所,如果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你記著,還可以到那裡去。和你同名的我們的祖先,在那裡度過了他生命的最後時光,並且讓他的伴侶,也就是當時的帝國親王,為他,也為我們,制定了那條法律,使得那裡,成為我們最終可以去的地方,無論怎麼絕望,你也要記住,終究還是有一塊可以容身的地方的,知道嗎?」
「嗯。」傑恩乖乖地點頭。
「還有,我的孩子。」科納爾的眼中隱隱泛起了淚光,「記住我們的家,我們來自銀河系,將來也要回去......我們永遠不屬於這裡......要回去.....如果可能的話,」
他看著傑恩瞬間有些惶恐的眼睛,微微一笑,「爸爸知道,說那麼多你接受不了,是的,本來該等你長大一些再告訴你,可是,好像不是時候。」
爸爸是在說自己和羅伊斯走得很近嗎?所以才提前告訴自己的?傑恩心裡轉了好幾個圈,剛才聽到的,關於自己的身世沉甸甸地壓在什麼地方,忽然間,就連羅伊斯的臉,和他那能讓自己神魂顛倒的熱吻,都好像退色了。
「這是傑恩,海德博格的筆記。」科納爾從箱子裡拿出一本經過良好保存的書本,封面上是一個身著長衣,長相酷似自己的青年男子,「現在不要讀,等你到十八歲之後,才能理解裡面的意思。」
他停了一停,低聲說。「還有,傑恩,記住,永遠不要在阿爾法帝國的皇帝面前屈膝,那是身為海登博格,最後的尊嚴。」
「不高興嗎?」覺察到接吻時對方的心不在焉,羅伊斯停下了動作,溫柔地把傑恩圈在懷裡,輕聲地問。
「沒有。」傑恩搖著頭,把臉埋進他懷裡,雙手伸上去摟住了他的肩頭。
「累了?」羅伊斯體貼地問,這段日子以來,他每晚都是送傑恩回房間,然後在床上纏綿一陣,往往吻得小傢伙雙唇紅腫,眼神朦朧,甚或喘不過來氣之後,才體貼地給他蓋好被子,看著他入睡,自己才離開,今天傑恩不知怎麼了,從回來給他禮物的時候就有點不對勁,回想了一下,今天的禮物是紅豆泡芙和一束罕見的藍色飛鈴花,應該不會讓他不高興啊。
傑恩沒回答,羅伊斯伸手撥開他金色的髮絲,又在唇上輕輕吻了一下:「那就睡吧,我在這裡陪著你。」
「嗯。」傑恩順從地閉上了眼睛。
「傑恩,如果有什麼心事,就要告訴我啊,知道嗎?別一個人悶在心裡不說。」羅伊斯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隔著被子把他抱在懷裡,輕輕拍著,像對小孩子一樣,哄他入睡。
傑恩的藍眸忽然又睜開了,定定地看著羅伊斯,小聲說:「羅伊斯,我好怕。」
「怕什麼?怕黑嗎?」羅伊斯奇怪地問,抱緊了小情人,「不怕不怕,有我在這裡,我會保護你。」
「不是的。」傑恩知道他誤認為自己是在撒嬌,猛烈地搖搖頭,「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很怕.....」他的眼睛恐懼地睜大,看著身邊的人,輕聲地問,「羅伊斯,是不是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羅伊斯沉默了一下,隨即笑著說:「你怎麼會這麼想呢?是在害怕我會和你做愛嗎?我已經說過了,我尊重你的意見,不會強迫你的。」
要他每夜都對著傑恩而沒有一點慾望是不可能的,何況他們擁抱,親吻,愛撫,什麼都做過了(因為機房隱秘性的原因此處刪去H場面若干)當傑恩用他還帶著稚氣的聲音呻吟著在羅伊斯手裡射出第一次的時候,茫然若失而又嬌媚無比的神情幾乎讓羅伊斯情不自禁地立刻撲上去,把所有的顧忌都拋開不管。但是他最終還是忍住了,現在已經是最後關頭,他不能失去傑恩和科納爾的信任。
「不是那個!」傑恩的臉一下子羞紅了,他一直很矛盾,羞恥感和得到的快樂交織在一起,有的時候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羅伊斯,可是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白天父親跟他說的那些話,讓他心裡很不安,近乎本能地不安著。
「那是什麼?」羅伊斯輕聲地問。
「你,你會保護我嗎?」傑恩鼓起勇氣問,大眼睛流露出自己也不自覺的依賴與急切,「我是問,如果,如果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情,你還會保護我嗎?」
看樣子科納爾閣下也感覺到自己壽數將近,所以對小傢伙說了啊,羅伊斯恍然大悟,放低了聲音說:「當然了,無論出了什麼樣的事,我都會保護你的,不相信我嗎?」
傑恩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終於安心地露出了一個笑容,往他的懷裡鑽了進去:「沒有,只是......想確認一下。」
羅伊斯鬆了口氣,抬手抱住他,在閃亮的金髮上揉著:「小傻瓜,快睡吧。」
隨著秋風帶來的陣陣寒,傑恩減少了在外面花園裡活動的時間,喜歡長久地呆在科納爾身邊,羅伊斯倒反而有些忙了起來,和原來寸步不離相比,幾乎每天有一半的時間不在。
這天,科納爾照例又要做治療,把傑恩送到圖書室之後,他回到樓上,打算和唯一留守的醫生談一談,誰知剛走到樓梯口,治療室的門開了,科納爾蒼白的臉出現在門後。
「閣下,您....您不是在做治療嗎?」羅伊斯被弄了個措手不及,結巴著問。
科納爾輕描淡寫地說:「無所謂了,你我心裡都很明白,不過是安慰而已。」
對於他這麼明顯的說法,羅伊斯反而不知道如何開口,只好低下頭,含糊地說:「閣下,請,請不要這麼說。」
「你跟我進來,我要和你說幾句話。」科納爾轉身向房間裡走去,羅伊斯跟在後面,這間專用的倆上室除了一張檯子之外別無長物,他只好站在科納爾對面。
「閣下,有什麼事嗎?」
「我的時間不多了。」科納爾很平靜地說,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在最後,我想見克蘭一面,對他說聲謝謝。」
羅伊斯默然,過了一會兒才說:「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閣下,克蘭老師當時在讓我?來接閣下的時候,已經說過,如果您想見他,請原諒他不能來。老師認為,還是不要見面的好。」
「是嗎?還真不像是他會說的話呢。」科納爾輕輕地笑了,「我記得很久之前,他為了見我一面,居然半夜爬牆過來,差點被當作賊抓......原來時間過去,人也都變了。」
「您誤會了,老師對閣下的心從來沒有變過,之所以如此,大概是因為.....老師覺得,相見爭如不見吧。」
點了點頭,科納爾繼續很平靜地說:「也好,我還沒有想好,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去見他,畢竟,已經很多年了......那就請你替我轉告一聲,謝謝他,對於至今還要打擾他的生活,我很抱歉。」
羅伊斯猶豫著說:「閣下,雖然我沒有問過老師,但是我想,老師心裡,從來不會以為閣下的事是負擔,我想,老師在得知閣下消息的時候,一定也是很高興的。」
科納爾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我利用了他對我的感情,我知道,只要我開口的事情,他都會答應的。我是不是有些卑鄙呢?明明不可以回應他的感情,卻又在利用他。」
羅伊斯很明智地什麼都沒說。
「其實......我也曾經難以選擇過,在他和喬之間,但是最終選擇了喬,原因很簡單,因為克蘭是軍職,而喬不是......我們這種人,對於軍隊,總有些先天的厭惡的,就算,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他忽然轉向羅伊斯,「你也是軍人吧?」
「曾經是。」羅伊斯知道在他面前否認沒有任何意義反而會引起懷疑,坦然地說,「我上過少年軍校,閣下您知道的,基本上所有的貴族子弟都必須接受軍校教育,但是,我現在已經畢業了,可以自由地選擇自己的職業。」
科納爾歪了歪頭:「很好,那麼告訴我,你將來會選擇軍職嗎?」
「不會。」羅伊斯的棕色眼睛很清澈,「我覺得軍隊不適合我,而且,也不適合我和傑恩將來的生活。」
「但願你能說到做到吧。」科納爾歎息著說,「我相信你會好好照顧傑恩,可是,有些事情,是人力不可以去抵抗的。你能否承受住這樣的壓力,我還不知道。」
「這點請閣下放心。」羅伊斯露出真正自信的笑容,「只要我活著,就不允許任何任何人,任何事傷害到傑恩,我鄭重向您發誓!」
所以請原諒我向您撒謊,我真的喜歡傑恩,在這個世界上,如果要保護他,就必須握有力量,在這個時候,我不能讓您破壞我的計劃,我要得到傑恩,也要得到權力,不會讓任何別的因素破壞我的計劃!傑恩,只能是我的!
科納爾當然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微微點了點頭:「我知道克蘭在帝國裡也是有一定關係的,既然你是他的學生,把傑恩托付給你,我也可以放心地走了,我可以想像,傑恩和你......會很艱難,你還年輕,如果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不要衝動,多問問克蘭的意見,他會幫助你的。」說著露出一個微笑,「我,畢竟還是讓他白準備了那麼多。」
「是,閣下。我記下了。」
「還有,你要記住,不要和皇室的人過多往來,哪怕是尋求保護也不可以,他們太危險,處於權力中心的人,是你難以想到的可怕,更不用說傑恩了。」科納爾慎重地叮囑著。
「我完全記住了,閣下。」並不是難以想像,我已經親身體驗過了,所以閣下,請原諒我再一次地欺騙您。
科納爾疲憊地閉上眼睛,彷彿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喃喃地說:「我沒有什麼要說的了,你走吧。」
羅伊斯轉過身去,想了想,又回過頭,低低地說:「父親大人,我會遵守我的誓言的。您請放心。」
在治療室近乎慘白的燈光照射之下,可以看到科納爾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冬天的第一場雪下了,傑恩高興得要命,之前在家裡,為了交通方便,街道上都安裝了化雪裝置,雪下到地上就消失了,現在可以親眼看著整個世界變成美麗的銀白色,要不是羅伊斯多次阻止,他就要跑出去玩了。
「我的生日快到了,馬上我就十六歲了啊。」他興奮地對羅伊斯說,「十六歲就是成年人了,爸爸是這麼說的,那麼,以後爸爸身體好了,我們就可以回去住,我就可以幫助他工作,那我們的日子就會好過多了。」
「生日嗎?」羅伊斯有意把話題岔開;「你想要什麼禮物呢?」
傑恩有些害羞地低下頭:「以前爸爸都會給我做一頓好吃的飯,還有會送給我一本書......你,嗯, 我想要一個上次吃過的,很好吃的水果慕絲冰淇淋蛋糕,這次要大一點的。」
「好,我一定給你買個最大的,像桌子那麼大的蛋糕!」羅伊斯笑著說,「還想要什麼?」
傑恩又想了想,很誠實地說:「沒有了,只要你和爸爸陪我一起吃蛋糕就好。」說完投到他懷裡,滿足地說,「真的什麼都不需要了, 這樣就好,你們給我的,已經很多很多了。」
羅伊斯笑著摟住他,深深一吻。
在一個冬雪初晴的早晨,很奇怪的,傑恩醒來的時候,沒有看見羅伊斯,平時可都是他用早安吻把自己叫醒之後兩人纏綿一陣才會起床的啊,今天是怎麼了?
帶著疑問,他出了門,二樓好像有人聲,這個時候會是誰呢?醫生伯伯嗎?
他走到二樓的時候,一個守衛正好急匆匆地跑出來,看見他張大嘴巴倒退了一步,大聲說:「少爺!傑恩少爺來了!」
他為什麼好像很驚慌的樣子?羅伊斯在這裡幹什麼?
傑恩忽然慌了起來,拔腿就往裡面跑,正好和出來的羅伊斯撞了個滿懷,被對方一把抓住:「傑恩!你聽我說!別這樣,傑恩!別這樣!」
傑恩之前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力量竟然如此之大,瘋狂地掙脫了羅伊斯的懷抱,往前衝去,從半開的門裡,看見了父親平靜地躺在床上,面容安詳。
「爸爸!」他高聲喊著,羅伊斯從後面撲了上來,緊緊地抱住他,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傑恩!別這樣,別這樣......閣下已經過世了......」
「你胡說!爸爸才沒有死!爸爸只是睡著了!最近他很愛困,我叫他他就會起來的!爸爸起來啊!爸爸!爸爸!起來啊!」淚水從傑恩的臉頰飛快地滑下來,他一面掙扎一面說著自己都不相信的話,聲音越來越高,直至聲嘶力竭,「爸爸!爸爸!起來啊!你看看我啊!我馬上就十六歲了!我是大人了!我們一起回家吧!爸爸起來啊!我們回家吧!我什麼都不要了,我真的什麼都不要了!我們回家吧!爸爸!爸爸呀!......」
在他的哭喊聲和掙扎中,旁邊的人亂做一團,最終他忽然感覺手臂上一疼,接著就慢慢陷入了黑暗的睡眠。
突出星球表面深入大氣層之外的軍用航空港,還是和平時一樣,井然有序地熱鬧,今天卻出現了一個特殊的人物,引得路過的工作人員紛紛注目。
傑恩站在角落裡,一頭燦爛的金髮在燈光下更是耀眼,配上白皙俊美的小臉,茫然的神情,雖然有一打護衛在附近看護,還是有大膽好奇的人藉故走近多看兩眼,對於這些從前他十分害怕的陌生人,此刻的傑恩卻毫不在意,整個人彷彿呆掉了一般,不動,不說話。
羅伊斯大步走了過來,看見他毫無反應的樣子,微微皺了皺眉,上前摟住了他的肩膀,擁著他到一邊的長椅上坐下,輕聲說:「乖,不是叫你坐著等我嗎?怎麼就這麼傻乎乎地站著?」
傑恩很溫順地任他抱著,卻仍舊一句話都不說。
羅伊斯好在已經習慣了,自從科納爾過世之後,傑恩先是撕心裂肺地哭著,然後沒力氣了,就縮成一團默默地流淚,再後來淚水哭干了,就像現在這樣,呆滯地任他擺佈。
心裡忽然有一點點的疼,他知道,那個天真單純的孩子永遠不會回來了,那樣毫無雜質的眼神,開朗如陽光的笑容,他都再也看不見了。
「閣下的後事,已經辦好了,骨灰將由我的坐艦送到之前林瑟閣下發生意外的空域進行空葬(簡單地說就是把骨灰撒到太空裡啦,製造宇宙垃圾的人,鄙視ING),好嗎?」他溫柔地說,害怕刺激到傑恩。
傑恩的臉上還是沒有表情,很輕微地點了一下頭,什麼都沒說。
羅伊斯歎了口氣,從身邊的下屬手裡拿過一杯牛奶,湊到他唇邊,輕聲說:「喝一點吧,你都好幾天沒吃沒喝了,再這樣下去,身體受不了的。」
紅潤嬌嫩的雙唇已經乾裂脫皮,看得他心裡又是一疼。
傑恩側過頭去,避開了已經送到嘴邊的牛奶,羅伊斯不放棄地又哄了兩句,終於失去了耐性,轉頭自己喝下一口牛奶,扳過傑恩的小臉,不顧他些微的掙扎,直接吻了上去。
弱小的,僅僅一隻手就可以制服的身體,在懷中扭動著,毫無生機的藍眸裡陡然閃出慌亂的神情,卻仍是逃避不開,湊上去,壓住他的嘴唇,有力地把嘴中的牛奶一口一口慢慢地哺進去,同時舌尖也悄悄地溜入,霸道地深吻著。
傑恩由起初的抗拒慢慢平靜了下來,無力地靠在羅伊斯懷中,被動地嚥下餵過來的牛奶,長長的睫毛閃動了幾下,這幾天來第一次正眼看著羅伊斯。
「再喝點,還要我餵你嗎?看,喝得到處都是。」剛才的吻中不少牛奶流了出來,沿著傑恩的嘴角往下,浸濕了他襯衫的領子,看在羅伊斯眼中,不知怎麼的,忽然全身一陣燥熱,他急忙把眼神移開,故意笑了笑,掏出手絹來給他擦著。
傑恩瞪著他,眼睛中水波瀲灩,過了好一會才和緩下來,伸出手接過他手裡的牛奶,猶豫了一陣,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樣,慢慢地喝了一口。
這才放下心來,羅伊斯繼續摟住他,不時親親他的面頰,在耳邊親密地低語,絲毫不顧忌身在繁忙的航空港大廳裡,而且,他也確信,今天他的行動,用不了24小時就會傳遍整個帝都,尤其是某些有心人的耳朵裡。
還剩下半杯牛奶的時候,傑恩把杯子還給了羅伊斯,輕輕搖了搖頭,羅伊斯立刻體貼地說:「喝不下了?不要緊,一下喝得太多也不好,事情都辦完了,我們回去吧?」
傑恩倔強地搖搖頭,羅伊斯繼續很耐心地問:「那......你還想幹什麼呢?說話啊?傑恩,你想什麼就說出來,我一定為你辦到,好不好?」
「我.....」傑恩開口的第一個字沙啞乾澀,幾乎聽不出來,他用力清了清嗓子,再次弱弱地開口,「我想去送爸爸。」
「傑恩......」羅伊斯愛憐地把他摟進懷裡,吻著他的額頭,「不是我不答應你,你現在的身體,不適合做長途飛行,再說,你也不能離開帝都,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看見傑恩失望的眼神,他輕聲說,「我知道你心裡難過,等以後有了時間,我陪你去好不好?嗯?我答應你,一定會陪你去的,現在就算了,好嗎?」
「可是......」傑恩還想說什麼,羅伊斯忽然指著窗戶外面說:「看,已經起飛了。」
傑恩扭過頭去,在航空港自身的燈光照耀下,好幾艘艦船在離港,其中一艘明顯不屬於軍用的銀白色飛船,正緩慢地解除固定索,船尾的推進器吐出紅色的火焰,在加速的同時轉為藍色,衝出航空港的控制區,接著美麗的流線形船身就往漆黑的宇宙中飛行而逝。
整個過程,不過十幾分鐘,傑恩保持著扭頭的姿勢,定定地看著,在飛船脫離視線的一霎那,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摸上了玻璃,隨即又像是要抓住什麼東西般地握成了拳。
「爸爸............再見......」他喃喃地說著,眼神重新又變得茫然虛幻。
在護衛和隨行人員的簇擁下,羅伊斯帶著傑恩離開了航空港,坐進車裡的時候,他溫柔地把傑恩抱到自己腿上,輕聲說:「我知道你很難過,傑恩,可是閣下真的已經離開了我們,你要堅強些,閣下和林瑟閣下在天有靈,也不會希望看見你這樣的。」
類似的安慰話語在這些天裡他已經說了很多次了,本來不抱什麼希望的,可是呆呆的傑恩卻好像有了反應,默默地往他懷裡更緊地依偎了過去,羅伊斯自然不會錯過小情人的身體信號,急忙摟緊他,「沒事的,還有我在呢。」
「羅伊斯......」傑恩沙啞地開口,「我......這裡很空。」他用手比了一下自己的心臟,「真的,很空,很難受......我知道爸爸走了......可我一直不去想,我不敢去想......我也不敢說話,一說話,就會哭出來......」
他閉了閉眼睛,繼續說:「剛才......看見飛船走了,我才知道......爸爸是不會再回來了......他和爹地去了天國團聚,這裡就只有我一個人,只留下我一個人了......」
「別胡說,我還在啊,我不是一直陪著你嗎?」羅伊斯象科納爾曾經做過的一樣,輕柔地摸著他的頭髮。
「那不一樣,」傑恩固執地搖著頭,「那不一樣的。」
「傑恩,你聽我說,的確,是不一樣的,但是我和閣下,都愛著你啊,閣下能給你的是父愛,我能給你的,是愛情,我知道失去了閣下你很悲傷,可是我願意代替閣下照顧你,愛你,永遠和你在一起,這不夠嗎?不行嗎?」
傑恩的藍眸迎上了羅伊斯真誠的目光,默默地看了一會兒之後,低聲說:「羅伊斯,爸爸已經死了......\\\"大顆大顆的淚水忽然瘋狂地湧出他的眼睛,他哽咽著繼續說,「我現在只有你了......」
「有我就夠了。」羅伊斯略帶驕傲地說,讓他趴在自己肩頭哭泣,「我會給你很多,比任何人給你的都多!」
本來以為傑恩這次哭起來又是沒完沒了的,羅伊斯已經做好了把他抱回家的打算,可是他估計錯了,傑恩過了一會兒就從他肩上抬起頭來,哭得紅紅的眼睛看了窗外一眼,抽泣著問:「到地面了嗎?」
「馬上就到了。」羅伊斯親手拿手絹給他擦擦臉,看著被淚水滋潤得特別粉嫩的臉頰,不禁想一口咬下去看看。
傑恩遲疑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說:「你能送我回去嗎?」
「當然啊,我們一起回去。我這幾天沒事,可以一直陪著你。」
「不是。」傑恩低下頭,飛快地說,「我要回去原來住的地方。」
哪兒出錯了嗎?明明是自己已經馴好的小傢伙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羅伊斯正在思索著,傑恩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他一眼,小聲說:「因為,爸爸已經去世了,你的責任也已經結束了吧?我還是回去好了,家裡有很多....很多爸爸的東西。」說著他的淚水又有決堤的趨勢,急忙抬起眼睛,「我已經是大人啦,可以一個人生活下去的,那個,羅伊斯,以後你有時間,可以來找我啊。」
「說什麼傻話呢。」羅伊斯幾乎失笑,他怎麼可能就這麼把傑恩放走,不說他自己的計劃吧,這麼單純的孩子不到明天就會被撕碎了,他的身份已經暴露,怎麼可能還回到過去那個隱藏的生活去?
「我的責任是已經結束了,可是你不是我的責任,你是我的情人啊,我們當然要生活在一起,我怎麼會放任你一個人住在外頭呢?何況......你們原來的房子已經退租了。」看見傑恩猛然睜大的雙眼羅伊斯急忙補充說;「不過所有的東西我都已經派人拿了回來,沒有丟掉一樣。」
傑恩有些猶豫地看著他,不確定地問:「我和你一起住嗎?」
「對啊,就像之前那樣,不是很好嗎?對不對?」羅伊斯微笑著說;「我們不會分開的。」
「可是那樣......會不會不太好?」傑恩仍然在猶豫,「會不會有別人說什麼?」
要的就是他們說什麼!羅伊斯心裡想著,卻笑得格外溫柔,「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和別人無關,不要想那麼多了。」
傑恩勉強地笑了一下,點點頭,羅伊斯疼惜地吻吻他的鼻尖:「你什麼都不用管了,好好呆在家裡就行,外面所有的事情,都有我去處理。」
看著車子開過一條他並不熟悉的街道,本來安靜地伏在羅伊斯懷中的傑恩直起了身子,目光中透出疑惑。
「這是我的家。」羅伊斯輕描淡寫地說,順便把他抱起來讓他往下看,「以後就是我們的家了。」
「那之前我們住的......」
「啊,那是老師的房產,特地空出來安置你們的,現在既然閣下已經走了,那麼再住下去不太好吧,反正我也有家,就接你過來了。」羅伊斯輕聲解釋著。
實際上那棟小樓也是他的,只是在裡面留下的記憶太多,如果繼續住下去,難保小傢伙不會傷心難過個一陣子,他還有很多事要做,沒法陪在傑恩身邊哄他,何況, 時間也不多了。
傑恩默然,這片小區比起那幽靜的小樓來,似乎是熱鬧了很多,房子之間的距離也近得多了,陸上車穿梭不息地往來,地面上還有些人在走路,住在這裡,是不是就要和鄰居們打交道了?他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做到。
「還是喜歡原來的地方是吧?」羅伊斯笑了笑,「嗯,我也知道你喜歡,可是我現在還年輕,買不起那麼好的房子,等我有了錢,一定和你搬過去,在次之前,你就稍微......」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傑恩摀住了嘴巴,低聲說:「只要有你就好了,住在哪裡我都無所謂的。」
「話是這麼說,但是我當然要給你最好的。」羅伊斯吻了吻他的掌心,癢得傑恩往回一縮。
車子停在其中一棟樓前,羅伊斯跳下車,回身張開雙臂,輕聲說:「寶貝,來。」
傑恩從車裡探出頭來,正好看見附近人行道上有幾個穿軍便服的男人經過,很有興趣地停下來看著他,頓時猶豫起來,低聲說:「你把手給我扶一下就好了。」
羅伊斯微微一笑,不由分說地上前抱住了他,傑恩短促地驚叫了一聲,已經被他抱了下來,而且還是象抱小孩子一樣地橫抱著,儘管在下意識中他也伸手抱住了羅伊斯的脖子好保持平衡,可是臉卻一下子羞紅了。
銳利的眼神向四週一掃,那幾位自從看見傑恩的閃亮金髮已經雙眼一亮企圖前來搭訕的男子們立刻停下了腳步,站在當地交換意味深長的眼神,傑恩此時把臉埋在羅伊斯的肩窩裡,連頭都不敢抬了。
就這麼抱著小情人,公然地大步走進大門,走上台階,門恰到好處地在面前打開,明亮的燈光洩露了出來,還有一個很嚴肅的中年男子的聲音:「您回來了,少爺。」
「嗯。都準備好了嗎?」羅伊斯一邊往裡面走一邊問著,傑恩偷偷地側過臉來用餘光瞄了一眼,跟在他們身後的是一位穿著束領外套,表情莊嚴的藍發男子,一絲不苟的裝扮顯示出這是個非常認真,非常有原則的人。
「這位少爺不舒服嗎?需不需要請醫生過來?」他話外明顯的意思就是:這樣抱著他,真是太不符合禮儀啦。
「不用了,他只是有點累。」羅伊斯看樣子非常習慣他的說話方式,很輕鬆地回答,大步走到客廳裡,把傑恩放在長沙發上,自己也坐在一邊,微笑著說:「讓他們都進來吧,傑恩,我給你介紹一下家裡的人。」
家裡的人,是指父母嗎?傑恩有些緊張,情不自禁地向羅伊斯那邊靠了靠,羅伊斯也立刻大方地摟住了他的肩膀,看著從客廳小門走進來的幾個人,「很久不見了,大家都好吧?」
雖然嘴上回答著,幾雙眼睛卻都看住了傑恩,他的身體僵直起來,羅伊斯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這位是傑恩.海登博格先生,從今天起他要住在這裡。」溫柔地看了懷中人兒一眼之後,繼續說,「是這裡的主人了。」
當著所有人的面,吻了傑恩一下之後,輕聲說:「來跟大家打個招呼。」
「你--你們好。」傑恩戰戰兢兢地開了口。
在參差不齊的回應聲中,羅伊斯給他一一介紹,管家,女傭,胖園丁兼司機,廚子,還有守衛,傑恩第一次和這麼多人面對面,心裡毛毛的,連羅伊斯說的名字都記不住,只是點頭致意,報以微笑。
「好了,你們出去吧。」羅伊斯揮揮手,「晚飯我們在臥室裡吃。」
等人都出去了,他抬起傑恩已經紅透了的小臉,溫柔地說:「這都是我家裡的人,以後經常見面的,你不用怕。」
「我不怕。」傑恩勇敢地說,「我知道自己已經長大了,必須學著過正常人的生活,而且......有你在啊。」
「說的對。」羅伊斯笑了,「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走吧,我們上樓去。」
「對了,羅伊斯。」傑恩抬頭望著他,「你沒有別的家人嗎?我是說......你一個人住?你的家人會來看我們嗎?我要不要......」
\\\"完全不用,寶貝。」羅伊斯小心地不讓自己眼中的深沉冷酷被傑恩看到,「我和家人們,感情並不好,只是禮節上的來往,這也就是我反而跟老師的感情更深的緣故,這些僕人,都是從我很小的時候就跟著我照顧我的,就像親人一樣。至於那些人......有時間我會帶你去見一見,不過別把他們放在心上。」
傑恩有些不明白地看著羅伊斯,但是什麼都沒有問,他敏感地覺察到羅伊斯在進入這所房子的時候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不再像是從前那個對他笑,對他溫柔,照顧他保護他什麼都依著他的情人了,而是時不時地露出一種霸道,一種不讓人有反對意見的壓迫。
不過這也是應該的吧,現在的他,不是那個奉命照顧自己和父親的好好羅伊斯,而是有自己的責任和角色的人,這樣的他,才是比較真實的他吧?
「這是你的臥室,還和從前一樣,在我的對面。」羅伊斯同時打開兩扇門,笑著說:「比我的小一點,呵呵,如果你願意,我們換過來也可以。」說著曖昧地在他耳朵上親了一口,「或者我們共用。」
傑恩滿臉通紅地推開他,逕直跑進了那間房間,和原來的地方不盡相同,雖然也是很舒適的地方,但是明顯地裝飾華麗多了,幔帳地毯擺設上甚至還有一個他看不懂但是很精緻的家徽在。
「什麼地方不喜歡的話隨時對管家說,要他改過來。」羅伊斯倚在門口,溫柔地看著小情人,「想要什麼東西也跟他說,我不在的時候,有什麼事他會替你解決的。」
傑恩愣了一下,手指無意識地扯著被套上的蕾絲花邊,悶悶地說:「你會經常不在嗎?」
「當然不是,但我總要出去的啊。」羅伊斯走過來抱住他,地頭在耳邊說,「我也想陪著你,就那麼抱著你,可是啊,我還要工作,賺錢養家。」說著自己笑了起來,「其實我不賺錢也足可以養你,但是工作是沒辦法的事情啊,你還小,不懂這些,有時候就算你不想去做,有些事也非做不可的,我會盡量抽出時間來陪你的,乖。」
傑恩懂事地點點頭,羅伊斯和自己不一樣,他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外面的人,自己被憋在家裡已經夠難受了,不能為了陪自己就把羅伊斯也憋在家裡,再說,那麼多年,不都過來了嗎?習慣就好了。
這時候管家推來了餐車,羅伊斯拉著傑恩到自己房間裡坐下,因為考慮到傑恩很多天都沒有好好吃飯,所以今天的晚餐是很清淡的燉肉和蔬菜濃湯,看著傑恩終於肯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下,羅伊斯才把心放下。有一句沒一句地跟他聊天,慢慢引他說話。
「今天你累了,早點休息吧。」他體貼地對傑恩說,替他擦擦嘴角。
「我睡不著。」傑恩無奈地看著他,「我一閉上眼就會看見爸爸,微笑的爸爸......」
羅伊斯輕歎一聲,他又何嘗看不到小情人眼中的血絲,到底要多久才能把傑恩的心完全轉移到自己身上?
「我陪著你,看你睡著了再走。」他柔聲安慰道。
看著沐浴過後的傑恩擦著頭髮從浴室裡出來,羅伊斯有一種口乾舌燥的感覺,傑恩和外人沒有來往,一直和爸爸住在一起,對於身體的遮擋其實並不是很在意的,此刻因為他沒有換的睡衣,只穿了件浴袍,帶子鬆鬆的繫著,露出雪白的胸和修長勻稱的雙腿,嬌小的雙足赤裸著踩在深色的地毯上,看了就讓人蠢蠢欲動。
傑恩自己卻毫不自覺,掀開被子躺進去,自動地偎到羅伊斯懷裡,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香氣讓羅伊斯再也忍耐不住,探身過去壓住了他,深深地吻了下去。
現在應該沒有人會來干涉他了,盡快把傑恩弄到手讓他對自己死心塌地,不然很難說會有什麼變數。
「唔......嗯......」傑恩本來以為和平時的吻一樣,可是慢慢的就發現不對勁,羅伊斯的動作有些粗魯,似乎要把他整個人吞下去一樣用力吮吸著,自己的舌頭也不自主地被捲到對方口中,被糾纏得有些疼,口腔裡承載不下那麼多的唾液,沿著嘴角慢慢流出來。
「羅......唔......」他想開口,羅伊斯卻根本不給他機會,繼續熱吻著他,同時身體難耐地在他身上揉搓著,害得他幾乎窒息。
好不容易,羅伊斯抬起頭來,傑恩氣喘吁吁地躺在他身下,衣襟大敞,被子也掀到了腰部,露出光裸的上半身,粉紅色的少年乳蕾因為剛才的摩擦,驕傲地挺立了起來,羅伊斯只覺得自己的下身一下子就有爆炸的慾望。
「羅......羅伊斯?」傑恩喘著氣問,水汪汪的藍眸看上去純真無瑕,配上半裸的身體,簡直可以讓人瘋狂。
「傑恩,你喜歡我嗎?」羅伊斯低聲問。
「喜歡呀。」
「那麼,我們來做愛吧。」羅伊斯說完,低下頭,含住了挺立的乳頭,輕咬著吸在嘴裡玩弄著,傑恩的身體猛地一彈,發出一聲驚叫,在羅伊斯的耳中聽來卻是如此甜蜜誘人,他伸出手指愛撫著另一邊被忽略的地方,忽輕忽重,熟練的動作讓傑恩根本來不及反抗,所有心思都沉溺在他給予的快感當中,只是不斷地從口中發出誘惑的呻吟聲和企圖逃開的「不要」。
羅伊斯的另一隻手偷偷地向下伸入被中,掌握住了傑恩幼嫩的性器,溫柔地套弄著,就像他之前偷偷對傑恩做過的那樣,經過開發的身體忠實地反應著,不一會兒就筆直地豎了起來,羅伊斯索性完全掀起被子,兩人一起在床上糾纏著,很快的,身體上再沒有任何遮蔽物,就這麼廝磨著,彼此的性器火熱地在一起摩擦著,鈴口逐漸滲出透明的液體來,
「我怕......羅伊斯我怕......」傑恩發出哭泣一般的低聲,向這個心目中唯一信賴的保護者求救,羅伊斯勉強從情慾中掙扎出來對他說了一句:「別怕,寶貝,交給我就好了。」說完低頭吻住他,把他的拒絕給堵了回去,同時手上加緊了動作,傑恩的氣息更急了,胸膛在羅伊斯身下急促地起伏著,眼神變得狂亂急迫,本能地扭動著身體,雙手緊抱住在自己身上肆虐的強悍身體,渴望著釋放。
「乖,你忍忍,馬上就好了,」羅伊斯從床墊下摸出早已經準備好的潤滑劑,將傑恩的雙腿輕易打開,完全露出後面的隱私,一手照顧著前面的慾望不讓他提前釋放,一手抹了潤滑油向後方插入,傑恩目光迷離,整個人都沉浸在痛苦和快樂的交叉襲擊中,對於後庭突然被冰冷異物插入的不適竟然只是呻吟著抗議了兩聲。
知道傑恩是第一次,而且還是個十六歲的孩子,羅伊斯已經很小心了,慢慢地把手指伸進去,卻被那火熱柔軟的內部本能地夾緊,他不敢粗暴地動手,只好輕聲哄著傑恩放鬆,等到適應之後,才繼續伸進第二根手指擴張著,接著是第三根......
「羅伊斯......我好難受......羅伊斯.....嗚嗚......」傑恩不知道該怎麼辦,為什麼平時羅伊斯總是很快就讓他嘗到釋放的無與倫比的快感,今天卻就是不讓他高潮呢?他睜著水光漣灩的眸子看著羅伊斯,含糊不清地呻吟著,「放手......羅伊斯......」
「寶貝,忍一下。」羅伊斯抱起他,在吻下去的同時,猛然將自己的慾望插進了傑恩的身體,傑恩彈跳了一下,似乎要逃離這怪異的疼痛,卻被羅伊斯死死按住,在耳邊輕聲說:「寶貝,現在我們是一體的了,不要怕,我在你身體裡啊,寶貝。」同時愛撫著他的全身,一處處地點燃傑恩青澀的慾火,讓他轉移對於下身不適的注意力。
傑恩說不出話來,呻吟著搖頭,他真的很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羅伊斯說他們在一起了?那麼身體內部那火熱的碩大異物是他的......他們可以這麼做嗎?情侶間就是這麼做的嗎?可是好疼啊......從全身傳來的快感又讓他不知所措地扭動著在羅伊斯身體上磨蹭,忽然,羅伊斯手上加緊了動作,像潮水般湧來的快感頓時淹沒了他的思想,在羅伊斯趁機的激烈衝擊中,少年的尖叫響斥整間華麗的臥室。
作為管家,應該像照顧嬰兒一樣地照顧好你的主人,並且對任何事保持鎮定,在過去的三十年裡,約賓克就是這麼做的,所以當他來送早餐的時候發現主人及新主人不在昨天睡下的房間而轉移到了對面的主人臥室,單就表情而言,沒有露出任何驚訝。
金髮的天使安靜地沉睡著,俊美的臉蛋上露出明顯的疲憊和激情後的紅暈,羅伊斯露出被單外的精悍身體赤裸著,上面的痕跡也表明了昨晚的戰況激烈,他溫柔地側著身子,看著懷中的寶貝,不時撩起一綹金髮,放在唇邊親吻著。
「少爺。」
羅伊斯眼都不抬地噓了一聲,看傑恩因為這突然的聲音微微驚醒了一下,閃閃睫毛又睡過去了,才半支起身體,用眼神詢問他。
看到主人這樣,約賓克也只好不作聲地把早餐車推到床前的習慣位置,然後拿出一疊書信,做個手勢,意思是這必須馬上回復。
羅伊斯皺著眉頭接過,草草看了一遍,飛快地丟還給他,只有一封信讓他遲疑了起來,拿在手裡,看著上面的公章,然後再看看身邊熟睡的小情人,吸了口氣,對管家無聲地做出「備車」的口形。
管家離開之後,他重新躺回愛人身邊,雙手不安分地伸到被子裡,撫摸著傑恩光滑細膩的大腿,漸漸開始不規矩地往某些隱秘地方摸去,被打擾的傑恩皺著眉頭不安地扭了扭身子,想繼續睡下去,又被弄得難受,忽然他好像意識到了羅伊斯的動作代表著什麼,勉強睜大眼睛,求饒地低聲呻吟:「不......不要了......羅伊斯,不要了......我好累......饒了我吧......」
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樣無意識的性感會引得羅伊斯再次控制不住,幾乎立刻就把心愛的寶貝壓倒來個早晨之愛,幸好,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處理,羅伊斯再怎麼想也必須壓抑自己。
「我是想叫醒你啊,寶貝,天亮了,起床咯。」羅伊斯在他臉上亂吻著,傑恩癢得縮起身子躲著他,「我不要,我要睡......」
「吃完早飯再睡,不然會餓壞的,來,睜眼,乖,乖。」
哄了半天,再加上手上的動作,才算讓傑恩睜開了雙眼,迷濛的藍眸看著羅伊斯,不滿地低聲哼著什麼。
「吃飯了吃飯了。」羅伊斯拿過蛋糕送進他嘴裡,一起生活了那麼長時間,對於傑恩的口味他早就瞭解得一清二楚,挑著他喜歡的東西餵了兩口,又拿牛奶給他喝,傑恩死活不肯起來,這時候他又不敢用嘴喂怕惹火燒身真的沒法收拾,只好吹涼了插上吸管給他,忙亂了一陣,總算吃完了,傑恩立刻又縮回被子裡,閉上了眼睛,在他身上蹭啊蹭地找好位置準備補覺。
「寶貝,你好好睡覺,我要出去一趟,馬上就回來。」羅伊斯柔聲說著,輕輕從被子裡出來,傑恩有些不滿於那個溫熱舒服的身體離自己遠去,但是實在太累了,哼了兩聲代表抗議,連眼睛都不睜地繼續睡。
替他蓋好被子,自己匆忙衝進浴室洗漱,咬了塊麵包就出了門,到大門的時候管家已經把整齊的軍裝拎在手裡恭候多時,羅伊斯正好吃完了麵包,從他手裡拿過咖啡仰頭一飲而盡,接過軍裝飛奔出門,丟下一句話:「不管誰來,不許進門。」
管家頷首,目送陸上車遠去,感歎了一聲:「少爺的速度,還是那麼快。」
在陸上車裡羅伊斯利落地換好了軍裝,肩上的星星赫然在目,他仔細整理了一遍儀表,邊想著等會兒可能出現的情況,唇邊不覺浮現出冷笑,所有的老狐狸小狐狸都來吧,看到底是誰笑到最後。
他大步走進政務廳內政部長廊的時候,已經覺察到事情的不對了,可是臉上的表情卻絲毫未變,以相當優雅尊敬的態度對在等候室裡端坐的老人鞠躬致意:「您好,林瑟勳爵閣下,自從您回歸領地之後,已經很久沒見了呢。」
鬚髮已近黑藍的老人哼了一聲,勉強地點了點頭。羅伊斯更不停留,轉身向禮儀司的辦公室入口走去,報上名字之後,進入寬大的金屬門。
「殿下,您的精神不太好啊,是昨晚沒有睡好嗎?」曾經在貴族學校教過他們禮儀課的禮儀司副司長關切地問。
羅伊斯非常誠懇地笑了起來:「啊,昨晚啊,對於我來說,是個很重要的夜晚。」
副司長大人伸手示意他坐下,依舊和藹可親地說:「最近我聽到了一些不好的傳言。」
「既然是傳言那就不必去理會了。」羅伊斯立刻說。
「是關於你和一位身份特殊,倍受人矚目的男孩之間的。「副司長不理他繼續說下去,「似乎昨天有人看見你們出現在軍用航空港裡,而且態度親密。」
「那是送他父親的骨灰去進行太空葬禮,我安慰一下失去親人的孩子,這沒有什麼不妥吧?」
「然後你的鄰居們看見了你和他一起回家,回你的家。」
「他剛失去親人,需要有人照顧,而我,就是之前一直照顧他的人。」羅伊斯諷刺地一笑,「這是皇帝陛下特許的。」
「但是你昨晚的行為非常不妥,這孩子還沒有年滿十八歲,他不能和任何一個追求者一起過夜,就算你貴為王子殿下也沒有特權。」
羅伊斯毫不動容:「我是他的臨時監護者,這個由他的父親生前確認過。非常合乎規定。」
「好吧,那我們回到正題上來。」副司長拿過一疊厚厚的文件,「根據帝國法律,沒有血緣關係的你是不能作為傑恩.海登博格的監護人的,對於你昨晚的行為我們可以不予追究,畢竟事出意外,而且你確實也是具有臨時監護者的身份,現在,經過我們一直以來的努力溝通,林瑟勳爵作為他父親的叔叔,享有最優先監護權,禮儀司提交的申請已經由貴族院和皇帝陛下批准了,現在林瑟勳爵就等在外面,你可以帶他回家,完成交接嗎?」
「這個恕我無法做到。」羅伊斯很冷靜地說。
「羅伊斯,我親愛的殿下。」副司長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你是我最優秀的學生,也是帝國最優秀的王子,但是你還年輕,不要被一點點小事而沖昏了頭腦,我理解你的心情,要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放棄些什麼是很難的,尤其是已經到手的東西,可是法律就是法律,你無法反對,其實林瑟勳爵是個高貴的貴族,他的領地富庶,家族歷史悠久,為人正直,那孩子在他的監護下一定會過得很快樂,再說,你們分開的時間也不會太長,根據傳統,他十八歲的時候就必須出席社交圈以尋找配偶,兩年的時間,一晃也就過去了,你很快就可以再見到他,他也不會忘記你的。」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副司長預料年輕的王子殿下大概會沮喪憤怒一陣,然後自己再一一點醒,就會完成這次的工作,平安過渡了。
可是他沒有想到羅伊斯的面容十分平靜,甚至還有些幸福的樣子,等他說完之後,微笑著開口:「實際上昨天的我還是他的臨時監護人,但是今天的我已經不是了。」
副司長疑惑地看著他,羅伊斯聳了聳肩:「我親愛的老師,我和傑恩在一起的時間已經很長了,長得足夠我們兩情相悅,在昨晚上我們順理成章地發展到了結合的地步。」他拋出重磅炸彈,「傑恩已經是我的人了。」
「什麼?!」副司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材料上說,這一代的海登博格不是才十六歲嗎?!
「就是這樣。」羅伊斯不慌不忙地說,「他是絕對自願的,我可以接受調查,不過請你們明天來好嗎?我的寶貝因為疲勞過度還在休息當中,我不想吵醒他。」
副司長感覺頭上的青筋都要跳出來了:疲勞過度?因為什麼疲勞過度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吧?!
「這......這太不可思議了,他還沒有到擇偶的年紀你卻......這樣對別的人太不公平。」他迅速地說。
「那個我管不著了。」羅伊斯悠閒地說,「我得到了我想要的,老師。」
「你這個衝動的孩子。」副司長壓低了聲音說,「太衝動了,太衝動了,我本來以為你是很冷靜的,起碼在學校裡給我的印象如此。」
「愛情往往使人盲目。」羅伊斯似笑非笑地說。
副司長抬頭看了一下大門,好像下了什麼決心一樣地再度壓低聲音:「聽著,孩子,作為老師和長輩,我不想看著你犯這樣的錯誤,把你剛才所說的話完全忘掉,給你一天時間回去辦妥所有的事情,明天我和林瑟勳爵到府上去接那孩子,我們會裝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那孩子將在外地長大,兩年之後也會照樣進入社交圈,也許到時候你已經厭倦他了,那我們都必須隱瞞他已經失身的這個事實,就讓一切按照原來的計劃發展下去,對你,對他都有好處。」
「為什麼呢老師?」羅伊斯收斂了笑容,認真地問。
「你不能娶他,雖然他是美人,得到他會是個極好的炫耀,在宴會的間隙提起來的時候所有男人都會羨慕你,可是,你的身份特殊,你不能娶他,你知道,如果你娶了他,你們的後代只可能是海登博格,而一個海登博格絕對不能繼承從你父親那裡得到的地位,爵位,財產,以及所有的一切,這是法律規定,別的男人可以放棄這些,但是你不能,你是王子,你是有皇位繼承權的王子殿下,能想像將來一個海登博格坐在皇位上嗎?如果你娶了他,就等於你自動放棄了繼承權!還是有人看好你的,孩子,我也希望將來有一天,能看見你坐在那個位置上。」
他的眼神詭異地眨著,羅伊斯弄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是真心,多少是虛偽,但無論如何,他說的都是真的,可這,不就是自己的目的嗎?
「老師,我謝謝您的關心和厚愛。」他微微地抬起眼睛,用一種夾雜了感激和憂傷的眼神和副司長對上,「但是,您真的認為,我有可能嗎?」
副司長還沒想好怎麼回答,羅伊斯已經自己說了下去:「我是私生子,難得父皇居然還看在我死去母親的面上承認了我,可是難道這樣我就和兄弟姐妹們一樣了嗎?那是永遠不可能的。」他自嘲地笑了笑,「老師你說我是最優秀的,可是,我再優秀,也不會被允許坐上那個位子,甚至只要我有這個念頭,都是一種災難,所以,我要想像母親希望的那樣,幸福地活下去,就最好不要踏進是非圈裡。」
他站了起來,很堅定地說,「但這並不代表我是個懦夫,不可能的東西,我不會伸手,能抓住的東西,我也決不會放開,言盡於此了,老師,父皇召見我的時候快要到了。」
他轉身走向門口,很輕鬆地說:「請您向林瑟勳爵轉達我的歉意,要他白跑一趟實在對不起。」
皇帝今天不是在平時的晉見室召見這個兒子的,而是特意移到了佈置得很舒適的小客廳,也許,他現在要說的話題也算是家務事了吧。
在往內宮的路上,羅伊斯碰見了名義上的二姐安雅公爵夫人,因為丈夫新進去世,她穿著喪服,羅伊斯退到一邊,默默地行了個禮。
「姐姐,那件不幸的事情我已經聽說,我感到很遺憾,希望您保重身體。」說著熟練的客套話,他心裡可一點也沒有任何遺憾的意思,大家都知道,公爵和四王子殿下走得很近,雖然公爵夫人和有繼承權的太子殿下是一母所生,但是權力爭奪中這些都已經是次要的了。也許是他過於鋒芒畢露了,王太子是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那麼一個重要的位置被老四的人佔去的,作為公主的丈夫和近衛軍司令官,公爵手裡,畢竟握有帝都星球駐軍的幾乎全部力量。
交通意外嗎?呵呵,真的是......很意外呢。
不滿三十歲的未亡人抬起略有些發紅的眼睛,仍舊保持著優雅的風度回了禮,羅伊斯正要離開,卻聽見她輕聲地說:「我早就預料到這一天的來臨了。」
看了看長廊屋頂的壁畫,她繼續輕聲說:「我希望你,不要和我丈夫犯同樣的錯。」
羅伊斯驚訝地看了看她,然後低下頭,這次很誠懇地說:「是,姐姐。」
「父皇等著你呢,快去吧。」年輕的公爵夫人纖細的身體裹在黑色的喪服裡,緩緩地離開了。
羅伊斯進入小客廳這充滿家庭味道地方的次數很少,一,他在十四歲之前,一直是以另一個身份出現的,二,就算在十四歲之後,皇帝承認了他,但是也很少真的把他和別的兒子平等看待,不是有意的,但就是發生了。
此時,精美的茶具擺放整齊,紅茶還冒著熱氣,皇帝陛下身著便服,微笑著坐在一邊,就像個和藹的父親,看見他的時候,笑容更深了。
「父皇。」羅伊斯上前行禮。
「坐吧,吃早飯了嗎?」皇帝很慈祥地問,「我知道你不太喜歡本地的紅茶,這是胡亞加特產的秋茶,剛送來,嘗一嘗吧。」
「是,父皇。」羅伊斯很優美地端起杯子淺酌了一口,然後笑了笑,「我不懂這些的,但是很好喝。」
「你的母親,以前很喜歡喝紅茶。」皇帝陛下不經意地說,「我現在還能回想起和她一起喝下午茶的情景,真的是很愉快的回憶。」
羅伊斯低下頭,一隻手在桌子底下捏成了拳頭。
皇帝好像沉浸在回憶中了,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她是個非常美麗熱情的女子,艷光四射,不管在多少人當中都可以被第一眼認出來......同時,她也是個任性的,執著的女子......連最後的死亡都是那樣。」
羅伊斯竭力平靜著自己,抬頭看著自己血緣上的父親。
現在看起來尊貴的皇帝陛下只是個緬懷往事的中年人,又是個慈祥的父親,連尖尖的鼻子都柔和起來,看著兒子,溫和地說:「我對不起她,也對不起你,我的孩子。」
「父皇言重了。」
「不不不,這是我一直想對你說的,我的確對不起你,所以我不顧所有人的反對,承認了你的地位,把你接到身邊。」皇帝揮了揮手,「你也是我的孩子,我希望你能過幸福的生活。」
羅伊斯在心裡冷笑,你的私生子只怕可以編成一支宮廷近衛隊了!只是我特殊到被你承認下來,成為兩方面的靶子!
「你有野心,我的孩子,這我看得出來。」
羅伊斯強迫自己用很平靜的目光看著父親,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你的眼睛......和你母親非常相似,想要得到什麼東西的時候,就閃著一種光芒,你的性格也很像她,一旦確立了目標就絕對會去爭取,不得不說,我曾經非常擔心過你,擔心你的衝動,你的不自量力會毀掉你。所以我想,也許讓你暫時離開這裡,會是個不錯的選擇。」
皇帝陛下喝了口茶,看了看兒子,繼續說,「不要以為那是變相的放逐,是父皇不愛你了,恰恰相反,父皇一直都是把你放在心上的,但是你的身份,你的力量,都不夠讓你達到那個位子,這樣的野心,會毀了你。你從小不在我身邊長大,對於權力,你還有很多東西要學,憑你的資質,不可能就是不可能。菲利亞伯爵是個好人,他對你的教育堪稱完美,但那是教育一個貴族,而不是王子的。」
「我,從來沒有過那樣的念頭。」羅伊斯生硬地說。
「呵呵,不說實話的孩子,父皇不會怪你的,你的身份可以允許你想,但是實際做起來,又是另外的事了。當然。」皇帝陛下很輕鬆地放下了茶杯,「現在所有的問題忽然有了轉折,你愛那個孩子嗎?我是說,海登博格家的那個。」
「是的,父皇,我愛他。」想到家裡的小情人,羅伊斯很自然地流露出溫柔的神情,被皇帝看在眼裡了。
「我已經接到了匯報,你願意娶他?」
副司長的動作還真快,還是辦公室裡有監視裝置?羅伊斯想著點了點頭,「是的,我知道這樣就等於我失去了王位繼承權,不過原本也是不可能的,對嗎父皇?」說著他笑了。
皇帝陛下看著他,也笑了:「真是個好孩子......這點也像你母親,為了愛情......可以不顧一切,這就是我最欣賞她的地方。」
少大言不慚了,這樣的情人的確比三天兩頭向你要封賞的女人好打發,你當然喜歡了。羅伊斯在心裡恨恨地說。
「好吧,孩子,你可以和你的小美人住在一起,不過,畢竟他還沒有滿十八歲,按照貴族法規,你的行為已構成誘拐罪,在家中禁閉一月,罰款我會替你出。」皇帝很慈祥地拍拍兒子的肩膀,「明天貴族院的人會過去調查你有沒有強迫行為,別出漏子。」
「是,謝謝父皇。」羅伊斯真心地感謝著,如果有了皇帝的許可,那麼傑恩和他在一起就很順利了。
「十八歲的時候你要娶他,這點很重要,海登博格可不是任人玩弄的,到時候如果你後悔,就只能進監獄去懺悔了。」
「當然,我會的。我愛他,這一輩子都不會變。」羅伊斯堅定地回答。
皇帝陛下瞭解地點點頭,端起杯子:「你真不要再來杯紅茶?」
從小客廳裡出來之後,羅伊斯遇見了他最不相見的人,彷彿約好了似的,剛才是二姐,現在是大哥,四哥五哥還有最小的由目前的皇后所生弟弟,如果老三不是因為遠在外地趕不回來,只怕也會出現吧?
真是好一副全家福啊,羅伊斯在心裡冷笑著,一一點頭見禮。
「六哥六哥!」最小的弟弟才只有九歲,頭髮是近乎銀白的淡水色,算是還沒有被污染的純潔少年,很興奮地奔過來拉著他的手,「你很久沒進宮了呢!我聽哥哥們說,你要結婚了?我可以去參加婚禮嗎?新娘子是誰?漂亮嗎?」
羅伊斯還沒有回答,王太子殿下已經開了口:「當然漂亮了,是很多男人都想得到的美人呢,你六哥為了這個美人情願放棄一切繼承權,你說漂亮不漂亮?」
「咦?」小弟弟疑惑地抬頭看看大哥和六哥,「為什麼六哥結婚之後會放棄繼承權?是入贅了嗎?那我以後還可以叫他六哥嗎?」
「好了,大哥。」總是很和善地微笑著,由皇帝的第二任皇后所生的第四王子殿下適時地來發揮兄弟情,「別把小弟弄糊塗了......呵呵,六弟,你找到了終身伴侶,我們也十分高興,只是太倉促了,沒有什麼禮物送給你,和海登博格閣下,不過我明天有個宴會,本來只是大家聚聚,現在完全可以改成慶祝你的新婚,希望你和海登博格閣下能光臨。」
「這真是很巧很巧。」王太子殿下皮笑肉不笑地說,「我本來也有個下午茶會要邀請你們的,希望時間能趕得上,有很多朋友迫不及待地要認識那位,傳說中的海登博格閣下。」
兩人同時都看向羅伊斯,後者淡淡地一笑。「我非常感謝兩位王兄的細心安排,但是,我不得不辜負二位的好意了。」
「是有什麼別的安排嗎?」四王子殿下微笑著問,「也好,如果時間充裕的話我可以更充分地準備一下,那麼,你什麼時候有空呢?」
「嗯,茶會不參加也無所謂了。」王太子殿下瞥了一眼弟弟的臉,「到底也是你的喜事,我想送你們禮物表示一下我的祝賀,什麼時候有空過來我府裡拿吧。」
「六哥,那你會帶你的新娘進宮來嗎?」小弟弟也在下面吵著,「我也很想見見呀。」
「我真的,讓大家失望了。」羅伊斯平靜地說,「父皇剛才已經下令,要我在家反省一個月,在這一個月之內,我都不可以出門和接待客人,我想。」他的目光掃過各位兄弟,笑了笑,「哥哥們總不想讓我真的去坐牢吧?聽說貴族監獄的伙食很差的。」
所有的人都笑了起來,一直沒說話的第五王子殿下笑完了開口問:「真是可惜,下個月就有軍隊調度了,本來我想推薦你去第三艦隊任職的,那裡的防區可是帝國最繁華的商業區呢,別說哥哥不照顧你,總比去北方巡邏好吧?看下次再有機會了。」
「我呢,是真的很感謝五哥的,我沒去軍部已經很久了你還想著我的事情。」羅伊斯笑著說,「父皇也認為我悠閒太久了又不務正業,打算把我放到基層去,呵呵,有點慘呢,我好容易升到將軍,現在卻要去當艦長了。」
除了最小的第七王子壓根不關心這些事情,別人的耳朵全都豎了起來,王太子殿下打破沉寂問:「艦長是不可以帶家屬隨行赴任的,你難道要和你的小美人分開了嗎?」
「怎麼會?」羅伊斯很天真地睜大了眼睛,「這樣的懲罰也太可怕了吧?再說,大哥也說了,我的寶貝可是個很多男人都想得到的美人呢,我怎麼可能放心離開他。」他輕鬆地一笑,「父皇也很能體諒我的心情,讓我服役於帝都近衛軍。」
「乖乖的,起床啦,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羅伊斯柔聲地低語著,懷中被子裡裹得好好的傑恩卻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無賴地說:「不要!」
羅伊斯啞然,昨天他從皇宮辦完一切事情回到家中之後,發現小情人還在熟睡,心疼他會不會餓壞,到了晚上好容易哄起來喝了點東西,然後就是繼續大睡,他不放心,只好守在旁邊,知道最近小情人都沒有好好睡過一覺所以沒去打擾他,但是抱在懷裡什麼都不做也太難了,何況,已經嘗過滋味的他自然知道傑恩的身體是如何誘人可口。
「你不是醒了麼?怎麼還賴床呢?」他苦口婆心地勸著,「昨天我特別讓廚子買了很多好吃的,你又不醒都沒有做,快起來了,我們下去,中午廚子會做他拿手的龍蝦。」
「你別想用好吃的誘惑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傑恩噘起了紅潤的小嘴,羅伊斯看得簡直想撲上去狠狠地啃咬一番,「昨天,不,前天,你......你為什麼......那樣做?」
「嗯?寶貝,我那是在愛你啊。」羅伊斯狡辯著說,「你難道感覺不出來我對你的愛意嗎?」
「可我都說了不要不要了你還......」傑恩的臉忽然紅了,低聲說,「你就會欺負我......還騙我。」
「不是吧寶貝?其實你當時也很......怎麼了?」羅伊斯忽然發現傑恩的藍眸中水波蕩漾,不由俯身緊抱住他,「很疼嗎?哪裡難受?說話啊?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傑恩搖搖頭,聲音沙啞地說,「我想爸爸了......那時候你也在騙我,你早就知道他的病是不會好的,卻都不告訴我,讓我以為......什麼都會過去,我還可以和爸爸繼續在一起......早知道爸爸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才不會......我要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陪爸爸......可是......」
「傑恩。」羅伊斯歎了口氣把他抱得更緊,「對不起,可這是閣下的意思,我只有照辦,閣下不想把自己的痛苦讓你分擔,你明白嗎?我們都不想欺騙你,但是我們都希望你能快樂。」
抽泣著點了點頭,慢慢地在情人寬厚的胸膛裡平靜下來,傑恩揉了揉眼睛,輕聲說:「好了我要起來了,我想吃龍蝦。」
「沒問題,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弄來的。」羅伊斯親了他一下,信誓旦旦地保證。
先於龍蝦而來的是貴族院的三位德高望重的裁議員和見證人,在他們走下陸上車的時候傑恩正蹲在廚房的水池旁看他從來沒見過的那種甲殼生物,羅伊斯把他帶到客廳的時候他還以為這只是場很普通的會客,雖然有些緊張有些膽怯,還是很禮貌地行禮問好,露出有些緬腆的微笑。
「這就是海登博格閣下了嗎?」其中一位目光銳利的老人看了傑恩一眼,用的完全是評估商品的挑剔,「我們奉命而來,這只是例行公事,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請原諒。」
傑恩害怕地看向身邊的羅伊斯,感受到愛人的大手緊緊摟在自己的腰間,很無奈地解釋著,「傑恩,事情是這樣的,因為你還沒有滿十八週歲,而且我們的......結合併沒有通過正常渠道,所以,貴族院要對此立案,確定我沒有強迫的行為。」說完他放鬆地一笑,「如果你恨我,這時候只要一句話就可以把我送進監獄了。」
「殿下請不要干涉正常的詢問程序。」另一個老人嚴肅地說,「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當然,」羅伊斯鼓勵地對傑恩笑了笑,「沒什麼的,你只要回答問題就可以了,雖然有些問題比較尖銳,但沒關係的寶貝,馬上就好了。」
「嗯。」傑恩鼓起勇氣點點頭,看見他轉身要走,卻驚慌起來,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你上哪裡去?」
羅伊斯急忙安撫他:「根據程序,我這個當事人不能在場,你乖乖地坐著,我就在外面,傑恩,不要怕,沒有任何事可以傷害到你,你是海登博格閣下了,配合一下,很快就完了,好嗎?」
傑恩用力地呼了一口氣,又吸了一口氣,然後很果斷地說:「好!」
這恐怕是小傢伙正式走出的第一步了,羅伊斯心裡想著,真可惜,他原來還以為傑恩會不知所措,甚至抱著自己耍賴不讓自己走呢, 看來是要失望了,到底是海登博格的血脈,還是夠強的。
事情的確進行得很順利,沒有一個小時,詢問結束,三個老貴族魚貫而出,和羅伊斯簡單地告別之後重申了一遍他的處罰就告辭了,羅伊斯急忙走進客廳,看見小情人臉紅紅地坐在一邊,雙手絞扭在一起,看見他過來就一頭撲到懷裡,好半天才把臉抬起來。
「他們都問了些什麼?」羅伊斯故意逗他。
「別說啦!」傑恩羞得都抬不起頭來,低聲嘟囔著說,「反正什麼都問了......」忽然又抬起頭來問,「他們有提到你的家人......」
羅伊斯的眉毛稍微動了動,很平靜地說:「噢?說了什麼?」
「談到你的母親......」傑恩歪了歪頭,「雖然我是不太懂啦不過......好像不是很好的樣子。」
羅伊斯狠狠地咬了下嘴唇,擁著傑恩到一邊的沙發上坐下,撫摸著他燦爛如陽光的金髮,輕聲說:「傑恩,有些事情,我想你最好是從我這裡知道,我是個私生子。」
久得已經以為自己快要遺忘的記憶忽然潮水般湧來,他有些承受不住,閉上眼睛,感到傑恩溫暖的身體仍舊在自己懷裡,才有力量繼續說下去:「我的母親,是個很美麗的女人,她很年輕的時候就嫁給了我父親,我父親是一個小星球的領主,那裡很平靜,很富饒,本來他們可以在那裡過著自己的幸福生活,然而他們到帝都來度蜜月,朝見皇帝陛下,我的母親,愛上了當時的一個貴族。很有權勢和地位的貴族。」
羅伊斯的聲音裡聽不出什麼感情,臉上也一無情緒,「貴族當時正處於第一個妻子去世的時候,他寂寞的心需要女性的慰藉,自然而然的,接受了我的母親,於是兩個人就這麼在一起了,也許他很感欣慰的是,我的母親終究是因為他是他而愛上了,並不因為他是大貴族。」
「我的父親,成為了整個帝國的笑柄,終於他再也忍受不了,在我母親生下我之後,帶著我離開了這裡,我母親就留在帝都,繼續她的情婦生活。」
寶貝,你父親度過生命中最後階段的那棟房子,就是我母親從前住過的地方,只是你永遠都不會知道。
「我父親對我非常地好,像對待親生兒子一樣地把我養大,給我所有的一切,當時我非常地幸福,可是,」他狠狠地咬了咬牙,「我十四歲的時候,母親病倒了,她在臨死前要求情夫能夠承認我,大概是由於憐憫,或者是我母親真的是愛著他的,他居然答應了,派人去我父親的領地接我。」
「當時派去的使者這樣說: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一直以為是自己骨肉的孩子居然是別人的,很難過吧?我父親卻回答:不,我知道這孩子不是我的,從來我都知道,但是我永遠把他當成是我親生的孩子,他給了我那麼多的幸福,是我生命裡唯一的陽光。很諷刺吧,自從我母親認識皇.....認識那個貴族之後,他作為她合法的丈夫,卻再也沒能碰到過她的手指。」
「然後我就被接到了帝都,我真正的父親,血統上的,在全國承認了我的存在。我的母親放心地看到了這一切,很安心地上了天堂,之後不到一年,我父親也去世了。」羅伊斯依舊很平靜地說,看著懷裡的傑恩,「這些事,也許之後你也會從別人那裡聽到不同的版本,但是,你相信我,只有我說的,才是真相。不論別人說什麼,你都不要相信。」
「我知道。」傑恩悄悄地把手臂環到羅伊斯的背上,低聲重複著說,「我知道了。」
他可以感到羅伊斯散發出來的濃濃的悲傷味道,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什麼事都沒有,但是,那樣的悲傷,之前曾經在父親身上出現過。
並不是不疼了,只是我藏起了自己的傷口......
感覺到小情人對自己笨拙的安慰,羅伊斯笑了笑,岔開話題:「好了,不說這些了,龍蝦還在等著我們呢。」
每月一次的例行時間,皇帝陛下會在書房裡接見安全局的一位神秘官員,這個人的檔案上面,哪怕是性別一欄都填了絕密,至於他的具體工作,更是連軍部的最高官員都不得過問的。
「我的好孩子們,這一個月再幹什麼?」皇帝很愉快地問。
來人鞠了一躬,完全沒有看任何材料,只是低聲地稟報著:「王太子殿下這個月一共有三次宴會,八次茶會,參見的人和上個月相比,多了以下幾位,政界5人,軍界十三人,」接著流利地說出了一連串的名字,最後補充,「王太子殿下也對其中幾位做了禮節性的回訪......」
「安雅公爵夫人在家裡沒有外出,請了一位美術老師給小公爵,有以下幾位客人拜訪.......是公爵夫人從前的同學和公爵家裡的親屬夫人。」
\\\"第三王子殿下目前仍在南方艦隊,沒有發生大的戰事,和幾位軍官曾有短暫接觸,具體報告會晚一天送到。」
「第四王子殿下這個月舉行了兩次宴會,因生日舉行了一次慶祝會,三次舞會,參加了十六位貴族的社交活動,其中政界九人,軍界三人,貴族院四人,家中均有嫁齡少女,具體名單如下......」
「第五王子殿下這個月依然和第四王子殿下同時出入,沒有單獨舉行宴會,不過額外參加了六次軍界人士的戰略研討會和茶會,有消息說,他正在追求道隆元帥的孫女......兩人有四次見面, 不過都有第三者在場。」
「第六王子殿下在家中禁足,沒有社交活動,但是花費明顯增多,曾和外界聯絡,分別為軍校同學七名,軍部調度中心參謀一名,後經證實是詢問調職一事,貴族院執事一名,經證實是關於海登博格閣下的某些事情。」
「第七王子殿下這個月缺席一天,有醫生證明是感冒,皇后陛下親臨探視,另有二十四家貴族送上禮物鮮花問候,具體名單如下........王子殿下沒有回訪,但是送了致謝卡。」
皇帝靜靜地聽完之後,點點頭,官員又鞠了一躬,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嗯,我的孩子們都在很勤懇地做著自己的事情啊,這樣的勤勞是值得獎勵的。」皇帝陛下的尖鼻子愉快地皺了起來,自言自語地說,伸手拿過桌上的紙筆,想了想,非常高興地寫了下去。
傑恩站在一把椅子上,費力地去夠最上面的一本書,羅伊斯輕手輕腳地走過來,一把抱起他,嚇得他大叫了一聲,本來到手的書也掉在了地上。
「想看什麼書叫人幫你拿就好了,自己別爬上爬下的,當心摔倒。」羅伊斯親暱地把他橫抱起來,感覺少年柔韌溫暖的肉體隔著薄薄的睡衣更是誘人,不禁悄悄嚥了口唾沫,低聲在耳邊說,「今天怎麼不多睡一會兒?身體不要緊啦?」
傑恩立刻飛紅了臉,把頭埋進他的肩窩裡,捏起小拳頭在背上捶了下去:「你還說!昨天我都......我都昏過去了!」
「呵呵,那不是昏,小傻瓜,那是你太興奮了而已,怎麼樣?我的技術還不錯吧?可以滿足你了嗎?」羅伊斯心滿意足地抱著他坐到一邊寬大的沙發上,湊過去親著他,傑恩癢得扭來扭去地躲避,卻不知他本來圓潤挺翹的臀部正壓在羅伊斯某個敏感部位,這麼一鬧,不一會兒,就感覺身子底下什麼東西熱熱地硬了起來。
「你怎麼又......」傑恩叫了一聲之後覺得不好意思,想跳下他的身體,卻被羅伊斯緊緊抱住,壞笑著說,「我還沒有試過在書房裡做啊,感覺一定不錯,來,寶貝兒。」說著故意色迷迷地舔著嘴唇,上下打量著傑恩。
早晨的陽光中傑恩一頭金髮更是閃亮耀眼,紅潤的小嘴被親得有些腫,看上去就讓人想狠狠蹂躪一番,優美白膩的脖頸上散步著幾個紅色吻痕,引人亂想一把的,領口些微敞開,精緻的鎖骨若隱若現,薄薄的睡衣採用的是上好的絲織,在逆光中裡面青澀柔韌的少年身體纖毫畢現,連胸口兩顆紅色的乳蕾都清楚地顯示出來。
「腦子裡又在想什麼啊!」傑恩注意到他的目光不懷好意,害羞地雙手護在胸前,「昨晚上你不是已經做了很多次了嗎?!」
這個月既然不能外出,羅伊斯就自然地把它當作蜜月來過了,每天都和傑恩在一起,從起初的小心溫柔到現在的激情狂放,傑恩的身體在他的開發下象蓓蕾綻放一般慢慢地成熟誘惑起來,純潔的天使染上情慾色彩的時候,最能讓男人發狂了,羅伊斯現在就處於為傑恩神魂顛倒中。
不知道小情人如果出去的話,會迷倒多少人?他在心裡暗想,每一代的海登博格由於家庭教育的關係,幾乎都是清洌高傲的美人,像雪山一般冷峻,只有在面對自己所選擇的愛人的時候,才會露出一點微笑,可是他得到的,卻是個活色生香的寶貝,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羨慕死他呢!
「傑恩,來。」他聲音沙啞地要求著,雙手已經撩起了傑恩睡衣的下擺,一雙修長潔白的美腿露了出來,上面也佈滿了激情後的痕跡。
「羅伊斯,不要啦,我很累了,想看會兒書。」傑恩做著最後的努力拒絕。「今天晚上再......好不好......」
「今天晚上有今天晚上的份兒啊,我們是在自己家裡,這個還要規定時間地點嗎?」羅伊斯很輕易地硬是分開他的雙腿,讓他橫跨在自己身上,雙手愛撫傑恩的同時,張口含住了正好送到嘴邊的乳蕾,隔著衣服嚙咬著,不一會兒就看到被口水浸得透明的睡衣後,那美艷的蓓蕾驕傲地挺立了起來。
「啊......啊嗯.......不要了.......好癢.......不.......啊!」傑恩被他的動作弄得喘息連連,話都說不出來,聲音變得又甜又膩,藍眸裡似乎要滴出水來一般,慢慢的他無力掙扎,被羅伊斯擺弄得開始沉浸慾海,雙手不由自主地環上了羅伊斯的肩膀,好像攀附什麼一樣地抱緊了。
羅伊斯得到這樣的鼓勵,猛然翻身把傑恩放倒在沙發上,手忙腳亂地解開身上的衣服,架起情人的雙腿,一挺身就衝刺了進去,傑恩在他最初進入的時候因為不適而驚叫了一聲,皺起了眉頭,但是隨著羅伊斯的頂入抽插,身體開始迎合地扭動,聲音也漸漸變得更加膩人,簡直是在呻吟了。
室內一片春光,上午的太陽逐漸移到窗前,灑在這一對陷入情慾的伴侶身上。
羅伊斯的分身仍舊停留在傑恩體內,享受著那難言的美妙感覺,傑恩半閉著眼睛,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感覺情人的手溫柔地摸上了自己的頭髮,勉強睜開眼睛,笑了笑:「羅伊斯,你好壞。」
「是嗎?剛才那個人,不是還挺享受的?還叫我不要停再用力什麼的。」羅伊斯壞壞地笑著,湊過去吻他,一下一下慢慢的,帶著溫柔的疼惜,「那也得怪你實在太迷人了,我控制不了自己。」
「不要找理由了,壞人。」傑恩撒嬌地偎進情人懷裡,嗅著他身上傳來的味道,低聲地抱怨著,「以前你不是這樣的......」
羅伊斯心裡一驚,若無其事地說:「以前我是怕傷到你,所以才小心翼翼的,可是現在我們已經很熟悉了啊,你也能接受我了,這個時候,我熱情一點,不是很正常嗎?我們可是新婚啊,有那對新婚夫妻不恩愛的。」
「不是的。」傑恩把臉放在他肩上,有些鬱悶地說,「我不是說這個......是有的時候,你在我身上的時候,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雖然......你還是一樣地愛我,可是就是很陌生,很奇怪,你的眼睛裡有些我不懂的東西,像是要把我吞下去一樣地可怕......羅伊斯,我害怕這樣的你......很危險......眼睛裡像有火在燒......」
自己居然真的有這樣漏餡的時候?而且單純如他都能看出來?羅伊斯暗自警覺了起來,微笑著說:「傑恩,你為什麼不早對我說?男人在被火沖昏了頭的時候,就是危險動物,現在你還小,等你再大點,就明白了。」
「真的嗎?」傑恩懷疑地問。
「當然了,我那麼愛你,怎麼會對你有危險呢?就算我發了瘋,也是因為你太迷人了,不知有多少男人都會為你發瘋呢。」羅伊斯本來還想再和傑恩纏綿下去的,但是既然小傢伙這樣說,他還是稍微收斂一點比較好吧,「現在是上天安排,給我們一個月的時間相處,雖然算是懲罰,我卻覺得是獎勵了,一個月之後,我就要去近衛軍上任,到時候就沒這麼多時間陪你了,說不定你還會怨我讓你寂寞了呢。」
傑恩果然被這個話題引開了注意力,滿臉擔心地問:「真的?近衛軍是什麼?遠嗎?你可以每天回來嗎?還是只能一週一次?」
「看看,果然捨不得我了吧?既然這樣我們就再來一次好了,要抓緊啊,一個月的時間用來愛你是絕對不夠的呢。」羅伊斯故意笑著作勢要去親他,被傑恩躲開,「不要啦!都快中午了,我還沒吃午飯呢。」
「那好,吃完午飯我們接著來,走,先去洗澡。」羅伊斯抽身退出傑恩溫暖緊繃的身體,笑著穿好衣服,俯身把他抱了起來。
雖然說管家的職業操守決定他不能對主人的生活方式說點什麼,但是最近羅伊斯的情況的確讓管家有些不滿了,終於在某個恰當的時候,他莊重地提出自己的意見:「少爺,您最近很奇怪。」
「是嗎?」羅伊斯心不在焉地說,專心地給一個蜜瓜削皮,「怎麼了?是我花錢太多了嗎?」
傑恩從小就沒有享受過,現在有了自己,怎麼也得寵他一會兒吧?不過管家今天真奇怪耶,會說到這個問題,他跟隨父親多年,父親去世之前特別囑咐他們幾個來照顧自己,羅伊斯已經把他當作自己的家人了,可是他也盡守本分,什麼時候都沒有份外的要求,今天是怎麼了?
「不是錢的問題,少爺,而是您的生活方式。」他加重了語氣說。
「我的生活方式?」羅伊斯停下手,想了想,微笑著說,「啊,最近......我是有些過分了。」
反正不能出門,又沒有事,現在的他就整天和傑恩呆在一起,傑恩又是那麼的可愛,讓他隨時隨地都會產生慾望,兩人激情的時候的確忘記了吃飯睡覺,晨昏顛倒, 和從前那個自律極嚴的他相比,真是墮落了,難怪連管家都會忍不住開口。
「你放心吧,我會改回來的,現在只是個特殊時期,有的時候你也要原諒我小小放縱一下對不對?」他像個孩子般地笑了,管家看上去繃緊的臉稍微放鬆了一點,隨即不放心地說:「少爺,我知道您對什麼都很有把握,可是,有的時候,還是不能太過分了。」
「我知道了知道了。」羅伊斯無奈地苦笑著,簡直像是在聽父親的說教嘛。
「比如,傑恩少爺的健康,你就不能不考慮到。」管家依舊不依不饒,「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可是傑恩少爺畢竟還是個孩子,太激烈的事情對他不好。」
羅伊斯的耳朵有點發紅,第一次支吾著說不出話來。
「昨天我發現了在傑恩少爺的睡衣上有大片血跡,非常擔心。」管家的表情十分沉痛。
「什麼?!」羅伊斯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嚴肅地問:「你說什麼?!傑恩的睡衣上有血!」
不可能啊,昨天他們是做得激烈了點,可是自己為傑恩清理的時候也沒有反發現下面有出血啊,再說,自己連初夜的時候都很小心地沒讓傑恩受傷,現在之所以這麼狂放激情也是在確定了傑恩不會受傷的情況下才做的,怎麼可能出血呢!
「是真的,女傭說用了清潔液也沒有能洗掉,從面積上來看,非常多的量。」管家擔憂地望著他,「一大片,都是深藍的。」
本來已經快按捺不住的羅伊斯聽到他的最後一句話,表情忽然放鬆了下來,笑著說:「那不是傑恩的血。」
「嗯?!」
「傑恩是銀河系人,他的血是紅色的,這個你還不知道吧,呵呵,讓你擔心了,真是對不起。」
管家釋然地搖了搖頭:「這是我的職責,不過少爺,那麼,那藍色的到底是什麼?」
「咳,咳咳!」羅伊斯表情尷尬地乾咳了兩聲,「傑恩說想吃含水分大的水果,現在差不多該醒了,我上去瞧瞧,還有,前天的那個杏仁糖好像他很喜歡,再買一些來吧。」
說完他捧著碟子就走,一邊走一邊想,啊,下次再在床上玩遊戲的時候,記得別把青香莓放到傑恩身體裡了,不過看昨天傑恩的樣子,雖然開始哭喊著不要不要,討厭討厭,等到真的放進去了,自己再進入他誘人身體的時候,嫩軟的果肉被擠碎,汁液不但增加了潤滑,而且好像對傑恩柔軟的內壁還是個不小的刺激,怪不得緊抱著自己不放,下面也夾得緊緊的......應該還是喜歡的吧,那麼下次要玩的時候,小心不要弄得到處都是就好了。
小情人今天醒過來就叫著說以後再也不吃青香莓了,連看都不要看到,那麼今天,就換蜜瓜來試試咯。
剛色迷迷地想到這裡,管家突然從身後出現:「少爺。」
「啊,什麼事?我得快上去,傑恩非常想吃這個。」羅伊斯蘭頭疼地說,不是還要說教吧?
「道隆公爵小姐來訪。」
羅伊斯沉默了,道隆公爵家世顯赫,世代在軍隊裡有著極大的權勢,現在的道隆公爵就是帝國唯一的元帥,在政界和貴族院的門生故舊多得數都數不過來,是老大和老四竭力拉攏的對象,道隆小姐是他最疼愛的一個孫女,也是唯一的一個孫女,聽說,老五好像最近在追求她?
之前自己和她也相處過一段時間的,後來看老五那麼明顯的敵對,以及老大老四的陣營都開始防範自己,他就明白了,那不是現在的自己能淌的渾水,就算自己娶了他,可以得到道隆陣營的絕對支持又怎麼樣?過早暴露自己的野心,下場只能是靶子。
已經當了次靶子了,還想再當嗎?安雅公爵夫人的丈夫是怎麼死的他還不清楚?
「請委婉地轉告她,我現在在禁足期間,不可以和客人見面,請她見諒。」
管家明瞭地點點頭,轉身走了,羅伊斯捧著碟子上了樓,推開臥室大門,看見傑恩聚精會神地看著窗外的什麼地方,看見他進來,噘起小嘴,抱怨著說:「怎麼這麼慢?」
「挑蜜瓜費點時間,我這次可是親手削的皮噢。」羅伊斯親親他的小嘴,拿叉子把一塊蜜瓜送到他嘴邊,「張嘴。」
傑恩乖乖地張開了嘴巴,咀嚼著說:「嗯,好甜,好好吃,比上次的那個芭櫞要好吃得多了。」
小傻瓜,那個還更貴呢,你還真不挑啊,羅伊斯想著,又叉起一塊遞過去。
傑恩卻搖頭躲開了:「你也吃啊,很好吃的。」
「呵呵,我一般不喜歡吃甜的東西,再說,你比它可好吃多了。」羅伊斯低頭飛快地在他的嘴上吻了一下,柔軟的觸感,還有點蜜瓜的甜味。
傑恩剛要拿起枕頭打他,門忽然被敲響了,羅伊斯問:「什麼事?」
「少爺您出來一下好嗎?」是管家的聲音。
一定又是那位難纏的嬌小姐了,羅伊斯無奈地想,自己出去又能怎麼樣?只怕她看到自己會更加厲害起來,但是沒有辦法,只好把碟子放到傑恩手裡,吻吻他的額頭,柔聲說:「自己慢慢吃,我去去就來。」
出門看見管家剛要說話,急忙噓了一聲,關好門,再走到確定不會被傑恩聽到的角落裡,低聲問:「怎麼了?她不肯走嗎?可是這是規定,我沒有辦法,再好好跟她說吧。」
「呃,是這樣的,少爺,公爵小姐持有貴族院的特別行為書,她說她要見您是合法的。」管家有些尷尬地說。
特別行為書 ,是貴族院發的,類似特赦令一類的東西,可以赦免一個人的某項罪行,範圍小到打牌作弊,大到叛國投敵,為了不至於引起和法律審判結果的衝突,發放極嚴,沒想到她連這個都弄到手了,可見是有備而來,也可見道隆公爵家的權力到底有多大。
羅伊斯怔了怔,看著管家無奈的眼神,知道自己別無選擇,歎了口氣說:「我下去見她,不過......」看了一眼臥室的房門,加重語氣說,「千萬別讓傑恩下樓,不,讓他連門都不能出!」
海易絲.索恩菲亞.道隆公爵小姐今年正是十七歲的如花妙齡,繼承自母親,帝國第一貴婦人的水綠色秀髮,柔順地盤成低髻,上面插著式樣典雅的白金珍珠髮箍,線條優美的頸部如天鵝般優雅,裹在白色裙式騎馬裝裡的腰身又如春日新生的嫩柳般婀娜多姿,她聽到有人進來了,翩然回身一笑,連旁邊一叢正在怒放的玫瑰花都黯然失色。
不論籠罩在她身上的那些光環,僅僅是這位小姐本身,就足以使最冷酷的男人心動。
「殿下,好久不見了。」她極其優雅地行了個屈膝禮,然後帶著在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特有的嬌憨笑容伸出手來,羅伊斯慢步來到她面前,托起春蔥般的玉手,蜻蜓點水般碰了一下。
「公爵小姐光臨寒舍,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羅伊斯請她就座,然後詢問,「要喝點什麼?老樣子嗎?」
海易絲公爵小姐含笑點了點頭,看著管家把一杯加了冰塊的淺紅色飲料端上來之後,小小地啜飲了一口,很親熱地說:「啊,還是羅伊斯這裡的果汁好喝,下次要教給我家的廚子怎麼做。」
羅伊斯不自然地笑了笑,以前他都會接話說:你喜歡隨時過來喝就是了,今天這句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對了,我是來邀請你的,一周之後就是我的十八歲生日了,爺爺說要給我開一個生日舞會,你能來嗎?」少女裝做漫不經心地說,從金色的雙眸裡透出的卻是相當急切的目光,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前傾,等待著羅伊斯的回答。
邀請函,好像一個月之前就送到了吧?自己不是已經寫了賀卡,送了禮物,而且正式地寫信說明了不能參加的理由了嗎?為什麼她今天特地自己跑來一趟呢?
一邊想著,羅伊斯一邊很謹慎地說:「我很抱歉,海易絲,我還在禁足期,是不可以離開家的。」
「那有什麼關係嘛。」少女撒嬌地說,「我已經跟爺爺說過了,要辦一個化裝舞會,到時候沒人認得出你的。」
羅伊斯驚訝地問:「生日舞會要開化裝舞會嗎?好像沒有這個先例啊。」
「哼,你說的跟爺爺一個口氣啊,這有什麼奇怪的,我喜歡啊。」海易絲很輕鬆地說,「我磨了爺爺幾天,他就同意了哪,怎麼樣?來吧?一定沒事的,不會有人認識你的。」
「對不起,我.......」羅伊斯為難地說,「我真的不可以......不是危險的問題,我想任何一個男人都會為了你的要求而冒任何風險,但是,遵守規則是一個貴族最起碼的品質,我不能......」
「真的不可以嗎?」少女打斷了他的話,失望地問,聲音微微發顫。
真的要去偷偷參加了你的舞會,只怕第二天全帝國都會知道的,皇帝父親的情報系統可不是擺著嚇唬人的,羅伊斯心裡想,臉上還得作出無奈的表情:「我十分十分的抱歉。」
少女微微低下了深綠色的長睫毛,遮蓋住了那雙精靈般的金色眼睛,雙手緊握,很久沒有說話,羅伊斯也沒什麼話好說,就這麼沉默著。
「真的,不可以嗎?」海易絲過了半天低聲地又問了一遍。
「我真的,很抱歉。」
少女依舊低垂著睫毛,拿過果汁喝了一大口,沒有看他,輕聲地說:「之前你剛到帝都的時候,父親邀請你到我們家來作客,那時我還小,你把著我的手教我射擊,後來我學騎馬,很害怕,怕得不敢上去,也是你在旁邊保護我,安慰我......再後來,父親不讓我學開車,我生氣自己爬到車上去,結果車子發動了,是你撲上來救了我......這些我都記得的。」
「那也是我心目中最美好的記憶了。」
「可是,為什麼......在我生日的時候,你不能來參加我的生日舞會呢?」海易絲勇敢地抬起眼睛看著他,目光中的深情誰都不會錯意,「我一直希望,可以在十八歲的時候,和你跳一支舞。」
她細嫩的手指輕輕磨挲著水晶杯的邊緣,聲音低了下去:「我就要十八歲啦,羅伊斯......十八歲就成年了,正式踏入社交界,下次來的時候,也不用喝這種孩子的果汁飲料,而是可以喝酒了......母親說過,全帝國的男人都會為我瘋狂的......可是我並不在乎那些......我只想和你跳支舞......」
羅伊斯無奈地站了起來,單膝跪在她面前,溫柔地拉起她的手,再一次低聲說:「對不起。」
海易絲似乎是控制了情緒,眼中的水光慢慢消失,微笑著看著他:「我知道你是個有自己原則的男人,和我爺爺,我爸爸一樣,你是不會為了任何人改變的,對吧?就算是我......那麼,我原諒你了。」
她忽然又調皮地笑了:「如果,你能給我一個吻的話,我會把這當成是最好的生日禮物,不是吻在臉頰或者額頭上的噢,是要象男人對女人做的那樣的。」
說著,她閉上眼睛,揚起臉來等待著,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顯示出她內心的不安。
無聲地歎了口氣,羅伊斯立起身來,輕輕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
海易絲的眼睛立刻睜開,無比驚訝地看著他,羅伊斯沉靜的棕色眼睛也向下看著她,低聲說:「對不起,我已經有要與之共度一生的人了。」
突如其來的宣告,讓海易絲鎮定的面具滑落了,她暴怒地跳起身,直視著羅伊斯,一字一句地說:「我不相信!我就是不相信!就算全帝國的人都告訴我了我也不會相信的!」
那是誰告訴你的呢?是不是我那個五哥?
這樣想著,羅伊斯搖了搖頭:「這是事實。」
「為什麼?!」海易絲不愧是軍事世家的道隆公爵小姐,此時咄咄逼人的壓迫氣勢足可以和追擊演習中指揮艦上的艦隊司令官相比,「幾個月之前我們還見過面的,後來你說你要去完成你老師的遺囑,是一項很重要的任務,當時你還吻了我,笑著說不管出了什麼情況你一定會回來參加我的生日舞會!你親口說過的, 為什麼現在卻變了?!他們說你要和一個男人結婚,是真的嗎?你愛他嗎?有愛我那麼多嗎?你們在一起多長時間了?有我們在一起那麼長時間嗎?到底為什麼你要和他一起生活?他現在就在這房子裡嗎?為什麼?!為什麼連皇帝陛下也允許你這麼做?!」
「海易絲,你冷靜點聽我說,他不是普通人,他是海登博格的後裔,和一般人是不一樣的,他必須要有人監護才可以在帝國生存下去,沒有我他會很危險的,那只不過是個孩子,一個沒有任何親人的孩子,他父親把他交給了我,他就是我的責任了,所以我......」羅伊斯避開少女傷心欲絕的眼神,繼續說,「不是我願意與否,而是我必須。」
「你愛他嗎?」海易絲顫抖著問。
「愛他與否,和我的責任無關,我答應了要照顧他,就是這樣。」
「一輩子嗎?」
「是的,一輩子,在我去見他的時候,這件事就已經決定了。」
「那麼,是皇帝陛下這麼決定的嗎?只為了海登博格,就要犧牲你嗎?一個照顧人的責任,就非要你去承擔嗎?!」
「海易絲,不是這樣的,海登博格家族在帝國裡是相當特殊的存在,他們本身的血統很高貴,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靠近的,至於我嘛。」羅伊斯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是我,被選中了。」
「你不知道嗎?」少女的眼中射出冰冷的火焰,「我卻是知道的,是的,我知道。」
她重重地點了點頭,卻沒有繼續說下去,換了個話題說:「昨天,葛瑞爾王子殿下向我請求,能在生日舞會上成為我的舞伴,母親說,這就是代表他對我正式的追求。」
「五哥嗎?」羅伊斯笑了笑,「他是個好人,就是有時候性子直了些。」
「他可對你沒那麼高的評價。」海易絲不自覺地咬著下唇,勉強地笑了笑,「羅伊斯,我知道的,你的事,別的事,我全都知道。」
她狠狠吸了口氣,又抬起頭來,看著他:「你要到什麼時候結婚呢?和他。」
「到他十八歲的時候。」
「我......真的很希望自己是一個粗俗的女人呢,這樣說不定我今天就會叫罵著和他面對,也說不定會製造一些意外讓他消失,或者在你婚禮的時候把你從他身邊搶走。」海易絲故意地說,隨即臉色又暗淡下來,「不,我做不到。」
「當然的。」羅伊斯伸出手,用手指的背部輕輕滑過少女嬌嫩的面頰,語氣溫柔地說,「你是個天使,天使是不會這樣的。」
這是後來的阿爾法星系帝國皇帝陛下和萊歐利斯侯爵夫人之間,唯一一次可以稱得上親密的接觸。(哈哈,先透露一點,害死你們)
海易絲的臉頓時變成青玉般透明的淺水綠色,低下頭,然後再次抬起,深深地看著他,承認道:「是,我不會......我所能做的,只是祝福你,祝福你們。」
羅伊斯微笑著鞠躬:「我真心地感謝你。」
「那麼,殿下,我這就告辭了,希望盡快在社交場上看見您。」
「我也一樣,我真心希望您的生日舞會給您美好的回憶。」羅伊斯中規中矩地行了告別的吻手禮。
美麗的少女小鹿般輕快地向門口走去,沒有回頭。
目送公爵小姐窈窕的身影登上了陸上車,呼嘯著遠去,羅伊斯才放下心來,走回房間,道隆公爵一家,是無論如何不能得罪的,但是,海易絲,也是絕對娶不得的,否則,不但老五會嫉恨自己一輩子,連老大那邊也會暗暗提防著他的權力坐大。
真是很可惜呢,那美麗的少女,算是自己來到帝都之後,第一個真心想娶的人了。
這麼想著,他緩步來到大廳,管家依舊筆直地站在樓梯口,對他搖了搖頭示意,傑恩並無異狀,羅伊斯微笑著說了句:「準備午餐吧,小傢伙一定餓了。」就上了樓。
推開房門的霎那,他的目光落在空無一人的大床上,心裡不由一驚!傑恩上哪兒去了?門口有管家看著他是出不去的?從那根本沒動幾塊的蜜掛看他應該是在自己離開不久就走開了,上哪兒去了?去了樓下?!他聽到沒有?聽到多少?!他會想些什麼?!會不會懷疑自己?!現在他們還沒有結婚自己對他沒有絕對的控制權!萬一他.......
「傑恩!!你在哪裡?!」他失去控制地大喊,疾步來到窗前,探頭往下面看著,二樓窗外有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普通人都可以輕鬆地爬上爬下,傑恩會不會......
「我在洗澡啊。」背後傳來傑恩詫異的聲音,頂著濕漉漉的頭髮從浴室裡走出來,手上拿了塊大毛巾,藍色雙眸驚訝地看著他。
羅伊斯鬆了口氣,一把拉他到懷裡,狠狠地摟了一下:「寶貝,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貪玩,從樹上爬下去了呢。」說著接過他手裡的毛巾,溫柔地給他擦著頭髮。
傑恩抬頭對他一笑:「爬樹?我從來沒爬過耶。」說完看了看窗戶和外面的大樹,又笑了,伸手去羅伊斯臉上刮,「你是不是小時候經常爬樹?不然為什麼會這麼想?」
除了你之外,每個普通的男孩子都爬過樹吧,也只有你這小可憐,生下來就被關在家裡,都不知道樹是可以爬的了。羅伊斯在心裡輕歎一聲,順勢張嘴一口含住了他白玉般的手指,輕輕地咬著。
傑恩癢得哈哈地笑,飛快地抽了回來,很隨便地問:「你剛才幹什麼去啦?害我等好久。」
羅伊斯剛想含糊過去,可是心裡又不放心,萬一傑恩不像表面上那麼單純而是真的看見了什麼,聽見了什麼呢?雖然他頭髮濕漉漉的,可是誰又能保證他一直在浴室裡呆著呢?
想到這裡他微微一笑,推著傑恩到床邊坐下,把裝蜜瓜的碟子拿起來,叉了一塊遞給他,慢慢地說:「剛才有位客人來訪,我去見了。」
「客人嗎?」傑恩歪著小腦袋,嚼著蜜瓜問,「好奇怪,我來這裡,都沒有見過你有客人。」
「那是因為我現在在禁足期啊,不能和人見面的,今天來的客人帶了份特殊的東西來所以我才可以見。」
「噢。」傑恩點點頭,繼續吃蜜瓜。
羅伊斯壞心大起,湊到他耳邊問:「你不關心那位客人是誰嗎?」
傑恩晶瑩的藍眸懷疑地看向他:「我認識嗎?是......還是和我有關的?」
「嗯,是我從前的女朋友噢。」羅伊斯惡作劇地笑著。
傑恩愣住了,就這麼呆呆地看著他,羅伊斯急忙把他抱住,輕聲地說,「騙你的啦,我從前哪有什麼女朋友,只不過是位地位很高的貴族小姐,對我一直很有意思。」
「那她今天來幹嗎?」聲音澀澀的。
「請我去參加她的生日舞會。」羅伊斯乾脆地說。
「那你去嗎?」
「傻瓜,我怎麼會去呢?我已經愛上你了,當然不能再和別人有什麼讓人誤解的地方,所以我回絕了她。」
傑恩抬起了頭,看看他,又把頭低下去:「那她不是很傷心嗎?」
「嗯,不過像她這樣的女孩子,有很多人追的,對於我也不過是一時的好奇心,很快就會把我忘記了。」羅伊斯低聲在他耳邊說:「我只愛你一個呀,傑恩,還不相信我嗎?我做得還不夠好嗎?」
「沒有啦。」傑恩不好意思地把頭埋進他懷裡,悶悶地說,「只是......你對我太好,好得都不像是真的,有時候我就想,這麼幸福......會不會是個夢呢?」
看著他瞪大眼睛的可愛樣子,羅伊斯的下身又開始蠢蠢欲動,一邊撫摸著傑恩耀眼的金髮一邊說,「可惜你洗過澡了,不然我們就一起去洗,讓你好好感受一下,到底是不是夢。」
「下流!」傑恩羞紅了臉罵,狠狠地捶了他一拳。
真不該讓他有空啊,羅伊斯想著,從前那麼乖那麼純潔的小寶貝,無論自己提出多過分的要求都睜著純潔的大眼睛照辦還不時問自己對不對,現在多看了幾本書居然連「下流」這個詞兒都學會了。
他故意地歎口氣:「寶貝,我也是迫不得已啊,馬上一個月就要到了,以後就不能像現在這樣每天都陪著你,要是有什麼事情我還可能一個月兩個月地不回來,那時候你會寂寞啊,說不定又有年輕的帥哥對你獻慇勤,然後就把我忘了,到時候我多慘啊,現在我必須讓你好好記住我才行!」說著不顧傑恩的掙扎深深吻了下去。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在傑恩和羅伊斯如膠似漆的甜蜜中過去了,終於貴族院派人來通知他可以自由出入,而軍部的調動令也下來了。
這天早上,羅伊斯陪著有些悶悶不樂的傑恩吃過了早飯,在他額頭上印下一吻,輕聲說:「寶貝,我走啦,你自己一個人在家裡要乖乖的,知道嗎?」
「嗯, 知道了。」
「如果你實在悶的話,就看看書,還有玩玩遊戲,書房裡有航空戰鬥棋,管家是個好對手,你可以和他下。」
「嗯。」
「中午我不回來吃飯,你想吃什麼就對廚子說,盡量多吃點。」
「嗯。」
「不要太想我。」
傑恩剛要點頭,卻撲哧一聲笑了,有些羞澀地說,「我才不想你。」
羅伊斯寬心地笑了笑:「那最好了,一天馬上就過去,我會回來和你一起吃晚飯的,乖乖等我,不要亂跑,如果有人要來見你,也不要見他,什麼事都等我回來再說。」
「知道了。」傑恩看見站在一邊的管家頻頻看表,知道時間不多了,往外推著他,「我不會看上什麼年輕帥哥的,就是再寂寞也不會看上的!」說著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輕輕地說,「我只喜歡羅伊斯,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羅伊斯伸出手把他抱入懷中,輕輕歎息了一聲,低頭吻著他的金髮:「我也愛你,傑恩,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管家不停地向他打眼色,知道不走實在不行了,羅伊斯輕柔地推開傑恩,飛快地吻了他的唇一下,轉身就跑,一眨眼就衝上了陸上車,早等候多時的司機一拉操縱桿,陸上車飛馳而去。
傑恩跑下台階,抬起頭看著陸上車飛快地匯入車流,化成一個小黑點,直到看不見,心裡空落落的,但是不能表現出來,不能被管家看見,要是他告訴羅伊斯,又要為自己擔心了,羅伊斯還要上班,他不可以在家裡整天陪著自己的,自己能做的,就是盡量打發時間,還要快快樂樂的,不讓別人擔心。
「傑恩少爺你還好吧?」管家關心地問。
展現出一個絕美的微笑,傑恩點點頭,絲毫沒注意到就在柵欄後面,已經有不少經過的人看見他之後就駐足了,當他微笑的時候,更是有不少竊竊私語響起。
「您上午想幹點什麼嗎?十點鐘廚子會準備茶點。」
傑恩絞著手指頭,想了一會兒,有禮貌地問:「您要是有空的話,可以跟我下棋嗎?」
「當然,那是我的榮幸。」管家欠了欠身,「您先請,我馬上就來。」
看著傑恩走進大門之後,他對今日值班的侍衛低聲吩咐,「不管什麼理由,今天的客人一個也不許放進來。」
在第十盤又贏了管家之後,傑恩有些不好意思了,紅著臉問:「還下嗎?」
管家的臉色也稍微發青,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來似的,在額頭上拍了一下:「嗯,好像是到上午茶的時間了,傑恩少爺,我們下去喝茶好嗎?」
「好!」其實傑恩對茶的興趣倒不大,但是那可口的茶點他是真的愛死了,廚子又很擅長做一些甜蜜的小點,弄得他每次都口水直流,說著不吃不吃又會一掃光,但是等到真正午餐的時候還是一口都不會少吃的。
這樣下去,會不會有一天變成小肥豬?他常這麼想,想著想著還會躲起來偷偷拉開衣服看看有沒有小肚子,還好,到現在為止,腰還是細細的,沒有走樣。
走到樓下的時候,門衛正把一束束的鮮花拿進來,擺在客廳裡,傑恩好奇地看了一眼,問管家:「為什麼這麼多鮮花?現在還是春天啊。」
外面的天氣雖然不是很冷,但是有的地方積雪未消,而露出地面的小草也剛剛有點綠色,花園裡一片蕭條,這麼多的花是從哪裡來的呢?
管家的神情有些古怪,沒有回答他,只是領著他往小起居廳裡走,看見擺設好的茶具和用白色餐巾襯托得份外誘人的小鬆餅之後,傑恩立刻把鮮花的問題給忘到了腦後,快樂地坐下,揚起臉對管家說:「您可以和我一起吃嗎?」
「我非常感謝您的邀請,傑恩少爺,但是我沒有喝上午茶的習慣,只好請您慢用了。」管家很鎮定地說,微鞠一躬,傑恩有些失望地說:「真可惜,那麼,我就不客氣了。」
管家保持著優雅的姿勢退出門之後,轉身問還在搬花的侍衛:「到底有多少?不是讓你們搬到地下室去嗎?」
侍衛苦著臉說:「地下室已經滿了,今天好像所有的花店都派人來過。還有,巧克力怎麼辦?我們現在只好放在客廳裡,萬一被傑恩少爺看到了......」
管家不勝其煩地揉了揉耳朵,歎氣說:「早知道這樣,應該事先就拒絕的,雖然有些不合情理但是起碼比現在好。」
「呃,我想這不太可能。」搬著花走過的侍衛長冷靜地說,「不但幾位王子殿下,還有幾乎一半的年輕貴族,甚至連皇帝陛下都以他的名義送來了一束雛菊,先生,我們可沒有這個面子拒絕皇帝陛下。」
管家的眉頭一跳,緊追著問:「皇帝陛下的卡片上說什麼了?」
侍衛長的眼神意味深長:「我衷心期待著您在皇宮的出現。」
唉,真要命!管家無語了,就算皇帝陛下的好色花心是眾人皆知的,甚至沒有他的好色花心就沒有現在的羅伊斯王子殿下,可是把腦筋動到自己兒子的伴侶身上,也太誇張了吧?
搖著頭往廚房裡走,他只能寄希望於這些人對海登博格的興趣盡快消失,否則的話,天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不過大概越是遮掩,越是讓人產生好奇吧。
傑恩快樂地吃過鬆餅喝過牛奶之後,從起居廳走出來想去圖書室找本書打發午餐前剩下的時間,剛走到樓梯口,就看見了客廳的桌子上堆著一大堆包裝精美的巧克力,眼睛亮了一下,他走過去好奇地看著,然後興奮地對剛好趕來的管家說:「這是給我的嗎?」
管家兩眼望天,心裡默默詛咒著什麼,面無表情地說:「是的,傑恩少爺。」
「有那麼多......那麼多嗎?」傑恩的眼睛已經閃閃發亮了,他迫不及待地伸手抓起最上面的一盒,剛要拆開,管家很冷靜地在旁邊說:「少爺,我覺得,您最好不要動它。」
「為什麼?」傑恩疑惑地看向他,「可能有毒嗎?」
「不是。」
「那麼,吃了對身體不好嗎?」傑恩單純地想出另一個理由。
「也不是。」
「那為什麼不可以吃呢?」傑恩有些不滿地問。
「這個,我暫時無法回答,我只能說,您最好不要吃,如果吃了,羅伊斯少爺也許會很不高興。」管家莊重地說。
傑恩嘟起小嘴,依依不捨地把巧克力又放回桌面上,留戀地看了一眼,做著最後的努力:「可是為什麼呢?他買這些巧克力不是給我吃的嗎?」
「問題就在於,這些巧克力並不是少爺買給您的。」
傑恩皺起了眉頭:「那他是買給誰的?」
「這些東西,和少爺無關,是別人送給您的禮物。」
傑恩不太明白,既然是送給自己的禮物,為什麼自己又不能吃呢?還有,為什麼羅伊斯會不高興呢?但是管家看起來十分嚴肅的樣子,應該不是在故意騙他的,那就先不吃好了,反正羅伊斯晚上就會回來,到時候去問他不就好了嗎?
話雖然是這麼說,可是那一大堆巧克力卻像是一直在眼前晃悠一樣,攪得他午飯都沒有吃好,拿著本書也看不下去,在沙發上翻來滾去,滿腦子都想得是那好多好多,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巧克力。
不管了!反正那麼多放在那裡,自己偷偷去拿一包應該沒有人會發現吧?就算羅伊斯知道了,又怎麼樣?只不過是巧克力而已,又不是什麼很貴重的東西。
這麼想著,他偷偷溜下了樓,管家這個時候應該在廚房和廚子商量晚餐的菜單吧?別人也不知道到哪裡去了,傑恩走到客廳裡,那一堆巧克力仍然在原地,只是堆得更高,上面精美的緞帶在昏暗的客廳裡顯得尤為突出。
拿還是不拿?管家說羅伊斯會生氣的,可是為什麼他會生氣?這明明是送給自己的禮物啊,可是,怎麼會有人送給自己禮物呢?自己除了羅伊斯之外,可以說,誰都不認識,是一種社交禮節嗎?那為什麼管家的表情又那麼奇怪呢?
他圍著桌子轉了很久,終於還是抵抗不住誘惑,伸手去拿了一塊看起來不那麼起眼的,飛快地剝去外包裝,連掰開的時間都沒有,直接塞進了嘴裡,香甜濃郁的味道化開的時候,他提起來的心似乎也放下了。
羅伊斯今晚回家稍微晚了一點,近衛軍畢竟是帝都直接的防衛力量,要求比其他的軍隊嚴了許多,光是拜訪自己的上司們就花了他很多時間,不過還是有好處的,他已經得到了若明若暗的很多消息,都是他想要的。
從車上下來,想著今天一天沒有看見傑恩了,心裡禁不住癢起來,不知道小傢伙今天做了什麼?自己不在的時候一定又是吃了睡,睡了吃吧?外面的事情太煩了,讓他這麼單純下去就好。
進入大門的時候他敏感地覺察到了異常氣氛,管家和傑恩都站在裡面,但是好像有點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傑恩看見他的時候,眼睛竟然紅了,一頭撲過來,羅伊斯急忙把他抱住,安慰地摸摸他:「怎麼了?想我了嗎?」
「羅伊斯對不起......」傑恩很小聲地在他懷裡說,卻不抬起頭來看他,羅伊斯抱住情人,看向管家,歎氣問:「到底怎麼了嗎?他闖禍了?」
管家莊嚴地鞠了一躬,用很平板不帶任何情緒的語氣說:「今天有許多傑恩少爺的仰慕者送來禮物,在我已經說明情況之後,傑恩少爺還是吃掉了一部分。」
傑恩連頭都羞得抬不起來了,要是他吃掉一塊就走,想來也不會被發現,可是他偏偏吃上了癮,左一塊右一塊,直到被管家發現。
「這樣啊......」羅伊斯笑了笑,「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我來處理吧。」
管家似乎還想說什麼,但在羅伊斯的目光示意下忍住了,只是簡單地問:「可以準備晚飯了嗎?」
「稍微等一會兒,我對傑恩說幾句話。」羅伊斯擁著情人走到一邊,讓他坐下,然後自己蹲了下來,由下而上地看著他,柔聲說:「現在直到害羞啦?貪吃的時候怎麼就忘記了,嗯?小饞貓。」
傑恩低著頭不敢看他,只是小聲地說:「對不起。」
「傑恩,聽我說好嗎寶貝?作為一個還沒有正式在社交場所出現的少年,你有權利接受所有人的禮物,當然,根據慣例,不能太貴重,比如鮮花和甜點,是最普通的,可是你不同,你已經有了我,這就意味著你不是個獨身者了,這樣的你,如果接受了某個人的禮物,就給樂他一個暗示:你不喜歡在我身邊,你接受了他。明白嗎?通常,這是貴婦人在接納某個男人成為自己情夫的時候,才會發生的事情。」羅伊斯停了停,看見小情人的臉由紅變白,繼續說,「雖然我們已經兩情相悅了,但是終究沒有舉行婚禮,所以,你還是自由的,如果你喜歡,也可以接受別人的禮物,甚至選擇離開我,這都是你的權利,我沒有辦法干涉,可是寶貝,你要想好了,如果你沒有這個意思,就不要給別人以錯覺,否則,真出了什麼事情的話,會弄得無法收拾的,你也知道,你的身份特殊,我不想你將來後悔。」
「那怎麼辦?」傑恩真的帶出了哭腔,他根本沒想過事情 會這麼嚴重,如果說自己吃了某個人的巧克力就代表自己會喜歡他的話,那麼今天下午他吃掉了好多,七塊,九塊,還是十六塊?他拚命想回憶起自己吃掉的巧克力數目,可是越急越想不起來,六神無主之下索性向前抱住了羅伊斯的脖子,哭著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吃了,現在怎麼辦?羅伊斯我不要離開你.......嗚嗚.....我不要別人,我只要你一個,我再也不敢亂吃東西了,現在怎麼辦羅伊斯?我害怕......嗚嗚嗚......」
摟著傑恩嚇得發顫的身體,感覺自己已經把他嚇得差不多了,羅伊斯才安慰地拍著他輕哄,「我不是說了嗎?我來處理,乖,別哭了,也別害怕,我不會讓別人把你搶走的,你喜歡吃巧克力為什麼不跟管家說呢? 難道我限制你了嗎?你看,我今天回來的路上還給你帶了一塊當禮物呢。」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塊巴掌大的巧克力,塞到他手裡,輕聲說:「別哭了,也別害怕,一切都有我呢,乖,來,擦擦臉,餓了吧?我們去吃晚飯,乖,沒事的,沒事的。」
他越是安慰,傑恩就越哭得傷心,最後紅著眼睛,抱著他的脖子,指天發誓地說再也不接受任何人的禮物了,羅伊斯又哄了他好一會兒,才讓他收起了眼淚。
趁傑恩去洗臉的時候,管家來問:「根據慣例, 明天我們應該把除鮮花以外的所有禮物退回原主,那麼現在......」
「嗯,以我作為監護人的名義,給每位送鮮花的仰慕者一支鬱金香做回禮,另外,以傑恩的名義,把所有巧克力捐給孤兒院。」羅伊斯早就想好了對策,輕鬆地說。
「這樣好嗎,少爺?」管家表示懷疑。
「沒有問題,收下禮物之後再轉送給孤兒院,是我一位遠房堂姐曾經幹過的事情,她並沒有受到任何指責,當然,也沒有人會去查證,是不是有人從中偷吃。」羅伊斯笑得心滿意足。
巧克力風波過去之後,傑恩就一直很老實,每天早上送羅伊斯出門,和管家下下棋,後來管家輸得實在沒有顏面了,就自己躲起來找兩本書安靜地看,下午天氣好的時候,會跑到花園裡看園丁松土,偶爾會有路過的人隔著柵欄搭訕,他總是象只戒備的小老鼠一樣,先是警惕地看人一眼,接著就立刻躲開,連句話都不說。
羅伊斯也很忙,剛到近衛軍,總有很多事情要辦,而且,某些人,對於這個從上面空降而來的王子殿下,並不是很友好的,友好的人裡,又有一批是藉機探聽傑恩近況的,弄得他煩不勝煩,加上又要巡邏,練習,監護外來船隻進出港口......一大堆的事情,實在忙到連週末都不能呆在家裡。
他也知道傑恩很寂寞,除了下棋看書,就沒有別的娛樂了,有一次他把傑恩帶到自己的起居室,給他看自己以前曾經玩過的模擬戰爭遊戲,耐心地教傑恩怎麼玩,然後告訴他這個還可以聯網,像真正的戰爭一樣,分為幾大勢力,玩家象可以像在真實生活裡那樣,從一個士兵逐漸向上升職,成為艦隊的指揮官,甚至可以背叛自己的陣營而成為一股新生勢力。
這個流行了幾百年,至今依然風靡帝國,迷倒幾乎所有帝國男孩的火熱遊戲,傑恩的回答竟然是:「我不喜歡,一點意思都沒有,不好玩。」
羅伊斯徹底無語了,想想五百多年前,那位被稱為「軍神」,和傑恩同名的海登博格閣下聽到這話,會不會氣得從墳墓裡跳出來?
日子這麼過去了,傑恩每天乖乖地呆在家裡,吃甜食,看書,到花園去散步,本來尖削的下巴逐漸地變得圓潤起來,合體的褲子也變得有些緊身,羅伊斯卻沒有放在心上,只覺得抱起來舒服多了,傑恩到底還是小孩子,長胖點也沒有壞處。
他每月一次按例到皇宮晉見皇帝陛下的時候,趕回來的第三王子殿下皮笑肉不笑地對他說:「恭喜了弟弟,我回來得晚了,都不知道你已經有如此艷福了呢,怎麼樣?什麼時候可以把你的美人帶出來給我們看一看?你老是把他關在家裡是不行的噢。」
看了一眼和皇帝陛下非常相像,尤其是那尖鼻子簡直就是翻版的三哥,羅伊斯毫不掩飾厭惡和冷淡之情,淡淡地說:「對不起了三哥,傑恩還沒有成年,他是不能出席社交場合的。」
「唉唉,這只是個托辭吧老六?」第三王子的手重重地拍上了他的肩膀,湊在耳邊說,「其實哥哥非常同情你,誰都知道如果你真娶了海登博格這輩子也休想有偷吃的機會了,如何?哥哥介紹幾個美人給你認識?你想要什麼樣兒的都有,喜歡男人的話軍隊裡的帥哥也是多得很喲。」
羅伊斯冷淡地笑了笑:「謝謝三哥了,不過我目前沒有這個打算,失陪。」
相比之下,老四的態度就要和氣得多,先是笑瞇瞇地問了問他的近況,然後似乎很隨意地提出來他們現在住的地方是不是不太方便,想不想換個環境,他本人就在郊外有套別墅,可以送給他們作禮物,最後漫不經心地翻弄著手裡的報紙,羅伊斯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的娛樂版居然有偷拍的傑恩照片!是他正在花園裡散步,還有坐在窗前看書,從門裡出來......照片拍得非常好,傑恩的金髮好像都在閃閃發光。
羅伊斯這口氣還沒有順上來,最小的第七王子已經興奮地奔了過來,抱住他的腰晃著撒嬌:「六哥六哥!我看到報紙了!你的新娘好漂亮啊!他的頭髮為什麼是金色的?!染的嗎?還是天生的?像金子一樣耀眼呢!還有他的眼睛真的是藍色的嗎?就像你的頭髮一樣?」
「請尊重海登博格的血統。」羅伊斯沉下臉說,把第七王子嚇了一跳,「他們本身的特徵不是用來開玩笑的。」
說完他憤然轉身離去,小小的第七王子不知所措地看著自己的四哥,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他見到皇帝陛下的時候,臉色還是很難看,皇帝陛下卻好像已經知道了什麼,開門見山地說:「現在整個帝都,最熱門的話題就是你的小情人了,畢竟他父親帶他銷聲匿跡了那麼久,現在他又是你的被監護人了。」
「父皇的意思,要我帶他入宮晉見嗎?」羅伊斯低沉地問。
「嗯,如果只是個小範圍的宴會的話。」皇帝自己笑了起來,「畢竟我想見見你要與之共度一生的人,也沒有什麼不妥吧?只是時間提前了,不過有很多人都很好奇,大家都很關心你啊。」
羅伊斯一聲不出地鞠了一躬,皇帝陛下注意到了他面上的不愉,向前傾過身體,問:「不願意嗎?」
「是的。」羅伊斯直視著他,「傑恩是我的情人,而不是一個大家觀賞的對象。」
「噢,我的孩子,不要說得那麼難聽,你知道,這是有歷史原因的,大家對海登博格的好奇,還有狂熱的追求慾望,已經延續多年了,曾經有很多位海登博格在大眾面前出現,甚至公開工作,並沒有什麼不妥,相信我,大多數人是沒有惡意的,你也不要太自私了。」
「那和傑恩不同,傑恩根本還沒有成年。」羅伊斯毫不動容地說,「我不否認,很多人只是單純的好奇,可是就是這樣的好奇,會讓傑恩十分困擾。」
他低頭想了一會兒,毅然抬起頭來說:「如果,我的決定讓父皇也很為難的話,那麼我請求辭去一切職務,我甚至可以放棄我的身份!」
皇帝陛下的臉拉了下來,很具有威脅意味地說:「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孩子?你要放棄你身為王子的身份,去做回一個平民嗎?」
「是的,如果這樣可以的話。」羅伊斯大膽地和他對視著,「如果我......不能保護我的愛人,起碼我可以帶他離開。」
「你想走到哪裡去呢?總不會是回銀河系吧?」皇帝為自己的幽默而冷笑,「羅伊斯,你的頭腦有些發暈了,是因為愛情嗎?還是那種叫做忠貞的東西呢?在對於甚至還不成為婚姻的這種關係上,你是不是有些太過認真了呢?」
你是在嘲笑我的母親嗎,父親?你公開地在你的私生子面前嘲笑婚姻的忠貞嗎?
羅伊斯仰起了頭,看著坐在前方的皇帝,他血統上的父親,用很冷靜的語氣說:「我從前的父親,把他的領地留給了我,如果蒙您允許的話,陛下,我希望可以和傑恩在那裡平靜地生活,如果您還是不能允許,我會把傑恩送回他的保護地,而我......在可能的範圍內,陪著他......最後,陛下。」
他的目光陡然變得憤怒而哀傷,聲音也在微微顫抖了,「我的母親,是的,一向被人指責的,我的母親,她沒有忠於她的丈夫,但她卻忠於她的情人,從相識到死亡!」
今天第六王子的晉見時間拖得出乎意料地長,而且他出來之後,臉色變得非常難看,路過的人們紛紛猜測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在宮廷裡看到那位傳說中的海登博格了,可是隨即而來的皇帝陛下的命令卻打破了這個美夢:尊重第六王子的監護人身份,任何人不得對其提出特別要求。
自然除了當事人之外,是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的,但是本身就對海登博格的小美人很感興趣的皇帝陛下,居然也會忍住而沒有提出要求,不禁有好事的人猜測:是否第六王子殿下,在皇帝陛下心裡的份量是越來越重了?
回到家裡,看見傑恩高高興興地向他撲過來,一把摟過小情人,羅伊斯才算把這口氣鬆下來,疼愛地吻了吻傑恩的小臉,從口袋裡掏出每日例行的巧克力送過去:「今天幹了什麼了,寶貝?」
「嗯,我看了會書,然後和廚子學習做蛋糕,還有,園丁說在花園裡發現了一窩馬鈴鼠,是咖啡色的!胖胖的好可愛啊,還有鼠寶寶,我可以讓它們留在花園裡嗎?」傑恩急切地問,「園丁說它們是不吃植物的根的,它們只吃樹上的水果還有花生核桃什麼的,我可以留著它們嗎?」
「當然可以啊。」看來這孩子是太寂寞了,一窩馬鈴鼠都能把他高興成這樣子,早知道應該給他弄只薔薇貓或者小型犬來養養看的,嘿咻,真的有點重了,自己抱起來都有點費力了呢。
「那羅伊斯呢?你今天幹了什麼,回來的好早啊。」傑恩忽閃著藍色大眼睛問。
「那個,因為今天是進宮晉見皇帝陛下的日子所以......」羅伊斯忽然警覺,不再往下說了,傑恩卻已經聽得清楚,很好奇地看著他,「哇,你可以進宮去見皇帝陛下?」
「是啊,因為我畢竟還是個貴族所以有這個必要的禮節。」羅伊斯乾笑著說,「其實沒什麼意思,真的,就像走過場一樣,進去,鞠躬,然後說幾句話,就出來了,相比之下我情願留在家裡陪你。」說完了抱起傑恩往裡面走去,「好了,現在吃飯還太早,我看看你最近都在看什麼書。」
看著被傑恩隨手扔在書房沙發上的書,羅伊斯吃驚非小,全部都是大部頭包裝嚴肅的學術著作,名字也讓他心驚:黑洞能量論,宇宙量子物理學,星系航行動力發展,反物質,暗物質與星體......
「你......看得懂嗎?」他不得不問,雖然這個問題有些過分。
傑恩很專心地剝著巧克力,抬頭對他一笑,分了一塊到他嘴裡:「看不懂的地方我會跳過去,然後上網去查資料,呵呵,羅伊斯,這種杏仁味道的巧克力很好吃啊。」
「喜歡的話明天我再買給你,但是你也要稍微少吃一點啊,看你現在,」羅伊斯捏捏他粉嫩的臉頰,「長點肉是不錯啊,可別變得越來越胖,成了小豬我就不喜歡你了。」
傑恩依舊很天真地笑著,快樂地往嘴裡塞巧克力,那滿足的神情讓羅伊斯心裡亂跳了幾下,情不自禁地俯身去吻他,四唇相接間,濃郁的巧克力味道甜蜜地散發開來,引得他們彼此都不願意分開,互相糾纏著吻下去。
羅伊斯錯過了這個機會,一直到很久之後,他才明白,為什麼他的情人一直執著於研究這些就算對於他來說,也是深奧無比的內容。
「好餓噢......」傑恩用牙齒咬著被子的一角,幻想咬的是一塊大大軟軟的蛋糕,不知不覺口水已經流了下來,沾濕了被子,他卻更餓了。
翻過身去滾到羅伊斯懷裡,享受著情人溫暖的懷抱,閉上眼睛,希望能讓自己盡快入睡而忘記飢餓,不斷地對自己催眠:「趕快睡,趕快睡,睡著了就不覺得餓了,醒了就有東西吃了,早上有早餐,先喝一杯牛奶,再拿一片麵包,抹上厚厚的果醬,夾一片厚厚的黃油,然後大口咬下去,吃完了就再來一片,還要煎一面的荷包蛋,蛋黃嫩嫩的那種........不行啊!越來越餓了!」
肚子裡先是像有什麼東西在叫,咕嚕咕嚕的,然後就像有把火在燒,燒得他從纏綿之後的安然睡眠中醒過來,然後就是越來越餓,拚命地嚥口水。
為什麼會這麼餓呢?他想不明白,今天的晚飯他是吃了的啊,廚子今天用迷迭香配料烤了羊排,金黃噴香,裡面的肉汁濃濃的,他最後還用麵包把盤子擦了一遍呢,還有奶油海鮮湯自己也喝了一盤,裡面的蛤蜊好嫩好鮮,還有色拉自己也沒有少吃,裡面放了自己最喜歡的蝦茸,飯後的甜點自己可是一口氣吃掉了一個水果鮮奶蛋糕的......
啊啊啊,不行了不行了!好餓噢......為什麼會這麼餓呢?好像前幾天也是這樣,不過每次都被羅伊斯弄得很累所以懶得就算餓了也不想醒,迷迷糊糊地就過去了,今天卻餓得實在受不了了啊。
萬般無奈之下,他去推身邊的愛人,一開始輕輕推,看他不醒就持續地,使勁地推,羅伊斯終於被鬧醒了,打著哈欠伸手把他摟入懷裡,眼都不睜地說:「寶貝,別鬧了,趕快睡覺。」
「羅伊斯,我好餓,你能不能下去給我拿點吃的?」傑恩懇求他,羅伊斯的頭在枕頭上動了動,仍然含糊地哄他,「別鬧,快睡覺。」
「羅伊斯!你醒醒啊!」傑恩又氣又急地推他,「我餓了!我餓了!」
平時他是不會這麼吵鬧羅伊斯的,因為傑恩也知道羅伊斯工作很辛苦,很累,每次回家的時候都面帶倦容,可是看到自己卻又會露出溫柔的笑臉,還不忘記給自己帶禮物,像他這麼年輕的人,要負擔這麼一棟房子,養活自己,什麼都給自己最好的最貴的,一定不容易,自己又幫不到他什麼,爸爸給的卡裡的錢,也要自己到十八歲才可以動用......他自認為一直很乖,不給羅伊斯添麻煩,可是今天,實在是太餓了,餓得他幾乎失去了理智。
「好了,寶貝,別鬧了。」羅伊斯睏倦地把他摟得更緊,喃喃自語道,「乖,乖,你就讓我好好睡一覺吧......」
噘起小嘴巴,傑恩不滿地望著說著話又沉睡過去的情人,費力地掙開他的手臂,掀開被子下了床,光著腳踩在地毯上,單薄的睡衣有些擋不住夜間的寒氣,他隨意抓過一件外套披在身上,輕手輕腳地向臥室外面走去。
走廊上沒有開燈,大家都睡了吧?現在這棟房子裡也許只有他還清醒著,一邊這麼想,傑恩一邊摸黑向樓梯走去,一不留神,絆在什麼東西上,狠狠地摔了一跤,手上火辣辣的,大概擦破了,可是食物的誘惑大於一切,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就鬼迷心竅一般地非要吃東西不可,不吃心裡就慌得利害。
跌跌撞撞地走到樓下,也是一片漆黑,餐桌上當然已經沒有什麼東西了,他直接進了後面的廚房,開了燈,衝到牆邊拉開冰箱門,然後歡呼一聲,忙著把剛看到的半個蛋糕拖了出來,根本來不及再用刀叉,直接就給他大口地咬下去,香甜的鮮奶,鬆軟的蛋糕進入口腔,傑恩幸福地咀嚼起來,乾脆盤腿在大開的冰箱門前坐下,同時另一隻手抓出冰箱架子裡的牛奶,大口大口地喝著,眼睛已經瞄上了裡面大概是明天早餐的火腿和凍臘腸,還有冰箱最上層的巧克力布丁......
凌晨五點多,天還沒有亮,羅伊斯被傑恩的呻吟聲驚醒,他費力地坐起來,首先發現身邊的人兒不見了,立刻清醒過來,幾乎同時聽見了從浴室裡傳出的,挖心掏肺一般的嘔吐聲。
翻身下床,幾步衝過去,羅伊斯單腿跪下,心疼地抱住那個俯身在馬桶前,吐得天昏地暗的情人,感覺到他的手腳冰涼得可怕,不禁大驚:「傑恩!你不舒服嗎?傑恩怎麼了?肚子難受嗎?吃壞什麼東西了嗎?我馬上去叫醫生過來......你......什麼時候吃了那麼多東西?!」
傑恩已經折騰得連撒謊的力氣都沒有了,虛弱地往後靠在他懷裡,不時還往上漾著酸水,有氣無力地招認著:「都是你不好......我說餓了要吃東西你不理我......555555,我真餓了嘛,我很餓很餓的又睡不著.......你又不理我......然後我就自己下去了,我好餓,所以看見什麼都想吃......剛才胃裡很難受,就吐了......」
趕快給小情人倒水漱口,換下弄髒的睡衣,抱回床上,叫起管家拿保溫袋過來,打電話叫醫生,羅伊斯忙得都沒有時間罵他。
醫生來之前,傑恩又吐了兩次,夜裡吃下去的東西全都貢獻給了下水道,羅伊斯越看越驚心,這小傢伙怎麼會吃下那麼多東西?!難怪會吐,不吐才奇怪呢,看著傑恩臉變得蒼白蒼白的,閉著眼睛微微喘氣,心裡又覺得不忍,把他連人帶被子摟在懷裡,手伸進去,隔著衣服輕輕地揉著他的胃部,低聲問:「還難受嗎?」
傑恩無力地睜開眼睛看著他,委屈地點點頭,剛想說話,嘴裡又是一股酸水直湧上來,急忙轉過頭去,巴著床邊吐了起來,這次吐的多是胃液,沒有多少食物了,到了最後只剩下乾嘔,整個身體都在抽搐著。
忙碌一陣之後,醫生終於來了,半深藍的頭髮,褐色眼睛帶著單片鏡,面容和藹可親,羅伊斯很客氣地讓出地方給他,傑恩卻有些緊張,縮在被子裡瞪著大大的藍眼睛,醫生卻笑了:「海登博格閣下,不要那麼緊張,我是帝國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的吉雪亞醫生,嗯,可以這麼說,我以後會負責您的健康,包括能讓您順利地誕下下一位海登博格,雖然我知道您希望我們見面的次數越少越好,但是也不要太過敵對了好嗎?其實我們是可以做朋友的。」
「嗯,好。」傑恩怯生生地說,想了想又禮貌地補上一句,「麻煩你了,醫生。」
經過簡單的體檢及問診之後,吉雪亞醫生向羅伊斯交待病情:「現在基本可以肯定,是過度飲食和受涼引起的胃炎,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但是以後要注意一些他的飲食習慣,藥就不用吃了,今天少喝一點清淡的蔬菜湯,不要油膩的,從明天開始慢慢增加,三天之後就可以正常飲食物了,如果再有什麼問題,請隨時叫我。」
送走醫生之後,羅伊斯看著傑恩歎了口氣,出門給近衛軍軍部打電話請了假,看看天也大亮了,下樓吩咐管家準備早飯送到房間裡。
回去的時候傑恩還躲在被子裡,怯怯地看著他,羅伊斯歎氣坐到他身邊,揉揉他的頭髮:「你呀,貪吃把醫生都叫來了,丟不丟臉啊,幸好他口風緊,不然今天晚上整個帝國都知道你是個小饞鬼了。」
傑恩咬著嘴唇不出聲,羅伊斯也沒有再說他,抱到懷裡,繼續給他揉著胃部,過一會兒管家送早飯上來,羅伊斯拿過碗,輕聲地問他:「餓不餓了?吃的都吐了,現在要不要喝點湯?」
「不要了。」傑恩悶聲說。
「是還難受嗎?」
「沒有。」
「那等等再喝吧。」羅伊斯把碗放下,自己隨便吃了個火腿三明治,回頭看著傑恩呆呆地看著天花板,心裡又疼了一下,湊過去在臉上吻了吻,輕聲問:「不舒服就對我說啊,我請了假了,今天在家裡陪你,還想吐嗎?」
「沒有了。」傑恩鑽進他懷裡,縮起來一動不動,羅伊斯溫柔地把被子拉好,保溫袋放回懷裡:「是不是困了?那你睡一會兒吧,我抱著你。」
「羅伊斯......我不是饞......我是真的餓了......」傑恩微弱的聲音從他懷裡傳出來,「我餓得好難受啊......以前我也挨過餓,都沒有那麼難受過......以前我們沒錢的時候,一頓就吃一個小土豆,爸爸還 經常把他的分一半給我,說他吃不下......這幾天我一直很餓,我吃了晚飯還覺得餓......有時候閉起眼睛就好像回到過去一樣,餓得會睡不著......心慌慌的,手腳發軟......」
他的聲音開始哽咽起來,羅伊斯慌忙硬抬起他的臉,果然淚水已經在眼圈裡轉啊轉的,就差掉出來了。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吃那麼多東西的......但是我真餓了......看到吃的就顧不上,滿腦子就想往嘴裡塞,不知不覺就吃了好多好多了......我不想生病讓你擔心......我也不是饞了......我知道我很喜歡吃東西,你都拿最好的,我以前沒有見過的好東西給我......可我不是饞......我是真的餓了.....嗚嗚嗚......」
淚水終於掉下來,傑恩委屈地嚎啕大哭,羅伊斯驚訝地抱著他,苦笑著說:「沒那麼嚴重吧?我只是開玩笑叫你小饞鬼的,好了好了,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對我錯了,我不該這麼叫你,我沒把你餵飽是我不好......」
哄了半天,傑恩才止住淚水,羅伊斯邊給他擦臉邊問:「要是晚飯沒吃飽的話,你當時為什麼不說呢?而且你也吃得不少了啊,怎麼還會餓?以前你都不會吃這麼多的,昨晚上的羊排你可是吃了兩塊呢,還有色拉也是滿滿一盆,對了,還有最後的甜點......」
「我也不知道,反正睡著睡著就餓醒了。」傑恩乖乖地揚起臉來讓他擦著,嘟起嘴巴說,「都是你昨晚上要了又要,肯定消耗光了!」
羅伊斯差點笑出聲來,但是看著小情人淚痕斑斑的臉又覺得可憐可愛,索性抱過來狠狠地親了一口:「好了,別找借口了,以後注意就行了,我又不是養不起你。你儘管吃,吃多少都可以,就是不要吃出毛病來。現在是不是累了?睡一會兒嗎?」
「嗯。」哭過之後情緒好多了的傑恩點點頭,乖乖鑽進被子裡躺好,閉上眼睛。
羅伊斯鬆了口氣,叫來管家收拾東西,想想假已經請了,自己早上醒得早,現在反正沒什麼事,就陪小情人補個眠好了,於是也脫了衣服上床躺下,把傑恩摟到懷裡,中間的保溫袋暖乎乎的,很舒服,不一會兒他也沉入了夢鄉。
剛睡了一小會兒,模模糊糊中好像懷裡的傑恩不安地亂動起來,急忙睜開眼睛,果然是醒了,正在翻來覆去,羅伊斯立刻問:「怎麼了嗎?又想吐還是哪裡不舒服?」
「羅伊斯我餓了。」傑恩扁扁小嘴,藍眸無辜地看著他。
這樣下去,我會不會破產啊,羅伊斯暗自想,看著傑恩張開小嘴,大口大口地吞嚥著小麵包,一盤堆得高高的牛角麵包還沒等到熱氣散盡就被他完全吞進了肚子裡,意猶未盡地又灌進足有半升的牛奶,才拿起餐巾摸摸嘴,笑瞇瞇地說:「飽了。」
「飽了就好。」羅伊斯歎口氣,這既不是早餐也不是午餐,只不過是頓上午茶而已,他現在說飽了,肯定不過兩個小時又得喊餓。
傑恩卻沒覺察情人的複雜想法,離開底層的陽台,興高采烈地走到花園裡,春光明媚的上午,花園裡已經有些飛燕草和蝴蝶花開了,零星地散佈在茸綠的草地上,那窩馬鈴鼠已經被養得很熟,看見他就爭先恐後地從窩裡出來,團團圍在腳邊蹦跳,傑恩嘻嘻地笑著,拿出幾塊餅乾掰碎了一一分給他們,咖啡花色的胖胖鼠用兩隻前爪抱起餅乾,細細地啃著,傑恩玩著玩著,竟然又情不自禁地把剩下的餅乾往自己嘴裡塞去。
「傑恩!」羅伊斯大喝一聲,三步兩步從陽台衝下來,搶過餅乾扔進老鼠群裡,責備道:「剛和老鼠玩過就吃東西,你就不怕生病!」
傑恩嘟起小嘴,卻不敢抗議,上個月的那次風波可把他折騰得夠嗆,挨三天餓就不用說了,反正這段日子他就沒怎麼吃飽過,可是吃了又吐,吐完還想吃,如此三番,連羅伊斯都瘦了整一圈,天天抱著他說要節制要節制,可是他實在餓了嘛又忍不住。
「去洗手。」羅伊斯教育完了之後看著他走進去,痛苦地揉揉額頭,傑恩到底是怎麼了?以前他剛出來的時候也沒有這麼窮凶極餓過啊,現在他隨便一頓就可以趕上自己一天的飯量,當然,傑恩長胖點是好事,他畢竟還在發育中,要讓他吃得飽飽的,有營養長個子,可是他,也太離譜了吧?或者銀河系人都是這樣的?在發育期間要消耗大量的食物作為補充?
傑恩洗好手回來,乖乖地把雙手伸出給他檢查,現在他已經很明顯地發胖了些,原本尖削的下巴現在圓嘟嘟的,配上嬌嫩如蜜桃般的雙頰,可愛無比,連纖細的腰身也變圓了,抱起來很舒服的樣子。想到他在床上的嬌媚模樣,羅伊斯感覺身上又有個地方在蠢蠢欲動了。
「羅伊斯。」傑恩絲毫沒覺察到面前的情人正在甩著狼尾巴想入非非,坐在他面前說:「你可不可以
去圖書館幫我借幾本書?有些書因為是剛出版的,所以網絡上都不會有。」
有些驚訝,但羅伊斯仍然決定滿足小情人的任性,反正他也不過是一時好奇而已,在家裡閒著沒有事情幹,看看書也是好的:「既然是新出的,就不必去借了,從書店買反而快一點。」
「咦?可以嗎?那不是很花錢?」傑恩認真地盤算著。
再花錢也沒有你吃得多花錢吧寶貝?羅伊斯苦笑著,一把拉起他:「我們這就出去買吧,你從來沒出去過,散散心也好。」
「可以出去嗎?!」傑恩眼中閃過狂喜的火化,跳起來抱住了他的脖子,親暱地送上一個吻:「羅伊斯你真好!不過真的可以嗎?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有我在還能有什麼問題,我會保護你的呀。」羅伊斯想就勢抱起情人,結果發現已經很吃力了,堅持不了多久,無奈只好把他放在桌子上,蹭蹭他的鼻子:「不過要聽話,不論誰跟你說話,我不介紹的話,不要回答他,無論別人給你什麼禮物,都不要收,知道嗎?」
「嗯!」傑恩快樂地高聲回答。
帶著帽子遮住耀眼金髮,特製眼鏡擋住碧藍雙眸,加上幾乎整個人都被羅伊斯保護性地圈在懷裡,傑恩出現在帝都第一書店的時候,並沒有引起人們的圍觀,約略有人注意下,也不過是發發感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雖然現在同性戀人合法化了,但是這麼小的孩子就當眾和情人如此親熱,幾乎黏在一起,是不是也有些那個。
羅伊斯避開了人頭湧動的大廳,雖然現在網上購物已經很方便,方便到買別的東西都不用出門,商店一詞早已成為歷史,但是不知為什麼,書店的人卻始終是這麼多,他還記得他第一次到這裡來的時候,人也是這麼多,好幾次都和陪他出門的侍衛走散,最後還是用監視系統把他找了回來。他帶著傑恩走到後面的服務區,找了台空查詢機,把傑恩圈在身前,手把手地教他怎麼用,然後看他自己笨拙但興致勃勃地開始查詢,就退到一邊,從售貨機裡買了杯咖啡,看著窗外的風景消磨時光。
事實證明,你永遠會在不恰當的場合遇見你不想見的人,一杯咖啡還沒有喝下三分之一,不遠處傳來小孩子興奮的叫聲:「六哥!」接著就是他的小弟,第七王子殿下邁動小腿衝了過來,更可怕的是,在他後面跟著的不是他的侍衛長,而是第四王子殿下。
「六哥你也在這裡唷!」九歲的小王子親熱地巴住哥哥的腰仰臉向上看著他,「昨天我說想看新出的卡爾維諾童話集,今天四哥就帶我出來買耶!還是四哥好,大哥只會叫人買了給我,從來不帶我出來玩!六哥你來買什麼的?等會兒我們一起吃個午飯好不好?」
他連珠炮一般地說了那麼多,羅伊斯一句都沒有回答,帶著微微的冷淡,看向露出標準完美兄長4.0版笑容的第四王子殿下,收買人心也包括親自陪小弟買書嗎?是想得到現任皇后陛下的支持吧?可惜那個懦弱的女人,不知道會不會有這個勇氣支持你呢,不過她身後的勢力,倒是不容低估的。
「小弟快放開你六哥,別淘氣了,以為你的禮儀老師沒看見你就可以亂跑了嗯?」態度親暱又不失嚴厲地拍拍弟弟的腦袋,第四王子殿下這才看向自己的另一個兄弟,笑著說,「真巧啊,六弟,在這裡碰見。」
「是很巧。」羅伊斯冷淡地說,「不過我的事情快辦完了,馬上就要走了。」
第七王子聽見了不高興地吵了起來:「六哥不要走嘛!四哥說帶我去吃飯,一起去吧?很難得看見你耶,除了每月去見父皇你都不到宮裡來玩,三哥說你馬上要當艦隊指揮官了唷,好神氣,我很想看看你穿軍裝的樣子啊。」
微笑著摸摸小弟的頭,第四王子和氣地問:「你所說的事情,是他嗎?」說著看向羅伊斯身後的什麼地方。
羅伊斯不由自主地看過去,發現傑恩還在聚精會神地趴在查詢台上觸摸著屏幕,有一綹金髮不知怎麼的從帽子裡鑽了出來,在耳邊搖晃著,幸好經過的人不多,沒有引起注意。
他鎮定了一下自己,很坦然地說:「是啊,所以我不能在外面多呆。」
「六弟你也太多慮了。」第四王子愉快地大笑,「我想適當的保護是絕對必要的,但是連你的家人也要避開這就太過分了吧?我可是很想,見一見傳說中的「高嶺之花」呢,小弟也很想的,對不對?」
第七王子低聲驚叫了起來:「那就是......你的新娘子嗎六哥?他真的......好特別呀!」
「小弟。」沒等羅伊斯發作,第四王子已經端出了兄長的架子:「這種想法是不對的,你身為王子殿下,更是不該有這種心理。」
「哎呀,四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他很漂亮啊.....雖然跟我們不太一樣,可是很漂亮啊,對不對六哥?」第七王子一臉討好地笑。
「說的也是。」第四王子殿下溫柔地對弟弟笑了笑;「怎麼樣?一起吃個午飯吧,介紹他給我們認識,不算正式的那種,只是家裡的兄弟見面,想來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眼看騎虎難下,羅伊斯也只好點了點頭,隨即又聲明:「但是不要談別的事情,傑恩他......什麼都不知道。」
看著第四王子疑惑的眼神,他又強調了一遍:「什麼都不知道。」
說完他回身去找傑恩,這裡第四王子若有所思地笑了:「什麼都不知道嗎?有意思,真有意思......小弟啊,等會兒千萬不要說我們是王子殿下,也不可以說你六哥是軍人噢。」
「為什麼?」第七王子天真地問。
「這些話題,對海登博格家的美人,是個禁忌唷,就像你不能在北利安星球上殺特利爾熊一樣地禁忌。」
「是宗教的關係嗎?我知道了。」小王子乖乖地回答。
羅伊斯走到傑恩身邊的時候,他已經把所有的書都列了出來,正在耐心地打單子,對情人笑了笑,甜甜地說:「羅伊斯,這裡好好噢,可以馬上就拿到書,不要再等的。」
「嗯,我來付款吧。」羅伊斯看了一眼最後的總數,有些吃驚,居然快趕上他半個月的薪水了,不過沒關係,只要小情人喜歡就好了。
掏出卡付帳之後,就等著自動傳輸帶把書運過來,傑恩摸摸自己的肚子,可憐巴巴地抬頭看著他,羅伊斯一看這個表情就明白了,柔聲問:「又餓了嗎?」
「嗯。」傑恩點點頭,「拿到書我們就回家吃飯好不好?」
「在外面吃吧,我遇見了我的兩個兄弟,約好一起吃飯的,你見見他們,不喜歡可以不說話,這不是正式社交,沒關係的。」羅伊斯三言兩語地跟他解釋,正好裝著書的紙袋也從查詢台下面的出口咚地一聲掉了出來,他一手拎起袋子,一手挽起還沒反應過來的小情人,向那兩人走去。
「這是我的四哥,泰瑞西斯,我的七弟,薩爾,這是傑恩.海登博格閣下。」他簡單地介紹過之後,雙方都有些戰戰兢兢,傑恩怯怯地偎在他身邊,看著這兩個陌生的,但是是羅伊斯兄弟的男子,第七王子眼睛瞪大了仔細地打量著他,但那目光並不讓他生氣。
「你好,久聞大名了,只是六弟一直不肯讓我們見見你,」第四王子沒有冒昧地伸手,只是微笑,「不過如果我有你這麼美麗的情人的話,我也會把你藏起來不讓大家看的,呵呵。」
「你們好......」傑恩只說了一句,就又害羞地縮回羅伊斯懷裡。
「我們去找個地方吃飯吧,坐下來聊比站在這裡好多了。」第四王子提議,這個建議甚至連傑恩也是很歡迎的,於是四個人一起出門,幸好這裡人流量多,附近有很多家餐館飲茶座什麼的,在第四王子的帶路下,他們最終在一家有著附設花園美女雕塑的餐館坐了下來。
首先第四王子表示他年齡最大,應該由他請客,羅伊斯趁人不注意在傑恩耳邊輕聲說:「別客氣,盡量吃。」然後坐回椅子上,神態自若地開始點菜。
第七王子非常熱切地想和傑恩套近乎,給他看剛買的童話書,然後問他平時都幹什麼,對傑恩養在花園裡的馬鈴鼠表示了異乎尋常的興趣,最後纏著他問能不能把眼鏡摘下來給他看一看,傑恩有些羞怯,大概是因為這個九歲的小王子實在表現得人畜無害吧,竟然真的摘下了眼鏡,第七王子立刻發出大大的抽氣聲:「好漂亮的藍眼睛啊!比母......哎喲!哈哈,比我母親的藍寶石皇......哎喲!藍寶石黃金項鏈還要漂亮,像天空一樣純潔的藍色呢。」
說一句話就挨了四腳,誰說四哥和六哥不和諧來著,現在他們簡直是配合默契,第七王子在桌子底下偷偷揉著腿,委屈地想。
這家店面雖然不大,但是端上來的菜卻很豐盛講究,首先是奶油蔬菜龜肉濃湯,冷盤上的是萊司扇貝和生切深海真鯛,羅伊斯怕這種生食傑恩不能消化回去又要胃痛,只讓他嘗了兩口就移開到自己這邊,傑恩嘟起小嘴,有外人在又不敢發脾氣,等到羅伊斯把自己的主菜紅酒香蔥烤雞分給他一半才消了氣,頭都不抬地吃了個乾淨,自己的那份鮮煎牛排當然也打掃完畢,最後還來了份全蛋歐芹海鮮面,吃得一根不剩。
在兩位王子的吃驚程度往上升的時候,餐後的甜點上來了,第四王子殿下只要了杯咖啡,第七王子殿下算是比較孩子氣的,要了個大杯冰淇淋,然後兩人無言地看著傑恩和羅伊斯面前擺著的大堆五彩繽紛,對於傑恩來說,重頭戲現在才開始,他眉開眼笑地張大小嘴,一口氣塞進去五個加巧克力霜的甜甜圈,拿起蜂蜜牛奶喝掉半杯,接著開始吞灑上糖粉的香芒派,剛烤出來的,有點燙,他不時停下來,很可愛地吹吹自己的舌頭,然後繼續開動。
香芒派完了之後是5寸黑咖啡核桃蛋糕兩個,接著是9寸水果鮮奶蛋糕一個,新出爐的蛋撻六個,水果拼盤一個,花式布丁四個,因為羅伊斯剛才沒讓他點冰淇淋,最後來了碗熱熱的紅豆沙,上面還放著四個用糯米捏成的小狗爪印形狀的白色小點心,可愛極了,傑恩難得端詳了好一陣子才開始吃。
等他把桌上所有東西都掃光之後,第四王子殿下才好像忽然清醒過來一樣,咳了一聲問:「那個......還想再要點什麼嗎?」
「不要了,謝謝你。」傑恩本能地露出甜美的笑容對他道謝,然後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上泛起嬌羞的紅暈,咬著嘴唇轉過頭去,繼續跟第七王子說著他的馬鈴鼠。
第四王子把椅子往自己弟弟這邊挪了挪,低聲說:「現在我總算明白,為什麼父皇對他父親都會念念不忘了,六弟,你可是自己找了個麻煩啊。」
「麻煩?我不這麼覺得。」羅伊斯犀利地看了他一眼,「傑恩是我的珍寶,無可替代的珍寶,遇見他之後,我才覺得,之前我的所作所為,真是太愚蠢而沒有價值了,現在,我生活的意義就在於傑恩。」
「有這樣的想法是很好的,」第四王子點頭讚許,「有些東西,本來就遠比權勢要重要,知道嗎,老五最近,很不走運。」
羅伊斯早就從自己的下屬那裡聽過這個消息了,聞言輕輕一笑:「五哥?上次當眾警告我安分點,不要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這次,他又把誰當成假想敵了?」
「他的敵人可多呢,凡是接近道隆公爵小姐的未婚男子,都是他的敵人。貴族院已經要他回家反省了,」第四王子笑著搖頭歎氣,「他還是太衝動,一個月裡就打了五次架,有三次舞會上出事,現在道隆小姐又明確表示不喜歡他,真可惜了,其實她是個很美很好的姑娘。」
羅伊斯淡淡地笑笑:「那已經與我無關了,我現在有傑恩。」
「六弟,以前兄弟們之間的誤會,能過去也就過去吧,我知道,你的身份特殊,老大他們,也一向不太看得起你,現在,你雖然是跳出來了,但是,真的可以置身度外嗎?」第四王子點到為止地說到這裡,微笑著拿起咖啡杯,換了個話題,「今天你能給我面子一起吃飯,我真的很高興。」
老五不行了所以來找我嗎?羅伊斯心裡冷笑,臉上卻沒有帶出來,反而也是微微一笑:「我也很高興,四哥能對我說這種話。」
事以至此,別的什麼都不必再說,第四王子看著傑恩和弟弟談話的側面,放低了聲音問:「六弟,你是不是從來沒讓他吃飽過啊?」
羅伊斯一揚眉,假裝驚訝地說:「怎麼四哥你不知道嗎?這也是海登博格的特殊之一,他每頓都要吃這麼多的。」
呼嚕呼嚕,傑恩睡得好香,唇邊不知什麼時候流下一道口水印,還不時舔舔嘴唇,大概做夢又在吃什麼好東西了。
羅伊斯無力地支起了身子,看著身邊熟睡的愛人,從最初的寵溺疼愛,到中間的包容原諒,現在他有些忍無可忍了!不用說每月飛快增加讓他這個帝國第六王子殿下都感到頭痛的飲食費用,也不是說每次吃飯必須面對傑恩幾乎是狼吞虎嚥好像從來沒有吃飽過的壓力,也不是說他常常半夜驚醒然後發現小情人在黑暗中抱著整籃的餅乾喀嚓喀嚓吃得津津有味,看見他的時候還一臉無辜地要他倒牛奶......
而是,傑恩,真的發胖了。
臉圓圓的像個蘋果沒有什麼不好,可是如果連眼睛都被擠小了那就太過分了,原來感覺他的腰身變圓了,現在傑恩根本就沒有了腰這個概念,雪白修長的雙腿還好沒有走形,但是配上明顯胖了不止兩圈的軀體看起來就很恐怖!
我當時怎麼會放縱他讓他吃的?如果我從一開始就嚴格控制他的飲食的話,是不是就不會發生現在的情況了?羅伊斯經常這麼後悔著,夏天是個美好的季節,傑恩也在冰淇淋和甜點中傻乎乎地度過了這個和情人在一起的第一個夏天,羅伊斯升了職,地位隨之提高,皇帝陛下對他明顯的器重讓本來對他很冷淡的貴族們也都轉了風向,老五徹底地載了,一次決鬥中他把某個公爵的獨生子送上了西天,現在正在貴族監獄裡服刑,老大老三彈冠相慶的時候老四不動聲色地向他多次示好。所有的一切都那麼順利,可是,他的生活已經變成了惡夢,本來可以和傑恩甜蜜地在床上膩一天一夜的好日子已經過去了,現在就算是傑恩肯,他也沒有興趣,抱在懷裡的完全是一個肉團,真懷念過去那少年青澀瘦弱的軀體,現在他對著傑恩雖然還可以勃起,但是每次卻根本不想和他真正地完成一次做愛,很多時候都是在傑恩的手裡就洩了,有時傑恩也會用嘴幫他解決,可是那種蝕魂銷骨的快感再也不會出現,他甚至覺得,他就是在應付差使。
雖然傑恩經常拿委屈的目光看著他讓他不免心生愧疚,可是男人的本能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他不喜歡這樣的肉體就是不喜歡,是,他是要照顧傑恩,是要保護他,愛他,可是沒說他必須對他有性慾吧?
我這個樣子,和結婚多年對老婆厭倦的男人有什麼不同?羅伊斯苦笑著想,現在他完全可以體諒皇帝陛下的花心好色,每個已婚男人也許都有這樣的厭倦,何況婚姻只是政治工具的皇帝?每個已婚而且開始厭倦老婆的男人都可能有外遇,何況,是帝國的皇帝?
可是我該怎麼辦?他回身看看傑恩睡得什麼都不知道的臉,微微歎了口氣,睡著的時候還是蠻可愛的,長長的睫毛在臉上灑下陰影, 紅潤的小嘴嘟了起來,還在流口水......
現在這個時候,他的地位,他的受重用,完全是因為他將來會娶傑恩,從而放棄皇位繼承權,所以沒有人會提防他,皇帝信任他,貴族巴結他,兄弟們想拉攏他......在這個時候他和傑恩的關係,不可以出一點意外,否則,他的野心一旦暴露,會比現在蹲在監獄裡的老五更慘。
想著想著他的怒火又開始高漲,對老四說的玩笑話,他知道不是真的,傑恩從前沒有這麼能吃,科納爾更是吃得很少,那時候他們多麼快樂,為什麼現在傑恩忽然就這麼暴飲暴食,不加控制地讓自己變形成這樣?傳說中的海登博格家族可都是清冷高傲,極度自律的冰山美人,怎麼會有一個放縱吃喝,讓自己的體重直線上升的後代?!
越想越是生氣,一定是自己太慣他了,什麼都順著他依著他哄著他,傑恩從小又是那麼苦,所以他失去了控制開始隨心所欲,一定是這樣!可是現在怎麼辦?從新開始?控制他的飲食?會不會晚了些?還有,萬一他受不了而跑走了怎麼辦?傑恩在自己這裡失蹤,自己是脫不了責任的,如果再出了什麼意外讓海登博格的血脈斷絕的話,皇帝和貴族院不會饒過自己,以後上哪裡去找那麼養眼的玩具呢?
再看了一眼睡得呼嚕呼嚕的傑恩,羅伊斯咬牙皺起了眉頭,不控制不行了!他要再這麼胖下去,自己說不定有一天會被他壓死也說不定。
這天當傑恩飢腸轆轆坐到餐桌前的時候,很疑惑地看著桌子上不再擺滿了他最喜歡的甜點蛋糕,甚至連果醬蜂蜜也不見了。
「這是什麼?」他瞪著放到他面前的一個盤子。
「你的早餐啊,八片切片純麥麵包,不含黃油和牛奶的,生菜,還有一個白煮雞蛋保證你的營養。」羅伊斯不為所動地說,「吃吧。」
傑恩慢吞吞地拿起麵包,四下看了看:「什麼都不抹嗎?我喜歡蜜桃醬。」
羅伊斯歎了口氣,認真地拉過他的手:「寶貝,你聽我說,我也不想這樣限制你,可是你自己看看,你實在吃得太多,身材都變形了,我知道你以前吃了很多苦,現在才會這麼愛吃,可是這樣是不行的,對你的身體沒有任何好處,你還小,不能什麼事都隨自己喜歡,要學會控制自己明白嗎?」
他說得很溫柔,傑恩雖然心裡不高興,卻也明白他說的都是事實,於是只好點了點頭,拿起麵包,乖乖地啃著,不一會兒盤子裡的東西全都吃完了,他抬起臉,可憐兮兮地看著羅伊斯:「我還是餓。」
「我知道,我知道。」羅伊斯離開座位抱住他,鼓勵地吻了吻,「今天是第一天,你不習慣是當然的,堅持一下寶貝兒,堅持幾天就好了,習慣了就好了,飯量可以慢慢減,你會挺過來的,我陪著你,好嗎?」
得到了愛人的鼓勵,傑恩似乎有了勇氣,用力地點了點頭,然後問:「既然是第一天,我可不可以多吃一個水果?不要西瓜了,藍花果就好。」
羅伊斯溫柔地搖搖頭,看見他哀求的雙眼都快滴出淚水來了,無奈地回頭對管家說:「給他拿個西紅柿過來,要小的。」
雖然不是想要的東西,傑恩還是迫不及待地接了過來,啃著啃著,忽然抬頭問羅伊斯:「是不是我現在胖了,很難看。」
不想傷他的心,但是也不能不回答,羅伊斯只得點了點頭。
「那麼......羅伊斯,如果我減不下去怎麼辦?」傑恩惶恐地問,眼睛裡透著恐懼,「如果我胖了,難看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是不是羅伊斯?是不是?!」
「小傻瓜。」羅伊斯拿起餐巾給他擦嘴邊的汁液,「我不是因為你的美貌才愛上你的,怎麼會因為你胖了就不愛你呢?可是你自己也要注意啊,別過頭了,我不喜歡沒有自制力的傑恩,你要學著長大,成為讓閣下驕傲的海登博格,如果你再這麼吃下去,就什麼都做不成了,當小熊還差不多。」
傑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摟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說:「我就知道,羅伊斯最好了。」
從這天起第六王子的住處就展開了聲勢浩大的食物控制運動,因為傑恩實在是太不自覺了,無論羅伊斯怎麼跟他說,怎麼苦勸,當時他答應得好好的,轉個身就忘記了,甚至還會去撬管家上了鎖的冰箱,被抓到在偷吃的時候唯一的一個借口也就是「我餓嘛。」為了徹底讓他找不到東西,羅伊斯命令管家,所有食物一律只採買當天份,而且不到吃飯前一小時不得做成成品,所有人都不得給傑恩提供任何食物。
就是這樣他也控制不了局面,簡直是餓瘋了的傑恩想出各種辦法找吃的東西,有一次半夜醒來羅伊斯竟然發現他拖著胖胖的身軀笨拙地爬著窗口的那棵樹要去摘還沒成熟的果子,嚇得他飛撲出去叫起全部侍衛搭好梯子把他接了下來,就在那個時候傑恩嘴裡還咬著一個又青又澀的梨。
羅伊斯狠狠罵了他一頓,傑恩也知道自己錯了,耷拉著腦袋不說話,管家連夜和侍衛一起動手,把所有樹上的果實全部打掉以防他再爬樹。
平靜地過了一星期,傑恩每天都幾乎是哭著要吃東西喊餓,羅伊斯狠下心來就是不理他,他的脾氣也越來越燥,怨恨傑恩為什麼就自制能力這麼差,有時候真想打他屁股讓他清醒一下。
顯然減肥的成果是不明顯的,到了週日羅伊斯稱了稱傑恩的體重,絲毫沒有下降,羅伊斯已經夠窩火的了,然後又被他逮到傑恩夜裡跑進廚房,什麼都沒有發現,乾脆打開糖罐把500克方糖全給吃掉了,少不得又是狠狠地說了一頓,大概是說重了,傑恩咬著嘴唇,眼睛裡閃著從來沒有過的怒火,不滿地瞪著他,但是始終沒有說話。
這天羅伊斯上班去了,傑恩沒精打采地坐在陽台上看書,花園裡樹上的果子都沒了,花又不能吃,馬鈴鼠們看見他就跑出來圍著打轉轉,傑恩放下書,愁眉苦臉地看著它們,無奈地說:「對不起,沒有東西給你們吃,我也好餓了,也沒有東西吃......」
他咬著下唇,鬱悶地看著遠處的天空,為什麼會突然這麼想吃呢?羅伊斯說他的話他都覺得好委屈,可又辯不過來,畢竟是他自己太饞了,可是他真的忍不住,現在連書都看不下去,一腦門都是吃的東西,除了吃他就不想別的東西了.......他是真餓啊,可為什麼會突然這麼餓呢?而且還長得那麼胖,如果不是自己長胖的話,羅伊斯就不會這麼生氣了吧?之前自己吃得更多,他也沒有說什麼啊,那麼說,羅伊斯還是很在乎自己的體型的,對了,他說過,太胖了對健康不好。
可是羅伊斯也好久沒有抱過自己了,從前他可是每夜都要抱自己好幾次的,後來就不是了,現在根本連碰都不碰到自己,很習慣在他懷裡入睡的,可是羅伊斯......都不抱自己了。
他還是厭惡自己了,因為自己發胖,變醜了......我也不想這樣的啊,我真的不想,可是我就是餓,你無論說我什麼我還是想吃東西啊,你嘴上說得好輕巧,,要控制,要學會控制,那是你沒有嘗過挨餓的滋味吧?!
忽然就覺得很委屈很委屈,一直都那麼幸福的,以為會這麼幸福下去的......原來羅伊斯畢竟還不是可以完全包容自己的一切,還是會挑剔自己的......
倔強地用手抹去淚水,傑恩看著在自己腳邊轉著玩的馬鈴鼠,揮手趕開它們:「去!去!別過來了,當心我餓急了把你們也吃掉,去!去!」
馬鈴鼠肥嘟嘟的,看上去好好吃噢,他腦子裡竟然不由自主地有了這個想法,接著被自己嚇了一跳,站起來拿著書就往裡面走,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他會不會有一天把羅伊斯也給吃掉?!
走到離客廳不遠的地方時,他遇見了管家,臉上是傑恩沒有見過的嚴肅表情:「傑恩少爺,第四......嗯,羅伊斯少爺的四哥來了,要求見你。」
傑恩愣了一下,懷疑地看看管家,發現他表情十分嚴肅,不像是在開玩笑的,只好反問了一句:「羅伊斯的四哥嗎?」
「是的,他想見您。」
「這樣不好啦,羅伊斯說我不可以和外面的人隨便見面的。」傑恩想起羅伊斯幾次對他的囑咐,老實地搖頭說,「嗯,我不會應付這些事情,麻煩你客氣地跟他說,我不方便和他見面,好不好?」
「我已經跟他解釋過了,可是第四.....咳,他說,之前他曾經和你在非正式的場合見過一面,而且這次也不是禮節性的拜訪,他只是順路來看看你而已,相信不會有什麼......不妥。」管家表情生硬地重複著第四王子的原話,他作為好管家,不可以干涉主人的行為,即使主人錯了。
傑恩低著頭想了半天,還是搖搖頭:「跟他說對不起,我不能見他。」
不見面,肯定是不會錯的,見面,也許沒有什麼大不了,但是也許就會很麻煩,羅伊斯最近脾氣不好,自己又讓他很頭疼,不要再惹他生氣好了,再說,他偷偷地看一眼自己胖乎乎的身軀,這個樣子,羅伊斯都說自己很難看耶,被別人看到,會笑話自己的,也許還會笑話羅伊斯。
管家點點頭,轉身走了,傑恩想立即上樓,但是又有點好奇地等在原地,會不會他還有什麼話要管家帶給自己呢?果然,客廳裡傳出隱隱的說話聲,很快管家又回來了,低聲說:「他還送給您禮物了,要收下嗎?」
傑恩聽見自己很明顯地嚥了口唾沫,眼睛裡發出急切的光芒:「什麼禮物?!」
管家暗自搖了搖頭,但是據實以告:「是您上次和他見面的飯店的甜點全套大禮包。」
「哇噢!」傑恩都可以感覺到一隻小手迫不及待地從自己的喉嚨裡伸了出來抓啊抓的,他用力地點著頭:「我要我要!」
全套甜點啊......幸福死了,他好久沒有吃到甜點了,都怪羅伊斯,硬說甜食會發胖,一口都不給他吃,連水果也只能吃不甜的比如西紅柿黃瓜,上次吃了方糖可是根本不過癮還比羅伊斯罵,今天要好好吃個痛快啦!
「傑恩少爺!」管家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實在也太離譜了吧?真的想成這樣了嗎?
興奮得差點暈倒的傑恩這才發現他的臉色,心虛地縮了縮脖子,吞吞吐吐地問:「那個......我不可以收下嗎?」
那還用說,少爺跟您到底是怎麼說的?!管家譴責的目光充分說出了他的心裡話。
「真的不可以嗎?」傑恩失望地看著他,管家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平靜地說:「收下與否,是您的自由,但是,羅伊斯少爺他,會很為難的。」
也是,傑恩想起羅伊斯對他的囑咐,這次再犯錯了肯定又會生氣,羅伊斯知不知道自己生起氣來有多嚇人呢?擰著眉毛,眼睛瞪著,他不喜歡這樣的羅伊斯,有點可怕的樣子,他還是喜歡羅伊斯溫柔地對他笑,誇他說他做得對,做得好......
「那,麻煩你客氣地跟他說,我不能收。」傑恩終於下定了決心,堅強地說。
管家挑了挑眉,有些吃驚的樣子,隨即寬慰地笑了:「是,我這就去。」
看管家轉身走了,傑恩也寬心地笑了,起碼今天回來,羅伊斯不會生他的氣,他還說自己沒有自制力呢,看我不是做得很好嗎?可是......全套甜點禮包耶,真可惜......自己以後恐怕一輩子也吃不到了吧?
他轉身想往樓上走,客廳的門忽然大開,接著是管家略有些慌亂的聲音:「殿下,您不可以這樣。」
「我知道,別擔心。」是那個人的聲音,沒錯,他聽得出來,但是現在怎麼辦?他不可以出去見他,因為羅伊斯不允許,也因為他實在太難看了,傑恩慌不擇路地閃到一根柱子後面,樓梯下有個小小的裝飾角落,他死命地擠了進去,縮成一團,心在砰砰亂跳。
「傑恩閣下,我知道你聽得見。」是他在說話,很好聽的溫柔的聲音,和羅伊斯的聲音有點想像,那個時候羅伊斯也是這樣對自己說話的,還會對自己笑......
「我並無惡意,只是順路來拜訪您和我弟弟,既然您不方便見我,我能夠理解,不過這份禮物不是單送給您的,而是送給您和我弟弟兩個人,所以您完全沒有必要感到為難而拒絕,還有,我知道您對太空物理學很感興趣,我碰巧認識幾位這方面的教授,把名片留在這裡了,如果您願意的話,可以和他們聯絡一下。好,就這樣了,希望您平安幸福,我告辭了。」
他揚聲說完,回頭對管家說:「我已經說明了,這是送給他們兩人的禮物,這樣的話,如果傑恩閣下單獨拒絕,是不是不太禮貌呢?就算要拒絕,也得等我弟弟回來再決定吧。」
管家露出職業笑容鞠躬說:「我代替我家少爺和傑恩少爺感謝殿下的厚意,明日一定會給殿下一個滿意的答覆的。」
「那很好,告辭了。」第四王子也露出笑容,彬彬有禮地走了出去。
傑恩躲在角落裡,過了好久,管家才出現,他探出頭來問:「走了嗎?」
「傑恩少爺您躲在這裡幹什麼?!」管家急忙過來幫助他笨拙地爬出來,替他拍打著身上的塵土,「我放水給您洗澡吧。」
「走了嗎?羅伊斯的哥哥?」傑恩提心吊膽地問。
「是的,走了,您完全不用擔心了。」
「那麼禮物呢?他說是送給我和羅伊斯兩個人的,我不能拒絕,是真的嗎?」
管家歎口氣:「是的,傑恩少爺,您是不能代表少爺拒絕的,因為你們畢竟還沒有......」
他有些為難,傑恩卻無心這些,著急地問:「那他留下了嗎?!」
「是的,可是傑恩少爺......\"管家著急地說。
「我懂......不能吃......」傑恩垂頭喪氣地說,「要不然羅伊斯會不高興的。」
看著他眼淚汪汪的樣子,管家都開始於心不忍了,安慰道:「傑恩少爺,這不是少爺不高興的問題,而是如果您收下了,對羅伊斯少爺和第四.....咳!他之間的關係會有些妨礙,您知道,羅伊斯少爺和其他少爺們的關係一直都不太好。」
「我知道。」傑恩想起那個時候羅伊斯很平靜地跟他說的那些話,現在想起來,他卻能清楚地感覺到當時羅伊斯心裡的痛苦,並不是那麼輕描淡寫就過去的。
他勇敢地抬起頭,對管家勉強地笑了一笑:「我不會吃的,現在我就上去洗澡,然後我就去睡覺,一直睡到羅伊斯回來為止,那樣就不會感覺餓了!」
「那麼,中飯的時間,需要叫您起來嗎?」管家問。
傑恩認真地想了想:「不用,現在就端來給我吃吧。」
自從羅伊斯命令他減肥以來,這是傑恩過得最快樂的一天了,首先他在提前吃過午飯時候,多少解決了一點肚子的空虛,滿足地上床睡覺了,而且這覺睡得很長,醒的時候就快到晚飯時間了,羅伊斯回來之後看到了那個放在客廳桌子上的包裝完整的禮包,聽完管家說明之後,這麼多天第一次欣慰地對他笑了,把他摟到懷裡親了又親,不停地對他說:「我知道你可以的,寶貝,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堅持住的,我知道,你可以的......看,並不是很難對不對?你忍住了,寶貝,你終於學會自製了,這多好啊。等你完全減下來之後,我會讓你吃的,想吃什麼都會買來給你,但就是不能像從前那樣吃那麼多,但是我不會讓你再餓了,好不好?就這麼堅持下去,好不好?」
為了表示獎勵,晚餐還特地給他多加了一份蔬菜色拉,沒有放色拉醬和調料,但傑恩照樣狼吞虎嚥地吃得很香,飯後羅伊斯又像從前那樣,陪著他下了兩盤棋,感覺有些疲倦了,於是上床睡覺。
可是傑恩半夜就醒了,大概是白天睡太多,想著要睡要睡不然又會覺得餓,閉了半天的眼怎麼也睡不著,羅伊斯倒是睡得很沉,任他在身邊翻來覆去也沒有任何反應,傑恩有些小小傷心了,原來只要他動作稍微大一點,羅伊斯都會立刻驚醒的,甚至父親剛去世的時候自己做惡夢驚叫,還是被羅伊斯給弄醒的,然後就會抱著他哄......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是自己開始發胖嗎?不,好像很久以前就有不同了,只是自己一直沒有察覺。
羅伊斯是真愛自己嗎?他有些想不明白了,應該是愛的,不然不會對自己那麼好,那麼溫柔,父親說過,如果娶了自己,他就喪失了繼承他父親的財產的資格了,所以應該是愛自己的,可是......愛會不會變呢?比如說自己變胖了,變得很能吃,或者變得很醜......

爸爸說了,不能相信任何人,有的時候,即使是你的伴侶都不能相信,自己是海登博格,是銀河系的人,而且是帝國境內目前唯一的,銀河系的人......
好孤獨的感覺啊......為什麼以前從來沒有察覺到呢?自己竟然是那麼無助,自己真的什麼都沒有......沒了羅伊斯,就什麼都沒有了......
好餓噢,好餓噢......肚子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熟悉的感覺,餓得胃裡就像是有團火在燒,餓得頭也暈暈的。喝點水會不會好些?他這樣想著,下床走到浴室裡,直接把嘴巴湊到水龍頭下面,狠狠地喝了半天,喝得肚子都鼓起來了,還是餓。
再回到床上,閉上眼睛 ,沒有一會就又得下床,因為喝多了睡要噓噓。
如此三番,直到外面的天空微微發亮了,他還是沒睡著,而且餓得手腳發抖,額上滲出了冷汗,心裡發慌,似乎隨時都會倒下去的樣子,傑恩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不行!再不吃東西他絕對會扛不住!雖然現在還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但是一定不妙。
對了!客廳裡有禮包,裡面都是甜點!昨天管家想收起來的卻被羅伊斯攔住了,他笑著說就要放在那裡,因為他信任自己可以控制,不會偷吃了,沒錯,就在那裡。
餓得已經快失去理智的傑恩跌跌撞撞地幾步衝下了樓,藉著窗外的微光,果然看見了那個禮包靜靜地放在客廳的桌子上,散發著誘惑的光芒,他飛快地撲過去,嗤啦一生,扯開了精美的包裝紙。
客廳裡的燈光忽然大亮,傑恩一驚,然後從身後傳來了羅伊斯冷冷的聲音:「你在幹什麼?」
羅伊斯的臉色好可怕,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可怕......傑恩心裡忽然感覺到了恐懼,非常強烈的,以前從來沒有意識到的一種恐懼,他不明白到底到底是在害怕什麼,但就是害怕......
看著羅伊斯一步一步地向他走過來,傑恩的腿都軟了,勉強扶著身後的桌子不讓自己倒下去。
終於,羅伊斯站在了他面前,低頭看著他,傑恩的臉白得毫無血色,身子在微微顫抖,他在害怕?他也明白自己做錯了?那為什麼還要去做?!他真的就一點都不能控制自己嗎?真的就要自己無時無刻地派人盯著他才行嗎?!
「傑恩,你讓我,很失望。」
從來沒有聽過的,低沉的聲音,很嚴肅,很冷酷.......一個字一個字地落在傑恩心裡,冷,徹骨地冷著,冷得他手腳都成了冰。
說完這句話羅伊斯就轉身似乎要離開,傑恩這才反應過來,撲到他身後伸出雙臂抱住了他,帶著哭腔說:「羅伊斯!羅伊斯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是我錯了!我剛才餓昏了頭什麼都不知道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吧,下次我再也不敢了......羅伊斯......」
感覺到後背上有熱熱的液體濡濕開來,羅伊斯的心也有一時的軟弱,可是低頭看見傑恩露在睡衣外的手臂白胖鬆軟,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樣子,心裡怒火又起,他猛地回身一把推開傑恩,咆哮著說:「下次!下次!我都給你多少次機會了!你改了一點沒有?!傑恩,你怎麼還不明白,這樣是不行的,人要學會控制自己,你現在這麼放縱自己,將來怎麼辦? 你看看你都變成什麼樣子了?你知道現在的你像什麼嗎?像個怪物!」
傑恩被推得往後退了好幾步,差點摔倒,睜大眼睛,像是不認識一樣看著這個臉色發青,對他咆哮的男人,不相信地搖了搖頭,低聲說:「你不是羅伊斯......羅伊斯不會這麼對我的.....他不會的.....\"
「傑恩,你錯了,我還是我,但是你已經不是你了,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那麼乖巧懂事善良,你自己什麼都會打理,不讓我,還有閣下為你操一點心,可是現在的你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你為什麼什麼都聽不進去呢?!」
「你胡說!」傑恩忍著滿眶的淚水叫了起來,聲音尖銳刺耳,「你就是嫌棄我了!因為我長胖了我不好看了所以你嫌棄我了!這不是我的錯!我真的很餓,真的真的很餓!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因為你從來沒有挨過餓!」
羅伊斯費了好大的力氣控制自己不要一個耳光扇過去,他壓住了火,盡量平靜地說:「傑恩,你錯了就是錯了,不要給自己找借口說什麼你餓了,餓得受不了,誰會相信?你是第一天就吃那麼多的嗎?!之前你不用吃這麼多為什麼現在會這樣?」
「我不知道......嗚嗚,我不知道......」傑恩真的都快瘋了,為什麼羅伊斯不相信他?為什麼?連羅伊斯都不相信他,他還能到哪裡去?爸爸,爸爸,你在哪裡?你這個時候為什麼不在我身邊?我好害怕,我什麼都不知道了.....爸爸......
淚眼迷濛中,他哽咽著向羅伊斯伸出一隻手,求助地在空中發著抖:「羅伊斯......羅伊斯......我好冷.....好怕.....羅伊斯......」
羅伊斯的身體動了動,像是想過來抱住他,但是終究沒有過來,沉聲說:「說你以後不會了,絕對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了。」
本來是點個頭就可以的事情,傑恩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下不了這個決心,大概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不再犯。
看著他猶豫的樣子,羅伊斯的火更大了,稍微提高了聲音:「傑恩,你實在有負海登博格家的名聲,像你這樣的人,將來出去之後,別人會用怎麼樣的眼光看你你知道嗎?一個連自己的飲食都控制不了的人!絲毫沒有自制力的人,你知道會有多少人嘲笑你的軟弱嗎?不要只顧著自己,你要想想你的家族,你的姓氏!雖然你現在還小,總有一天你會長大的,那時候你還這樣嗎?我可以照顧你,但是我不能完全負擔你的一切!」
傑恩幾乎是憤怒地看著他,心裡一個聲音不停地再喊,夠了!夠了!不要再說了!不要再提我的家族!我的姓氏!你根本就不知道那對我來說代表著什麼!
他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收回了伸出的手,目光直視羅伊斯的雙眼,咬了咬牙說:「羅伊斯,我不是在給自己找理由,我是真的餓了,信不信由你!不是我不能控制自己,我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但我沒有撒謊,也不是嘴饞,你說我軟弱,我不承認!」
清晨的金色陽光透過窗簾,灑在他淚痕未乾的臉上,花園裡響起了小鳥的叫聲,管家早就起來了,站在門外不敢進來,傑恩的藍眸清澈見底,堅定地看著羅伊斯。
羅伊斯先是小小的驚訝了一下,接著就被更大的怒火燒昏了頭,這個傑恩!乾脆無賴到拒絕承認了嗎?!他本來已經絕望了,想著反正小情人總是要偷吃的,這次也不過是因為是老四送的禮物,犯了雙重錯誤他才會生氣,想懲罰他一下,現在可好,擺出這副樣子,一臉隨你怎麼辦我就是要吃的樣子,太無賴了吧!難道是吃準了他現在要利用他不能趕他走?!
根本也不去考慮傑恩有沒有這個心眼,羅伊斯就惱怒地開了口:「傑恩,我聽夠了你的話!給我聽清楚,我不相信你!一點都不相信!你根本不是餓,因為你根本消耗不了那麼多東西,看你現在胖成什麼樣就知道了!而且你昨天都可以忍耐的為什麼今天不能?不要說是因為你早上會餓得比白天厲害!根本就是你自己控制不住!還給我到處亂找借口!還不認錯!我雖然在你父親面前發過誓要照顧你一輩子,可是你也不要太過分了!我的責任我會負,難道你就心安理得地利用我一輩子嗎?!」
原來他是這麼想我的......他一點都不相信我.....如果你沒有在我父親面前發誓,現在你是不是就要趕我走了?因為我又胖又能吃......
傑恩知道自己自制力很差了,他拚命想忍住的淚水,卻怎麼也忍不住,小溪般順著臉頰流下來,心痛得縮了起來,不像餓的時候那麼火燒火燎,慢慢的,痛下去.......好痛......
「羅伊斯你聽著......」他竭力保持著站立的姿勢,實際上他已經難受得恨不能立刻倒下去,用手臂護住自己,緊緊的蜷縮起來,這樣心是不是就不會那麼疼了?
聲音帶著哭腔,卻是那麼地堅強:「我不是你的責任,也不想當你的負擔,不管你在我父親面前發過什麼誓,我都不會賴著你的......」
不要哭,不要哭......不要哭......
「我發誓......我會照顧自己,不用你操心.......」
不要哭.....傑恩,不要哭......
「你花費在我身上的所有.....包括為我父親治病下葬的費用,等我十八歲之後,會還給你......」傑恩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看著羅伊斯的臉哭著喊了出來,「我一分錢都不會欠你的!」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向外面衝去,直接衝上了樓。
早上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羅伊斯本來是想請一天假的,傑恩今天的反應太反常了,他真有些不知所措,難道是心理壓力太大?傑恩雖然還小,但是也是有壓力的,尤其他一直在家裡,很少出門,是不是這樣的原因導致他有了心理障礙呢?好像是有聽說,心理壓力過大的人通過暴飲暴食來減輕壓力,暴食症就是這麼來的,看樣子不應該一味地苛責傑恩,也許問題真的不在他身上,需要找個醫生過來看看才好,好像醫院裡還沒有專門負責海登博格的心理醫生,不知道別的醫生對銀河系人的心理有沒有研究?
他走的時候,傑恩縮在被子裡睡著了,臉上淚痕未乾,想去親親他,抱抱他的,又怕驚動了他,兩個人更尷尬,於是就這麼悄悄地離開了,今天是他去軍部報道的日子,不能遲到,也不能不去,道隆公爵親自提名他進入統合作戰部,雖然目前只是兼任一個閒職,但將來呢?誰敢說他不能成為帝國元帥?
關於被撕開的禮物,他根本沒放在心上,好吧,反正自己也打好主意,要取代老五的位置暫時站在老四這邊了,收就收吧,皇帝陛下會知道,很多人都會知道,那又怎麼樣?不過是一包甜點而已,就算是皇帝明天問起來,自己也可以輕鬆應付過去,四哥現在也學乖了啊,像從前那樣,動輒一棟別墅送過來,想收都不敢,太張揚了,現在怎麼樣?大家心裡明白了就行,哥哥送弟弟一盒甜點很特殊嗎?
他隨著這次進入軍部的年輕軍官一起走入會議室,肩上的將星閃閃發光,尤為顯眼,別人有些敬畏地保持著和他的距離,幾個老傢伙卻有意過來跟他打了招呼,熱心的樣子似乎他現在反而是爭奪王位的大熱門了。
前方講台上的道隆公爵,現任帝國元帥已經八十歲了,頭髮變得夜色一般黑藍,精神好得連羅伊斯都感到嫉妒,這樣的老人,是整個家族的支柱吧?道隆小姐聽說正在和一個上二十代都沒有從軍記錄的侯爵之子熱戀中,所有人都反對,只有老公爵一個人讚成,他的理由是:道隆家的女孩既然嫁不到軍界的第一,那麼就乾脆嫁和軍界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人好了。
老五這次,栽得不輕啊,他實在是太笨了,都不知道把愛情和婚姻分開,更不知道在某些時候,犧牲愛情才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不過這樣也好,不然老四怎麼會找上自己呢?老大那邊已經有了老三了,他需要有個人安插在軍界吧?想著羅伊斯唇邊露出冷笑,暫時和你合作吧四哥,只是暫時噢,我的目標,可不僅僅止於在你登上皇位的時候,從你手中接過元帥權杖那麼簡單呢。
道隆公爵的訓話大約持續了一個小時,老元帥面不紅氣不喘地下了台,有辦公廳的人宣佈休息十分鐘後由副總長訓話,房間裡的年輕軍官們大多沒有動地方,只是稍微放鬆了筆直的坐姿,羅伊斯卻不耐煩,想著時間反正還早,出去喝杯咖啡也好。
他剛走出大門,就看見他的副官急得熱鍋螞蟻一般地亂轉,看見他出現,疾步奔過來,把通訊器遞給他:「殿下,侍衛長電話,急事。」
羅伊斯心裡一沉,有不好的預感,搶過電話剛說了一個喂,那邊的侍衛長和管家就同時叫了出來:「殿下!傑恩少爺不見了!」
羅伊斯心裡一驚,下意識地看了看周圍的人群,繼續用很鎮定的聲音說:「慢慢說,不要著急,怎麼回事?什麼時候發現的?」
話筒那邊是管家焦急的聲音:「早上少爺離開之後,傑恩少爺吃過早飯,照例去後面花園裡坐坐,可是今天傑恩少爺心情不太好,所以過一會兒我去看看他有沒有什麼要求的時候,發現他不在,以為他是回房間了,可是房間裡也沒有,樓上樓下都找過了,沒有他的蹤跡。」
「好了,」羅伊斯打斷了他的話,「有人拜訪嗎?」
「沒有,殿下。」侍衛長答道。
「他不見的時候,穿的什麼衣服?」
「很平常的家居服裝,灰色。」傑恩因為不常外出和見人,加上最近身材發胖,所以根本沒有可以穿出去的服裝,這點管家比誰都清楚。
「去看一下臥室立櫃的最底層抽屜,裡面有個金屬盒子還在不在。」羅伊斯吩咐道,隨即問侍衛長,「今天除了我的車子之外,有車子進出嗎?」
「只有食品庫的送貨車,來送每日的食物。」
「停了多長時間?」
「約二十分鐘。」
「馬上調查那輛車離開之後的行程,只要是落地的時間,都給我弄清楚!」羅伊斯狠狠地撂下一句話,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大,不會吧?傑恩是很怕出門的,他甚至在自己的陪伴下面對陌生人也會戰戰兢兢,現在怎麼有那麼大的本事會離家出走了?!
就為了早上那說不上爭吵的意見分歧?那麼溫順的小傢伙會這麼激烈地反對自己嗎?沒有後台他敢這麼做?
老四嗎?
他還沒有想完,那邊已經傳來了管家的聲音,基本是在他預料之內的:「不在了,殿下,我沒有看到什麼金屬盒子。」
來真的了嗎,傑恩?我知道你什麼都不帶走也會帶走那個的,那個裝了你祖先留下的紀念品的,在你眼裡無比珍貴的盒子。
狠狠地錯了錯牙,不理會身邊紛紛往會議室走去的軍官們,羅伊斯抬手招過自己的副官,很簡單地說:「回近衛軍司令部。」
「將軍?」副官很疑惑地看著他,「可是會議還沒有開完。」
「這是緊急情況。」羅伊斯頭都不回,逆著人群的流動往外走去,聲音冷峻得讓人不寒而慄,「還有,立即通知近衛軍,以東四十區為中心,方圓十個街區,進行一級戒嚴,半小時後我要看到結果。」
副官驚得目瞪口呆,一邊急忙跟上一邊說:「可是將軍,現在是非戰時......」
「就說是演習好了。」羅伊斯不耐煩地丟下一句。
這場所謂的演習轟轟烈烈地一直持續了六個小時,羅伊斯根本沒有請示近衛軍名義上的最高統領就自作主張地命令屬下封鎖了東區的街道,荷槍實彈的近衛軍士兵們隨處可見,甚至連巡航艦也被調來在頭頂上飛來飛去,憑空增加了威攝力。
「將軍,軍部來電。」副官面對這樣的大場面,已經都快說不出話來了,看著頂頭上司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鐵青的臉,小心翼翼地把通話筒帝遞過來,羅伊斯眉頭緊皺,接過來聽了聽,短暫地說:「稍後在下會向您提供詳細匯報。」就掐斷了通話。
「將--將軍,這樣真的好嗎?」副官都快哭出來了,起初的一個小時裡,只有幾個因為交通封鎖而抱怨的市民匯報到帝都道路處,引起了對方的詢問,得知是演習之後,很大度地表示理解,可是隨著封鎖的時間延長,範圍擴大,以及近衛軍士兵的沿途搜索,抱怨聲越來越大,漸漸的,軍部,市政廳,內務局......都打電話來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剛才打電話來的可是軍部副總長,卻被殿下如此輕率地掛掉了,是不是下一個電話,將由他面對帝國元帥的怒氣呢?
羅伊斯逐漸失去了表面上的平靜,變得油煎火燎一般,傑恩到底去哪裡了?起初他認為傑恩只不過是一時生氣,頂多跑到隔壁的院子裡去對著人家樹上的果子流流口水,到時候自己把他領回來就好了,最多鬧點笑話,可是整條街都找過了,也沒有他的影子,他開始有些感覺不對。
或者是他趁機藏到食品庫送貨的車裡混出去了?這也有可能,如果他餓得失去理智,看見一車的食品不可能不動心,說不定想偷點東西的時候卻發現車開了,到時候自己把他從車裡抱出來的時候,不知道他已經嚇成了什麼樣子。
那輛車很快就找到了,裡面詳細地搜查過,沒有人藏在裡面,而且從他家開出之後,也沒有停留,除非傑恩有本事從半空中跳下來,否則......
羅伊斯派人嚴密地看守著貨車司機,查了一,,從表面上看,他只是個小小的司機而已,和第四王子或者其他人沒有任何聯繫,但是現在,羅伊斯已經到了病急亂投醫的地步了。
耳邊聽著各處傳來的報告,看著天色已黑,越來越多的陸上車被堵在封鎖線外進不來,羅伊斯唇邊始終掛著一抹冷笑,無動於衷地看著,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傑恩,我一定要把你找出來,在你還沒有被傷害之前!
你是我的,任何人無論想要對你做什麼,都得先問過我的意見!不管你是我的工具也好,擋箭牌也好,愛人也好,我只知道,在我沒有放手之前,你是逃不掉的!
副官再度遞上話筒,這次是帝國皇帝陛下。
「羅伊斯,你在幹什麼?」皇帝陛下的聲音很平和,不像想像中的勃然大怒。
「我在尋找丟掉的東西,父皇,如果給您帶來麻煩了,我非常抱歉。」
「不,不,我的孩子,是整個帝都都被你帶到麻煩裡了,現在各部門的詢問電話已經擁擠到超出範圍,大家都不堪重負,而演習來說,時間也夠長的了,你是發現什麼恐怖分子要對帝國不利嗎?還是丟失了你的海登博格?」
羅伊斯深吸了一口氣:「是後者,父皇。」
「噢呵呵呵呵。」皇帝陛下發出意味深長的笑聲;「我的孩子,你還是太嫩了,我雖然不是軍人,可是我習慣的方法是,不管有多少方法,直接找到敵人並且面對他,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這麼快就看清楚了嗎?真不愧是老狐狸,不過父皇你的意見,竟然是要挑動我和你的另一個兒子這就扛上嗎?你這麼迫不及待地要看我們的鬥爭是嗎?還是對你來說,兒子,只要有一個繼承皇位的就可以,別的都是用來犧牲和訓練的工具?
那就如你所願吧,父皇。
把話筒扔還給副官,羅伊斯簡單地下令:「演習狀態解除,各單位歸隊。」
「是!」副官大喜過望地說,但是羅伊斯的下一個命令又讓他發了傻,「召集我的衛隊和近衛軍今天的當值編製,前往第四王子殿下府。」
對於羅伊斯今天的反常舉動,第四王子殿下不可能不知道,對於在夜幕降臨之際帶了一大隊人馬浩浩蕩盪開到自己家門前的這種行為,他反而表現得一點驚訝都沒有,態度自然得像是這才是他們兄弟間的拜訪方式,還親自到客廳門口迎接自己的弟弟。
還沒有等他的問候出口,羅伊斯就搶先發問:「傑恩呢?」
第四王子恰到好處地愣了一下,微笑著反問:「什麼?」
「傑恩呢?」羅伊斯加重了語氣,如果你們希望我是個衝動不顧後果的人,那麼我就演一次給你們看看吧,畢竟一個沒有心機的人要好對付得多了是不是?
「傑恩閣下嗎?我沒有見到他,怎麼,他來這裡了嗎?」第四王子很奇怪地問。
「四哥。」羅伊斯直視他的眼睛,「不要再裝了,你昨天才見過傑恩,今天他就離家出走了,你不覺得,這也太巧了嗎?」
第四王子殿下驚奇地看著他,反問道:「你認為......是我?」
「很遺憾我不做他想,請你,現在把傑恩交給我,雖然我不明白你是怎麼說動這個小傻瓜聽從你的,但是這不重要,我現在只要把他帶走。」羅伊斯斬釘截鐵地說,「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
「我想你誤會了,六弟。」第四王子體貼地說,「傑恩離家出走了嗎?我知道你的心情一定很不好,可是這樣於事無補,坐下來,喝點東西,想一想,他有可能去哪裡?」
「少來了!」羅伊斯粗魯地撥開他的手,瞪著眼睛說,「他那麼膽小,根本沒有出過門,如果沒有人接應他,他會上哪裡去?他唯一接觸過的人就那麼幾個,除了你,還會是別人嗎?!」
事實上著也是他頭痛的一件事,看到第四王子的時候,他已經覺得不太可能是他帶走了傑恩,尤其是,傑恩很謹慎,不太可能聽一個只見過兩面的人的話就離開家,雖然自己基於作戲的目的還必須咬住他不放,可是......傑恩到底去哪裡了呢?
不是離家出走嗎?那為什麼把那個對他來說意義重大的金屬盒子帶走了呢?
還是被人綁架了?不可能,沒人能悄無聲息地在自己家裡把他帶走,侍衛們不是吃素的。
被人毀屍滅跡了嗎?傑恩的價值在於活著,就算有人要對付自己,應該也不會把腦筋動到傑恩頭上。
到底去哪裡了呢?
第四王子看他臉色陰晴不定,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不要著急了,弟弟,傑恩不會有事的。」
羅伊斯冷冷地笑了笑,直截了當地說:「現在把傑恩交出來,我們之間什麼事也沒有,不然的話,四哥,請不要怪我撕毀協定了。」
第四王子的臉色變了變,輕笑著問:「協定,什麼協定?」
羅伊斯倨傲地昂起頭:「你不承認就算了,不過,我遲早會提醒你的,我擔保你會後悔。」
第四王子終於去掉了笑容,很冷淡地說:「六弟,我真不敢相信這是你能說出來的話,如果你不願意的話,那麼,你要投向老大的麾下嗎?我可以擔保我絕對不是帶走傑恩的人。」
羅伊斯逼近他,凶狠地說:「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的!現在你還有最後一個機會,我要在五分鐘之內看到傑恩。」
知道現在說什麼也白搭了,第四王子沉下了臉:「你可以在五分鐘之內離開我的家。」
羅伊斯姿態優美地鞠了一躬:「非常願意,可是近衛軍衛隊可能基於某些原因,會對附近街區進行封鎖,希望您不要介意。」
「我馬上就要進宮面見父皇。」第四王子淡淡地說,「希望不會對你執行公務有所妨礙。」
就在兩個人劍拔弩張的時候,羅伊斯的副官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來不及向第四王子殿下行禮,直接把通話器遞給了羅伊斯,本來以為又是皇帝或者其他人來追問的羅伊斯厭惡地別開了頭,聽見裡面熟悉的聲音時卻驚訝地一把搶了過來。
「殿下!」管家幾乎是失態地喊著,連站在周圍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找到傑恩少爺了!」
守在第四王子府外嚴陣以待的衛隊和近衛軍一直在心裡默默地祈禱不要發生什麼讓他們無法收拾後果的情況,雖然各位王子殿下之間的不和盡人皆知,但是這麼明刀明槍地堵住別人的門口,萬一起了衝突,兩位王子殿下自然是不會好過,可是他們的前途也就盡毀了。
還好,沒有過多長時間,第六王子殿下握著通話器從裡面旋風一般地衝了出來,臉上的神色且驚且喜,一句話都不說,只是揮手示意解散,自己當先跳上了陸上車,順便一把把司機推到了旁邊,隨行副官跟著跳上去,還沒來得及站穩車子就呼地一聲發動,害得他半個身體晃出了車外,差點從半空裡掉出來。
羅伊斯不顧交通規則地把車子速度加到最大,一路橫衝直撞,尾部衝出的蒼白火焰表明車子的動力已經到了極至,司機早已縮在副駕駛座裡聲音都發不出來,副官想去阻止他的上司,可是實在沒有勇氣。
其實管家的話很簡單:「找到傑恩少爺了,他沒事。」
那一瞬間,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心裡裂開了,暖暖的,但痛,痛到羅伊斯無法思考,傑恩對他,到底意味著什麼。他只剩下一個念頭,不能失去傑恩!
無論如何,他不能失去那個金色頭髮藍色眼睛的天使,在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那麼信任自己,完全是出自本心地依賴著自己,那麼單純地在自己懷裡笑著......
傑恩......傑恩......
年輕的王子殿下以從未有過的速度飛車開過被夜色籠罩的帝都上空,像一顆流星呼嘯而過,不顧一切地飛奔著。
車子還未停穩,他就開門直接跳了下去,在落地的時候摔了一跤,侍衛長過來想扶起他卻被他猛然推開,跌跌撞撞地往房間裡衝去,似乎有無數個聲音在耳邊喊:「他沒事!傑恩少爺沒事!」可他充耳不聞
,一心只想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雙手去確認,他的傑恩,是否真的安然無恙?
屋子裡燈火通明,似乎還有很多人在周圍,羅伊斯根本不管,奔進客廳,一眼看見了他的寶貝情人,傑恩傻乎乎地坐在沙發上,胖乎乎的小圓臉髒髒的,捧著牛奶杯好像在發呆,看見他進來了,慌亂地起身,似乎要撲過來,可是又遲疑了。
羅伊斯瘋了一般撲過去一把抱住他,不知怎麼的雙腿忽然軟到無法站立,而傑恩也撐不住他的身體,兩人就這麼一起倒在地毯上,周圍的人七手八腳地過來把他們一起扶起來,羅伊斯的手臂卻還緊緊抱住傑恩,怎麼也不肯放手,傑恩抬頭看看他,忽然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別哭。」羅伊斯費力地說,全身的力氣彷彿在剛才都已經抽乾,想安慰傑恩,想問他為什麼消失,想罵他一頓......可是全然沒有力氣,只有緊緊地抱住他,再不放開。
傑恩抽泣著點頭,可是眼淚還是從那雙碧藍的眸子裡泉水般地湧出來,他抬手環住羅伊斯的脖子,努力而笨拙地試圖把彼此的距離拉近,就像從前常做的那樣。
「你沒事就好......」過了半天,羅伊斯才說得出一句完整的話,傑恩的淚水打濕了他的軍服,熱熱地烙在心口上,一滴,又一滴......他積聚了半天,又說了一句,「你沒事就好。」
在這種突發狀態下,最鎮定的就是稱職的管家先生,在主人已經完全不理會外務的時候,他有條不紊地一一指揮著:衛隊,解散,侍衛,各回原位,皇帝陛下的詢問電話?請明天打來,廚子,給兩位少爺準備晚餐,洗澡就暫時不需要了,拿熱毛巾過來......
折騰到半夜,終於一切就緒,傑恩被安排上了床,羅伊斯也回過神來了,抽空問管家是在什麼地方找到他的,管家的回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我發現傑恩少爺的時候,他在地下室裡,嗯,可能是因為我鎖了門所以他出不來,又不好意思叫人。」
地下室......羅伊斯徹底無語了,然後他又問了一句;「他當時在幹什麼?」
管家看向他的眼神充滿同情:「哭累了縮在角落裡就睡著了,還抱著殿下你說的那個金屬盒子。」然後他也加了一句,「不過地下室天花板上的臘腸給吃掉了一半,是蘸著今天剛買來的果醬吃掉的。」
羅伊斯好像是自己偷了東西一樣藍了臉,乾咳了兩聲就急急忙忙地上了樓,看見傑恩迷迷糊糊蜷在被子裡,好像又要睡著的樣子,過去溫柔地摟住他,撩開金髮,吻了吻,低聲說:「要不要再喝點牛奶?」
傑恩半睜開眼睛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扯著羅伊斯衣服上的扣子,嘟起小嘴搖搖頭。
知道這小傢伙還在生氣,羅伊斯歎口氣把他擁入懷裡,使勁揉揉他的頭髮:「你知不知道今天我有多擔心?我以為你跑丟了......或者是被人拐走了.......」
「我才沒有那麼白癡。」傑恩不滿地抗議,忽然想起來自己做的事情也聰明不到哪裡去,不覺紅了臉,狠狠地瞪了羅伊斯一眼,還不甘心,乾脆在他抱著自己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餓急了吧?」羅伊斯明白他的心思,柔聲說,「所以看見有人送貨就跑到地下室去了,結果自己卻出不來,真像個掉進陷阱的小老鼠呢。」
他慢慢低下頭去,把臉貼在傑恩光潔的額頭上,歎了一口氣,緩緩地說:「我不會再要求你了,傑恩,什麼都不要了,只要你平安就好......別的我已經什麼都不要求了,你想吃什麼,吃多少,我都依你,好不好?別再這麼嚇人了,你知道我聽見管家說你連閣下留給你的盒子都拿走了,我還以為......你是真的離開了,可是外面這麼大,這麼危險,你一個人.....該怎麼辦呢?」
傑恩不作聲地聽他說,眼圈漸漸地紅了,抬起手放在他胸口,委屈地說:「我只是想爸爸了......爸爸從來沒讓我挨過餓,雖然日子很苦,他都是盡我吃的......還有爸爸留給我一張卡,說那裡面有錢,可是我沒到十八歲是不可以動用的,我想看看到底有多少錢,能不能還給你......」
「小傻瓜!你又不欠我的,說什麼還不還,那些錢都是你的。我養你,就像丈夫養妻子一樣,是天經地義。」
傑恩噘起小嘴,含糊地抱怨了兩句,忽然把頭埋進他懷裡,悶聲說:「我是真想走的!早上我好生氣!我想著再也不要見你,再也不要了!」
羅伊斯絲毫沒有動氣,仍舊溫柔地撫摸著他的後背,輕聲問:「真的嗎?」
「嗯,真的!!」傑恩氣勢洶洶地回答,抬頭看看他,玩著羅伊斯衣服上的扣子,很小聲地補充;「可是剛才......看你很著急的樣子,我就決定,原諒你了。」
羅伊斯微笑著,低頭吻上了那張小嘴,許久不曾有過的,甜蜜的感覺,讓他深深沉醉其中,其實傑恩就是胖了一點,也沒什麼不好啊,他難道還能繼續胖下去,毫無節制了?要不是阿爾法星系的醫療技術不適合銀河系人,他真想就把傑恩拖去做個塑身,然後隨他想吃多少吃多少。
唉,就這樣吧,別再鬧了。
熱吻結束之後,他拿著牛奶杯細心地一口一口地喂傑恩喝牛奶,然後看著他朦朧睡去,還緊緊地偎在自己懷裡不走,溫軟的身體如小貓一般惹人愛憐,終此一生,他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如此信賴他的人。
雖然決定了不再限制傑恩的飲食,可是再次看見他在自己面前大吃大喝,一口氣灌下超過一升的牛奶,羅伊斯還是有些心有不甘,好在傑恩經過上次之後,也學乖了些,很自覺地不吃那麼多了,努力控制著自己的飯量,起碼保持在一個羅伊斯看得過去的份量上。
「對了,傑恩,我帶位醫生回來看看你吧?」羅伊斯有一天漫不經心地提到,傑恩稍微放慢了吃飯的速度,驚訝地反問:「醫生?不要!」
「嗯,不是那種醫生啦,我指的是心理醫生。」羅伊斯很泰然地說,「就是和你談談話的那種,我總覺得,你最近的反常可能和心理有關,閣下就這麼突然去了,你心情不好,又一下子到了這裡,發生了好多事情,我很忙,雖然我很想照顧你,但是這種事還是要專業的來比較好,你說對不對?」
傑恩皺起眉毛,不願意地說:「不要了......我聽你的話,慢慢減肥就是了,現在我已經不太覺得餓了啊,要見醫生.....不要了,我這個樣子,太丟臉了。」
小傢伙你既然這麼愛美為什麼就控制不了自己少吃啊?羅伊斯在心裡暗暗地說,表面上還安慰著傑恩,「不要緊的,你胖不胖又不是給他看的,我都不介意了,你還怕什麼丟臉。」
「羅伊斯。」傑恩認真地問,「你是不是也覺得,我胖得太過分了?」
對於這個問題,羅伊斯已經麻木了,他也很認真地說:「沒有,傑恩,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我在意的,不是你的身材和相貌,而是你這個人。」
「可是你又說要帶醫生來看啊,明明就是很介意。」傑恩不滿地噘起小嘴,想了想,撒嬌地說,「羅伊斯,我會努力減肥的,你不要叫醫生來好不好?」
「寶貝。」羅伊斯看著他期盼的小臉,實在也說不出什麼來,為什麼傑恩對醫生好像很牴觸的樣子呢?以前好像也沒有過啊。
算了,不喜歡就不要強迫他,免得把他逼急了來真的離家出走,現在他要應付的事情太多了,實在沒有精力再花在意外情況上,也許海登博格的思維的確和他是不一樣的。
送走了羅伊斯之後,傑恩啃著一個西紅柿溜回自己房間裡,管家也許會奇怪,他為什麼現在不喜歡到花園裡逗那些馬鈴鼠了,而是把上午時間都花在看書上。
從衣櫃的盒子裡拿出那個金屬盒子,打開,取出那本有著和他一樣金髮碧眼的青年男子照片做封面的筆記,翻到第一頁,上面用流暢優美的字體寫著一句話:
「我曾經以為,所有的苦難都會有盡頭。
傑恩.海登博格。」
羅伊斯花了整整一周的時間,處理那次緊急戒嚴的後遺症,忙得焦頭爛額,可是偶爾閒下來的時候,卻總是掛著一絲神秘的微笑,讓看見的副官莫名其妙,不明白明明是被訓了的長官為什麼還這麼開心。
中午去交通部的時候,碰見了上次給傑恩看病的醫生,羅伊斯忽然撇下隨行人員,幾步追了上去,吉雪亞醫生是來換駕照的,新的還拿在手上沒有收起來,看見他立刻熱情地招呼:「殿下,您好,傑恩閣下好嗎?」
「嗯,事實上我有點事情想請教您。」羅伊斯微笑著說,「傑恩......嗯,怎麼說呢,最近的情況有些奇怪。」
吉雪亞醫生立刻雙眼放光,很嚴肅地說:「那麼您應該帶他來醫院看看,傑恩閣下還小,萬一發生什麼情況的話可是會麻煩的。」
我現在已經夠麻煩的了,羅伊斯心裡想著:「其實並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他......他的食量變大了。」
話一出口,他的臉也微微發藍,不知道醫生會怎麼看他,不就是多吃了一點嗎?這也值得去咨詢醫生?是不是明天帝都的新聞頭條就是「監護人吝嗇過度,嫌棄海德博格食量過大」了。
「吃得多了嗎?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正在長身體,吃得多一點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吧?」吉雪亞醫生微笑著說,「您還真嚇了我一跳,要不是我知道你們還沒有結婚......」
「請問,這個和結婚有關嗎?」羅伊斯禁不住對這句話有點反感,傑恩還沒有到十八歲,他們之間欠缺的也就是一個儀式而已,有什麼不同嗎?傑恩已經是他的人了,誰都別想奪走。
「當然有關啊。」醫生擺出一副權威的態度,解釋說,「海登博格的懷孕反應三要素就是食量增大,嗜甜,以及發胖啊,不過既然你們還沒有結婚......殿下!殿下你怎麼了?!殿下!」
帝都的交通規則再一次受到第六王子殿下橫衝直撞飛車的挑釁,雖然他開得高高的,遠離其他車輛,還是有不少陸上車被他飛馳而過的氣流給弄偏了方向,一時各種鳴笛紛紛響起,怨氣沖天。
而當事人本身,是不會理會這等小事的,他急匆匆地從車上一躍而下,不顧後面的醫生鐵青著臉艱難地往下爬,而侍衛們亂做一團還有後面尾隨而來的帝國警車,大步衝進房間,劈頭就問:「傑恩呢?」
「傑恩少爺?剛吃過午飯現在在花園裡......」管家的話還沒有說完,羅伊斯就撇開了他,旋風般地衝過走廊,奔到花園裡。
陽光照在傑恩燦爛的金髮上,互相輝映著,好像他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可是他正在做的事情就比較讓羅伊斯不解:他正艱難地趴在地上,伸手在一個洞裡掏著什麼,幾隻馬鈴鼠在周圍激憤地跳著腳吱吱亂叫,忽然有一隻比較勇猛的竟然撲上前一口咬住了傑恩的衣服下擺,嚇得傑恩哇地叫了起來,身體一歪,笨拙地跌倒在地。
「傑恩!」羅伊斯的心臟差點停跳,飛撲過去一把摟住他,揮手趕走那些馬鈴鼠,拉起衣服看了看,沒有被咬到,才放下心來,拍打著沾在衣服上的泥土,略帶埋怨地說:「你在幹什麼?嚇死我了!」
「沒--沒什麼。」傑恩支吾著說,偷偷鬆開手,幾顆沾著泥巴的花生落在地上,立刻被飛跑過來的馬鈴鼠們撿走了。
羅伊斯沒去注意,溫柔地用袖子擦擦小胖臉上的泥土,柔聲說:「傑恩,寶貝,聽我說,認真地聽我說。」
他的棕色眼睛充滿柔情蜜意,讓傑恩幾乎沉醉其中,聲音也低沉的誘惑著他:「寶貝,你懷孕了,我們就要當爸爸了。」
「騙人。」傑恩以為他在開玩笑,嘟起小嘴抱怨。
「是真的!一定是的!」羅伊斯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唇角快樂地上翹,猛然拉著傑恩站起身來,攔腰高高地抱起他,仰頭看著傑恩,開心地大笑了起來:「我們要當爸爸了!你有小寶寶了!傑恩!傑恩!我的寶貝!是真的!全是真的!你要生我的兒子了!哈哈哈哈......我們要當爸爸了!」
好不容易趕上來的醫生看到這一幕大驚失色,喊道:「殿下!快把傑恩閣下放下來!不能壓迫他的肚子!快放下來!天啊!怎麼會這樣!傑恩閣下這種體型,起碼已經懷孕八個月了啊!難道你們之前都沒有注意到?!」
羅伊斯急忙把傑恩放下,輕輕揉了揉他的肚子,尷尬地解釋:「那個,因為他只是很能吃,所以我以為發胖也是吃多了的緣故......並沒有想到會是懷孕。」剛說完,因為害羞而把頭埋在他懷裡的傑恩就狠狠在手臂上咬了一口,羅伊斯知道自己理虧,連哼都沒哼一聲。
醫生搖著頭走過來:「沒見過你們這麼粗心的爸爸,就算傑恩閣下能吃,可是超出平常食量的吃法,難道你一點都沒有懷疑過嗎?」
「我......我不想限制他太多......反正只是吃而已......」羅伊斯藍了臉解釋,傑恩想起自己悲慘的挨餓生活,心裡生氣,又是一口咬上去。
「好了好了,」醫生擺出權威的架勢說,「現在什麼都不必說了,請跟我回醫院檢查一下吧,真是可惜啊,我們錯過了第一手資料,下一次起碼還要等二十年啊!」
羅伊斯藍著臉唯唯稱是,傑恩卻害怕地看了醫生一眼,低聲說:「我不要去.....羅伊斯,我害怕。」
「不怕的,寶貝,只是做些檢查,看小寶寶會不會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我陪著你,不要怕。」羅伊斯在耳邊低聲說:「是不是餓了?午飯沒吃飽嗎?那我拿點東西給你路上吃好了,有我在,不怕的。」
傑恩猶豫了一下,摸摸自己的肚子,真的如他們所說,自己懷孕了嗎?這裡真的有個小寶寶在嗎?總覺得不太真實的樣子,可是,他們都這麼說......醫院好可怕啊......會不會他們要拿自己做什麼試驗呢?就像當年對自己的祖先一樣?
但是羅伊斯說他會陪著自己,應該不要緊吧?羅伊斯會保護自己的,一定會的。
「是害怕打針嗎我的傑恩閣下?」醫生笑著看向他,「不會的,只是做幾項檢查,不會傷到你,我也怕有人要找我拚命呢,是不是?」
羅伊斯笑了笑,再次哄著傑恩,終於傑恩點了點頭。
雖然聽醫生說了,可是當他們看到屏幕裡出現的圖像時,還是大大地吃驚了一番,一個小小的胎兒靜靜地蜷縮著,肚子上的臍帶連接著周圍的內壁,小手小腳只是偶爾地動彈一下,難怪傑恩一點反應都沒有。
「多可愛啊......」傑恩忍不住叫了起來,心裡有一種奇怪的溫暖感覺,酸酸的,好像什麼東西要漲出來,湧到眼睛裡,鼻子也酸酸的。
「我們的寶寶噢。」羅伊斯也看著那個幾乎不動的胎兒,一臉感動的樣子,「他怎麼都不動啊,我想看看他的臉,是不是和傑恩一樣啊。」
「當然會和傑恩閣下一樣,是個小美人的。」負責檢查的另一位醫生笑著說,把探頭轉了個方向,孩子還在睡,這麼單調的圖像,兩個爸爸卻像著了迷一樣,感覺怎麼看都看不夠。
「真是很可惜啊,本來我們可以有詳盡的第一手資料的,現在前面只好空缺了。」醫生關掉機器,示意傑恩可以起身了,對兩人說:「基本上孩子發育正常,而且估計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就要分娩了,為了傑恩閣下的身體著想,我建議他從今天起就留下觀察。」
「有危險嗎?」羅伊斯敏感地問。
「啊,每一個海登博格的出生,都是場艱難的戰役啊,我們不得不小心些的。」醫生微笑著回答。
羅伊斯點了點頭,扶起傑恩,輕聲說:「寶貝,你先去休息室坐坐,我打個電話,讓管家送東西過來。」
「非要住下嗎?我想回家......」傑恩可憐巴巴地看著他,「醫院好可怕。」
是因為想起了你的父親嗎?羅伊斯心裡一痛,抱著他說,「嗯,我去問問,你先別擔心,去坐會兒吧,我準備了果汁和蛋糕,多吃一點。」
小心地扶著傑恩坐到休息室裡,看著他開始吃喝,羅伊斯才抽身出來,找到吉雪亞醫生,開門見山地說:「傑恩,是不是有什麼危險?」
醫生看著他,歎了口氣,摘下單片眼鏡,沉聲說:「是。傑恩閣下的情況,不容樂觀。」
「是......挨餓的關係嗎?」羅伊斯問得很艱難。
「那倒不是,懷孕期營養的攝入只會和孕期長短有關,像第一任海登博格閣下,因為他有意地隱瞞自己懷孕的事實,以及控制飲食,就算後來加強補給,也等了十四個月才分娩,傑恩閣下的問題不是這個,而是,他太小了。」
他加重了語氣說:「他今年,才不過十六歲啊,之前有記載的,最早的海登博格分娩時間,是二十二歲,十六歲的孩子身體還沒有發育成熟,我們不知道,他能不能順利地完成分娩過程,歷史上沒有類似的病例可以讓我們參考,這是最大的問題。」
羅伊斯的臉又藍了,想起他在禁足期間和傑恩如膠似漆地甜蜜著,孩子就是那時候懷上的吧?早知道如此,當時應該採取避孕措施的,可是誰知道,傑恩真這麼容易就懷上了呢?(作者插花:容易?小羅,不是你連床都不讓人家下的時候了?)
「為了傑恩閣下的安全,我希望他能住下,以免出現什麼異常情況無法及時處理,而且,傑恩閣下的情緒好像很不平靜,希望殿下也能留下來陪他,這個時候,無論是銀河系人還是阿爾法人,都是緊要關頭,他的情緒波動太大,對孩子和他本身,都沒有好處。」
「我知道了,我會的。」羅伊斯不敢拿這事開玩笑,點了點頭。
他回到休息室的時候,傑恩一手拿著蛋糕一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發著呆,看見他回來,笑著問:「可以回家了嗎?」
「寶貝,你聽我說。」羅伊斯坐在他身邊,一隻手握住他的手,一起放在肚子上,「還是住在這裡吧,別擔心,我會陪你一起住下的,就當這裡是自己家,不好嗎?為了我們的寶寶,你就忍耐一下吧,醫生說你太小了,生孩子會有危險的,回家萬一出事,就會很糟,我可不想失去你和我們的寶寶啊。」
「我不喜歡這裡。」傑恩委屈地說,「這裡的氣氛,味道,都不喜歡!」
「是因為閣下的原因嗎?」羅伊斯溫柔地問,在他臉上輕輕地吻著,「給你留下不好的記憶了對不對?不要緊的,傑恩,人總會生點病,醫院也不是很可怕的,相信我。」
傑恩猶豫地看了看他,把頭枕在他肩膀上,低聲說:「也不全是......而是他們的態度好奇怪,我感覺我像是個實驗品......他們看著我,就像我是一堆數據和資料......這種感覺好可怕,羅伊斯......」
小傢伙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感覺呢?羅伊斯實在不能理解,他試圖安慰傑恩:「那是你多心了,他們當然不會像我一樣那麼愛你,在醫生眼裡,所有的病人都是一堆數據和資料啊,沒有什麼分別的,你不要怕,我會陪著你的。」
「不,那不一樣......我說不出來,反正就是不一樣。」傑恩固執地搖著頭。
「傑恩,乖,現在最主要的是要把我們的寶寶安全地生下來,你就忍耐一下好不好?我發誓會陪著你的,你要是不喜歡可以不看他們,只看我好了,我也會把管家帶到醫院來,這裡的所有一切都佈置得像家裡一樣,好不好?別鬧了,想想孩子,在你肚子裡,有我們的寶寶呢。」
傑恩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肚子上,摸了摸,然後勉強地點了點頭:「好吧......我會忍耐的,為了寶寶......可是羅伊斯,好像在做夢啊,昨天還什麼都沒有,今天,突然告訴我,我要生孩子了......會不會是假的啊......」
羅伊斯笑了起來,低頭吻了吻他:「寶貝,你可以慢慢地想這個問題,沒關係,等到孩子生出來之後,看見他,你就什麼都不用懷疑了。」
說完,他又俯身在傑恩的肚子上親了一口,笑著說:「寶寶,你爸爸懷疑你的存在呢,你要是聽得見,就踢他一腳,讓他知道。」
他說完,等了一會,看傑恩,傑恩聳聳肩:「什麼都沒有。」
「好吧好吧,寶寶不聽我的話,等出來了我們再算帳,現在我去安排房間,叫人過來,你乖乖地坐在這裡不要動噢。」羅伊斯湊過去吻了吻傑恩,傑恩吃吃地笑著,用手推開他:「不要鬧了,快去吧,跟管家先生說,把我放在書房桌上的書帶過來,我平時要看。」
「遵命,閣下。」羅伊斯開玩笑地說,剛要起身離開,傑恩忽然在後面問了句:「羅伊斯,從前天我就想問了,你穿的,是軍服吧?」
羅伊斯心裡一驚,才想起來那天自己飛奔回家,和今天一樣,情緒激動之下,忘記了換衣服!
他回頭看了傑恩一眼,依舊是明亮清澈的碧藍雙眸,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臉上沒有其他表情,繼續微笑著,彷彿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你,是帝國軍人?」
羅伊斯感覺到自己的臉部肌肉僵硬起來,他強迫自己和平時一樣微笑著,很自然地說:「是啊,我沒有對你說起過嗎?」
「沒有。」傑恩嘟著小嘴搖頭,「一次也沒有。」
盡量和平時一樣平靜地走過去把他抱在懷裡,羅伊斯低聲問:「我是不是帝國軍人,這很重要嗎?」
「嗯......」傑恩有些迷茫地看了看他,又低下頭去看看自己的肚子,「我不知道......可是羅伊斯,我不喜歡軍人,真的,不喜歡......」
羅伊斯微笑了起來:「寶貝你沒必要喜歡所有的軍人啊,你只要喜歡我就行了,我是不是軍人,只是我的身份,和我對你的愛,一點關係都沒有,難道你因為我是軍人,就不愛我了嗎?」
「我不知道......」傑恩無意中歎了口氣,「也從來沒想過......可是我已經選擇了你啊。」
小傢伙是在抱怨嗎?羅伊斯心裡一驚,稍微用了點力托起他的臉,認真地說,「傑恩,我的身份,職業什麼的,其實並不重要,對不對?你愛的是我,是我這個人,無論我是誰,你都會愛我的,對嗎?我也一樣啊,我愛你,並不因為你是海登博格,而是因為你就是你,就算你是眼睛長在手上的胡亞加人我也會照樣愛你的,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的選擇,你沒有錯,我不會讓你後悔今天選了我的。」
「嗯!」傑恩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我相信你。」
羅伊斯剛鬆了一口氣,傑恩緊接著又問:「還有,我聽見醫生叫你殿下了,你是哪位王子殿下呢?」
要命了!羅伊斯沒想到這個都被他發現了,不禁有些狼狽,可是在傑恩面前又不能表示出來,只好承認說:「我是帝國的第六王子,以前跟你說過的,和我母親私通的那個顯赫的貴族,就是帝國的皇帝。」
傑恩藍色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似乎有些失望,有些震驚,羅伊斯擔心地抓起他的手,溫柔地問:「沒事吧,寶貝?」
「沒事......」傑恩勉強地笑了下,低頭摸摸自己的肚子,「寶寶,你爸爸還真是個了不起的人呢。」
「傑恩,我不是有意瞞著你的。」羅伊斯內疚地說,「可是......當時的情況很複雜,事情又特別地多......再說......」他的聲音低下去,「你應該知道的,我並不以這個身份為榮,相反,我很希望擺脫它,作為一個普通人和你認識,相愛,生活......」
他說不下去了,緊緊抱住傑恩,把臉埋在傑恩的金髮裡。
「我知道,羅伊斯,我明白的。」傑恩紅了眼圈,反手抱住他,「我只是想問問你而已,我不想孩子生出來我都不知道他爸爸到底是誰......我沒有怪你,我相信你做事是有自己的理由的,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我相信你,真的!我相信你......」
羅伊斯慢慢地抬起頭來,溫柔地吻了吻他,還要接著吻的時候,傑恩的臉紅了,推著他:「走開啦!你不是說要去找人來?還有,寶寶的房間,衣服,什麼都沒有準備......你知道孩子吃什麼嗎?現在不準備好難道你要孩子生下來再學嗎?!」
「是,我這就去辦。」羅伊斯快樂地又吻了一下,「我的寶貝,我一定會做個世界上最好的爸爸,讓你什麼都不操心,把我們的寶寶養大的!」
說完他拿起蛋糕塞進傑恩手裡,「多吃一點,我去去就來。」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回身,眼睛裡帶著笑意,卻假裝嚴肅地說:「對了,傑恩.海登博格閣下,您做好準備了嗎?」
「什麼準備?」傑恩瞪大了眼睛問。
「做第六王子羅伊斯.菲拉.奧裡維的新娘。」
今天並不是例行的晉見日,而且第六王子又是個和其他王子不一樣,沒事絕對不會進宮的特殊人物,所以當他急沖沖地要求必須立刻見到皇帝陛下的時候,內侍長有點吃驚。
皇帝陛下好像對這個兒子的寵愛也是越來越深了,居然在被打斷會議的時候也面不改色,想了一想,對與會的大臣們愉快地笑著說:「先生們!現在我要去處理點家務事,除了皇帝之外,我還得是個好父親,所以今天就到這裡吧。」
大臣們鞠躬告退,皇帝陛下通過後門來到小客廳,他的兒子正焦急不安地站在窗口,無意識地扯著自己的手套。
「嗯嗯,羅伊斯,我的孩子,這個時候見到你真是讓我驚訝。」皇帝緩步走過來,慈祥地笑著說,「雖然前段時間你表現得太過衝動,但是我相信你已經在深切悔改了吧?」
羅伊斯沒有理會他的寒暄,直截了當才是對付老狐狸的最佳辦法:「父皇,我要結婚,和傑恩。」
「嘖嘖,孩子,你還真是永遠讓人感到驚奇,怎麼了?海登博格家的小美人向你提出要求了?前些時間也是為了他,你才折騰了半天的吧?」皇帝有些不悅地皺起尖鼻子,「我現在開始懷疑,讓你擔任他的監護人是否恰當了。」
「這和傑恩沒有絲毫關係,不,也可以說是有的,不過......」羅伊斯笑了起來,「我必須現在和傑恩馬上註冊結婚,因為傑恩懷孕了,我們要當爸爸了!」
他表現得完全像個幸福激動的准爸爸,笑得有些傻乎乎,但是在皇帝陛下眼裡卻是可愛極了。
「噢!傑恩懷孕了嗎?他才多大啊,孩子你可真是讓我又驚奇了一次。」皇帝看見他的笑容,不禁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那個和眼前的羅伊斯一樣,有著迷人棕色大眼睛的伯爵夫人對他說:「我有一個好消息。」時,臉上也是這麼幸福的笑容。
真的,和母親一樣呢,為了愛情,什麼都不顧了,連可靠的盟友伸出的手都被他一把打開,就為了那麼一個心愛的人......有些傻,有些倔強,可是確實是真心地去愛著......真的,和母親一樣啊,我的孩子,儘管也曾經有過野心,現在,也已經轉化為要保護愛人的心情了吧?
皇帝收回自己的思緒,拍打著椅子的扶手:「婚禮是件不得了的事情,尤其是你身為帝國王子,對方又是海登博格,婚禮是要向全國轉播的,皇室也會派出祝賀代表,貴族院那邊也要派人說清楚......嗯,如果一切加緊的話,下個月你們就可以結婚了。」
「父......父皇,可是,傑恩下個月,怕就要生了。」羅伊斯的臉又藍了,頭都不敢抬起來。
「什麼?!這也太快了吧?!」皇帝驚訝地說,「難道他現在已經.......那為什麼你不早一點告訴我呢?!是想隱瞞什麼嗎?」
「我,是今天才知道的,因為我沒有經驗,傑恩也沒有。」羅伊斯老老實實地承認,「我只以為他吃多了會發胖,沒想到他是懷孕。」
「這樣的話,時間是絕對來不及的。」皇帝沉吟著說,「醫生怎麼說?還能拖多長時間?」
「醫生說就在下個月了。所以我想,不必舉行什麼儀式了,我只想和傑恩到民政大臣那裡註冊,取得貴族院的許可,盡量簡單些,也不能讓傑恩太勞累。」
皇帝有些猶豫地說:「這樣不太好吧,畢竟海登博格找到配偶是一件必須對公眾公開的事情,如果就這麼簡單的話,很多人會不滿的。」
嗯,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作為皇室代表去觀禮,看到的海登博格真是美人啊,要不是後來沒遇見機會的話,其實是很想......
「父皇,比起公眾來說,海登博格能否順利地生下後代要重要得多不是嗎?」羅伊斯反駁,「帝國法律規定不可以用人工的方法複製或繁殖海登博格,如果傑恩出了什麼事情,那麼海登博格的血脈就會從此斷絕的!這個後果,父皇難道要我來承擔嗎?!」
皇帝陛下認真地考慮了一下,覺得兒子說的有道理,於是笑了笑:「嗯,好吧,那麼我會特批這件事情,明天有關官員會去你家裡,完成儀式的。」
羅伊斯露出真心的感激笑容,彎腰鞠躬:「謝謝父皇,不過為了傑恩的安全,我們現在已經住在醫院裡了。明天我會在醫院等候的,對了,今天還要去買戒指!還有要約公司改造房間,還要去買育嬰手冊,天啊,真是有好多事情要辦!」
看著兒子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自然露出的興奮而手足無措的樣子,皇帝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起來,笑著說:「我也沒想到,居然我可以抱上海登博格的孫子呢,雖然沒見過他父親,不過應該和他爺爺一樣,是個出眾的美人吧,呵呵。」
咦!老色鬼!羅伊斯在心裡暗罵了一句。
父子兩人又談了幾句,氣氛十分地融洽,等到羅伊斯歡天喜地地出門之後,皇帝陛下沉思了一會兒,無意中看著銀質筆台映出來自己的臉,皺紋和開始變深的藍發,都意味著他已經老了。
「又一個孫子要出世了啊,雖然不是我原來想要的結果,不過,為了他母親,把羅伊斯留下,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呢,這樣一來,娶了海登博格的他,就可以成為一股真正的中間力量了,而且在他死後,也不會引起什麼權力動盪,嗯,正是時候,羅伊斯這孩子,雖然衝動了點,不過運氣真是好啊,我還以為,我遲早會看到他的死呢。」
皇帝陛下自言自語地說著,低聲地笑了起來。
「選好了嗎?喜歡哪個?這個怎麼樣?」羅伊斯一手圍著小情人的肩膀,握著遙控器不斷地轉換畫面,一副副嬰兒房間的裝修成品圖在屏幕上變換著,傑恩認真地瞪著大眼睛,思索著,最終選定了一個以藍色為基調海豚圖案的設計。
「嗯,我也覺得這個不錯。」羅伊斯按下選定的號碼,然後輸入自己的身份號碼和銀行帳戶,就此辦完了,俯身親親傑恩,「好,等我們回家之後,兒子就可以住在漂亮的海豚房間裡了,乖,來,再喝一口。」
他把一勺溫熱的雙皮奶送到傑恩嘴邊,卻被傑恩扭頭躲開了:「不要了。」
「飽了嗎?」羅伊斯有點奇怪,平時傑恩的夜宵都是能把一碗雙皮奶喝完還加點心的,今天盤子裡還剩下幾塊巧克力曲奇和半塊冰淇淋慕斯呢。
「不是啊,我要控制自己,要減肥,要做個有自制力的男子漢。」傑恩手指玩弄著被角,眼睛斜著他,慢悠悠地說。
知道這小傢伙又在翻舊賬了,羅伊斯哭笑不得地放下勺子,擺出一副很沉痛的樣子:「對不起,我錯了,是我不對,餓著你和我們的寶寶了......我懺悔,對不起。」
傑恩忍不住笑了起來,重新依偎進他懷裡,頑皮地張大嘴巴:「啊----」
羅伊斯立刻心領神會地拿起勺子餵著寶貝情人,一款的白金婚戒在兩人的無名指上閃著同樣的光芒,不知怎麼的,自從在官員面前簽下婚姻證書給傑恩戴上戒指之後,他們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的變化,似乎是更甜蜜了,更加像一個家庭。
何況,這個家庭馬上就要添一個人了。
「羅伊斯,寶寶什麼時候出來啊?」傑恩一邊嚼著餅乾,一面含糊地問,手放在肚子上輕輕撫摸著,「為什麼我一點都感覺不到裡面有孩子的樣子?是不是時間還早啊?」
「醫生說就快了,具體時間他們也不知道。」羅伊斯把嘴巴湊到傑恩肚皮上,輕聲說,「聽見沒有啊,兒子,快點出來,你爸爸等得急了,我也很急啊,什麼都給你準備好了,你一出來就是最受疼愛的寶寶了,還不快點,想講條件嗎?!」
現在的他充分體會到了海登博格的出生是件多麼大的事情,整層帝國皇家醫院的頂樓被包了下來,所有的相關人員隨時待命,甚至連報紙上也開始猜測孩子的出生日期,這一切都和他無關,而是因為出生的是海登博格,傑恩有時候笑著說自己是帝國的高級玩具,真有點那麼個意思。
除了他之外,管家是最忙的人了,可是管家卻很高興,為了他能迎接到小小少爺的出生,甚至他看育嬰手冊的時間比羅伊斯還要多,他們結婚雖然沒有正式舉行儀式,但是貴族間送禮的卻一點也沒有少,傑恩既然不能出面,羅伊斯只好禮節性地一家一家去拜訪,每次都是晚上才能回醫院陪傑恩。
喂完傑恩的夜宵,羅伊斯輕輕把情人放平躺在床上,順手把一本太空量子學扔到一邊,看見封面的時候笑著說:「傑恩,你現在身體負擔大,不要看這些費腦筋的書了,如果你覺得悶的話,我明天起多陪陪你好不好?」
傑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了想,說:「其實我只是有點興趣而已,好吧,那我以後不看了,現在寶寶最重要。」
「對了,現在寶寶最重要,你能平安地把孩子生下來就好。」羅伊斯體貼地為他揉著腰部,「這裡疼不疼?這裡呢?」
「羅伊斯啊。」傑恩出神一般地看著窗戶外面的夜空,三個月亮還是和平時一樣映照著大地,「我覺得都像是做夢一樣.....這些天我老是夢見回到家裡了,原來的家裡,看見爸爸,他還是老樣子,就那麼伏在桌子前面,我叫他,他就回過頭來,對我笑笑,我想過去,卻動不了......」
「你是想閣下了吧?是啊,現在你自己也要做爸爸了。」羅伊斯有些內疚地說,「是我不好,本來不該讓你這麼小就懷孕的,可是你實在太可愛了,傑恩,我忍不住......不過這樣也沒什麼,反正我們已經結婚了,孩子生下來之後我會很疼他,讓他幸福的,絕對不會像你那樣。」
傑恩把臉側過去,看著他,認真地說:「那你首先不可以像我爹地一樣,那麼早就死去噢,如果你死了......我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勇氣和爸爸一樣,能夠把孩子撫養大......爸爸說帝國裡有很多人都是對我們懷有惡意的,我現在被你保護得太好,什麼都不知道,如果你......不過那樣我也可以,我一定可以的,沒理由爸爸能做到的我做不到!爸爸當時靠在網絡上給人設計維修來掙錢,其實那些我也學會了,如果有那麼一天,我就帶著孩子躲起來,然後......然後......也許我們的孩子,也可以遇見一個像你一樣的人,會疼他愛他......像你對我一樣。」
看著傑恩的表情黯淡下來,羅伊斯才驚覺這小腦袋裡都想的是什麼,產前憂鬱症嗎!?他摟住傑恩,耐心地說:「寶貝,別亂想了,我怎麼會死呢,就算是為了保護你和孩子,我也會當心自己的,帝國裡確實很危險,有些人對你虎視眈眈,意圖不軌,可是只要有我在,我絕對不會讓人傷害你一絲一毫。」
他不自覺地咬了咬牙,「所以我會變得強大,會把權力抓在手裡,為了不讓你,和我們的孩子受傷害。傑恩,你放心,我會讓你快樂地走在陽光下,不必擔心任何事情的。」
傑恩有些害怕地看著他,這種感覺的羅伊斯,好陌生,像以前羅伊斯初次和他做愛的時候,露出的壓迫,讓他不知所措,雖然知道不是針對自己的,可是就很害怕。
「累了吧?那就快睡,吃好睡好,才有力氣生寶寶啊。」羅伊斯轉眼間恢復了溫柔的情人面目,很小心地把被子給他蓋上,自己從後面抱住他,雙手和傑恩的雙手一起放在凸起的肚皮上,似乎要保護著未出世的孩子。
睡到半夜,傑恩掙脫開羅伊斯的懷抱起身,羅伊斯立刻驚醒,扶著他慢慢坐起來,問:「怎麼啦?是不是餓了?」
「去!我又不是小豬。」傑恩撒嬌地打了他一下,其實他現在的體型和之前相比,並沒有太大變化,只是肚子凸出了一點,可是羅伊斯對待他就截然不同,明顯緊張了許多,「我只是要去上廁所。」
「我扶你去。」羅伊斯翻身下床,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往衛生間走,到了門口傑恩就推開他,「不要你跟進來啦,色狼。」說著自己進去,羅伊斯笑了笑,回身坐在床上等。
大概過了十分鐘,羅伊斯有些奇怪了,走過去敲敲門:「傑恩,還沒好嗎?」
「馬上就好了。」
羅伊斯並沒有多想,再過了幾分鐘傑恩自己走出來,有些疲倦的樣子,爬回床上就縮在他懷裡,手腳都有些冷,羅伊斯怕他著涼,用自己的手暖著他,輕聲問:「肚子疼嗎?還是哪裡不舒服?」
傑恩有些臉色發白,閉著眼睛笑了笑說:「哪有啊,就是平常的便便啦,你不要太緊張好不好,這樣睡不著的。」
「好好,不說了,睡吧。」羅伊斯繼續抱著他,剛有點睡意,傑恩忽然又翻身起來了,連話都來不及說,直接奔向洗手間,羅伊斯剛要跟進去,他就把門關上了。
這次等的時間好長,羅伊斯焦急地站在門口,不停地敲著門和傑恩說話,好在傑恩都有回答,要不然他只怕早就一腳踹開門進去了。
好容易等 到傑恩出來,羅伊斯急忙上前摟住,不但手腳冰涼,額上滲出冷汗,似乎連走路都沒有了力氣,艱難地看了看羅伊斯,呻吟般地說:「沒什麼,就是拉肚子了。」
「拉肚子?吃什麼不好的東西了嗎?」羅伊斯立刻回憶起今天傑恩進嘴的所有東西,不可能有什麼不乾淨的啊,他扶著傑恩坐在附近的椅子上,「我去叫醫生來看看。」
「別別別!」傑恩叫了起來,一把抓住他,「太丟臉了,一定是吃了什麼東西所以有些不習慣,這樣就叫醫生的話,會被人笑死的,再說,我現在已經好多了,恐怕是拉得差不多了吧。」
「真的嗎?」羅伊斯擔心地把他摟在懷裡,親吻著說,「肚子是不是疼?如果疼一定要說,別忘記了,你現在身體特殊,孩子還在裡面呢。」
傑恩休息了一會兒,好像有些恢復了,斜了他一眼,撒嬌地說:「知道啦,我真的沒什麼嘛,就是拉肚子而已,現在肚子已經不疼了,剛才拉到最後,全是水,應該沒什麼東西了。」
小心地把他重又扶回床上,羅伊斯擔憂地坐在旁邊看著他:「那現在是不是覺得難受?要不要喝點東西?熱的大概會好一點。」
傑恩想了想,搖頭說:「不要了,都那麼晚了,快點睡吧。」
「你先睡,我看著你,乖,別怕。」羅伊斯為他拉好被子,輕拍著他哄著。
果然,這次等的時間稍微長了一點,就在羅伊斯放鬆警惕,想鑽進被子睡覺的時候,傑恩呼地一聲坐了起來,皺著眉頭,一臉痛苦之色地就往衛生間跑,羅伊斯早有準備,急步搶在他前面進去了,傑恩摀住肚子急得直跺腳:「你進來幹嘛!出去,出去啊!我要上廁所!」
「沒關係的,這個時候你怕什麼羞呢,我什麼沒看過啊。」羅伊斯一邊說一邊幫著他坐到馬桶上,快手快腳地拉下內褲,然後自己在旁邊抱住他,傑恩漲紅了臉,偏偏現在已經急得顧不上那麼多,只好聽任他。
肚子裡的感覺有些奇怪,有些疼,但不像剛才那樣,腸子都要絞扭起來一般,現在好像脹脹的,熱熱的,腰忽然開始酸痛,幸虧羅伊斯抱著自己,在他溫暖的懷裡還能有些依靠。
下面一陣暖流衝出,傑恩有些心虛地吐了吐舌頭:還有啊,看樣子自己真的吃得很多,剛才那麼拉都沒有拉乾淨,現在還在......嗯,這感覺不對頭......還有,這味道......
他還沒有來得及多想,羅伊斯已經感覺到了不對,不等告訴傑恩一聲就用力把他抱了起來,傑恩嚇得尖叫一聲,剛想埋怨,看見順著自己的大腿竟然流下鮮紅的液體時,禁不住又叫了一聲。
「別怕!」羅伊斯被馬桶裡鮮紅的血跡給嚇愣了,聽到傑恩的叫聲才回過神來,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抱著他就往外面衝去:「應該是孩子馬上要出世了!」
帝國皇家醫院的頂樓,在午夜忽然燈火通明,所有的人都像是進入了一級戰備,緊張而有條不紊地做著自己的工作,相比起來,羅伊斯倒是個最沒事幹的人。
「羅伊斯,我怕......」傑恩這輩子也沒看到過屬於自己的,那麼多的血,紅色的,和電視上看到的阿爾法人的藍色血液截然不同,鮮紅得觸目驚心,從自己的身體裡源源不斷地流出來,肚子一陣陣的疼著,有個什麼東西在裡面激烈地蠕動著,向外左衝右突。
「不要怕,沒事的,就好了......」羅伊斯緊抱著他,聲音乾澀無比。
因為傑恩的男性身體,普通女性生產台並不適用於他,現在他半靠在羅伊斯懷裡,雙腿分開,跨坐在床上,屁股下面是特製的凹陷處,血正隨著肛門的開合往外流著,時多時少,但是疼痛卻越來越劇烈,透過他單薄的睡衣,可以看見肚皮裡面胎兒的動靜,孩子正在本能地找尋出口,這個過程誰也幫助不了。
看著情人臉色已經白得嚇人,冷汗更是連自己的衣服都浸濕了,羅伊斯已經急得不得了,吉雪亞醫生偏偏還置身事外一般對著身後的幾個醫學生進行著現場教學:「海登博格的懷孕機制,是通過附在腸壁上的類子宮來完成的,這個入口平時由特殊的外開瓣膜保護,在進行了適當的性交擴張後因為激素的水平調節而開啟.........海登博格的生產過程,首先由腸道蠕動加快,分泌液體,促進腸腔排空......然後羊水破裂,外開瓣膜由於衝力而開啟.......」
傑恩聽著他們的話,再加上身體隱私完全顯露在外人面前的羞惱,一急之下,眼淚差點流了出來,哽咽著抓緊羅伊斯的袖子:「我怕......羅伊斯......我怕......」
「醫生!」羅伊斯忍無可忍地抬頭說,「這些話你非要在這裡說嗎?!」
「對不起,殿下,可是這是必經之路,這些孩子們很可能就是二十年後為您的孩子接生的人,我們不得不抓緊時間對他們進行難得的教學,您也知道,這種機會只有一次。」醫生毫不退讓地說。
要不是我還需要你們,這就都宰了算了!羅伊斯怒火中燒地想,低下頭看著傑恩,把他覆滿金髮的腦袋摟在懷裡,低聲說:「不要緊的,傑恩,忍一忍就過去了,想想我們的孩子,別想別的.....乖,我在你身邊......不怕不怕......」
「嗯。」傑恩忍著疼,勉強對他露出一個笑臉,忽然疼痛襲來,他身體僵直著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雙手抓緊了羅伊斯的衣服,扭成一團。
「傑恩!傑恩!」羅伊斯明白自己無能為力,只有緊抱著情人,不斷喊著他的名字,給他以勇氣和力量撐下去。
疼痛維持了很短時間就緩解了,傑恩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勉強笑了笑:「寶寶......力氣好大啊....都快......蹬破我的肚子了.....」
「嗯,嗯。」羅伊斯給他擦著汗,渾然不覺自己的臉上也掛滿了汗珠,「寶寶真是壞孩子,生下來打他屁股。」
「不要......」傑恩臉上陡然露出惶恐的神色,搖著頭說,「寶寶生下來.....不可以打.....你要好好疼他......」
羅伊斯連忙笑著安慰他:「我只是說說而已,才不會真打他,我們的寶寶啊,一定很可愛,很聽話的,我怎麼捨得打呢,別擔心了寶貝。」
傑恩想笑,但是疼痛再次淹沒了他,慘叫聲響徹室內,本能地抓緊了身邊的愛人,羅伊斯的手臂上頓時出現了塊塊淤青,他也根本顧不上,只是抱著情人僵直的身體,試圖給他點安慰。
時間彷彿過得特別慢,羅伊斯幾乎認為當自己看到太陽升起的時候是不是頭髮都會變深藍了,醫生們的態度開始嚴肅,傑恩的右手被固定在檯子邊上,打了靜脈注射,血還在流著,只是量有點減少了,肚子裡的寶寶似乎還沒有找到出口,每隔十幾分鐘就焦躁不安地到處亂拱,然後又安靜下來,積蓄著力量。
太陽終於升了起來,金色的陽光灑入室內,映在傑恩已經濕透的金髮上,他現在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當疼痛襲來,只是發出近乎垂死的呻吟聲,身子抽搐幾下,隨即歸於平靜。
「乖,別怕,喝點東西吧。」羅伊斯也並不比他好到哪裡去,滿頭滿臉的汗,不停地跟傑恩說話,吻著他,給他擦汗,擔心他身體支撐不住,不時地餵他喝牛奶,只是傑恩現在連吞嚥的力氣都快沒了,喝進嘴裡的牛奶有一半都會順著嘴唇流出來。
「到底怎麼回事?!」羅伊斯再也受不了,暴發地問周圍的醫生,吉雪亞醫生用眼神安撫著他:「請不要這麼吵鬧,對傑恩閣下的情緒沒有任何好處。」
「難道不能做手術嗎?!直接把孩子拿出來不可以?」羅伊斯實在不能再看著傑恩這麼受罪下去,心好像都被傑恩捏在了手裡,揉得皺成一團。
「請鎮定,殿下,全帝國你找不到一個可以給海登博格做手術的醫生,耐心點吧,孩子就快出來了。」醫生安慰他。
羅伊斯憤怒地看了他一眼,回身抱著傑恩癱軟的身體,輕聲說:「好了,寶貝,再忍一下,孩子就快出來了,醫生說的,就快了,我們馬上就可以看到寶寶了,你再忍忍,好嗎?為了寶寶。」
傑恩似乎想對他笑一下,可是連這點力氣都沒有了。
早上八點鐘鈴聲剛剛想過,最後一次陣痛出現,傑恩本來已經無力掙扎的身體忽然瘋狂地痙攣了起來,吉雪亞醫生一步跳到床前,伸手放在傑恩的肚子上用力推壓著,同時大喊:「就是現在!用力!傑恩閣下!請用力!用力屏氣!加大腹壓!用力!」
不知不覺,羅伊斯的眼淚奪眶而出,他緊抱著傑恩,在耳邊喊著:「用力啊傑恩!你聽見醫生的話了嗎?!快用力啊!把我們的孩子生出來!快啊!用力啊傑恩!」
拼盡了全身上下,幾乎所有的力氣,傑恩緊皺著眉頭,牙齒咬破了嘴唇,用力地隨著醫生的動作屏氣增加腹壓,終於在幾乎要把自己身體撕成兩半的裂痛中,一個血糊糊的小東西隨著血水擠出張大的肛門,被早就守護在旁邊的醫生一把接住,在大家處於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幾秒鐘的寂靜裡,一聲細弱的哭聲就這麼突如其來地響了起來......
下一代的海登博格,終於順利出生。
羅伊斯是首先反應過來的,欣喜若狂地抱著傑恩叫道:「傑恩!你聽見了嗎?!聽見了嗎?!是我們的寶寶!生下來了!你生下來了!我們的寶寶生出來了!他在哭啊......」
傑恩已經耗盡了全身的力氣,連點頭都不能了,只是用藍色的大眼睛看著羅伊斯,慢慢的,淚水就流了出來,羅伊斯把臉貼在他臉上,同樣是笑著,流著眼淚:「我們有寶寶了,傑恩,你成功了,我們有孩子了......」
周圍的醫生護士們也歡天喜地地又是擁抱又是親吻,慶祝這次的成功,負責接生的醫生清潔完孩子,搜集過有關資料之後,大筆一揮,在記錄上簽名並寫下結果:「幼年體海登博格一名,健康。」然後把孩子交給護士,包裹好了遞給兩位幸福的爸爸。
第一次看到海登博格的嬰兒,羅伊斯和傑恩幾乎是懷著敬畏的心情,屏住呼吸看著裹在小毛巾裡的自己的寶寶,皮膚紅紅的,臉上有一些皺紋,稀疏的淡色毛髮,不知道長大了會不會變成和爸爸的髮色一樣金色耀眼,眼睛還沒有睜開,小嘴巴已經開始習慣地翕動著,小手伸出毛巾外面,捏成了拳頭。
「好小啊。」羅伊斯感慨著,伸出一隻手指輕輕地在寶寶臉上揉了揉,「眼睛還沒有睜開,是不是藍色的呢?」
傑恩微責地看了他一眼,羅伊斯立刻把孩子討好地放到情人懷裡,笑著說:」來,讓你爸爸抱抱噢,乖寶寶,來。」
那麼軟的小身體,比成年馬鈴鼠大不了多少,這個小肉團,將來會長大,會走路,會叫爸爸,會哭會笑......傑恩有些不敢相信,心裡陡然害怕起來,手都不知道該怎麼抱住這個自己的孩子,會不會把那麼小的他弄傷呢?
「怎麼啊?爸爸不想抱啊?」羅伊斯笑著打趣他,伸手小心地扶著寶寶亂動的身體,輕輕在那張還沒有自己巴掌一半大的小臉上親了親,「那這個爸爸來抱你啦......乖,乖,在肚子裡被爸爸餓壞了吧?所以出來的時候才這麼鬧,對不起噢寶寶,不過都是爸爸的錯,你不要怪在你爹地身上啊,小傢伙......啊,他知道我是他爸爸了,傑恩,你看,他碰我的手指頭了。」
護士小姐走過來打斷了溫馨的父子相處時間,羅伊斯還很不滿的樣子,但是要打防疫針,要餵奶,這些事情都是必不可少的,他抗議也沒有辦法,只好要求她盡快把孩子抱回來。
「真是的,我還沒看夠我們的寶寶呢,又抱走了。」羅伊斯對傑恩抱怨著,扯扯他身上濕透的睡衣,安慰道:「好了,馬上我們就回房間去,我幫你洗個澡,吃點東西,然後你乖乖地睡一覺,醒過來我們就可以抱著寶寶回家了。好不好?」
「嗯。」傑恩吃力地笑了笑,聲音很微弱地說;「羅伊斯......肚子還有些疼.....好難受。」
「難受嗎?」羅伊斯看看情人的臉,的確比剛才還要蒼白,瞳孔有些對不准焦點的樣子,急忙抬頭對還在室內的一個醫生說:「傑恩說他還有些難受呢。」
其餘的醫生都到外面去慶祝了,偶爾還可以聽到關於「未成年體海登博格的成功繁殖」一類的話語,只有這個剩下的人,還在認真地記錄著一些什麼,聽到羅伊斯的問話,抬起頭來嚴肅地說:「這正是我擔心的,到現在傑恩閣下的胎盤仍然沒有脫離,我怕......」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傑恩就「啊!」地一聲叫了起來,大口喘氣,身體彈動著扭轉,從下身突然湧出大股鮮血!
「糟糕!」醫生首先反應過來,按動了手邊的按鈕,外邊那群正嚷著要開香檳慶祝的人們陡然安靜,一窩蜂地湧了進來,看見傑恩的樣子,不知是誰,呻吟了一聲:「天!」
「怎麼了嗎?!」羅伊斯著急地問,他雖然預感到事情不妙但是根本一無所知,只能看著他們臉色忽然發青,然後動作迅速地換下傑恩手上的靜脈注射袋,草草清理著下身的血跡,把傑恩放平,各種儀器也一起推了過來,頓時室內響起了表示傑恩心跳的嘀嘀聲。
「殿下,您請回到傑恩閣下身邊去,」吉雪亞醫生表情沉重,低聲說,「傑恩閣下的胎盤沒有順利脫離,將會引起大出血的併發症,對於這個,我們毫無經驗,目前只能試著行事。」
「那我呢,該做什麼?」羅伊斯冷笑著問,竭力保持鎮定,不要一拳揮到他臉上去。
醫生看出了他的意圖,低聲地說:「您現在就是拿槍頂著我的後腦也沒有別的辦法,請您回到傑恩閣下身邊,給他以精神上的支持,讓他知道您在他身邊,如果傑恩閣下的求生意志強烈的話,他可以闖過這一關的。」
羅伊斯不再說話,轉身回到傑恩床頭,哄著傑恩說:「好了,就是一點小事,馬上就能處理完的,寶寶的衣服留在你肚子裡了,等出來就什麼事都沒了,嗯,好不好?乖乖的,也就一兩個小時的事情,等完了之後,我們正好可以看寶寶,這次你可要抱抱他喲。」
「嗯,我會的。」傑恩向他笑笑,「其實也不是很難受的......就是有點疼,比剛才好多了.....」
羅伊斯看著他雖然很痛苦還是笑出來的小臉,心裡很難受,輕輕抱住他,伸手下去給他揉著肚子,嘴裡喃喃地說著安慰的話,傑恩有聽沒有懂的樣子,靜靜地躺在床上,只覺得好累,眼皮好沉,羅伊斯的話像是催眠曲一樣,好想睡噢......
「人工血漿再拿1000毫升來,通知倉庫準備剩下的,起碼要4000毫升。」醫生緊張地看著傑恩的血壓在一點點地往下掉,不斷地移動著超聲波的探頭;「胎盤正在剝離,可是腹腔內的出血量.....大概有1000毫升......還在繼續增加......止血藥注射了嗎?」
一邊的醫生翻看了記錄:「十分鐘前,10MG」
「如果20分鐘後仍然出血,就再注射一次,殿下,閣下的情況怎麼樣?神智是否清醒?」
羅伊斯急忙低下頭叫著傑恩的名字,傑恩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了看他,含糊地問:「幹嘛啊,羅伊斯......」
「沒什麼,問問你還有哪裡不舒服。」羅伊斯強裝著笑臉說。
傑恩努力地想了想,搖頭說:「肚子......還會疼......不過不要緊.....你說的啊,一會兒就好了......我好困噢羅伊斯......讓我睡一會兒吧......\\\"說著眼睛又慢慢閉上。
「不能睡!」醫生的大嗓門陡然在身邊響起,把羅伊斯嚇了一跳,傑恩更是渾身哆嗦著醒了過來,驚恐地看著他。
「醫生你幹什麼啊,這麼大聲音。」羅伊斯很不滿的看著他,摟緊懷裡的小情人,低聲說;「不怕不怕,我在這裡......乖,沒事的。」
醫生看著他的目光帶著憐憫,輕聲說:「如果傑恩閣下在這個時候睡過去的話,很可能會......一睡不醒......請殿下幫忙,無論如何,保持他的清醒。」
羅伊斯吸了口氣,看向懷中還迷糊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傑恩,憐愛地撥開他的金髮,在臉上吻了又吻:「傑恩啊,醫生說你現在不可以睡,我們說說話好不好?這樣你就不會睡了......」
「為什麼不可以睡啊......」傑恩抱怨著,聲音幾乎低不可聞,他現在對外界的事情根本不關心,醫生的話也沒聽進去,只是遵從本能一個勁兒地想睡覺。
「因為如果你現在睡了,就會睡很長很長的時間,醒過來的時候,寶寶都很大了啊。」羅伊斯繼續吻著他,「那樣你會錯過好多好多東西,所以不要睡,傑恩,醒醒!醒過來!睜開眼睛看著我!」他發現傑恩又快睡著了,用力搖了搖他,把他弄醒。
傑恩果然睜開了眼,看了看他,有氣沒力地說:「我真的很想睡啊......羅伊斯......」
「等事情完了,你就睡,好不好?」羅伊斯忍著心裡的痛安慰他,」到時候我會抱著你,和你一起睡的,還有我們的寶寶,我們一家三口噢,傑恩,好不好?對了,寶寶還沒有起名字啊,你給他想個好聽的名字,要又響亮又神氣的。」
這個問題果然引起了傑恩的興趣,眼睛睜了開來,認真地想了一會兒說:「我不會起名字啊,你也是爸爸,你先說,我聽聽好不好聽。」
「好啊,嗯,卡魯斯這個名字怎麼樣?」
傑恩嘟起了小嘴巴:「不好,太繞舌了。」
「那麼,海因呢?」
「也不好,女孩子一樣。」
「我再想想.......」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胎盤已經排出了體外,但是隨之而來的出血並沒有止住,大概是剝離的時候傷到了哪根大血管,傑恩的血壓開始緩慢而堅定地下降,吉雪亞醫生看著儀器上的數字,額上滲出了冷汗。
「再開一路靜脈通道。」他對護士說,「繼續輸代用血漿,還有,通知庫房,一定保證貨源,如果在哪個環節上出了差錯,大家都別想好過。」
海登博格和其他病人不同,如果真的死了,不管他們有沒有差錯,都是罪名,何況,他不敢想像這位第六王子殿下到時候會不會讓他們所有人都跟去陪葬。
代用血漿一袋袋地輸進傑恩的體內,勉強把他的血壓維持在一個危險的範圍裡,可是這樣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止血藥不停地注入,傑恩下身的出血也慢慢減少了,但是,流出來的,已經不是鮮紅的血液,而是淡得多的粉紅色。
傑恩身體裡幾乎一半的血液已經流失,取而代之的是人工血漿,對於他來說,這個數字已經非常危險了。
一邊焦灼地 觀察著醫生們臉上的神色變化,一邊還要「興致勃勃」地用各種話題引起傑恩的興趣好保持他的清醒,羅伊斯的心像在火上燒一樣地疼,終於,趁傑恩把注意力集中在護士給他打針上的時候,他起身忍無可忍地對醫生說:「到底怎麼了,請對我說實話。」
「現在的情況,只能說一半一半。」醫生的眉頭緊皺,「該做的我們都做了,現在出血在逐漸減少,可是......先前的出血量太大,超過了所有歷史記載,我們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傑恩閣下可不可以承受得住。」
羅伊斯閉了閉眼睛,將來他一定要把這幾個傢伙亂刃分屍。
「那現在怎麼辦?」他壓住火問。
「我們沒有絲毫辦法。」醫生實話實說,「現在只有看傑恩閣下自己了,如果他的求生意志夠強烈,能夠在血壓穩定前保持清醒的話,一切都會好的。」
羅伊斯緊咬著牙關,一字一句地問:「如果他......睡著了呢?」
「那就是真的.....」
「夠了!」羅伊斯爆發地喊了一聲,揮手讓他走開,自己回到床頭,繼續抱著傑恩,對他說話,聲音卻微微哽咽:「傑恩,醫生說,,你沒事了,只要再撐一會兒就好了......你別睡,我們繼續說吧,剛才說到哪裡了?」
傑恩已經虛弱得睜不開眼睛,聽他說話,好像也沒有聽見,只是感覺到羅伊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很溫柔的樣子,說的什麼他不去關心。
「噢,對了,我們說到寶寶將來的伴侶,傑恩,別睡啊,聽我說。」羅伊斯用力搖著傑恩,「你喜歡寶寶將來嫁給什麼樣的男孩子?像我一樣的軍人?還是個有歷史的大貴族?」
「都......不......好......」
羅伊斯就是要他反駁,急忙問:「那你說,寶寶將來嫁什麼樣的男孩子?我這就去看有沒有合適的。你說啊,傑恩,別睡!快說啊,你說出來,我一定去找到。」
「無所謂啊......」傑恩已經陷入了無意識的說話中,「只要他喜歡.....都好......」
「不許睡!傑恩!聽見了嗎?!不許睡啊!醒醒!」羅伊斯又是叫又是搖,可是傑恩的眼睛閉上就是不肯睜開,與此同時那側的血壓監視器也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醫生忙亂地趕上來,神色緊張地說:「不好,又下降了。下壓趨近於零!」
「傑恩!醒過來!醒醒啊傑恩!」羅伊斯搖著他喊著,後來乾脆下狠心在傑恩裸露的肩頭咬了一會,疼痛才把傑恩從睡夢中驚醒,皺著眉頭,勉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看了羅伊斯一眼,含糊地說:「疼......\\\"
眼看他說了一個字又要朦朧睡去,羅伊斯急了眼,抬頭說:「把孩子抱過來!」
醫生護士疑惑地看著他,不明白這位王子殿下想幹什麼,羅伊斯火大地又說了一句:「把孩子抱過來!聽見沒有!」
被重新洗過,包裹在粉藍色小襁褓裡面的寶寶吃了來到人世的第一餐,正睡得很舒服,護士小姐把他用小車推過來的時候也沒有醒,羅伊斯溫柔地看了兒子一眼,然後狠狠心,伸下手去,在兒子粉嫩的小屁股上掐了一把!
「呱啊......」剛出生的寶寶怎麼經得起這樣的疼痛,立刻離開甜美的睡鄉,哇哇大哭起來,聲音雖然細弱,但是卻像針一般地扎進了羅伊斯的耳朵裡,他忍住自己的淚水,把兒子推得離傑恩近了點,好讓他也能聽見。
果然,放任自己向黑暗的深淵沉去的傑恩昏昏沉沉中被哭聲驚動,敏感地辨別出是自己骨肉的哭聲,掙扎著從睡夢中浮了起來,用力睜開眼睛,看見羅伊斯後著急地說:「寶寶......寶寶....在哭啊.....

羅伊斯點點頭:「對,是寶寶在哭。」
「那......」傑恩不明白地看著他,然後費力側了側頭,看見在一邊的車子上正在微弱地掙動的小襁褓,更急了,睜大眼睛看著羅伊斯,「你.....抱抱他啊......他哭了啊.....快.....哄哄他啊.....\\\"
\\\"不行。」羅伊斯的臉色表明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那樣你又要睡了,傑恩,聽好了,不許睡!否則孩子就得一直哭下去。」
傑恩不明白,一點都不明白,為什麼他不可以睡?他真的累了啊,真的好想睡啊,為什麼羅伊斯不抱自己的孩子?他不喜歡寶寶嗎?可是寶寶在哭啊,一定很難過所以才哭的,羅伊斯你是爸爸啊你為什麼不抱孩子......他的頭腦已經不能清晰地思考,只是覺得羅伊斯看起來好可怕,一點都不為自己著想,還有從前他餓肚子也是的......為什麼那時候不讓他吃,現在又不讓他睡呢!
羅伊斯.....羅伊斯.....你對我怎樣沒關係,寶寶也是你的兒子啊......
嬰兒的哭聲真的最大程度吸引了傑恩的注意力,可是也不是萬能的,漸漸的嬰兒哭聲低了下去,他在心裡抱怨的同時,眼皮也慢慢垂了下來,無可抵抗的疲倦充滿全身,好想睡啊.....
「別睡!傑恩!別睡!」羅伊斯忍痛在兒子的小屁股上又來了那麼一下,頓時哭聲又響了起來,好像是哭得急了,中間夾雜著小小的嗆咳聲,傑恩的眼睛立刻睜開,不安地看向小車的方向,幾乎是哀求地看著羅伊斯,用盡力氣從唇間吐出幾個字:「寶寶......在哭啊......去....抱抱他啊......去啊.....\\\"
\\\"傑恩!」羅伊斯強力控制著自己,面對面地捧起他的臉,「不要睡,聽見了嗎?不要睡!千萬不要睡啊!」
傑恩皺著眉頭,始終不能理解,為什麼他要羅伊斯去抱孩子他不去,反而在這裡跟他說什麼睡不睡的問題?不過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孩子還在哭啊!
「羅伊斯......寶寶在哭啊.....你去抱抱他.....哄.....哄哄他啊......」他艱難地繼續提出要求,眼睛執拗地看著小車的方向,「羅伊斯.....寶寶在哭啊......抱....抱抱他啊.....」
他一遍一遍地重複著自己的懇求,羅伊斯就是咬緊牙關,一個勁兒地搖頭,要他不許睡,醒著,看著他,看著寶寶......
傑恩哭了,晶瑩的淚水從無神的藍眸裡靜靜地流出來,羅伊斯心疼地過去擦著他臉上的淚水,他還在低聲哽咽著:「去.....抱抱他啊......羅伊斯.....寶寶哭了啊......他餓了.....去哄哄他啊.....羅伊斯......」
孩子的哭聲揪心地扯著他最後的清醒,無論如何都不能放心睡去,爸爸說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可以信任的,沒有一個人!羅伊斯.....你連抱抱寶寶都不願意嗎?為什麼你一定要對我說什麼話呢?孩子餓了,冷了,疼了.....他在哭啊......孩子在哭啊......可我連動都動不了......
如此這般地僵持著, 室內除了儀器單調的聲音就是嬰兒若斷若續的哭聲,小傢伙也累了,一次又一次地止住哭聲想睡覺,一次又一次地被羅伊斯的手弄醒,漸漸的也沒了力氣,嗓子嘶啞著,再也哭不出聲音。
傑恩卻好像漸漸清醒過來了,本來已經黯淡無光的藍眸忽然有了神采,看著伏在自己面前,已經是淚流滿面的羅伊斯,笑了笑,低聲說:「羅伊斯.....\\\"
\\\"什麼,寶貝?」羅伊斯心裡浮起不詳的預感。
傑恩虛弱地笑著,喘息著說:「你......要好好照顧寶寶噢。」
他又把目光看向一邊的小車,留戀地看著兒子,喃喃地說:「我好想抱抱他啊.....羅伊斯,抱過來給我看一眼好不好?」
「不好!」羅伊斯已經預感到不妙了,斬釘截鐵地回絕。
傑恩吃驚地看著他,哀求地說:「我就看一眼,一眼就好了。」
「說不行就是不行!」羅伊斯冷冷地說,「你別想撇下我和孩子,你爸爸沒有告訴你嗎?帝國裡沒有一個人是值得相信的。」
他惡狠狠地加上一句:「我也不例外!」
在傑恩驚愕的眼神中,他繼續狠狠地說著:「如果你死了,我會立刻再娶!反正帝國有的是名門閨秀會嫁給我,帝國法律也沒有規定我不可以再婚,孩子我會把他養大,必竟這是海登博格家的血脈,要繼續傳承下去,但是我不會,絕不會好好照顧他!我會給他應有的,基本的生活保證,別的就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反正只要能讓他長大就可以!只要給他一口飯吃餓不死,給他個地方睡覺就可以,對不對傑恩?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的.....」傑恩近乎瘋狂地搖著頭,淚水滑落面頰,死死地看著羅伊斯,目光中充滿哀懇,「你不會的.....羅伊斯......羅伊斯......\\\"
\\\"很抱歉我會。」羅伊斯逼視著他,「要想這個孩子好好的,快樂地成長,你就必須親自撫養他,親自看著他長大,聽見沒有?我不會承擔這個責任的,因為你是海登博格,這個帝國裡唯一和這個孩子一樣的人種!對!我會把他丟到貴族院裡,讓別人去養他,等到他十八歲了隨便給他找個男人就可以,反正他的任務也只在於繁殖後代,別的還想要什麼?幸福嗎?」
傑恩已經哭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拚命搖頭。
羅伊斯繼續說著殘酷的話:「你想這個孩子幸福嗎?那就給我好起來!不許放棄!不然的話,我不會對這個孩子付出任何感情!因為他是奪走了你生命的人,我會恨他,會打他,會罵他......一切事情我 都會做!因為沒了你我會瘋掉的,或者你喜歡這樣?你死了,我瘋了,我們的孩子被托給別人照顧,那些人會對他怎麼樣?我不知道,也許會教壞他,也許會強暴他,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傑恩!你要知道,在這個國家裡,海登博格根本沒有人權!你這是在拋棄他!把他丟到一個完全的狼群裡!你給我聽清楚了!這是孩子在哭!如果你死了,你可以聽不見,但是這個孩子會一直哭下去!直到他去跟你團聚!」
說完他動作粗暴地抱過孩子,完全不留餘力地一把掐了下去,可憐的寶寶使出全身的力氣哭叫起來,傑恩觸電似的痙攣著,泣不成聲:「我不會......死......放開他!羅伊斯!.....我絕對不會死的!我要.....活下去......孩子不要怕......我會活下去......\\\"
我會活下去,我會保護你,無論我會遇見什麼,都會保護你的,我的孩子,我的希望......
我會活下去......
羅伊斯猛然從睡夢中毫無來由地驚醒,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現在情勢如何,要過了幾秒鐘才醒悟過來,他現在還在醫院陪著傑恩,那次的危險已經過去,傑恩終究強撐著沒有昏迷,挺過了最危險的時刻,孩子,也沒有事情。
在心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睜開眼睛,卻是大吃一驚:身邊的小床裡空空如也!寶寶不見了!
「寶寶!」他驚呼出聲,翻身坐了起來,驚慌地四下看著,突然發現不遠處的病床上,傑恩也不見了!
不會出什麼意外吧?他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醫院的防衛嚴密,要說外人進來什麼的那是不可能,可是傑恩這小腦袋裡想的是什麼他到現在也沒有弄明白,那天他撐過搶救之後,就在醫生護士的監護下度過了三天,大多時候都在昏睡著,羅伊斯就算想跟他說什麼,也找不到機會,好不容易今天可以回普通病房了,想著明天好好哄哄他的,現在卻.....這小傢伙不要又在亂想什麼了。
羅伊斯胡亂披上外衣衝出房門,果然,長長的走廊上,靜靜地站著一個身影,美麗的金髮在月光的映照下閃著神秘的光芒,低著頭看著懷裡的小寶寶,一臉溫柔的笑容。
「傑恩,」羅伊斯鬆了口氣,走到他身邊,摟住情人的腰身,「怎麼起來了?睡不著嗎?還是寶寶吵到你了?那叫我一聲就可以了啊。」
「沒有啦,我只是忽然想抱抱他,看。」傑恩抬頭對羅伊斯笑了笑,又低頭著迷地看著兒子酣睡的小臉,已經過了幾天,不再是那麼紅彤彤的面孔,眉眼舒展開來,已經可以看出和傑恩一般俊秀的輪廓,舒舒服服地躺在爸爸懷裡,閉著眼睛睡得正酣。
「是啊,好可愛啊。」羅伊斯伸出手指在兒子粉嫩的小臉上蹭了蹭,被傑恩白了一眼:「不要動他啊,你睡覺的時候也不會喜歡有人亂動的,還有,你這個狠心的爸爸,看把兒子掐成什麼樣子了。」
一邊控訴著,一邊小心翼翼地掀開兒子的襁褓,露出小屁股上的塊塊淤青,責備地看著他。
「我不是為了你嗎?你不知道當時有多緊急。」羅伊斯笑著在情人的臉上親了親,「我長這麼大,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害怕,如果你真的一睡不醒,我......\\\"
\\\"你就可以另娶了不是嘛?!」傑恩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佯裝生氣的樣子,自從生產之後他的體型以驚人的速度回復著,短短幾天,甚至比原先還要瘦削了,臉蛋卻退去了少年的純真青澀,帶著一種特殊的成熟魅力,讓羅伊斯有驚艷之感。
「你真相信我會另娶啊?」終於談到這個問題了,羅伊斯最擔心的就是傑恩把他說過的那些話放在心上,此時他定下心來,微笑著說,「那不過是讓你睡不著的辦法而已。」
傑恩嘟起了小嘴巴:「你也知道我會睡不著啊?這幾天我都睡不著呢,一想到如果我.....你就會那樣對寶寶,我還怎麼能安心啊,對不對,兒子?」
「好了好了,我都說了不會了,難道在你眼裡我那麼靠不住啊?」羅伊斯張開雙臂把兒子和情人一起摟進懷裡,「都那麼晚了,回去睡吧,這次我抱著你,絕對不會讓你睡不著了。」
傑恩把兒子微微往上抱了抱,搖著頭說:「今天晚上的月亮好美啊,我想和兒子再多看一會兒,他第一次看月亮哪。」
「是嗎?來,我來抱他吧,你也累了。」羅伊斯體貼地從情人懷裡把兒子接過來,軟軟的身體,彷彿稍微用點力就會弄壞掉一樣,看著已經可以看出和情人一個模樣的小臉,羅伊斯的心也不禁柔軟了起來,輕聲對兒子說,「人家說了,常照月光就會長成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噢,我們的寶寶,將來一定會是帝國第一美男子,迷倒所有男人的!爸爸對你有信心!呵呵。」
寶寶好像被爸爸的笑聲給驚動了,左右扭擺著身體,手腳亂動,傑恩急忙摀住羅伊斯的嘴巴,放低了聲音說:「你看你啊,那麼大聲,又要吵醒他了。」
兩個爸爸頭靠著頭,慢慢地看著兒子逐漸安靜下來,又甜甜地睡著了,羅伊斯輕聲對傑恩說:「對了,寶寶還沒有名字,你給他起一個吧。」
「咦?那天說了那麼多,你都沒記住嗎?」傑恩驚奇地問。
「那天我哪裡還有心思去記啊,擔心你都擔心不過來了,傑恩,」羅伊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把嘴唇合在他額頭上,含糊不清地說,「我那天說的都是假話,你不要相信,一點兒也不要相信,好嗎?」
傑恩撒嬌般地看了他一眼,拉長了聲音:「不相信......才怪,你心裡就是那麼想的吧?」
他微微地笑了笑,把頭靠在羅伊斯寬厚的胸前,低聲說:「 我都知道的, 羅伊斯......我相信你,真的,相信你......」
我和孩子的幸福,都在你的手上,所以我不得不選擇相信,而我,也確實相信你,很矛盾嗎?可是我真的,相信你......
羅伊斯欣慰地歎口氣,吻著他的金髮說:「我現在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寶貝,因為有你,和孩子,我想連皇帝陛下都會嫉妒我的,哈哈。對了,你還沒有說,兒子叫什麼名字。」
「就叫弗蘭克吧。」傑恩悄悄地在他耳邊說。
「這個名字好啊,是帝國出名的年輕元帥的名字呢。」
「不是啦,是發現量子理論的那個科學家。」
「太空物理嗎?也好,就叫弗蘭克吧,兒子,寶寶,你有名字噢,你現在叫弗蘭克了,乖乖的噢......」
「你不要晃啊,他又要醒了......」
幸福嗎?也許吧,起碼是現在.......
五年之後,帝都的夜晚。
一輛豪華最新款的陸上車姿態優美地滑過夜空,和下方繁忙的航道上擁擠的車流相比,顯得格外悠然自得。
「怎麼了?一直都沒說話,帝都的夜景就這麼好看嗎?」一身筆挺優雅的軍禮服襯得帝國第六王子羅伊斯越發玉樹臨風般出眾,肩上將星爍爍發光,臉上神采飛揚,一副少年得志的模樣。
坐在窗口的人兒和他相比,亦是毫不遜色,黑色長褲貼身勾勒出修長勻稱的雙腿曲線,純黑禮服上衣也恰到好處地凸顯出上身的完美,沒有過多的裝飾品,只是在雪白的領巾上別了一枚復古款式的白金藍寶石領巾扣,和他碧藍的雙眸互相映襯,一頭耀眼燦爛的金髮,俊美的面孔帶著一股淡淡的清冷氣息,明顯地表示出:生人勿近。
羅伊斯親暱地靠近些,攬住他的肩膀,低聲在耳邊說:「從出門你就這樣,想兒子了嗎?走的時候他不是睡得好好的?還有管家在看著,別擔心了。」說著在那張俊美的臉上印下一吻。
幾乎是無可奈何地看看身邊志得意滿的情人,傑恩歎了一口氣:「你明知道,我不喜歡這種社交場合......」
「我知道我知道。」羅伊斯急忙安慰情人,生下寶寶弗蘭克之後,傑恩由於大出血而不得不臥床休息了將近半年,而這段時間整個帝國的社交界都等得不耐煩了,終於在寶寶滿週歲的時候皇帝正式邀請傑恩參加宮廷舞會,那天簡直成了傑恩的受難日:那麼多的貴族和軍方人士爭先恐後地圍著他,若明若暗的挑逗,火辣辣的目光,大膽的問題,嚇得他後半場時間一直躲在羅伊斯的臂彎裡,回到家足足做了一周的惡夢,從那之後,傑恩就對所謂的社交界深惡痛絕,情願一個人躲在實驗室裡陪伴那些枯燥無味的數據。
「知道你還硬拉我來?」傑恩孩子氣地白了他一眼。
「實在沒有辦法啊。」羅伊斯從背後摟緊情人,「這次可是為我們特別舉辦的慶祝舞會啊,別的能推掉的我都已經盡量為你推掉了。」
「是啊。」傑恩放鬆地靠在他懷裡,嘴上還是不饒人,「親王殿下啊,羅伊斯,你現在已經升到一個我要抬頭看的地方了。」
羅伊斯壞壞地笑著在他臉上亂親:「升到親王算什麼,就算我當了皇帝,也是你老公。」
傑恩陡然緊張起來,回身一把摀住他的嘴巴:「不許亂說!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是不是得意忘形了啊!你都忘記了你四哥剛死不久嗎?!」
帝國的第四王子,因謀逆罪在三個月前被逮捕處死,雖然王太子派的人彈冠相慶失去了一個強有力的政敵,可是真正從裡面撈到好處的卻是羅伊斯這個中間派,他不但被封為親王,而且在軍部的職務也上升一步,現在僅在道隆元帥之下,距離元帥的位子也只差一步了。
「我可從來沒把他當成是自己的哥哥,他也只不過想利用我而已。」羅伊斯不在乎地說,抓住傑恩的手吻了吻,「放心,這些話我也只會對你說的,我相信你啊,傑恩,你總不會到皇帝面前去告發我吧?」
「誰要去告發你啊,我去說了他也不會相信的。」傑恩的臉色有些發白,卻笑了,「反正你不許亂說就對了。」
羅伊斯半真半假地舉手到額上行了個軍禮:「遵命,親王夫人。」
「去你的吧,你的親王夫人還不知道在哪個戴頭巾的監護人保護之下呢。」傑恩笑著罵他,因為他的特殊身份,所以在皇帝加封羅伊斯親王的時候並沒有給他相應的封號,當然他也絕對不願意成為什麼「親王夫人」。
「我這一生有了你和兒子就已經夠啦。」羅伊斯低聲笑著說,呼吸聲弄得傑恩的耳朵癢癢的,笑著想閃開,卻被羅伊斯更用力地抱緊。
幸好這時候已經快到目的地了,陸上車盤旋著準備找地方降落,傑恩推開羅伊斯,嚴肅地說:「說好了,等會兒不許當著人這麼親親抱抱的,你不怕丟臉,我還怕呢。」
「喂,傑恩,我們是合法夫妻啊,為什麼不能當眾親熱?」羅伊斯半真半假地調侃他,「難道你已經對我沒有興趣了?寶貝!我好傷心啊!一定是我前些日子出兵平叛沒有呆在你身邊讓你寂寞難耐了......那今天晚上我就來滿足你吧!讓你知道我還沒老朽呢!」
「你就發瘋吧。」傑恩不理他,自顧自準備下車,「你永遠不回來才好,反正我帶著兒子也可以一個人過,看那些星星比看你順眼多了。」
「啊!我受打擊了,我的傑恩居然不要我了, 而且還找了一群星星做姦夫!那些離你有幾百萬光年遠的 東西真的比我還有吸引力嗎?」羅伊斯在他身後開玩笑地叫著,忽然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腰身往懷裡一帶,順勢把傑恩壓倒在寬大的車座上,深深地吻了下去。
司機和貼身副官面露尷尬地在陸上車落地後等了足有一分鐘,帝國新任的親王殿下才意猶未盡地開門出來,風度翩翩地伸出一隻手等待著,又過了半分鐘,眾人矚目的傑恩.海登博格閣下才把自己的手不情願地放在那只等待的手上,優雅地下了車。
敏銳的人注意到,傑恩閣下的面頰泛出微微的紅暈,甚至呼吸也有些急促,在羅伊斯親王試圖很自然地挽住對方腰身的時候,遭到了一記白眼,在他退而求其次地要去拉對方手的時候,傑恩閣下乾脆就這麼甩掉他走向入口,剩下他在原地發了陣呆才急急地追上去。
這種絕對不符合社交禮儀的情況的發生,難道親王夫妻之間,已經出現了不可調和的矛盾了嗎?目睹這場面的人不由心裡都在想,就算是夫妻雙方已經一年沒講過話了,只要還是名義上的伴侶,在正式的社交場合下都應該是起碼做到表相恩恩愛愛的啊。
雖然是名義上的皇家舞會,但是皇帝陛下並沒有出面,而是由王太子殿下做為主人,面對著他幾乎能把傑恩的禮服扯開般露骨的目光和嘴裡的恭維話,傑恩已經不像幾年前那麼慌張羞惱,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容,禮貌性地點點頭,偶爾回答一兩個單詞,然後趁著下一位客人到來的時候,乾淨利落地脫身離開。
類似這樣的場合,一般來說,羅伊斯都會很小心地不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可是傑恩逐漸厭倦了這種模式,最討厭的是來找羅伊斯寒暄的人出乎意料地多,少不得也要和他寒暄一陣,讓他煩不勝煩,真能留下來和羅伊斯聊天的又都談論的是軍事問題, 對於這個他一竅不通不說,而且從心底裡感覺很厭惡,所以慢慢的,他習慣於找個清淨的角落單獨呆著,反正在這麼正式的舞會上,就算有人對他有什麼不良企圖,也不會做得太公開。
這次也不例外,和羅伊斯一起見過幾個有名望的大貴族之後,傑恩就走到餐檯前,打算挑杯飲料,找個地方躲著去。
「海登博格閣下嗎?很高興見到您。」一個年輕的帝國軍官有些緬腆地對他打招呼,「您想要什麼飲料呢?我來為您倒吧。」
傑恩敷衍地對他點點頭,他不常出現,每次都有數不清的男人試圖和他搭訕,以博得吹噓的資本,不是有句帝國諺語這麼說嗎?「娶到一個海登博格是極大的榮耀,勾引一個海登博格是更大的榮耀。」可惜這幾百年來似乎還沒有一個阿爾法星人能得到這「更大的榮耀」。
「紅酒好嗎?這是經過冰鎮的,度數也不是很高。」他似乎從傑恩沒有明確拒絕的行為裡得到了勇氣,臉色更藍了,有些結巴地說,「還有這種桃子口味的白蘭地也不錯,上了年份的。」
「我不喝酒。」傑恩淡淡地說,明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隨手拿了杯混合果汁轉身就走。
「那個......我讀過您的有關作品,真的。」年輕的軍官在後面執著地說,「您關於黑洞量子論的論文......有些問題我想和您討論一下可以嗎?」
傑恩腳不停步,頭都不回,很隨意地說:「雜誌上有公佈我的信箱,你可以發封信來。」
開玩笑,什麼樣子的搭訕他都見識過了,豈會為這種小花招給混過去,雖然那年輕軍官看上去並不像是有惡意,但是阿爾法人啊......
記得他曾經一時心軟和一個看上去還沒有十六歲的男孩子單獨談了關於馬鈴鼠的餵養問題,第二天帝國各大報紙就上了頭條,看到報紙時他的臉紅得都快著了火,羅伊斯卻笑得連叉子都落到了地上,對還在搖籃裡牙牙學語的兒子說:「你爹地的魅力,都可以迷倒小男生了噢。看樣子將來弗蘭克長大了,也要當心呢,不要被爹地把你未來的新郎給搶了。」
等他笑夠了,才告訴傑恩,那個男孩子是帝國軍方名門世家之後,這個家族從五百多年前就展開了熱烈的追求海登博格活動,奇怪的是居然沒有一次成功,現在「不管運用什麼手段,追到一個海登博格!」已經成為不成文的家訓了,所以有這種事發生一點都不奇怪。
他說得輕鬆,傑恩卻是恨得咬牙切齒,從此之後提高警惕,對任何人都不假以辭色,但是海登博格都是以冷峻高傲的面貌出現的,他這樣做,只會更加激發男人的求勝欲。
「哎呀呀。」望著他修長俊挺的身影一個人走向角落,帝國某位素來以長舌著稱的貴夫人用扇子遮住嘴巴,意味深長地問,「好像海登博格閣下,不怎麼開心哪。」
「如果你家伯爵升為公爵,而夫人卻得不到公爵夫人的頭銜,那麼夫人也會不開心的吧。」另一位高瘦的貴夫人裝模作樣地整理自己的裙子。
「難道說......」長舌夫人兩眼發光地問。
「就是傳說的那個唷。」高瘦夫人身邊的男子獻慇勤地補充,「大家都在說了,親王殿下和海登博格不合......」
「不合啊......不會吧,你們男人不是很喜歡這樣的尤物嗎?」
「就是就是。」
「這個麼,聽說是因為.......」
流言,在飛快地傳遞著,身為當事人的傑恩卻渾然不覺,自顧在一邊喝著美味的混合果汁,不時拒絕想來搭訕或者想為他服務的各類男子,而羅伊斯在應酬的同時,聽了副官的耳語之後,愉快地笑了。
因為是主賓,所以他們得以提早擺脫這不愉快的場合離開,在彬彬有禮地向王太子殿下道別之後,羅伊斯和傑恩上了車,陸上車升空的一霎那,傑恩無聲地呼出一口氣。
「是不是想著,總算結束啦?」羅伊斯笑著說,把手搭在傑恩肩上,他的心情彷彿很好,一直在笑著,「好了,傑恩,我知道你不喜歡,下次我會盡量推掉的,明天還有個進宮的晉見,熬過去之後你又可以輕鬆好久了。」
「誰知道你會不會又突然升什麼官啊。」傑恩離開那沉悶的舞會之後,明顯輕鬆了起來,順手拉開領巾,讓白皙的脖頸顯露在羅伊斯的目光下,「都快煩死了,你知道我手裡的果汁一空有多少個人爭著去替我拿嗎?我就是喝到明天恐怕也喝不完。」
「那是因為你太有魅力了嘛,不過還真是嫉妒那些毛頭小伙子,居然可以圍著你轉,你說,他們是真的對太空物理有興趣嗎?」羅伊斯從身後把情人抱在懷裡,不安分地摸索著他的身體,傑恩很乾脆地伸手打掉了他到處亂摸的爪子,「別鬧!這是在車裡,你想我們一起栽下去啊?」
「嗯,傑恩,今天晚上你都沒有和我跳一支舞,害得我只好跟那麼些老夫人周旋了半天,基於禮貌不可以不應酬,可是現在連這點慰藉都不給我嗎?」羅伊斯抱怨著。
傑恩忍不住笑了,卻故意板著臉說:「那好啊,你去邀請年輕漂亮的貴族小姐好了,反正我是不會吃醋的。」
「那不行啊,那樣整個帝國都會傳言我們不合,我在尋找外遇了呢。」羅伊斯也故意板著臉說,「莫非是你已經對我有了厭倦之意,故意趁這個機會讓輿論導向對我不利然後你好以受害者的身份為所欲為?哼哼,寶貝兒,你就認命吧,你這一生都和我糾纏在一起,再也分不開了!」
他嘴上說著,手在傑恩身上亂摸,癢得傑恩拚命扭動著身體掙扎,兩個人在座位上揉在一起,像兩個孩子一樣嘻嘻哈哈地鬧著,哪有一點剛才親王殿下和冷傲的海登博格閣下鬧不合的樣子。
儘管已經當上了親王,他們卻並沒有搬家的意思,只是把原來的住處稍微裝修了一下,約賓克依然是忠心而又稱職的管家,甚至花園裡的馬鈴鼠都住在原先挖出的洞穴裡。
簡單跟管家交代了幾句,吩咐衛隊明天做好進宮的準備,羅伊斯摟著情人的腰上了樓,先小心地推開對門的房間,探頭看了看,然後兩個爸爸輕手輕腳地走進去,看著熟睡的金髮小天使。
壁角的燈發出柔和的暗淡光線,把整個房間都籠罩在淡黃色裡,粉藍色配白色海豚的裝修,絨毛玩具扔得一地都是,而房間的小主人現在舒眉展眼,正在小床上沉沉地酣睡著,金髮散落在枕頭上,濃密的長睫毛在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小嘴倔強地抿起來,像是在夢裡和誰賭氣的樣子,一隻粉嫩的小手握成拳頭伸出被子來露在外面。
羅伊斯探身把兒子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回黃色白點帶紅色馬鈴鼠圖案的被子裡,順勢在小臉上吻了一下,弗蘭克不適地扭扭身體,小嘴咂了咂,但是並沒有醒。
「爸爸的小天使,爸爸的小惡魔,爸爸的心頭肉,爸爸的小尾巴,爸爸的小爪子.......」羅伊斯幾乎是著迷地看著兒子天真可愛的睡相,低聲嘀咕著一些自己都弄不明白的甜言蜜語,傑恩在旁邊狠狠地拽他,搖頭示意他不要講話免得把兒子吵醒了。
「沒關係的啦。」羅伊斯放低了聲音說,「寶寶一旦睡著了就是把他抱走他都不知道,看,我們的寶寶噢,我們的兒子噢,多可愛啊,多有趣,想到你小時候,也是這個樣子的呢。」
「那當然,我辛辛苦苦生出來的兒子呢。」傑恩也上前,看著兒子平靜地睡著,臉上不由自主地浮起笑容,「幾乎把命都拼掉了。」
羅伊斯摟住他,兩人一起靜靜地看著兒子,好半天才又輕手輕腳地走出去,回到自己臥室。
「真快啊,寶貝,一轉眼,兒子都可以離開我們自己睡覺了呢。」羅伊斯感慨地說,「想起原先,不是我就是你,或者管家也可以,必須要有一個人陪著他睡不然就哭個不停的樣子,像是在昨天一樣。」
傑恩皺著眉毛在他身上聞了聞:「別感慨了,一身都是香水味和煙味,還不去洗澡。」
「嘿嘿,寶貝,為了節省時間我們不如一起洗吧。」羅伊斯逗他,看著傑恩的臉飛快地泛起紅暈,低聲在耳邊說,「今晚我們可以......\\\"
話還沒有說完,傑恩已經一腳踹了過去,紅著臉說:「明天不是還有個什麼晉見?要是遲到了,就是帝國第一的笑話了。」
「不怕不怕,他們只會羨慕我們恩愛而已。」羅伊斯雖然這麼說,還是拿起睡衣走進浴室,卻故意沒關浴室的門。
可惜他完全是白用了心思,等他出來的時候,傑恩已經睡著了,俊美的面容沒有了清醒時的冷峻遮掩,露出孩子般的安寧沉靜,羅伊斯悄悄上床,盡量不驚動他地摟住,在臉上吻了吻,傑恩卻模糊地感覺到了,習慣性地往他懷裡鑽去,摟住他的腰,把頭靠在他肩膀上,繼續睡。
「真的是,時間過去了呢,連我的小傑恩都成熟了,要象從前一樣把你抱來抱去是不可能啦。」羅伊斯感歎著,卻又色色地笑了,「不過這樣抱起來手感好好啊。」
他的手剛順著傑恩光滑的大腿摸了一把,本來枕在肩膀上睡著了的傑恩忽然睜開了眼睛,不由分說地一把推開了他的手,命令地說:「睡覺!」
「遵命,閣下。」羅伊斯苦笑著收回手,雖然抱起來舒服多了,可是,要真的抱上,也不容易啊。
已經升格為親王府的小院子今天一早就很熱鬧,衛隊早早地出來檢修車輛,除了值勤人員之外還要安排加班的人馬,侍衛長一一點名外帶分配任務,連花園裡的馬鈴鼠們都紛紛出洞來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傑恩打著哈欠從樓上下來,凌晨禁不住羅伊斯半路偷襲,終於還是半夢半醒地跟他做了一次,結果就是醒來腰酸背痛,連站著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爹地早安!」家裡倍受寵愛的小寶貝弗蘭克看見他下來了,甜甜地叫著,在椅子上快活地晃動著兩條小腿,晶瑩清透的藍色大眼睛比最好的寶石還要美麗明亮,「今天可以不上課啦!真好!」
「小懶鬼,一天就上四個小時的課你還敢偷懶。」傑恩過去吻了吻兒子覆蓋著柔軟金髮的小腦袋,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拿起麵包開始抹果醬;「你到底有沒有在認真學啊?聽說你每次在花園裡素描的時候都跑去逗馬鈴鼠了。」
「人家不喜歡素描,多傻啊。」弗蘭克努力地試著自己用小刀去敲開雞蛋殼,「照相不是快得多嗎?我要是想爹地的話,拿張爹地的相片看就可以了啊,像這次爸爸去打仗,我想爸爸的時候,爹地不是也拿相片給我看嗎?」
傑恩歎了口氣:「一點藝術細胞都沒有的小傢伙,算了,我看也是浪費時間,不如下個月把美術老師辭掉,換做音樂老師好了,羅伊斯你說呢?」
羅伊斯正抓著兒子的手幫他剝蛋殼,聽見他說話笑了笑:「我看都一樣,我小時候,也是最討厭這些東西的,我兒子自然像我啦對不對小寶貝?」說著拿額頭去頂弗蘭克的腦門,弄得小傢伙咭咭地笑。
「那總得找點事情給他做做吧?除了必要的教育之外,不然你也沒空,我也沒空,不能老讓弗蘭克亂跑啊。」傑恩口氣有些鬆動,轉著咖啡杯,想起羅伊斯前些日子出兵平叛,一去就是半年,而自己的實驗又是緊要關頭,經常幾天不回家,回來的時候兒子瘋了一般撲上來哇哇大哭,心裡忽然一酸。
「呵呵,隨他去吧,還是小孩子呢。」羅伊斯不以為然地說,「兒子乖乖的,把雞蛋吃下去。馬上就長大了噢。」
弗蘭克聽話地張開小嘴吞進一塊雞蛋,眉頭皺了起來,偷偷地看了傑恩一眼,想吐又不敢的樣子。
「怎麼了,不喜歡吃雞蛋啊?很有營養的。」傑恩耐心地問。
「弗蘭克想吃蛋糕。」弗蘭克一邊辛苦地嚼著雞蛋一邊用軟綿綿的童聲說,「要那種很軟的,有奶油味道的,還要上面放新鮮藍花莓的.......爹地上次說給人家買都沒有買來。」
「有嗎?」傑恩懷疑地說,想了一想,「我好像在一個月零三天前回家的時候就給你買來了,還少記錄了一項數據趕回來的呢,當時那家店已經快到關門時間,我坐在車裡還著急了一會怕賣完了,弗蘭克------什麼時候學會撒謊了?」
小臉帶著花朵般燦爛的笑容揚起來看著他:「那是我記錯了,不過真的好好吃啊,爹地什麼時候再給我買一個呢?」
「本來是可以的,但是你學會撒謊了就是不好,所以不買了。」傑恩毫不留情地說,弗蘭克的小臉立刻皺了起來,裝做要哭:「嗚嗚........人家下次不敢了,爹地原諒我吧.......嗚嗚嗚......」邊說邊拿小手揉著眼睛。
羅伊斯急忙把兒子從椅子上抱到自己懷裡,安慰地親著說:「好了好了,下次記得別撒謊就好了,你哪有你爹地的腦子精明啊,你爹地可是在研究爸爸都不懂的高深東西呢,別哭別哭了,不就是蛋糕嗎?今天我們進宮去看爺爺,向爺爺要好了。爺爺可是皇帝陛下噢,什麼都有的。」
「羅伊斯!」傑恩惡狠狠地看著他,「教育孩子的時候不要打岔。」
「算啦寶貝,馬上時間就要到了,快點吃, 吃完了我們好出發。」羅伊斯說著把杯子拿過來喂兒子喝了幾口牛奶,然後把他放下地,拍了拍小屁股,「去吧!跟侍衛長說準備出發了。」
「好!」弗蘭克很精神地撒開小腿跑了出去。
本來只是例行公事的謝恩晉見,可是皇帝大概是年紀大了,居然興致勃勃地要求他們留下來一起用餐,羅伊斯當然無可無不可,弗蘭克因為很少有機會出門所以簡直可以說是高興了,只有傑恩有些煩躁,在皇帝邀請他們到花園散步的時候找了個借口坐在涼亭裡看書,動也不動。
「爺爺,你輸了。」弗蘭克伸出小手把自己的主炮口移向皇帝的旗艦,快活地說。
「噢?噢噢!」皇帝陛下一直心不在焉,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這邊已經一敗塗地,不禁搖頭苦笑,「弗蘭克呀,你可是唯一的一個能讓爺爺連輸三盤的人呢。」
「真的呀?」弗蘭克高興地揚起小腦袋,柔順的金髮在陽光照射下黃金一般閃閃發光,「弗蘭克很厲害的唷,在家裡管家爺爺也下不過我,他常說,跟我和爹地下棋,是在打擊他的自信心呢。」
皇帝陛下笑了:「那爺爺的自信心也被你打擊到了啊,乖乖。」
「啊,那個沒關係的啦。」弗蘭克很大方地說,「爺爺是皇帝啊,很厲害呢,非常非常地了不起啊,所以不用在下棋上找自信的啦。」
「噢噢!」皇帝陛下感興趣地看著他,弗蘭克天真無邪地笑著,在桌子底下踢動著小腿,「還要再來一盤嗎爺爺?」
這孩子究竟像誰呢?皇帝陛下心裡這麼想著,完全和那個起初羞澀現在冷傲的傑恩美人不同啊,不過這樣真不錯,有個海登博格的孫子,可以看到他們年幼時的可愛,不必等他們成年後看那千篇一律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爺爺?!」弗蘭克在催他了。
「不要了,你也坐累了吧乖乖?那麼弗蘭克呀,正如你所說,爺爺是皇帝呢。」皇帝陛下像個普通的慈祥祖父一樣地笑著說,尖鼻子皺了起來,「你下棋贏了爺爺,可以要賞賜的噢。你想要點什麼呢?」
「賞賜?那是什麼呀?」弗蘭克好奇地問。
「就是禮物啊,比如說,你知道你爸爸現在當了親王吧?那就是爺爺給他的賞賜呢。」皇帝愉快地笑著,玩味地看著孫子晶瑩靈動的藍眸,「爺爺是皇帝,整個帝國都是爺爺的噢,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就對爺爺說出來!有什麼要求,也可以對爺爺說出來!」
「!咦?!什麼都可以嗎?」弗蘭克的眼睛睜得更大了,興奮地在高背椅子上扭來扭去,「真的嗎爺爺?我要什麼都可以嗎?」
「當然啦。」皇帝陛下很大方地說,這樣渴望的神情目光,在他的情婦和兒子們身上,看得是太多了,如今看看小小的海登博格美人也是如此興奮,心裡忽然莫名地高興起來,「什麼都可以噢。」
弗蘭克低下頭,想了想,又偷偷地側過去看了看在不遠處涼亭裡看書的父親,然後把胖胖的小手攏到嘴邊,盡量輕聲地說:「爺爺,你可不可以讓天上的星星,都消失呢?」
這個要求讓皇帝陛下著實愣了一下,立刻問:「為什麼呢孩子?星星不是很美的嗎?在夜裡看就像一把碎鑽石撒在天鵝絨布上一樣地美麗啊。」
「鑽石是什麼弗蘭克是不懂的啦,不過......」弗蘭克又偷偷地看了看父親,大著膽子說,「爹地啊,經常晚上不在家,弗蘭克很想爹地在家陪我睡覺啊,可是管家爺爺說,爹地是去觀察星星了,這是爹地的工作,就像爸爸去打壞蛋一樣,是一種叫做職責的東西,弗蘭克是小男子漢呀!不可以不懂事的,所以不管多麼想,也不可以對爹地哭......可是真的很想爹地在家裡陪我啊......如果天上的星星都沒有了,那麼爹地是不是就可以在家陪弗蘭克了呢?」
皇帝陛下有些尷尬地移開自己的視線,不看小傢伙期待的眼睛,低聲說:「這個嘛......很難,基本上......很難。」
「為什麼呢?爺爺你不是皇帝嗎?」弗蘭克失望地問。
「乖乖啊,皇帝也有做不到的事情,而且,皇帝的職責更大,有的事情,不是不想去做,而是不能去做,這個道理你還小,是不懂的了。」
「我懂啊!」弗蘭克用力地點著小腦袋,「爹地和爸爸都說過,一個人,總要去做一些他不想做的事情的,也總有一些想做的事情不能做。」
這次輪到皇帝陛下好奇了:「他們是在什麼時候對你說的?」
「在弗蘭克不想上課或者想吃蛋糕當晚飯的時候。」
從這小鬼嘴裡大概是問不出什麼來,皇帝陛下想著轉了話題,「那麼弗蘭克,爺爺不可以替你把天上的星星都消滅掉,你還有什麼別的要求嗎?難度要低一點的。」
弗蘭克這次思考的時間比較長,皇帝耐心地等著,他曾經的一個情婦為了他答應的賞賜想了一個晚上沒有睡覺,所以他已經習慣人們在突如其來的獲得面前苦苦思索了。
最後弗蘭刻苦惱地揚起小臉:「爺爺,我沒有什麼想要的了。」
「沒有什麼想要的了嗎?!」皇帝陛下有些吃驚。
「是啊,我想要不上課,可是爹地一定不會答應,我想要好多好多的蛋糕,可是吃多了會肚子疼,我想要好多好多的玩具,可是房間裡會放不下而且現在的玩具也好好啊......還想要什麼呢?」弗蘭克扳著手指頭想,「真的沒有什麼想要的了呀爺爺。」
這孩子......還真的是羅伊斯的種呢,很滿足於現狀的樣子。
「對啦爺爺!」弗蘭克看皇帝皺著眉頭,還以為是為自己沒有要求而犯愁,終於給他想出來一個:「爺爺送給我一套軍服吧!」
「軍服?」皇帝陛下有些糊塗了,「什麼軍服呢?」
「就是爸爸和叔叔們穿的,很神氣很威風的那種軍服呀!」弗蘭克興奮地揮著小手,「黑色的,有銀色邊邊的,或者是深藍色的,綠色的那種也可以啊!哇哇!看上去好帥氣好精神啊,弗蘭克一直很想穿來看看,可是爸爸說只有軍人才可以穿的!爺爺叫爸爸給弗蘭克做一身吧?弗蘭克只在家裡穿,不會穿出去的。」
皇帝陛下笑了笑:「乖乖啊你還小,等你到了十二歲的時候,就可以加入少年貴族軍校了,到時候就可以有很帥氣的軍服穿吶,現在不行啦,不是軍人是不可以穿軍服的。」
其實,羅伊斯已經升至親王,他的兒子,也應該受封為王子,皇室血統的王子殿下,是可以得到榮譽上校軍銜的,但是弗蘭克因為特殊,所以這項封賞被取消了。
「要等那麼久嗎?」弗蘭克失望地說,「可是弗蘭克真的很想要......因為很喜歡呀,爺爺,我告訴你噢,將來啊,弗蘭克要當軍人!」
海登博格家族的美人成為帝國軍人,這是一個足可以留名青史的大事啊,皇帝陛下這麼想。
「爸爸說過,他最終的目的要成為帝國元帥!那麼弗蘭克也要加油!將來也要成為帝國元帥!」弗蘭克揮動著小手臂高興地說,皇帝陛下卻聽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你說羅伊斯想當帝國元帥嗎?」
「是呀,爸爸有一次對爹地說的,說他最終要成為帝國元帥,然後爹地就說他異想天開,爸爸還很驕傲地昂著頭說一定會達到這個目標的。」弗蘭克說得口乾,拿起杯子喝果汁,一邊還嘟囔著,「我也要!爸爸可以,我也可以。」
「是這樣啊,帝國元帥,的確是一個很適合你爸爸的位置呢。」皇帝陛下的心情忽然大好,笑得滿臉的皺紋都開了;「呵呵,弗蘭克啊,爺爺答應你了,送你一套軍服!不過這件事先不要告訴任何人,等軍服做好了之後送到你家裡去噢。」
「哇哇!好!那我在家裡等!」
「尤其不能告訴你爸爸和爹地噢,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弗蘭克懂!秘密就是不可以告訴別人!馬鈴鼠和我是好朋友啊,它們藏花生的地方也是秘密!我不可以告訴管家和園丁的!」
「那現在去找你爹地玩吧,那裡有好吃的蛋糕呢,爺爺還要和你爸爸談談。」
弗蘭克乖巧地點點頭,從椅子上滑下來,「吃飯的時候見咯,爺爺。」
「去吧,乖乖。」
弗蘭克蹦跳著往傑恩那邊去了,皇帝陛下有些感慨,看著傑恩放下手裡的書,溫柔地抱起兒子,對他微笑,拿起桌子上的點心喂到小嘴裡,孩子也環住父親的脖頸,格格地笑著,兩個金髮的腦袋湊在一起,被陽光照著,很美麗。
他不覺看得有點入神,這麼幸福的父子啊,如果毀掉他們臉上的笑容,會不會太殘忍了呢?
「您找我嗎,父皇?」羅伊斯親王低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啊,我的孩子。」皇帝陛下的臉上又浮現出羅伊斯非常熟悉的,夾雜著慈祥與算計的笑容,揮手讓他坐下:「弗蘭克真是個可愛的孩子呢。」
「那當然了,他是我最引以為驕傲的寶貝。」羅伊斯淡然地說,隨著皇帝陛下的手勢在他對面坐下,靜靜地等待著真正的話題來臨。
「是啊,每個孩子都是父親的驕傲。」皇帝陛下輕聲歎氣說,「可是有的時候,孩子卻會讓父親失望。」
您現在想成為慈父的話已經晚了,父親。羅伊斯在心裡冷笑著說,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那個,孩子,告訴我,希戴多是真的......死了嗎?」
羅伊斯稍微偏過臉去,避開他的視線,也讓自己眼中的憎惡不至於被看穿,很鎮定地說:「是的,父親,我相信如此,他的旗艦已經化為宇宙的塵埃。」
第五王子殿下在自己的流放地聽說第四王子被捕的消息之後相當衝動地起兵反叛,從而暴露了他們僅存的力量,經過半年的時間,羅伊斯和第三王子殿下合力把所有叛亂的火苗撲滅,而第五王子殿下,也被打上了失蹤的名單,當然,他們心裡很清楚,在他們目光之下爆成一朵美麗死亡焰火的旗艦,上面的生存率只能是零。
「你對此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嗎?」皇帝很和藹地說,「昨天我召見了老三,他真切地對我訴說了之前從來沒有過的想法,可以說他後悔了,的確啊,孩子,沒有一個父親希望你們面臨這種手足相殘的情況,知道嗎?老三最後甚至哭了,那是從他六歲之後,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淚水。」
演技太拙劣了吧,三哥?這個時候來表現你的兄弟之愛嗎?死人對你已經沒有威脅了所以你才把他當成自己的兄弟嗎?如果現在老四老五同時復活的話,你會流眼淚才是正常的。
見他沉默不語,皇帝陛下善解人意地插話:「我能理解,你是不想去回想那些不愉快的事了吧?雖然你從小不在我身邊,和你幾個哥哥的感情也不是很深,但是畢竟手足相關,這個時候,還是很難受的。」
「父皇。」羅伊斯揚了揚眉毛,恢復了他一貫在皇帝面前的些微不馴,「我是帝國軍人,軍人以服從為天職,接到命令之後,我就沒有自己的思想了。」
皇帝陛下定定地看著他,重複了一遍:「沒有自己的思想了?」
「父皇您見過戰艦上的主炮有自己的思想嗎?」羅伊斯鎮定地回答,「對於我來說,就是這樣。」
「呵呵,那不是很奇怪嗎?」皇帝陛下幹幹地笑著,卻沒有就這個問題談下去,而是轉了話題,「羅伊斯,老四在政務部的位子空出來了,需要有個人替補,你想不想去?」
「不想。」羅伊斯一口回絕,在桌下舒適地伸展開手指,活動了兩下,「我不喜歡政治。」
皇帝陛下笑了:「都當了爸爸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連弗蘭克都知道,有些事情,是不想幹也要去幹的,放心,我並不想讓你完全從軍界脫離,只是多了個兼職,有什麼不好?孩子你要知道,有些東西,要得到的話,必須先付出。」
這麼曖昧不明的話,是在暗示什麼嗎?可惜了父皇,這完全與我的計劃不符,我也絕對不相信,僅僅死了兩個兒子就讓你的心變軟,開始為剩下的孩子們打算當個慈父了。
「我......現在已經沒有什麼想得到的東西了。」羅伊斯非常恰當地看了遠處的傑恩和兒子一眼,微笑著說,「我現在只有想守護的東西,而這樣,我目前的力量已經夠用了。」
皇帝忽然很開心地笑了起來:「是啊是啊,兒子你也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那麼算了,政務部的那個位置就讓給你三哥,你還是好好地當你的軍人吧,我期待著看見你成為帝國元帥的一天,穿上元帥制服的你,一定很帥呢。」
跟我開玩笑......心情一定很好吧父皇?羅伊斯更加斷定了那個政務部的位置說不定只是一個陷阱,只有老三那種得意忘形的傢伙才會往裡面跳,哼哼。
「那麼來陪父皇下棋吧,可不要輸給我唷,否則回家弗蘭克會笑話你這個爸爸的。」
「遵命,父皇。」羅伊斯微笑著按動電子棋盤上的開局鍵。
弗蘭克爬在傑恩的膝蓋上,一邊張大小嘴,努力地吞嚥著爹地送到嘴裡的甜點,一邊唧唧呱呱地說著剛才怎麼怎麼贏了爺爺,傑恩笑著無奈地點點他的小鼻子:「你呀,你大概是唯一一個敢這麼贏皇帝陛下的人了。」
「咦?為什麼呀?」弗蘭克揚著小臉,好奇地問,「其實並不難啊,皇帝爺爺的棋力只比管家爺爺高一點點,而且贏了他之後還會給我禮物呢,那個叫做賞賜唷!」
傑恩立刻認真地問:「不是跟你說,不許隨便接受別人的禮物嗎?就算是皇帝陛下給你,也不要輕易接受的,下次絕對不可以了,知道嗎?」
並沒有問兒子這次要了什麼,傑恩很單純地認為,兒子要的,無非是吃的玩的東西,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了。
「嗯,記住了。」弗蘭克乖乖地回答,可愛地揚著小臉,「爹地我還要吃一塊那種上面有水果的蛋糕。」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爹地說話呀?」傑恩又好氣又好笑地說,拿過一塊蛋糕,小心地放到兒子胖胖的小手上,「自己慢慢吃,不要弄到衣服上噢。」
「爹地啊,星星很有趣嗎?」弗蘭克指著他正在看的書,封面上是某個星系的照片,「你為什麼這麼喜歡星星呢?可是弗蘭克一點也不覺得好玩啊,爺爺說星星就像鑽石,那麼鑽石是什麼呀?」
傑恩笑著從後面摟住兒子軟乎乎熱乎乎的小身體,想了想:「這個嘛,爹地不是喜歡星星啊,而是在研究一種......這樣啊,弗蘭克,你看。」
他隨手拿起一張白紙,在上面劃了兩個圈,很耐心地對兒子說:「這個呢,就是我們的家,這個呢,就是爺爺的皇宮了,要從家裡到皇宮,怎麼走呢?」
「坐陸上車啊!」弗蘭克很興奮地說,「飛得好高好高的!」
「對啊,就是坐車,然後......」傑恩在兩個圈之間劃了條直線,「就是這麼走啦,最快大概也要過半個多小時,爹地呢,現在就要找一種辦法,可以這樣。」說著把紙對折了起來,讓兩個圈正好相互重迭,「這樣的話,不就馬上可以到了嗎?」
弗蘭克張開小嘴,呆呆地看著,忽然格格地笑了起來:「爹地騙人!家和皇宮都是在地上的啊!爹地怎麼可以把地面也給折疊起來呢!爹地騙人啊!」
傑恩情不自禁地笑了,給兒子擦去嘴巴和臉上的鮮奶:「沒錯,在地面上是不可以,可是在宇宙裡就可以了啊,地不能被折疊,空間可以啊,比如說,你爸爸這次去打仗,路上要走十天,如果爹地研究成功了,那他只要走一個小時就可以到了,節省了很多時間呢,你說好不好,嗯?」
弗蘭克不笑了,小臉嚴肅地沉了下來,考慮了一會兒,才鄭重其事地點點小腦袋:「我知道了!爹地也不想爸爸走那麼長時間,所以才去研究這個的!原來爹地也想爸爸啊!上次還說弗蘭克哭很丟臉呢,咭咭咭......」
「你這個小鬼!」傑恩不由自主地紅了臉, 揉亂了兒子的頭髮,「不要胡說!爹地可是很認真地在研究呢!」
父子倆笑鬧的時候,帝國唯一還沒有成年的薩爾王子殿下從花園的小徑上走來,微微羞澀地跟他們打了招呼:「傑恩閣下您好,弗蘭克你好。」
「小叔!」弗蘭克親親熱熱地叫了一聲,「今天弗蘭克會留下來吃午飯噢,可以給我看你上次說的那種小狗狗嗎?」
相對而言,傑恩就冷淡多了,只是慣例地問了聲好,把兒子放下地,自己又拿起書繼續看,一臉不希望別人打擾的冷漠。
「是薔薇犬嗎?你要是喜歡的話就跟小叔去看看吧,小狗才剛滿月,很好玩的,傑恩閣下,可以嗎?」
「可以嗎爹地?」弗蘭克已經迫不及待地上去拉住了小王子的手,期盼地抬頭看著父親,「我去看看小狗狗,很快就回來。」
雖然不想讓兒子和任何一個阿爾法人有過多的親密接觸,但是傑恩也明白自己是不可能一輩子把兒子護在懷裡,總要讓他接觸 外面的世界,所以儘管心裡不太高興,還是勉強地點了點頭:「不要麻煩別人,知道嗎弗蘭克?」
「嗯!弗蘭克一定乖乖的!」小傢伙興奮地答應一聲,晃動著薩爾王子的手臂,「走吧小叔!」
看著兒子和小王子的身影消失在小徑末端,傑恩再次端起書來看,花園裡一時沉寂了下來,只有陽光還一如既往地照射著大地。
皇帝和羅伊斯的對局僵持了一陣子,當最後羅伊斯獲勝的時候,己方的戰艦也已經損失慘重,勝得並不光彩,皇帝的心情卻出奇地好了起來,尖鼻子皺著,似笑非笑地說:「下棋還下不過兒子,真夠丟臉的啊,不過想想你也一定下不過小弗蘭克,心裡就平衡多了,他的棋是跟誰學的呢?」
「是傑恩吧,傑恩的棋也下得很好。」
「一定是科納爾的遺傳了,當年他就是帝國有名的棋手,呵呵。」皇帝好像在回憶著什麼一樣,居然還笑得很開心,「不說了不說了,都過去了,時間差不多,該去吃午飯了,今天廚子特地做了北利安星球的海桂魚,難得吃到的東西噢。」
這其樂融融的家庭團聚氣氛忽然被一聲尖利的叫聲打斷,緊接著就是弗蘭克驚天動地的哭聲:」哇啊啊啊.........爹......地........爸爸啊.........哇啊啊啊.......\\\\\\\"
早在聽見第一聲尖叫的時候羅伊斯就身體一僵,站在那裡不動了,聽到兒子嚎啕大哭的聲音之後,更是連句話都來不及對皇帝說,直接從花蔭下奔了出去,大步跑向聲音傳來的地點,傑恩的反應反而比他要鎮定地多,先是放下書,仔細聽了聽,聽到兒子的哭聲越來越大,才站了起來,向皇帝微微點頭致意之後,走向同一方向。
羅伊斯繞過這一側的溫室,哭聲離得近了,再走兩步,就可以看見草坪中間的石子路上,弗蘭克張大嘴巴哇哇地哭得正傷心,小臉漲得通紅,胖胖的小手胡亂地揮動著,薩爾小王子蹲在地上,手足無措地抱著他,小聲地哄著,給他擦眼淚鼻涕,幾隻耳朵成五瓣花樣的純種薔薇犬縮在遠處,膽怯地看著這場景。
「爸.....爸......啊.......哇.......\\\"弗蘭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看見父親來了,推開薩爾王子的手,掙扎著向爸爸探過身子,伸著小手要他抱,羅伊斯急忙蹲下來接住兒子,看見小王子臉上一陣尷尬,猶豫著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樣子,剛想開口問,卻赫然發現兒子的兩隻小胖手都擦破了皮,血絲慢慢地沁了出來,弗蘭克哭叫著把手伸到他眼前跟爸爸告狀:「哇.......疼!......爸爸啊........疼......」
「好了好了。」羅伊斯摟著他,在背上拍拍,「小男子漢啊,勇敢點,就是破了點皮有什麼可哭的,疼嗎?不要緊,爸爸親親,馬上就不疼了,乖,乖,別哭了,乖。」
弗蘭克憤怒地看了爸爸一眼,又咧開嘴,用比剛才大得多的聲音哭了起來:「爹......地......啊.......疼......啊.......爹地啊........\\\"
身後傑恩已經趕了過來,弗蘭克向他伸著手,哭著要抱,羅伊斯急忙抱著兒子站起身來,賠笑說:「沒什麼的,兒子摔了一跤,手上破了皮,疼得哭了,乖,乖,寶貝兒別哭了,看,小狗狗都要笑話你了。」
弗蘭克沒得到意料之中的撫慰,踢動著小腿不依不饒地大聲哭著,小臉蛋上淚水橫流,傑恩歎了口氣,兒子被羅伊斯和管家慣壞了,鬧點小脾氣也是可能的,可是這是在第七王子的手上出的事情,難免他會覺得不安。
果然,年僅十四歲的第七王子薩爾殿下看著弗蘭克哭得那麼慘,臉色越來越尷尬,有些發藍了,垂著頭,一句話都不敢說,手指頭絞在一起,傑恩先過去擦擦兒子臉上的淚水,然後口氣很緩和地對他說:「沒事的,小孩子摔跤受傷很正常,弗蘭克,別哭了,乖孩子,乖。」
「怎麼回事?」皇帝陛下威嚴的聲音從後面傳來,羅伊斯和傑恩都忙著哄兒子收聲,一時顧不上回答,第七王子薩爾殿下近乎絕望地看了父親一眼,低聲說:「是......三哥剛才從這裡走過,不小心......絆了弗蘭克一下......」
三個人同時色變,羅伊斯這才注意到兒子小屁股上半個清晰的鞋印,還有膝蓋上逐漸滲出的血跡,急忙拉起褲子一看,膝蓋也破了,血洇紅了褲子。
「不小心?他的眼睛還真不太好啊。」皇帝冷笑了一下,沒有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弗蘭克更加委屈了,卻沒有力氣再哇哇大哭,只有扁起了嘴巴,嗚嗚地抽泣著,固執地伸著小手要傑恩抱,羅伊斯只好把兒子送到情人懷裡,自己按動通訊器要外面的侍衛送急救箱過來。
本來這樣的小傷只要貼上外傷貼,過半小時就可以自動痊癒,可是弗蘭克的身體與阿爾法人不同,普通的藥對他沒有任何作用,只好用最原始的辦法,消毒,止血,用紗布包裹,過程中因為觸動了傷口,弗蘭克又撕心裂肺地大哭了起來,使勁扭動著身體掙扎,傑恩抱著他,羅伊斯哄著,侍衛給他上藥,薩爾王子幫忙,一群人圍著團團轉。
等到好不容易弄完了,弗蘭克也哭累了,趴在傑恩的肩頭小聲嗚咽,用包著紗布的小手去揉眼睛,第七王子殿下吶吶地站在一邊,低聲說:「對不起,六哥,我......」
羅伊斯無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轉過頭去問傑恩:「怎麼樣了?還哭嗎?」
傑恩勉強地笑了笑:「慢慢就好了,小孩子就是會鬧,看見那麼多人圍著他就更能鬧,我帶他去那邊走走,哄哄他就沒事了。」說著站起來,輕拍著兒子的後背,嘴裡哄著向另一邊的花壇走過去。
確定他走得聽不見兩個人的說話了,羅伊斯才開口,聲音卻是冷冰冰的:「老三又抽的什麼風?」
「我不知道......」第七王子小聲地回答, 目光裡透著惶恐,「好像是從前面過來的,臉色難看得很,像是跟誰生氣的樣子,然後站住,跟我說話。」
「說什麼了?」羅伊斯追問,第七王子卻沒有回答,只是低下了頭。
「哼,你不說我也知道。」羅伊斯目光陰冷地掃了他一眼,「他沒有得手就拿我兒子出氣......」
「對不起,六哥......」小王子再次道歉。
「算了,老四剛出事,他和老大現在正得勢,不用管他們,以後看見他,繞著走就行了。」以退為近向來是羅伊斯的拿手好戲,果然,小王子的臉變藍了,用力握了握拳頭,很認真地說:「六哥,我明白了!雖然四哥是因為叛國罪被處決的,但是我一直把他當成是哥哥,不像三哥,為了權勢,什麼都不要了!連自己的兄弟都可以很輕易地殺掉。」
「你是說老五嗎?」羅伊斯淡淡地笑了笑,「別忘記了我也是平叛副指揮官,他的死,我也有份的。」
小王子看著他的眼睛,有一陣的迷亂,然後很堅定地說:「六哥你和他們不一樣,你只是在執行你的職責,可是三哥看見五哥死的時候一定是興高采烈的,六哥你就不會這樣。」
羅伊斯用力按按少年的肩頭,微笑著說:「是嗎?很高興你能這麼想,好了,回去吧,我們也該告辭了。」
「咦?六哥你們不是要留下來吃飯?」
羅伊斯無奈地苦笑了一下,指著遠處抱著兒子哄的傑恩:「現在你認為傑恩還有心情留下來嗎?我們還是回去吧,父皇那裡,改天我會向他說明的。」
薩爾王子悄悄地看了傑恩一眼,目光中的羨慕清晰可見:「六哥你真是......和他們不同,要是三哥有這個機會,說什麼也會留下來的,真奇怪,六哥對這些事情,似乎都不怎麼在意的,從前就是這樣,父皇不叫你,你都不會進宮來。」
「那大概是我沒有什麼想朝他索取的東西吧。」羅伊斯淡淡地笑,反正要了也不會給,反而會讓皇帝陛下產生疑心,還不如就這麼樣,表現出我對你一無所求好了。
再簡單聊了幾句,羅伊斯跟他告別,快步走到傑恩身邊,弗蘭克哭累了,側著頭趴在傑恩肩膀上,流著口水和眼淚,睡得很香,傑恩一隻手抱著兒子,一隻手在背上拍,眼睛卻看著花壇裡盛開的百香蘭,有些發呆。
「我們回去吧。」羅伊斯輕聲說,「反正留下來飯也吃不好,不如回去,老頭那裡不用管了。」
傑恩默默地點點頭,稍微有些吃力地把兒子換了只手抱,羅伊斯體貼地說:「我來吧。」伸手要接過兒子,卻被傑恩搖頭制止了,「剛睡著,別吵他了。」
在沉默中他們離開皇宮,路上有內侍氣喘吁吁地送來超大水果鮮奶蛋糕兩個,各類冰淇淋一打,還有第七王子送的薔薇幼犬一條,全都塞進了陸上車,算是禮物。
把裝著小狗的籠子在後座安頓好,車子啟動了,羅伊斯看傑恩把弗蘭克小心地放平在自己懷裡,小腦袋靠著他的胸口,小身子窩在腿上,手臂護在上面,低頭怔怔地看著,溫柔地過去抱住他,聲音放得很低:「我來抱吧,你也累了。」
傑恩還是搖頭:「沒事,這麼抱著他,我比較安心點。」
擔心兒子會突然飛了嗎?真是傻爸爸啊,羅伊斯這麼想著,又挨近了一點,知道傑恩心裡難過,安慰地說:「別想了,只是摔了一下,又不是什麼大事,就像你自己說的,小孩子受傷摔跤很正常,乖,來,兒子我抱,你歇一會兒吧。」
說著他就要從傑恩懷裡把弗蘭克抱過來,不料卻被傑恩很猛烈地揮手打開,激動地對他吼道:「別碰他!不是你生的你不知道心疼!」
說到最後幾個字,已經帶出了哭腔,弗蘭克被吵醒了,小身體亂動著往傑恩懷裡鑽,嘴裡還嗚嗚地叫:「爹地......爹地啊,疼......」
「好了好了,快睡吧,睡著了就不疼了,乖,睡吧。」傑恩的聲音哽咽起來,眼圈紅了,低頭柔聲哄著兒子,再也不理羅伊斯。
伸出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羅伊斯苦笑了起來:「傑恩,我知道你心裡難過,我也想狠狠去揍那個混蛋一頓,但是不行啊,他畢竟是我三哥,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給兒子把帳算回來的。」說著不顧傑恩輕微的反抗,硬是把他和兒子一起摟在懷裡,吻了吻說:「別哭了,兒子哭,你也哭,要我哄誰啊?」
「我才沒有哭。」傑恩嘴硬地說,卻順從地把頭靠在羅伊斯肩上,順便在上面擦了擦眼淚。
羅伊斯一邊哄著他,一邊在心裡轉著無數個念頭:終於要來了嗎?老四已經被連根拔起了,現在自己這個中間力量也變成可有可無的嗎?皇帝想消減自己的權力,而老三呢,則認為該是收穫果實的時候了?
哼哼,咱們就來看看,到底是誰能笑到最後吧。
清晨,花園裡的鳥兒照例是最早醒的,悅耳地鳴叫著,迎接天邊逐漸顯露的晨光,傑恩動了動身子,從睡夢中醒來,剛要習慣性地往身邊的人懷裡偎去,猛然想起兒子還在兩人中間,急忙停住,欠起身子,小心地看了看,弗蘭克伸展著手腳睡得很香,小肚子均勻地一起一伏,掀開被子看了看,手上和膝蓋上的紗布也包得好好的。
他愛憐地在兒子粉嫩的小臉上吻了吻,自己悄悄下床進浴室洗漱,擦著頭髮回來的時候,發現羅伊斯也醒了,一隻手臂繞過兒子的肩膀把他摟在懷裡,棕色眼睛溫柔地看著他,小聲問:「又要去?」
「嗯。」傑恩湊過去吻了他一下,「兒子就看你的啦。」
「我一個人怕哄不了啊。」羅伊斯苦笑著說,伸手把傑恩拉向自己,送上一個熱情的深吻,「兒子現在可是脾氣大得很呢。」
傑恩笑了,看著現在熟睡中安靜一如天使的寶貝兒,想起他昨天晚上換藥時的大哭大鬧,連蛋糕都沒有哄住,一個勁兒地折騰,最後大家都累得不行了,他也哭夠了,臨睡前還拖著枕頭淚汪汪地跑到自己這裡來要「和爸爸爹地一起睡」,睡下了又不老實,夜裡他就被踢醒了好幾次。
「非得去嗎?」羅伊斯婉轉地問。
「沒辦法啊,最近試驗正在關鍵時候。」傑恩無奈地說,生下弗蘭克之後,他身體不好,必須臥床休息,更多的時候是管家代為照顧寶寶,他也由此得到了很多時間研究太空量子理論,十八歲成人之後,他迫不及待地取出了卡裡的錢,出資建立了一個實驗室,從此之後他就埋頭於研究,連羅伊斯都為之驚訝,可是傑恩總不能一直呆在家裡,實驗室怎麼來說,相對也要安全一點。
羅伊斯聳聳肩,愛撫著他的金髮:「好,等我哄不了的時候,就打電話給你,讓你聽兒子在這邊哭,看你還不回來。」
傑恩撲哧一聲笑了:「好,這個辦法好,下次你再出征,兒子想你了,我也打電話給你,讓你聽兒子在這邊哭,看你還不回來。」
說著兩個人又纏綿地親吻了一會兒,傑恩換上外出服,最後親了親兒子,狠狠心走出了門口,過了一會兒,聽見外面陸上車開動的聲音。
小心地把兒子放放好,羅伊斯單手枕在頭後面,陷入了沉思。
「爸爸,我不要吃雞蛋。」弗蘭克在早餐桌上,挑剔地撒著嬌,因為他兩隻手都裹著紗布,只好由羅伊斯喂,大概是因為看見傑恩不在,又開始鬧小脾氣,這個不吃,那個也不吃。
「雞蛋有營養,你該吃的,吃了才能長大啊,乖。」羅伊斯用勺子挖了一塊雞蛋,送到兒子嘴邊,弗蘭克扭過臉去,噘起小嘴:「不要嘛。」
「你乖乖的,吃完這個,爸爸餵你吃蛋糕,爺爺送給你的噢,皇宮特製的蛋糕啊。」羅伊斯哄著他。
「真的呀?」弗蘭克高興地說,然後搖搖頭,「那我現在就要吃蛋糕,不吃雞蛋了。」
羅伊斯無奈地回手把雞蛋送進自己嘴裡,按鈴叫管家送蛋糕上來,歎口氣:「乖乖啊,你還是好好吃飯,如果今天一天你都吃蛋糕的話,晚上爹地回來會說你噢。」
弗蘭克在桌子下面踢動著小腿,扁起嘴裝哭:「爹地最壞了!弗蘭克手破了,腿也破了,好疼好疼啊,他都不在家裡陪弗蘭克,嗚-嗚嗚......」
「小男子漢不可以哭啊。」羅伊斯摸摸他的頭安慰,「你爹地也不想走的,但是沒有辦法對不對?如果爹地和爸爸都在家陪你,那麼誰來賺錢給你買蛋糕呢?爺爺不可能每天都給你一個蛋糕啊。」
弗蘭克低頭想了想,似乎明白了裡面的厲害關係,但是就是不高興,仍然噘著小嘴說,「就是不要!不要爹地走!也不要爸爸走!爸爸都可以留下來為什麼爹地不可以?」
此時管家已經把蛋糕送上來,還有溫過的牛奶,羅伊斯心裡動了動,切了塊蛋糕叉上送到兒子嘴邊笑瞇瞇地問:「弗蘭克,爸爸好不好啊?」
「好-----」小嘴大大地張開,吞下了一口蛋糕,含糊不清地回答。
「那......爹地好不好呢?」
考慮了一下,繼續嚼著蛋糕,點頭回答:「爹地也好。」
「那......爸爸好還是爹地好呢?」羅伊斯壞心地追問,一邊的管家輕咳一聲,提醒他這個問題的不恰當性,羅伊斯沒理他。
這次考慮的時間長一點,不過還是找到了答案,弗蘭克張大小嘴索取下一塊蛋糕:「都好!爸爸我要那塊有玫瑰花的。」
羅伊斯依兒子的吩咐將那塊蛋糕送到嘴邊,看著他吃了一大口,追著問:「那麼......假如有一天,爸爸和爹地要分開了,弗蘭克想要跟著誰呢?」
「少爺。」管家乾脆出言提醒,羅伊斯不在意地揮手說,「沒關係啊,只是問問。」
弗蘭克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管家,再看了看嘴邊的蛋糕,桌上的牛奶,啊嗚再吃了一大口,這才含糊不清的回答:「跟爹地呀!爸爸我要喝牛奶。」
「真的嗎?」羅伊斯已經料到了他的回答會是如此,故意把臉皺了起來,把牛奶杯湊到他嘴邊,看著他一口氣咕咚咕咚喝下半杯,再替兒子抹抹嘴,才愁眉苦臉地地說,「你這麼說,爸爸心裡很難受唷。」
包著紗布的小胖手安慰地放在他手上拍了拍,弗蘭克一本正經地說:「不要緊的爸爸,如果爹地這麼問我,我就會說會跟爸爸,這樣就好了吧?」
「那為什麼呢?」羅伊斯這下真有點弄不清楚那金髮小腦袋裡想的是什麼了,繼續喂蛋糕給兒子,「如果你反過來說,我們都會很高興的,可是你這樣說,我和你爹地都會很難過啊。」
弗蘭克快活地笑了起來:「這樣的話,你們就不會想著分開了呀!」他從蛋糕後面用碧藍的大眼睛狡猾地打量著羅伊斯,「你們都很喜歡很喜歡弗蘭克吧?如果分開了,就看不到弗蘭克了喲,那樣你們會難過的,所以爸爸和爹地不要分開!連想都不要想最好!」
說著,他又是啊嗚一大口咬上了蛋糕。
羅伊斯無語地看了看兒子美滋滋的小臉,什麼也不說了,專心把蛋糕喂完,弗蘭克卻好像已經忘記了,吃完最後一口之後,高興地抬高小手臂要他抱自己下來:「今天不用上課了!好好呀!小叔昨天送我一條小狗狗,今天我要介紹給馬鈴鼠們認識。」
「好,那你就去玩吧。」羅伊斯把兒子從椅子上抱下來,「小心別亂跑,還有別被小狗咬到,還有別摔跤......」
還沒等他說完,弗蘭克已經急不可待地向外面衝去,還可以聽到他中氣十足的聲音:「侍衛叔叔早安!來看我的小狗狗嘛!很可愛的......」
羅伊斯端起咖啡杯,發現已經涼了,管家趨前給他換了一杯,他靜靜地喝了一口,發問到:「我小的時候,父親是不是也問過我類似的話題?」
「嗯,大概是吧,少爺。」
「那麼,我當時是怎麼回答的?」羅伊斯微笑著問,「都記不得了呢。」
管家沒有正面回答:「我也不太記得了,不過顯然不是小少爺這麼回答的。」
「哈哈哈哈......我的兒子呢,究竟是很厲害的啊。」羅伊斯暢快地笑了起來,舒展了一下身體,「今天我有約會邀請嗎?」
「有的,少爺,好像有幾家貴族,非常想來拜見一下少爺,似乎是要為他們目前的不利處境說些什麼。」管家慢條斯理地回答。
「噢,只有幾家嗎?」羅伊斯的臉上掛著諷刺的笑容。
「是的,這段日子,王太子的府上比較熱鬧,我和他的管家已經有一個月沒有見面了,第三王子殿下的府上同樣熱鬧非凡。」
「啊,那就讓他們繼續熱鬧下去吧。」羅伊斯懶洋洋地說,「至於我呢,我要在家裡陪兒子,盡一個當父親的責任,所以這幾天所有的約會都替我推掉吧。」
「遵命,少爺。」
「你相信我會是個好爸爸嗎?」
「目前絕對是,少爺。」
「那就好了,讓那些俗事遠離我們,我現在要去和兒子的馬鈴鼠們認識一下。」帶著愉快的笑容,羅伊斯站起身來,走出餐廳。
帝都的風向,正在悄悄地改變,而身處其中的新任羅伊斯親王殿下,卻悠然自得地和兒子在家裡享受天倫之樂,甚至連上門的客人都只是敷衍地接見一下,難免讓有的人為他擔心。
而皇帝陛下,照例在書房裡和神秘的匯報者見面,注意地聽著少了兩個兒子的日常匯報,聽到王太子殿下最近意氣風發,頻頻參加茶會舞會之類的社交活動時,嘴角微微地上翹,露出微笑,第三王子殿下剛進入政務部,似乎是受到了冷淡的樣子,在家裡開了好幾次宴會招待自己的同事和上級,去的人雖然多,可是對於他本人,是沒有什麼進展的。
第六王子殿下在家裡陪兒子,接待了幾個客人,很客氣地沒有超過禮貌的限度,也開了個小小的聚會,來的是他從前軍校和貴族學校的同學,氣氛相當好,也鬧得很晚,他還準備了一個聚會是為自己的某些下屬,大約在明後天開。
第七王子殿下繼續在學校學習,除了母親那面的幾個親戚和同學,沒有接觸別的什麼人。
皇帝陛下收斂了笑容,沉思地看著天花板,過了一會兒才問:「羅伊斯啊......我還真猜不透你的想法呢,是為了避嫌嗎......還是真的,你對權力的慾望一點都沒有了呢?」
「陛下是在擔心親王殿下嗎?那何必要封他為親王呢?」神秘的來人不解地問,「聽說第三王子殿下對他也很不滿的樣子。」
「噢噢,他啊,他對誰都很不滿的。」皇帝冷笑了一下,「看見羅伊斯被封了親王所以眼紅......我真的不知道居然是這麼個幼稚的孩子,只看得到榮耀,而看不到後面的黑暗和血腥啊,還是最近的勝利讓他有些得意忘形了呢?」
「陛下封羅伊斯殿下為親王,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的,一般來說,親王這個稱呼,都是在新任皇帝陛下登基之後,封贈給自己的兄弟的吧?」
皇帝笑了笑:「對啊,可是,不是還有另一種情況嗎?」
「陛下所說的另一種情況......難道是......」
「就是那個啊,對於某些早夭的孩子們的加封。」皇帝陛下笑得很自然,可是神秘來人的臉上卻露出了吃驚之色,「羅伊斯殿下他......\\\"
他在陛下心中的地位,難道已經是個死人了嗎?
看出了他的吃驚,皇帝搖頭說:「可是現在,我仍然下不了這個決心......」
「是因為他的母親,伯爵夫人的關係嗎?在您心中,她真佔據了很重要的地位呢。」
「一半一半吧......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本來只是一個安慰的,對於臨死的人來說,不滿足她最後的願望,是不行的啊......如果這個孩子很平凡,是可以平安地過一輩子的,可是他,偏偏不是個平凡的人......非常優秀的孩子,曾經有過怨恨,卻能很快控制自己,曾經有過野心,卻在一個許可的安全範圍之內......如果不是出身的問題,就是當王太子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神秘人聰明地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皇帝陛下卻很興致勃勃地繼續說下去:「他最聰明的選擇,應該是投向老四那邊,老四也是個好孩子,謹慎而小心,用人上非常大膽,加上老五在軍界的地位,嗯,如果老六在他們那邊的話,老大和老三的勝算,還真不大......但是這孩子是怎麼想的呢?居然被挑撥了,很簡單的理由,其實只不過是個誤會而已,對於老四再次伸出的手,卻棄之不顧,現在,老四和老五都已經成為過去,他顯得相當孤立啊......老大對於他的態度,絕不會比老四好的......難道就是為了一個傑恩.海登博格嗎?」
皇帝陛下就像是個棋手,面對著對手突然出的奇招,苦思冥想,但是他用的棋子,卻是自己的兒子。
「陛下又是怎麼想的呢?關於親王的加封?」神秘人安靜地問,「您給他這個地位,難免會招致第三王子殿下的怨恨呢,將來......」
皇帝陛下的尖尖鼻子皺了起來,很高興地說:「將來?將來的事情還說不清楚呢,呵呵......也許我是為了保護羅伊斯才給他這個地位的啊,怎麼說他也是我的兒子,我唯一承認的非婚生子啊,這個地位還不夠特殊嗎?呵呵。」
神秘來人無語地看著書房牆壁上一副平時被掩藏起來的畫像,心裡暗暗地說:恐怕,也是為了那金髮碧眼的美人吧,傳說中每個皇帝都對海登博格有非分之想卻又礙於身份無法染指,好像是真的呢。
下午天陰了,下起了小雨,羅伊斯把兒子帶回屋裡,先是逗著那條路還不太走得穩的薔薇幼犬玩了一會兒,然後小狗累了,再怎麼逗也沒精神,縮成一個團睡覺,五朵花瓣樣的小耳朵也縮成了花苞,香甜地打著呼。
「狗狗睡了。」弗蘭克拿著塊肉乾在狗鼻子面前晃了半天小狗也沒反應,失望地對羅伊斯說。
「嗯,小狗累了,弗蘭克累不累?要不要睡一會兒?」羅伊斯抱起兒子坐在膝蓋上,親著他柔軟的金髮。
「不要!弗蘭克又不累......爹地說今天會早點回來的,我要在這裡等爹地。」小傢伙一本正經地說,「爹地每次走的時候都不告訴我,回來的時候我要看著他回來。」
羅伊斯笑笑,抱著他走到樓下書房,這裡正好可以看見前門:「那,就在這裡等吧,爹地的陸上車一過來,你就可以看到了。」
他把兒子放在厚厚的絨毛地毯上,拿了玩具給他看著他自己玩,又叫管家送甜點過來給他吃,自己閒極無聊,打開模擬遊戲器,進入那個很久沒有玩過的宇宙戰爭聯網遊戲,居然又有了升級,以前的聯盟也灰飛煙滅,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勢力。
屏幕上戰艦林立,炮火橫飛,緊張的氣氛在他看來,只不過是小兒科,玩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剛要關機,卻發現兒子抱著一隻兔子玩偶站在旁邊,藍色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屏幕,興奮地舉著小手指指:「那是什麼呀爸爸?!是打仗嗎?!在家裡也可以嗎?」
「嗯,這個啊,是遊戲來著。」羅伊斯費了點功夫給他解釋清楚遊戲是什麼個概念,就是仿真的,好玩的,不會死人,只有勝負的.......「
「弗蘭克也要玩!」小傢伙聽得似懂非懂,卻很感興趣,直接爬上了羅伊斯的膝蓋,坐在上面之後激動地催促著,「快點!快點!爸爸教弗蘭克玩!爸爸快點嘛。」
羅伊斯有些猶豫,不知道這麼小的孩子玩這種遊戲會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是看兒子滿臉興奮的樣子,不忍拒絕,於是退出遊戲,重新註冊進入,選了初級的教學,手把手地教兒子如何操縱船隻,如何開火,如何消滅敵人,如何接任務,如何加入聯盟.......
「爸爸,為什麼要加入聯盟啊,弗蘭克喜歡自己一個人打耶。」弗蘭克坐在爸爸懷裡,抬頭看著他,不解地問。
「啊,這個啊,是戰略需要啊,你一個人總不可以去和所有的人為敵吧?如果每個人都想著你是他的敵人,他要打倒你之類的,那不論多麼厲害,也會很快消失的啊。」羅伊斯耐心地說,抓住兒子在屏幕上亂摸的小手,「髒啊,等一會兒弗蘭克不是還要吃蛋糕?」
「可是弗蘭克很不喜歡他們啊。」小傢伙對著屏幕上一家紅名勢力頭目的頭像做了個噁心的鬼臉,「好難看喲。」
羅伊斯只是笑,淡淡地說:「不要緊,等到利用完了之後,把他們再幹掉就可以了。」
「咦?!這樣也可以嗎?那麼什麼叫做利用啊?」
「所謂利用嘛,就是......你還小,這個不知道的啦,爸爸也不能這麼給你解釋清楚,你先玩,以後你就知道什麼叫做利用了噢。」羅伊斯摸著他的小腦袋說。
弗蘭克皺起小小的眉頭,也不去想這麼嚴肅的問題,用自己的思維簡單地歸納了一下:「不管,打贏就好了吧?弗蘭克知道了!」
「對喲,好孩子,贏是最主要的,可是在有的時候,為了最後的勝利,也不妨退一步,這個爸爸以後也會教給你啊。」
「這個弗蘭克知道啦!」小小的臉上笑顏如花,「很簡單的,比如說,爺爺問我要什麼禮物,如果我直接說要什麼他肯定會給,但是心裡也許會不高興啊,所以我先告訴他,弗蘭克想要天上的星星全都消失!這麼難的事情爺爺肯定做不到,所以爺爺就會內疚啊,然後弗蘭克再提出什麼要求,爺爺就會全答應了!」
羅伊斯冷笑了一聲,那個皇帝陛下會內疚嗎?過一百年吧,不過兒子這麼怪的想法是從哪裡學來的?
「那你朝爺爺要了什麼呀?」他和氣地問。
「嘻嘻!秘密!爺爺跟我說不可以告訴別人的。」弗蘭克樂不可支地搖晃著身體,小手指著屏幕上的戰艦,「打!打!開火呀爸爸!」
「好!」羅伊斯微笑著說,「就讓我們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一敗塗地吧!兒子,加油!」
「嗯!加油啊爸爸!」
玩遊戲花了整整一下午,弗蘭克究竟是小孩子,興高采烈的同時,都忘記了時間的流逝,羅伊斯看到窗外有陸上車在降落,提醒他:「爹地回來了噢。」他才把目光從屏幕上移開,歡呼一聲,從羅伊斯腿上滑了下去,邁著短短的小腿往外面奔去:「爹地!爹地啊!」
黑色的陸上車平穩地落地,車門打開,傑恩耀眼的金髮襯著黃昏的陽光,燦爛而美麗,他微露疲憊的臉龐看見向自己奔來的兒子時,舒展出最溫柔的微笑,彎腰伸出雙手,把跌跌撞撞撲過來的兒子一把抱在懷裡,高高地舉起來,搖晃著問:「今天弗蘭克乖不乖?有沒有聽爸爸的話?」
被舉在半空的小傢伙格格地笑,彈動著小腿,揮舞著包裹紗布的小胖手,柔軟的金髮和傑恩一樣,被太陽照射得輝煌無比,像是在頭上戴了一頂黃金皇冠。
從後面趕過來的羅伊斯微笑起來,看著這兩個在自己生命裡佔據了最重要位置的人,一個是他的兒子,一個是他的情人,同樣的美麗,同樣是他的天使,同樣是他生命裡最燦爛溫暖的陽光......
「爹地有沒有帶蛋糕回來?」被傑恩放下來之後,弗蘭克揚著小臉,期待地問,藍眼睛閃閃發亮。
「小饞鬼呀,」傑恩捏了捏兒子挺直的小鼻樑,「皇帝陛下賜給你的蛋糕吃完了嗎?就又想著要,當心吃壞了肚子要打針了。」
「弗蘭克不要打針,弗蘭克要蛋糕。」小傢伙笨拙地抓住他的褲角,使勁拽著,「爹地一定帶了蛋糕,對不對?對不對?噯?」
「真沒有啦。」傑恩攤開雙手無奈地說,看見兒子不依地噘起了小嘴,一個勁兒地哼哼著,小手抓住自己不放,只好蹲下身子,和兒子面對面,親暱地把嘴唇貼上兒子潔白的額頭,響亮地親吻了一下:「不過爹地有給你帶剛出的彩虹糖噢,要不要?不要爹地就給馬鈴鼠了。」
說著話,司機已經從車裡拿出一個裝著五顏六色糖果的大水晶瓶,弗蘭克眼睛一亮,歡呼著張開小手臂摟住傑恩的脖子,也很響亮地在臉上親了一口,然後撲過去,有點費勁地抱住了大大的水晶瓶:「彩虹糖!爹地好好啊!」
「小傻瓜啊,誰給你糖吃都是好人是不是?把瓶子給爹地給你拿,你的手不疼了嗎?」
「疼!不過爹地呼呼就不疼了。」弗蘭克舉起小手說,「爹地親親!」
羅伊斯走了過來一手抱起兒子,一手摟住傑恩的肩膀,笑瞇瞇地說:「爸爸先親爹地一下,然後再親你一下,這樣我們三個都親到了,好不好?」說著在傑恩的臉上吻了吻,從瓶子裡拿出一顆紅色的糖喂到兒子的小嘴裡,順便也狠狠親了一下。
幸福的一家三口走進起居室,羅伊斯彎腰把兒子放下來,看他爬在地毯上追著小薔薇犬轉圈圈,自己溫柔地摟著傑恩坐在沙發上,輕聲說:「累了吧?今天又晚回來了,哄著小鬼不鬧著要你還真難呢。」
「現在你就知道難了?你一走就是半年,我天天哄他還不夠呢。」傑恩近乎撒嬌地把頭靠在他肩窩裡,舒服地蹭了蹭,「你不要太慣他呀,說,今天又許了幾個願才哄住的?」
伸手撩開擋在情人額上的一縷金髮,羅伊斯心不在焉地說:「哪裡有,小傢伙乖得很呢,只是坐在我腿上玩了半天遊戲,坐得我的腿都麻了。」
「爹地!弗蘭克要吃糖。」抱著小薔薇犬的小傢伙興沖沖地奔到眼前來要求,傑恩皺起眉頭:「馬上就要吃飯了,吃完飯再吃好不好啊乖乖?」
「可是弗蘭克想吃啊,就一顆好了。」期盼的藍眼睛看著傑恩,如果拒絕的話裡面的失望也一定是排山倒海般兇猛的,「而且弗蘭克很乖,都沒有自己去偷吃,而是來問爹地要啊,還有弗蘭克也知道,抱了小狗就不可以去拿糖,所以要爹地拿給我啊,弗蘭克當然是好孩子......要那顆藍色的!一定是藍花莓的味道!」
對於這麼可愛的自做主張傑恩也只有投降,從瓶子裡拿出那一顆藍色的糖放進兒子張大的小嘴,歎氣說:「兒子啊,如果爹地沒有錢給你買這麼多好吃的,如果你每天都只能吃一小塊合成糖,如果我們住在又擠又亂的貧民區,如果晚上都不會有暖和的被子蓋......你是不是就不會嘴巴這麼甜地說爹地好,爸爸好了?」
「傑恩。」羅伊斯安撫地握住他的手,「別誤導了孩子,他還小。」
「咦?不會啊。」弗蘭克一邊的面頰高高鼓起,努力地嚼著糖,含糊不清地回答,「爹地就是好嘛,因為爹地很愛很愛弗蘭克啊,無論在哪裡,吃什麼,住什麼,爹地都會把最好的留給弗蘭克的,對不對?所以弗蘭克也很愛很愛爹地的啊。」
傑恩猛地轉過頭去,只有羅伊斯注意到他眼中閃現的淚花,知道他又想起了科納爾,急忙對兒子說:「那麼爸爸呢?難道爸爸就不好了?」
「爸爸呀......」弗蘭克調皮地笑了一下,「爹地會把最好的留給弗蘭克,可是爸爸的話,會想辦法給弗蘭克更好的東西的,有爸爸在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弗蘭克知道!」
看見他驕傲地揚著小腦袋,一臉自信的樣子,羅伊斯情不自禁地捏捏兒子的小臉蛋:「哈哈!你還真很清楚呢,那麼,將來弗蘭克也要找到象爸爸一樣的好男人噢。」
「才不要,弗蘭克要自己成為爸爸一樣的好男人,又神氣,又威風,又有擔當......」小傢伙興奮地跳了兩下,揮動著小手,「到時候就可以買好多好東西,也會有好大的房子,想養多少小狗狗就養多少!」
「嗯,志向真是遠大呢,那麼爸爸和爹地就等著將來靠弗蘭克養活啦!」羅伊斯笑著摟過傑恩,「我們的兒子真是好孩子,是不是啊傑恩?」
傑恩已經恢復了平靜,疼愛地摸摸兒子的頭:「好了,糖也吃過了,現在放下小狗狗,爹地帶你去洗手準備吃飯吧。」
晚飯是很清淡的火腿鱈魚卷,配上色拉和炸蝦,蔬菜濃湯,飯後甜點,傑恩把兒子抱在腿上坐好,細心地一口口餵著,羅伊斯在對面,微笑著看著他們,時而也會叉起一隻炸蝦送到情人嘴邊,看著他臉色忽然一紅,然後羞澀地接過,送進嘴裡慢慢嚼著。
「爹地我不要吃那個。」弗蘭克習慣地挑著嘴,「就是那個紅紅的小番茄,不喜歡,不要吃。」
「不能挑食,這個對身體好,吃下去。」傑恩特地單挑了一個小番茄送到他嘴邊,「什麼都要吃一點才可以吸收營養,弗蘭克才會長成大人啊,乖。」
「爸爸......」弗蘭克向羅伊斯求救。
羅伊斯有些尷尬地看看兒子,又看看一臉「不許溺愛兒子」警告的情人,只好說:「其實很好吃的,乖,你吃了就知道,酸酸甜甜的,很爽口啊,吃吧,就吃一個好了。」
看見得不到支持,小傢伙乖乖地張嘴吃了下去,皺著小臉,不放心地對傑恩說:「就一個噢,爸爸說了,就吃一個,爹地也不可以不聽爸爸的話......弗蘭克要吃那個蝦!」
「你這麼喜歡吃油炸的東西,將來會變成小胖子的,變胖了就沒有人要你了啊寶貝兒。」傑恩斜了羅伊斯一眼,「而且說不定你爸爸還會說你是個---」
「咳!咳咳!!」羅伊斯用力地咳嗽起來,弗蘭克關心地轉過頭去,「爸爸嗆到了嗎?」
「他沒事,乖乖喝湯好了。」傑恩忍不住偷笑了一下,拿過小碗喂兒子喝了兩口湯,弗蘭克又鬧著要吃鱈魚卷,他耐心地餵著,自己都顧不上吃飯,幸好羅伊斯不時會把食物送到嘴邊,不至於餓著他。
還沒有到上飯後甜點的時候,管家進來稟報,有貴族院,禮儀司,軍部的三位使者到訪,羅伊斯詫異地站起身來,苦笑了一下:「什麼事這麼大張旗鼓?傑恩,我出去看看。」
他走進客廳,三個都穿著正式禮服的使者齊齊向他行禮:「親王殿下。」
「三位一起光臨,真是讓我倍感榮幸啊。」雖然知道不應該會有什麼意外情況,但是羅伊斯的心還是猛跳了幾下,難道老狐狸居然會走那一步嗎?依他的狡猾,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對自己動手啊。
「呵呵,感到榮幸的是我們呢。」最年長的貴族院代表笑著說,「請問,兩位海登博格閣下在嗎?我們有個好消息要宣佈。」
羅伊斯更詫異了,但是表面上沒有說什麼,示意管家去叫人,不一會兒,傑恩高挑俊挺的身影在客廳門口出現,清冽如冬夜寒星般的雙眸掃了一眼室內眾人,微微點頭致意。
而那三位使者也恭敬地行禮問好,順便偷偷地多打量了這位帝國美人幾眼。
從傑恩的腿後面探出一個金髮的小腦袋,好奇地看著這幾個來客,羅伊斯笑著對他招招手:「過來啊弗蘭克,向幾位問個好。」
「晚上好。」弗蘭克有些羞澀地走到前面,揚起小臉看著他們。
「您好,閣下。」看著其餘兩個人對著天使般的笑容幾乎失去了思考能力,貴族院的代表只好出聲,「我非常榮幸,在這裡通知您,皇室已經確認了您的王子身份有效,從今天開始,您就是帝國的弗蘭克王子殿下了。」
傑恩吃了一驚,而羅伊斯的驚訝並不比他少,兩人對望了一眼,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弗蘭克已經綻開了笑容,甜甜地說:「謝謝,我也非常榮幸......謝謝您。」
「嗯。」軍部代表不甘落後地上前一步,單膝在弗蘭克面前跪下,盡量直視著他的眼睛,「不止如此,在承認您的王子身份同時,您也同時擁有了名譽上校的軍銜,我非常榮幸能見證這一刻,海登博格閣下,我們的王子上校。」
「哇噢!好棒呀!」弗蘭克興奮得大叫起來,「上校!那就是可以穿很神氣的軍服了嗎?好耶!我將來要象爸爸一樣,當一個將軍噢!」
「我.......衷心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軍部代表似乎感動過分,聲音都開始顫抖了,他行了個軍禮,站起來退後。
禮儀司的代表也上前表達了自己的祝賀之情,然後拿出一份行程計劃遞給兩位父親,約他們明天和新任的王子殿下一起,去辦理有關手續和舉行有關儀式。
羅伊斯接過計劃,才從驚訝中完全脫離出來,一陣狂喜湧上心頭,兒子居然被老狐狸承認了!雖然不清楚老狐狸是怎麼想的,但是這個關鍵時刻給兒子這麼明確的一個地位,對於自己,肯定是件好事。
「我們明日一定準時到。」他還是表現得如以往一般的從容鎮定,客套了幾句,三位來賓告辭出門,弗蘭克在原地高興得轉了幾個圈圈,跳著去拉傑恩的手:「爹地!爹地!你聽見了嗎?弗蘭克要當上校了啊!弗蘭克是男子漢!要當軍人了!哇哇!像爸爸一樣噢!好棒啊!爹地抱抱!」
從進門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傑恩就一言不發,他在外人面前的冷漠,羅伊斯是知道的,但是等人走了還依然如此,就有些不對勁了,甚至連兒子在身前這麼歡呼雀躍,他都沒有什麼反應。
「傑恩?」羅伊斯輕輕叫了他一聲。
好像才醒過來一樣,傑恩的身體猛地哆嗦了一下,看看他,又低頭看看高興得一塌糊塗的兒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很平靜地說:「弗蘭克,跟管家爺爺去吃你的蛋糕吧,然後去餵馬鈴鼠,今晚要早點上床。」
「好的,爹地!」弗蘭克脆脆地答應了一聲,邁開小腿向外面奔去:「管家爺爺!弗蘭克要吃蛋糕!弗蘭克現在是上校了!」
兒子奔出客廳的門,羅伊斯剛想說什麼,傑恩過去一把把門狠狠關上,震得上面的雕花都搖搖欲墜。
「傑恩?!」羅伊斯驚訝地看著他,「你關門幹什麼?」
回過頭來,看著他,傑恩的藍眸冰冷如雪:「我關門是怕被兒子聽見,我們要吵架了!」
羅伊斯坐在原地沒有動,只是高高揚起了一邊的眉毛,很驚訝地問:「吵架?為什麼?」
「這是怎麼回事?」傑恩咬著牙,指著窗外載那三位貴客離開的陸上車,一字一句地問,「什麼王子又是什麼上校......羅伊斯!你給我解釋清楚!」
「親愛的,你先冷靜一下,我和你一樣,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羅伊斯實話實說,「我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傑恩猛地轉過頭去,低聲地說:「你非要我懷疑你嗎?羅伊斯!我是相信你的,我一直相信你!可是......你說這件事和你無關我就不能相信!」
「傑恩。」羅伊斯無奈地苦笑著,「怎麼了,我的信用忽然這麼差了嗎?」
狠狠地握了握拳頭,傑恩不看他,把目光轉向窗外:「我知道你有野心,我也知道你是為了保護我,才去追求權力,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從來不說什麼,就算我很討厭你是軍人......可是,如果你為了爭權奪利要把兒子也攪和進去的話,那就錯了!我絕對不會允許!絕對不會允許的!」
羅伊斯走到他身邊,硬把他的肩膀扳過來, 面對著自己,「傑恩,這就是你的想法嗎?你覺得我會這麼做?」
有些猶豫地看著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的羅伊斯,溫柔而堅定的眼神,傑恩幾乎立刻認為是自己錯了,是自己誤會了羅伊斯,他對此事確實一無所知,可是......
「羅伊斯,弗蘭克是我們的兒子啊!」傑恩幾乎用懇求的目光在看著自己的愛人,「他還那麼小,我們要做的是保護他而不是把他當作工具,記得你以前是怎麼保護我的嗎?那時候我不願意做什麼事的時候,儘管你看上去很失望的樣子,可是你從來不會強迫我,去參加什麼宴會,或者是見什麼客人,你還記得嗎?那個時候你總是把我抱在懷裡,輕輕地對我說:沒有事,只要有你在就好了,你會永遠保護我,不讓我有任何不開心的地方,你會永遠愛我,絕不會讓別人傷害我......」
察覺到了傑恩藍眸中已經開始泛起淚花,羅伊斯急忙伸開手臂把他擁入懷中,已經是幾乎和自己同高的男性身體了,不能再像從前一樣輕易地抱起他,摟在懷裡哄著,傑恩已經成熟,不是自己可以隨便哄過去的孩子了。
「現在也一樣啊,我不會強迫你,或者兒子做任何事情的。」羅伊斯溫柔地低聲說,「你和弗蘭克,都是我的寶貝,生命裡最重要的人,我會永遠愛你們,永遠保護你們,永遠不讓你們受傷害......\"
他的聲音好像催眠一樣,讓傑恩的心完全放鬆了下來,情不自禁地摟住了羅伊斯的脖子,哽咽著說:「嗯,我知道......」
「那你還再擔心什麼呢?」羅伊斯親親他的金髮,「我會保護你們的啊。」
傑恩狠狠咬了咬牙齒,聲音放到最低:「羅伊斯,我不是傻瓜,我知道你現在的處境很艱難,有些話,我是聽見了的,你也很煩......晚上睡覺的時候,會不停地翻身,會咬牙......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知道,你的地位特殊,現在的情況也特殊,很多人都在說,下一個,就是你了。」
他雖然沒有說明白,但是這個可能從他嘴裡說出來,本身就是對羅伊斯的一個大衝擊,怎麼帝國上下對他不妙前途的猜想,都已經傳到傑恩耳朵裡了嗎?還是有人故意的?
正在飛快地思索,傑恩已經接著說了下去:「我很害怕,羅伊斯,你為什麼是王子呢?幾乎是生來注定要淌混水的......我愛你啊,我希望我們都能好好的,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和我們的孩子一樣......可是現在已經不可能了......你一步一步地向上走著,離我越來越遠......\"
\"你在胡說些什麼呀。」羅伊斯笑了起來,「我一直好好地在這裡啊,能去哪裡?聽話,寶貝兒,別胡思亂想了,什麼事情都沒有,我還在這裡,不要自己嚇自己了。」
他自己都感到聲音蒼白無力,顯然傑恩也意識到了,仍然依偎在他懷裡,看著他的目光卻充滿了悲哀:「你還想把我騙過去嗎?羅伊斯,我不是小孩子了,不是那個什麼都不懂,你說什麼我都相信的孩子,你是王子,現在你的身份尷尬,地位特殊,將來的皇帝未必能容得下你,現在的皇帝只是用你來平衡大家的勢力,可是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你的利用價值已經完了,你意識到這點了吧?」
羅伊斯反而放下了心,如果真的如傑恩所說,那麼現在肯定是整個帝國都這麼認為他已經是個過氣的,甚至是死到臨頭的王子了,誰放出來的風聲呢?老狐狸嗎?這個一輩子都沒被人看穿過的老傢伙,會把自己的意向這麼清楚地表示出來?哼,畢竟是自己血緣上的父親,還沒到老糊塗的年紀吧?那麼,就是老大和老三了?迫不及待地跳出來,好顯示自己才是正統的王太子殿下一派......
看他不說話,傑恩的聲音高了起來:「你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權力,是不是?!羅伊斯!海登博格在所有人眼裡都可以是個裝飾品,是個可以炫耀的高級玩具,但是你不能這麼認為!你是愛我的!對不對?你應該是愛我的啊!你不會把兒子當成是個工具的對不對?還來得及的,明天你去跟皇帝陛下說,要他收回成命,我們不要兒子當什麼王子,只要他平安就好,行嗎羅伊斯?明天你會去的好不好?算我求你了!別把兒子弄進去,我不想看著兒子當什麼王子!我不要!我不要!」
「傑恩!你冷靜點,乖,沒事的,沒事的,什麼事都沒有......」羅伊斯把他按坐在沙發上,自己摟住傑恩發抖的身體,安撫地說:「別想得太嚴重了,兒子當上王子,只是個虛名而已,你不會以為他真的有皇位繼承權吧?根據帝國法律,他是不可以繼承祖父的貴族稱號的,我也不明白父皇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給他這個名分,可能就是個名譽頭銜,沒有什麼實際意義......我更不會把兒子當成什麼工具,弗蘭克還那麼小呢,我怎麼會利用自己的兒子?」
傑恩的手指掐在了他的手臂上,臉埋在他懷裡,聲音悶得幾乎聽不清楚:「你真這麼認為嗎?或者說,你想我能相信嗎?羅伊斯啊,如果說以前我根本不懂,現在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懷著目的接近我的?!」
猶如在 千年古潭裡扔下的一塊石頭,羅伊斯心靈深處的那一個秘密被揭穿了,臉上卻毫無表情,聲音恰到好處地驚訝著:「你說什麼?傑恩,你不相信我嗎?」
「我想相信......我真的很想很想相信......\"傑恩的手指更深地掐著他的手臂,儘管隔著衣服,也感覺到痛了,「可是我在懷疑......你騙我,很多次了......你說我爸爸的病會好......你說你的老師還活著......你沒說你是王子,你是軍人......因為你知道我討厭軍人......你就是皇室派來監管我們的人.....你愛我嗎?還是要的只是海登博格這個光環下的玩具呢?」
羅伊斯一言不發地抬起傑恩的臉,重重地吻了上去,帶著幾乎要把傑恩淹沒的激情索求著他的回應,幾乎是狂暴地用自己的熱情去融化對方的一切,包括那顆開始疑惑的心。
熱吻持續了很久,不知不覺兩人已經在沙發上擁成了一團,羅伊斯的棕色眼睛閃亮地看著身子下面喘息著的傑恩,慢慢地說:「傑恩......我愛你,是真的,並不是因為你是海登博格,而就因為你是傑恩,就算你也是阿爾法人,或者哪怕你是個女人我也會愛上你的......不要懷疑我,傑恩,就像你的另一個父親,或者是之前每一位海登博格閣下的伴侶,我想他們都是真心相愛的,這樣說,對我,對他們都太不公平了,也許所有人都會把你們當成什麼光環或者玩具,但是我不會,我是真的愛你......相信我,那時候你還小,又什麼都不知道,有些事情瞞著你,是不想讓你太擔心,這個你應該明白的,我從來沒有故意騙過你,對不對?」
傑恩睜大眼睛看著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抬起手繞上了他的脖子。
「不生氣了?」羅伊斯伏在耳邊低聲問。
「生氣有用嗎?」傑恩習慣地噘起了嘴巴。
「有用啊,你一生氣我的心就被你嚇得亂跳呢,摸摸看,這裡。」羅伊斯抓住他的手伸進自己衣服裡,溫熱的肌膚,有力的心跳,蓬勃的生命力,屬於自己的胸膛,寬厚的,可以依靠的......傑恩不覺開始有些心不在焉,手指慢慢地順著他的胸膛摸索著,直到羅伊斯把他的手拉開,低聲笑:「忍一忍吧,寶貝兒,兒子還會過來呢,今晚上我們再......\"
紅了臉推開他站起身來,傑恩要求說:「不管怎麼樣,明天你去推掉這個命令,我可不想看著兒子這麼小就變成玩具了,你覺得很好玩嗎?讓一個海登博格成為王子,還是軍人。」
有句話他沒有說出來:讓一個銀河系的海登博格穿上曾經是敵軍的阿爾法軍服,這簡直是能讓自己的祖先氣得從墳墓裡跳出來的鬧劇。
「好,好,都聽你的,但皇帝陛下聽不聽我的,我可就不知道了。」羅伊斯無奈地說,「你也明白,老狐狸狡猾得很,誰知道他在打什麼鬼主意。」
他已經約略地猜出了一點,老狐狸大概還是要把他作為一個平衡的棋子吧,對於老大,原來不是一個王太子的頭銜能說明一切問題的,老狐狸已經開始著手下另一盤棋了嗎?好吧,那我們就看著好了。
客廳外面有人在蓬蓬地敲門,在這個家裡能這麼幹的也只有弗蘭克了,羅伊斯急忙按動開門按鈕,門向兩邊自動開啟,小傢伙抱著薔薇犬一頭撲了進來,親暱地撲到傑恩懷裡,給他看小狗狗:「他和馬鈴鼠相處得很好噢,都不互相咬來咬去的,也會吃花生呢......爹地爹地!明天是不是弗蘭克就可以穿軍服了?弗蘭克很喜歡那個呀!好神氣的。」
「明天還不可以。」傑恩溫柔地對兒子說,示意他放下小狗,坐到自己膝蓋上來:「明天爸爸會去對爺爺說,不要你當這個王子。」
「啊,那沒關係啦,弗蘭克只想穿軍服嘛,才不要當什麼王子呢,王子是不是每天都要上課,都不可以隨便和小狗玩的?那弗蘭克就不要當王子。」小傢伙爬上父親的膝蓋,甜甜蜜蜜地在臉上親了一口,然後又招著小手:「爸爸來!弗蘭克要吃糖。」
羅伊斯不慌不忙地走到桌邊拿了顆黃色彩虹糖丟到他張大的小嘴裡,輕快地說:「可是弗蘭克啊,不當王子你就不可以穿軍服了喲。」
「啊?!為什麼啊?」小傢伙睜大了藍色的眼睛,失望地問,「可是弗蘭克很想穿穿看啊,爺爺本來也不答應的,他說要弗蘭克將來去上學才有,可是爺爺答應給弗蘭克禮物了呀,所以弗蘭克就繼續要軍服,然後爺爺就說會送弗蘭克一套......可是爺爺沒說要當什麼王子啊。」
聽了兒子天真的話語,兩個人同時歎了一口氣,羅伊斯攤開手:「寶貝兒,不是爸爸不想,是你爹地不願意啊。」
「?!爹地爹地!人家很想穿穿軍服看。」弗蘭克立刻轉向傑恩,要求著,「爺爺都說可以,爸爸也沒有反對啊,為什麼弗蘭克不可以穿軍服呢?」
這個問題要怎麼對孩子解釋呢?傑恩開始頭痛起來,他含糊地說:「你還小,這些事情對你太早了一點,皇帝陛下說得很對,如果你真想穿的話,可以等長大了上軍校----不行!那個也不可以!總之你不能當軍人,也不能當王子。」
弗蘭克癟著小嘴看著突然嚴厲起來的爹地,做出要哭的樣子:「嗚嗚......可是弗蘭克好想穿一次看看......真的不行嗎?爹地?人家很想嘛,而且......而且也沒有什麼要緊的樣子......真的不行嗎?」
羅伊斯安慰地揉揉兒子的頭髮,對傑恩說:「算了,就是個名譽頭銜,實際上什麼都沒有的,兒子這麼想要,就別管他了吧。」
「不行!」傑恩的態度十分堅決,「我的兒子,絕對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屈膝!」
尤其是,阿爾法帝國的皇帝。
「沒有那麼嚴重啦寶貝兒,你想得太多了,這種名譽上的頭銜,儀式雖然隆重但是也很簡單,畢竟我們的孩子不會真正得到皇位繼承權的,他的孩子也不會,皇室裡不會用正規的禮儀來要求。」羅伊斯溫言勸說道,「只是辦個手續而已,他那麼小,誰會用複雜的禮節要求他,父皇大概也是逗著他玩玩的, 你別太多心啊。」
「不管啊!爹地!弗蘭克要穿軍服!就要嘛!」得到了父親的暗示,小傢伙死死地賴在傑恩身上哼唧著,「就要嘛爹地!一下下就好......嗚嗚......弗蘭克一直很乖很乖的,爺爺也喜歡弗蘭克呀,爺爺和爸爸都說可以,為什麼爹地就說不可以?......弗蘭克要嘛,就要嘛!」
「乖乖別鬧,爹地會答應的。」羅伊斯把兒子抱到懷裡,親親紅紅的小臉,「不過你要答應爹地乖乖聽話,爹地明天會跟你一起去,如果爹地到時候說不行,就不行噢。」
「那為什麼不今天說呀?」弗蘭克還是弄不明白,「爹地明天會陪弗蘭克去是很好啊,可是爹地到了那邊又說不可以的話,弗蘭克會更難受啊......這裡,這裡很難受的。」小胖手拍著自己的小肚子,很認真地說。
「那是胃吧?兒子你又餓啦?不是剛吃過飯,還是吃得太撐了?」羅伊斯逗著他說,抱著他走到桌邊再給了他一顆糖,這才放下,讓他自己去玩,走回傑恩身邊,俯身低聲說:「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就別掃他的興了,看,兒子很喜歡呢,還是兒子自己要的,這下我可是替他背了黑鍋,跟你說我不知道,你還不相信我,我這裡,這裡也很難受啊。」
他學著兒子的樣子,用手摀住了自己的胃部,表情很痛苦,傑恩儘管滿腹心事,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是千真萬確吃多了吧!」
看著傑恩終於露出了笑容,羅伊斯才放下心來,他知道沒有傑恩的同意,弗蘭克作為未成年的海登博格是不可以接受任何哪怕是名譽上的授銜的,於是趁熱打鐵地說:「都跟你說清楚了啊,明天就一起去看看吧,到時候你再反對也不遲,不明白你怎麼把這種事情看得那麼重呢,就是個儀式而已。」
「那個你是不懂的......\"傑恩的笑容又暗淡了下去,「我也說不清楚,就是不想讓兒子這麼早......\"
看著在地毯上快樂地跑來跑去追著小薔薇犬玩的兒子,一臉興奮的笑容,他忽然又有些懷疑自己的決定,真的會讓兒子不高興嗎?自己只是本能地護著兒子,想讓他在無憂無慮的環境裡繼續生活,就像當年的父親保護自己一樣,不想讓他知道,不想讓他長大,永遠做自己的寶貝就好......可是......兒子......也許會讓他出去,才是對他好?
他的猶疑羅伊斯全都看在眼裡,笑著說:「還擔心什麼呢?我會保護他的,我們的兒子啊,誰也別想欺負他,傑恩,別擔心了,不會有事的。」
傑恩的唇角微微上翹,露出一個微弱的笑容:「但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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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恩幾乎一夜無眠,羅伊斯把他抱在懷裡,靜靜地從背後摟住他,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用下巴摩擦著他的頭髮,無聲地安慰他,可是還是無法消除傑恩的恐懼和不安。
弗蘭克倒是乖乖地一叫就起,早餐的時候親親熱熱地爬到他腿上坐著,很乖地吃完了自己的早飯,在他臉上親了好幾下,換下紗布的時候也沒有鬧,手上的傷口已經好了,膝蓋上卻還留著紅褐的痂,傑恩看了很心疼,包好紗布之後,又在上面親了親,無言地摟著兒子上了陸上車。
「傑恩,怎麼啦?真那麼擔心?只是個儀式而已,就當陪兒子玩玩吧。」羅伊斯貼近他的身體,輕輕地說,弗蘭克抬頭眨著大大的藍眼睛,用小胖手摸摸傑恩的額頭:「爹地不要皺眉了,弗蘭克看了會難受的......如果爹地真的不高興,那麼弗蘭克就不穿軍服了。」
「沒事,爹地沒有不高興,只是昨晚上睡得不好。」傑恩輕柔地撫摸著兒子的金髮,順勢把頭靠在羅伊斯肩膀上,無聲地歎了口氣。他拒絕的理由,對羅伊斯來說,或者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可笑的堅持吧?僅僅為了一個姓氏的自尊,為了根本就是最後一根稻草的虛幻東西,而去拒絕如此現實的榮華富貴,在羅伊斯眼裡,他是他的愛人,他為孩子謀取應有的權力,一切都是那麼天經地義,他怎麼會明白自己的心思?對於其餘的阿爾法人來說,更是個笑談了,自己,自己的祖先,自己的孩子,孩子的孩子,到頭來只不過是他們的高級玩具,在爭奪中滿足虛榮心和征服欲的一個戰利品,對於這樣的獎品,有誰會去關心那最後的尊嚴?已經是毫無尊嚴了啊......已經是一無所有......
低頭看著膝上的兒子,和自己一樣的金髮碧眼,還那麼天真,在自己和羅伊斯的庇護下過著悠然自得的童年生活,可是以後呢?等他大了,懂事了,遲早會發現周圍人不一樣的眼光,遲早會知道自己的命運,就算自己現在把所有的幸福都捧給他,可能彌補之後萬分之一的傷害?
在他還會笑的時候,就讓他盡情地笑吧,也許以後,這樣的機會不太多了......
「爹地看!帝國塔!」弗蘭克指著遠處高聳入雲的建築,興奮地尖叫著,「好高好高噢!弗蘭克想上去玩!在那裡能看到整個城市吧?」
「是啊,很美麗的,從上面看下來,車子就像小蝴蝶一樣,人也小到看不見,等以後讓爸爸帶你去吧。」傑恩對兒子露出溫柔的微笑,想起從前的自己,只在電視和圖片上看見過傳說中的帝國塔,真的出來了,第一次從車裡看到的時候,那份驚訝歡喜的樣子,當時自己的父親,是用怎樣的目光在看著自己呢?
「好嗎?爸爸,帶弗蘭克去吧?去吧?!」小傢伙轉向羅伊斯,固執地要求著,羅伊斯笑了,從傑恩懷裡把兒子接過去親親:「當然好了,寶貝,我們和爹地一起去,你爹地啊,從前還喜歡出來走走,現在成天把自己關在實驗室裡,連門都不出了......跟爹地說,下個休息日我們去遊樂場吧?」
弗蘭克立刻來了精神,爬回傑恩懷裡,仰著臉問:「爹地爹地!去遊樂場吧?弗蘭克沒有去過呀!好像那裡有很好玩的東西,還有好吃的冰淇淋和棉花糖,還有玩具,還有.......\\\"
察覺到羅伊斯微笑著看自己的目光,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一個夜晚,自己和羅伊斯偷偷地溜出去,夜色裡的遊樂場是那麼歡樂,三個月亮的光最後靜靜地照在車裡,照著他們,那一夜,就像是個美好的夢,如果可能,他請願不要長大,永遠在那個夢裡不要醒來。
「好啊,爹地陪你去。」傑恩抱起兒子,看著孩子興奮的目光,認真地回答。
「答應了就不可以反悔噢,爹地不可以到時候又去看星星了。」弗蘭克扯著他要求進一步的保證,「真的要去噢?真的!」
「爹地說話當然算數啦,下個休息日我們就去好了。」傑恩看了一眼正在微笑的羅伊斯,「你爸爸會給你買一身新衣服,你是喜歡扮小兔子呢還是小熊?」
「哇啊!還可以扮小熊嗎?」弗蘭克快活地叫了起來,「那弗蘭克要扮巴拉巴拉熊!現在電視上天天都在演啊,弗蘭克喜歡!可以嗎爸爸?」
「沒問題!」羅伊斯一口答應,「爸爸明天就去給你買。」說著轉向傑恩,笑著說,「要不然我們一下買三套算,,就算巴拉巴拉熊快樂的一家!」
「嘻嘻,那麼爸爸就是巴拉巴拉熊爸爸羅?那麼爹地難道是熊媽媽?」弗蘭克天真地笑著問,傑恩卻紅了臉,狠狠地瞪了羅伊斯一眼。弗蘭克渾然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還繼續笑得很高興,「可是,熊媽媽是要穿裙子的,爹地也要穿嗎?」
幸好這時候陸上車已經開始準備下降,羅伊斯把兒子和愛人都摟在懷裡保護著,弗蘭克也沒有繼續問下去,不然很可能傑恩會當場發作起來,少不了捶親王殿下幾記老拳。
接下來的行程排得相當緊密,從貴族院到皇宮,由皇宮再到貴族院,最後到軍部,帝國目前第三代的王子不乏其人,但是半路加封的卻沒有一個,加上這一位還是帝國獨一無二的海登博格小少爺,可以說是幾百年來都沒有出現過的奇觀,幾乎是有機會列席的人都紛紛前來觀禮,順便也可以目睹一下海登博格閣下的絕世姿容。
小小的弗蘭克卻非常地爭氣,在大廳裡貴族院的長老和皇室代表宣讀了加封通告,示意他上前的時候,他看了看身邊的傑恩和羅伊斯一眼:爸爸好像在微笑,爹地的表情卻很平靜,看上去沒有什麼需要自己擔心的。
於是,不需要任何人提醒,他鬆開了拉著傑恩的小手,慢慢地沿著中央的紅地毯走上前去,微微驕傲地揚著小腦袋,清澈的藍色大眼睛很認真地看了周圍的人群一眼,卻沒有太多驚訝或膽怯,而是繼續向前走,直到來到了兩位頭髮鬍子都已經藍到發黑的爺爺面前,仰起臉,有些興奮,有些期待地看著他們,然後,緩緩地向上伸出小手。
傑恩緊張得手心裡滲出了冷汗,他不知道封賞王子殿下的正常儀式,也不知道如果真需要弗蘭克屈膝的話,自己會不會衝過去一把抱起兒子就跑,更擔心的是小傢伙那麼小,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很可能人家叫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了。
皇室代表是當今皇帝陛下的堂兄,年紀已經老得不適合擔任任何實權職務了,也就在這種場合下才會出來充當高尚的皇室代表,充滿乏味冗長的陳規舊俗的儀式一直讓他厭煩,可是此時他對著面前的孩子那宇宙間驚人的美麗純潔,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亂。
他竭力鎮定了一下,彎下腰,把手裡用金黃色絲帶紮好的卷軸小心地遞到了弗蘭克嫩嫩的小胖手裡,還虛扶了一下,此時旁邊的貴族院長老則用有些顫抖的蒼老聲音宣佈:「弗蘭克.海登博格閣下,從現在這一刻起,您成為帝國的王子。我很榮幸,見證這光輝的一刻,我的王子殿下。」
在周圍忽然響起的掌聲中,弗蘭克綻開了甜甜的笑容,對著兩位看上去都有些激動的爺爺們嫩聲嫩氣地說了聲:「謝謝。」發現兩位爺爺的老臉好像藍得更厲害了,心裡這麼想著,轉過身去,好想像平時一樣,一口氣奔回爹地爸爸那裡去啊,他們兩個站在後面呢,都不知道看不看得見弗蘭克,可是前面還有好多的人在看著自己啊,還為弗蘭克鼓掌來著,那就是說弗蘭克做得很好吧?他們是不是都很喜歡弗蘭克呢?所以才那麼用力地拍手。
於是,小小的新任海登博格王子殿下很大方地伸出另一隻小手在空中揮了揮,算是向大家致謝,結果引起了另一輪更加熱烈的歡呼,他沒有在意,依然一路穩穩地走了回來,向傑恩揚起手裡的卷軸,撒嬌地說:「爹地,抱抱!」
在掌聲和歡呼聲中,傑恩把兒子抱起來,盡量自然地笑著,在小小的蘋果臉上親了一下,低聲說:「做得很好啊,兒子。」
「真的嗎?」弗蘭克高興地在他懷裡跳了跳,「爸爸也這麼覺得?」
「是啊,寶貝兒,好得不能再好了。」羅伊斯的眉間充滿了得意,抬手摟住傑恩的肩膀,「現在對大家揮揮手,我們就該走了,去領你的新軍服。」
「哇哇!好棒啊!」弗蘭克這才聽到自己最想要的東西,興奮地叫了起來,在傑恩懷裡轉過身,向觀禮的人群們快樂地揮揮手,然後催促著:「那麼我們現在就去吧爸爸?弗蘭克想早點穿上軍服呢!一定很漂亮很神氣啊,對不對爹地?」
傑恩寵溺地看看兒子,又看看一邊的情人,終於笑了:「是的,寶貝,一定很好看很威風的。」
「弗蘭克啊,等回兒我們出去的時候,會有人跟我們打招呼,跟你說話,不可以急著去穿軍服就不理睬人家噢,知道嗎?你不用開口,只要笑一下就可以了。」羅伊斯提醒兒子,又對傑恩說,「累不累?小傢伙我來抱就可以了。」
「不用,我抱著他吧,你還要跟人寒暄呢。」傑恩委婉地拒絕,其實他潛意識裡並不想讓人看見羅伊斯抱著兒子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感覺不舒服。
弗蘭克在他懷裡不安分地扭扭身子,瞄了瞄正向他們走來的一群人,嘟起小嘴說:「可是會好慢吧?」不等羅伊斯說話又委委屈屈地點著頭自己回答,「嗯,這個弗蘭克懂,這個就叫做禮貌啊,弗蘭克不會不高興,會對他們說謝謝的,爸爸不用擔心啦。」
捏了捏兒子的小臉蛋,羅伊斯歎口氣說:「小傢伙,爸爸也會盡量快的,不用那麼委屈啦,爸爸知道你的心思,乖。」
「嘻嘻,爸爸最好了!」弗蘭克立刻笑得像只快樂的馬鈴鼠一樣,小臉都皺了起來。
經過一番例行的社交言論之後,一家三口終於出了貴族院,急急忙忙地趕去軍部,這次的儀式簡單了許多,不一會兒弗蘭克就從笑瞇瞇的上將手裡接過了自己的新軍服,黑色亮銀邊的帝國軍服改成適合他的童裝樣式多了幾分可愛,而肩上特製縮小的上校標記卻是閃著冷冷的寒光,依然帶著帝國軍人的威嚴。
照例又是一番祝賀和寒暄,弗蘭克迫不及待地跑到更衣室裡換上了軍服,傑恩沒有跟進去,坐在外面,精神忽然有些恍惚,靜靜地聽著裡面羅伊斯和兒子的笑聲,覺得似乎有一種東西離自己越來越遠,似乎抓不住什麼確實的東西來證明自己確實存在。
「爹地!」弗蘭克歡天喜地地跑了出來,小臉蛋笑得紅撲撲的,還喘著氣,炫耀地在他面前笨拙地轉著小小胖胖的身體,一迭聲地問:「好不好看?弗蘭克是不是很精神?很威風?爹地看嘛,看嘛!爸爸都說好好看,像個帝國軍人呢!」
純黑色的上級軍官制服,精緻的手工,就算穿在小孩子身上也自然顯示出軍人的氣概,雖然兒子還是笑得那麼天真可愛,親暱地貼過來叫爹地爹地,但是傑恩忽然就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眼前的兒子已經不是今天早上那個偎在自己懷裡吃早飯,明明不喜歡煮雞蛋還乖乖地一口一口嚥下去的孩子。
他的金髮在黑色軍服和閃亮銀質肩章的映襯下,竟然有些刺眼!
羅伊斯以前都會很注意,盡量不在家裡穿軍服,一開始的時候甚至出門到陸上車裡去換,回家之前也很體貼地換下來,後來才會慢慢地不那麼死板了,可是還是很注意。傑恩知道他瞭解自己的心態,他知道自己對軍隊和皇室敬而遠之,也很感動於他的體貼,可是,羅伊斯畢竟不會去仔細想一想,他為什麼不喜歡,只是單純地知道他不喜歡所以避開而已。
但對於一個阿爾法人,你還能要求什麼呢?
他的底線終於在今天被攻破了,看著和自己一樣金髮碧眼的兒子興高采烈地穿著軍服在自己面前轉著圈圈,情人在後面哈哈笑著,毫不掩飾欣賞和驕傲的眼光,明明是一副很和樂的家庭圖畫,為什麼自己會忽然覺得很冷?
他下意識地瑟縮起了身體,感覺有些冷了,不知道是不是這裡室內的氣溫有些低,很想念實驗室裡一年四季恆溫的22度。
「爹地,好看嗎?噯?為什麼不說話?」弗蘭克巴在他腿上問,這孩子大概也知道軍服是要整齊筆挺的才好看,沒有像之前那樣動不動就爬到他腿上來撒嬌。
「嗯,很好看啊。」傑恩努力地對兒子笑了笑。
弗蘭克不滿地噘起了小嘴:「可是爹地都不說話,還以為爹地不喜歡。」
「沒有的事,你爹地昨晚上沒有睡好,現在只是累了,誰像你啊,小巴拉巴拉熊,什麼都不知道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一點心思都沒有。」羅伊斯蹲下來逗著兒子,關心地看了傑恩一眼:「沒事吧?你臉色不太好看。」
「沒事,你也說了,我是昨晚沒睡好,現在有些累了。」傑恩舒了一口氣,看著兒子仰著的小臉上晶亮幽藍的大眼睛正關注地看著自己,不由得笑了:「乖,弗蘭克,現在高興了吧,終於穿上軍服了呢,是很神氣啊,從今天起你就是帝國名譽軍人了,要做個小小男子漢,不可以不懂事了噢。」
「嗯,弗蘭克知道。」小腦袋用力地點了點,響亮地說,「弗蘭克會好好去上課,素描也會好好地去畫,不愛吃的東西有營養也會盡量吃掉,嗯嗯,還有還有,弗蘭克也會聽話,打針的時候也不會哭......\\\"
他軟軟的小手臂繞上了傑恩的脖子,在耳邊吹著氣悄悄地說,「還有還有,弗蘭克將來要成為爸爸那樣的男子漢!真正的軍人!弗蘭克一定會的!」
「親王殿下。」皇宮門口的侍衛在羅伊斯領著兒子下車的時候彎腰行禮,有些失望地問,「怎麼今天海登博格閣下沒有來晉見嗎?」
羅伊斯微微停了一下腳步,微笑著搖搖頭:「他身體有些不舒服,我讓他留在家裡了。」
侍衛無言,親王殿下的愛「妻」之名已經是帝國皆知了,因為海登博格閣下的身體不適情願讓他放棄一次晉見,這的確是能做得出來的事情,不過今天值班的自己比較倒□啊,原本以為能看見那位著名的金髮美人的,這下只有看看童版的海登博格閣下了。
抓住兒子嫩嫩的小手,羅伊斯領著他往裡面走去,小傢伙不安分地扭動著身體,這還是第一次他在沒有傑恩的陪伴下出來,難免有些不習慣,癟著嘴抬頭對父親說:「只要跟爺爺說謝謝就可以了嗎?弗蘭克想回家啊。爹地都不起床。」
「爸爸的小傻瓜,你爹地只不過是累了嘛,又沒有什麼大病,讓他好好歇一天,等會兒跟爺爺說完之後,爸爸帶你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覆蓋著柔軟金髮的小腦袋點了點,又搖了搖:「弗蘭克想等爹地好起來,我們一起出來吃......」
羅伊斯大笑了起來:「小乖乖,難得你這麼不饞啊,放心吧,傑恩沒事的,你也是大孩子了,不要老粘著爸爸們啊。」
看了看身上筆挺的黑色軍服,弗蘭克似乎找到了點自己的定位,挺起胸膛驕傲地說:「對噢!弗蘭克現在是軍人了!是不是很神氣呢?爸爸?」
這時候他們正通過皇宮的中庭,迎面走來的內侍長和禁衛軍的副司令官似乎在低聲商量著什麼事情,看見他們便停住了腳步,微微彎腰行禮:「真是幸會啊,親王殿下。」
羅伊斯微微扯動嘴角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是啊,二位好。」
「內侍長先生早安。」弗蘭克稚嫩的童音消化了三人之間的冷淡氣氛,一向被稱為是皇室標準禮儀的完美代言人的內侍長居然不顧他熨燙整齊的禮服長褲,立刻在揚著小臉的弗蘭克面前半蹲了下來,笑容滿面地說:「啊啊,是海登博格家的小少爺啊,不,現在應該是帝國的小王子殿下了,非常榮幸在這裡遇見您。」
「弗蘭克也很高興啊。」帝國的「新任」小王子天真地眨著大大的藍眼睛,「今天天氣真好。」
就算是這麼明顯的客套話從他嘴裡說出來也是招人喜歡的,內侍長微笑著看了看藍天白雲,站起身子承認道:「的確不錯,是個喝茶的好天氣。我想皇帝陛下也許會在玫瑰之亭見你們吧,今天的茶點有蜜瓜蛋糕和雜果鬆餅,希望合您的胃口。」
「啊,真好!弗蘭克喜歡!」小傢伙一點都不掩飾自己的喜悅,歪了歪小腦袋,大大的藍眼睛看著一臉嚴肅的禁衛軍副司令官:「將軍先生早安!」
「您早。」副司令官閣下很簡單地說,已經算是給了小王子面子,平時就算在皇帝本人面前,也難得聽見他開金口的。
可是弗蘭克並不就此滿足,眨了眨眼睛,忽然叫了起來:「弗蘭克忘記了!弗蘭克現在是軍人呀!現在也是上校了!那麼,將軍先生,早安!」
他很認真地把小手舉到眉前,盡量標準地行了一個軍禮,居然像模像樣,然後抬起臉,很期待地等著對方的回禮。
副司令官在嗓子裡咕嚕了一句什麼,然後也回了一個軍禮,自然動作標準有力,無可挑剔。
小王子殿下還是沒有滿足,在用力踮起腳尖抬著頭也沒有能看到對方的動作之後,拉拉羅伊斯的衣角:「爸爸抱我吧,這樣看不見將軍先生的回禮了。」
羅伊斯輕咳了一聲,然後對兒子說:「不要這樣,將軍閣下很忙的,我們還是進去等爺爺吧。」
「可是這樣不是很不禮貌嗎?」弗蘭克不能理解地看著父親,「我太小了,所以我行禮將軍先生都看不到......爸爸抱著我,再行一次吧,這次弗蘭克會做得很好的。」
「弗蘭克呀,軍禮是不可以讓爸爸抱著你行的噢,這才是不禮貌呢。」羅伊斯委婉地對兒子說,然後歉意地一笑:「很抱歉,我們----」
「可是弗蘭克真的很想行軍禮看看呀!因為弗蘭克現在是軍人了!」小王子殿下開始發脾氣,使勁跺了跺腳,羅伊斯還沒有說話,禁衛軍副司令官已經搶先一步開了口:「對不起,王子殿下,我公務在身,不能奉陪,不過,我想我可以滿足您的小小願望。」
他按下了通訊器上的某個按鈕,然後四下環顧了一下,相中了一個雕刻著美麗古典花紋的大理石台,領會了他的意思的內侍長笑著問:「可以嗎?」在得到弗蘭克的同意之後,抱起他,讓他站在了檯子上,這時候一小隊皇家禁衛軍的值日士兵已經匆匆趕了過來,以為副司令官發出緊急命令是出了什麼很大的事情。
「少尉,」副司令官很簡潔地說,「在這裡聽從這位上校的指揮吧。」然後對好奇地眨著大眼睛的弗蘭克點了點頭,無聲地離開。
領頭的年輕少尉還沒有領會過來這個神秘任務的具體要求之前,上司就離開了,但是站在面前的海登博格閣下卻是真實地存在著,上午的陽光照射在那著名的金髮上,燦爛美麗,照得他有些眼暈心慌,卻還是舉起手,很標準地行禮:「聽從您的命令,上校。」
弗蘭克陡然站到了一個和成年人可以目光對視的高度,有些疑惑,也有些高興,看了父親一眼,發覺他臉上並沒有不悅的神情,那麼就是說,弗蘭克做的是對的吧?想到這裡他放下心來,揮起小手還禮:「我們來行禮吧,好嗎少尉先生?」
面對他這樣的笑容年輕的少尉是根本說不出不字來的,何況這樣的要求在他來說簡直是享受了。羅伊斯微笑著看看站在檯子上左顧右盼一點都不怕人的兒子,沒辦法地搖了搖頭:「那麼,弗蘭克啊,爸爸進去等爺爺了,你要好好聽話,不要亂跑,知道嗎?」
「弗蘭克知道了!」很有精神地回答。
於是羅伊斯放心地離開了,如果他這麼站在原地的話,那些小伙子們和弗蘭克一定都會不自在的,反正兒子啊,遲早要離開自己,不能像傑恩一樣老是被保護著,還是先放開手讓他早點習慣吧。
帶著這樣的想法,他來到等候室,甚至皇帝召見他的時候,他也沒有去叫兒子,而是一個人去了。
皇帝陛下今天並沒有在花園的亭子裡接見他,而是在相對正式一點的小書房,看見他一個人進來,尖鼻子微微一皺,很隨意地問:「海登博格的兩位閣下呢?」
「傑恩有些不舒服,所以不能來了,弗蘭克正在外面和禁衛軍的小伙子們玩。」羅伊斯簡單地回答。
「噢,傑恩病了嗎?也難怪,他最近的實驗很累吧?這個孩子很聰明的,他之前並沒有受過什麼系統的教育,卻可以在幾年之內迅速地掌握那麼多的東西,甚至還成立了自己的實驗室,帝國大學的校長向我抱怨,現在一流的太空物理研究人員們已經把能進他的實驗室看成是一種榮耀了呢。」
羅伊斯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快樂:「嗯,每一位海登博格閣下都是很了不起的人物,我的傑恩,也是一樣的。」
「聽說,他的研究已經到了非常重要的關頭是嗎?」皇帝陛下似乎有心事,手指一直在擺弄著桌子上的筆,「可以大幅度減少航行時間的通路,之前我們一直認為,那是不可以由人類的力量而造成的。就算是空間跳躍,也不可以完全離開本來具有的空間條件,可是現在,這個結論,似乎要被推翻了。」
羅伊斯很謹慎地回答:「這個,我不知道,傑恩所研究的東西,我一向不是很懂的,他實驗室的經費來源,是歷代海登博格的遺產,在法律上,我並沒有權過問用途。」
皇帝陛下還想說什麼,但是終究沒有開口,反而問道:「小弗蘭克好嗎?得到他想要的軍服很高興吧?」
「是的,謝謝父皇。」羅伊斯露出了似乎是真心的笑容,「他高興極了,沒想到這個孩子現在竟然想當軍人呢,也許是因為在家裡看見太多軍人了吧。」
「那不是很好嗎?一個海登博格的軍人,我想他一定會成為整個帝國矚目的目標的,也許還會成為帝國元帥呢,那該是個多麼讓人神往的場景啊。」皇帝陛下有些不懷好意地笑著,當然,這樣的不壞好意是每個阿爾法人都能理解的。
羅伊斯翹了翹嘴角,沒有說什麼,皇帝陛下進一步地說:「如果傑恩不反對的話,弗蘭克可以在十二歲的時候進入少年貴族軍校,嗯,我可以特別批准這個。」
「父皇,您真是太性急了。」羅伊斯不慌不忙地說,「孩子還很小呢,他今年才五歲,也許明年他又會對藝術感興趣了,這個年紀的男孩子,興趣多得很。我也並不想對他作出什麼要求來,也許他會繼承傑恩的物理天份吧,畢竟他現在就會吵著晚上起來看星星了。」說著自己露出了一副幸福爸爸的笑容,足以讓任何一個男人妒忌不已。
「是嗎?」皇帝陛下漫不經心地說,「倒也是,孩子們的成長,是不由著父親的啊。」說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就在皇帝陛下和親王殿下言談甚歡的時候,帝國的王太子殿下也來到了皇宮中庭,一眼就看見了站在石台上,正興趣十足地指揮著禁衛軍小隊的新任小王子,便很親熱地湊了過去。
圍成一圈的士兵們看見了帝國未來的皇帝陛下,紛紛讓開,他來到了弗蘭克身前,一臉笑容地說:「啊,這不是海登博格家的小美人嘛,跟著羅伊斯來見爺爺嗎?你那美麗的美人爹地呢?」說著,試圖伸出手去抱弗蘭克下來。
弗蘭克很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身子慢慢地向後退,在他後面的一個禁衛軍士兵急忙伸開雙手護著,怕他突然掉下來。
「爹地今天沒有來。」他嘟起小嘴,不太情願地回答,王太子殿下今年四十了,保養得很好,給人和藹可親的感覺,平時除了熱衷於社交生活之外,也沒有什麼別的愛好,不得罪什麼人,在內政部裡也很勤快地工作著,沒有什麼給人不滿的理由,現在笑得就像一個普通的阿伯,可是,弗蘭克本能地就是很不喜歡他。
「噢,那麼,你在這裡也玩了一會兒了吧,我帶你去找爸爸好不好?」他鼓動地說。可是弗蘭克根本不領他的情,小腦袋執拗地別了過去,眼睛盯上了附近一個士兵的銀色肩章,好奇地伸手去摸著。
王太子殿下覺得有些下不來台,於是對士兵們吩咐著:「你們都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了嗎?解散,王子殿下由我來管就可以了。」
禁衛軍的小隊長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弗蘭克已經揚起了頭,很驕傲的樣子:「弗蘭克現在是軍人了,才不要人來管。」說著,他張開小手臂,示意身邊的士兵把他抱下來,那個士兵要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像捧著世間唯一珍寶一般小心翼翼地抱住他的小身體,放到地上。
雖然矮了很多,但是小王子殿下昂頭挺胸的氣勢一點也沒有輸給王太子,他傲慢地揮了揮小胖手:「現在弗蘭克要去玫瑰之亭找爺爺喝茶吃點心去了,你們解散吧。」
他雖然是對禁衛軍的士兵們下的命令,但是那揮手的動作顯然連王太子殿下也一起包括了進去,王太子殿下究竟是有涵養,依然微笑著彎腰說:「你一個人會不會迷路啊,我的小上校?需要人送嗎?」
弗蘭克眨了眨大眼睛,的確他不太認識路沒錯,可是要在這個人面前承認的話就太丟臉了,於是很傲氣地回答:「弗蘭克才不會迷路,弗蘭克是軍人了,就是在宇宙裡也不會迷路的。」
說完,他就昂起頭,看也不看王太子一眼地揮手告別:「再見了,弗蘭克和大家玩得很高興啊,下次我們再來吧。」
在他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中庭一邊的石子路拐彎處之後,王太子殿下才微微地發出一聲輕笑,接著舉步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弗蘭克自認為對皇宮的花園還是很熟悉的,尤其是那個玫瑰之亭,好像就在花房的前面不遠的地方,有開很多很多玫瑰花,長長的枝條垂在亭子周圍,也覆蓋了整個亭子的頂,紅紅白白,很好看的樣子,非常像一塊加了鮮奶和紅香莓的蛋糕,他很希望能快一點到那裡,還可以喝熱熱的牛奶配新烤出來的糕點當上午茶,可是他雖然知道花房在什麼方向,還是走錯了路,迷惑的小傢伙停下來仔細看了看四周,安靜得只有風吹過樹葉的聲音,沒有人,沒有士兵,沒有內侍,甚至看不到一隻馬鈴鼠。
「?這裡是哪裡呢?」他皺起了小小的眉頭,只能確定還在花園裡吧,但是,花園的每個角落都是一樣的啊,有花,有草,有樹,雕塑和噴泉.......再走走看,可是這裡好大噢,弗蘭克會很累的。
他繞過了一棵樹冠龐大的加力桂樹,發現出現在面前的還是花園,而沒有他想像中的玻璃房子,從而大大地歎了一口氣,舉起腳踢著地上的草皮,抬起頭看看那棵樹,是不是弗蘭克太矮了所以什麼都看不到呢?如果弗蘭克能爬到樹上去的話,是不是就可以看到花房了?
「你在這裡幹什麼?」一個清朗的男孩聲音在他頭上響起,弗蘭克努力地看了半天,才發現濃綠的樹葉中,露出一個年輕阿爾法人淺水色的頭髮,接著是一張俊美的少年臉龐,茶色的溫和雙眸,看著他笑:「海登博格家的小少爺嗎?你怎麼沒和父親們在一起呢?迷路了嗎?」
「沒有,弗蘭克只是在找花房。」弗蘭克不肯認輸地說。
少年靈活地從樹葉間現身出來,這麼高的距離,只輕輕一躍,弗蘭克還沒有明白過來他要幹什麼,已經站在了他面前,把嘴裡咬住的筆拿了下來,笑著說:「你走錯方向了,花房在另一邊。」
「哥哥可以帶我過去嗎?」弗蘭克很有禮貌地問,他不想再走錯一次,爸爸會著急的,說不定爺爺也會,那樣自己就不能吃到好吃的甜點心啦。
「好啊。」少年欣然答應,伸出一隻手,「來。」
於是弗蘭克就乖乖地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了那隻手裡,由他握著,一邊走一邊問:「哥哥在樹上幹什麼?是捉迷藏嗎?」
「不是,我在畫畫,這是我的家庭教師給我佈置的寫生作業。」少年很耐心地給他看自己的本子,上面畫著皇宮的景物,噴泉裡的雕像,站崗的士兵,盛開的鮮花,酣睡的大狗和飛起的小鳥,雖然只是草草勾勒,卻是神韻十足。
弗蘭克很認真地看著,然後做出自己的評論:「嗯,很像真的啊,不過哥哥為什麼要畫這些呢?弗蘭克有照相機可以借你拍下來。」
「啊,這個是不一樣的噢。」少年微笑著說,那樣的微笑讓弗蘭克覺得很高興,心裡暖暖的,說不出來的舒服感覺,似乎很喜歡這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少年,他拉著少年的手,雀躍了兩下,首次提出邀請:「哥哥等會兒和弗蘭克一起喝茶吧?內侍長先生說今天有好吃的蛋糕唷。」
少年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笑著說:「我深感榮幸呢,不過哥哥還有別的事,素描課之後是歷史課了,我的老師會來找我的。」
「哥哥也有那麼多的課要上嗎?」弗蘭克很同情地看著他,搖著兩人牽在一起的小手,「弗蘭克也是!可是弗蘭克不喜歡畫畫喜歡打遊戲下棋,還有和馬鈴鼠玩......哥哥的家裡沒有花園嗎?那麼哪天到弗蘭克的家裡來畫畫吧。」
「好啊。」少年欣然答應著,「我可以畫你嗎?」
那就是說,他認為弗蘭克很可愛吧?小傢伙高興地想著,使勁點了點頭,「當然可以啊,弗蘭克還沒有被人畫過......不過哥哥要把弗蘭克畫得很可愛噢,還有,不可以這麼簡單地畫。」他歪著腦袋想了想,」嗯,看起來會不像的......可是爸爸說,不可以隨便要求別人.......」
「我會很用心地畫的。」少年寬他的心,「一定會把你畫得像天使一樣可愛,好不好?」
弗蘭克又高興了,在原地跳了兩下,發現少年大約已經十歲了吧,柔韌修長的身體比自己要高好多的樣子,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哥哥也認為弗蘭克很可愛嗎?」
「當然,你是人見人愛的小天使呢。」少年的話裡並沒有諷刺的意味,而是純粹的讚賞,這個弗蘭克是聽得出來的,於是他滿足了,邁著小腿在一邊起勁地走著:「那麼哥哥也喜歡弗蘭克嗎?」
「是呀,沒有人會不喜歡你的。」
「真好!弗蘭克也很喜歡哥哥喲。」小小的金髮天使揮著手臂說出了一句讓少年的心開始異變的話,而他還茫然不覺。
「是嗎?那就好.......」少年停下腳步,指著前面樹蔭中隱約露出的一角玻璃屋頂說,「那裡就是花房了,你自己過去好嗎?」
「咦?哥哥不一起過去嗎?弗蘭克可以把自己的那份蛋糕分給你的。」小天使有些捨不得讓他就這麼離開,堅持著問。
少年在他面前蹲了下來,直視著那美麗如碧藍晴空的眸子,很溫柔地笑了:「我是很想,但是哥哥還有事情要去做啊。」
「這個弗蘭克知道,人總有些自己不想做也要去做的事情。」覆蓋著金髮的小腦袋點了點。
「那麼,就這樣了,不過我們還會再見面的。」把自己的手放在小天使胖乎乎的小手上,用力緊了一下,少年的語氣還是很溫柔:「我向你保證,將來,我會有更多時間和你再一起,不會像今天這樣匆忙離開了,好嗎?」
弗蘭克乖乖地點了點頭,看著他站起身,對自己最後笑了一笑,輕捷的身影很迅速地消失在花叢中,在原地又呆了一會兒,才轉過身,慢吞吞地向花房走去。
能貓伸手,回貼,要有內容的,搶樓者踢下去!
「爹地!」弗蘭克咚咚咚地跑進臥室,撲在床邊,努力彈動著胖胖的小腿想爬上床去,「還會疼嗎?這裡?」他伸出小手小心地在傑恩頭上摸了摸,然後一本正經地說:「嗯,爹地已經好多了。」
傑恩笑著抓住他的小手問:「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爺爺沒有請你吃午飯嗎?爸爸也沒有帶你去吃冰淇淋?在皇宮裡遇見什麼好玩的事情了嗎?」
「嗯,爺爺好像很忙啊,就沒有留我們,爸爸說要帶我去吃的,可是我想爹地呀,就沒有在那裡吃,買了帶回來了。」弗蘭克乖巧地回答,用手比給他看,「爸爸買了這-----麼大一桶的冰淇淋噢。爹地你要不要吃啊?」
傑恩搖搖頭,握著他的小手問:「爸爸呢?」
「爸爸在外面跟衛隊長說話。」弗蘭克還是很努力地想爬上床,傑恩沒辦法只好欠起身子把他抱上來,脫掉鞋子,讓他爬在床上自己的身邊,繼續問:「今天在皇宮裡有沒有見到什麼人啊?大家看見你穿軍服有沒有說什麼?」
「有!大家都說很好看啊!禁衛軍的將軍先生還跟弗蘭克回禮呢,弗蘭克現在已經可以很標準地敬禮了喲。」小傢伙很自豪地說,「爺爺也很高興的樣子,還有,我碰見一個......\\\"
他還沒有來得及跟傑恩說,羅伊斯從背後走過來一把抱起了他,哈哈笑著說:「不是告訴你不要來吵爹地讓他好好睡覺?怎麼又爬到床上來了?」
「可是爹地沒有在睡覺啊。」弗蘭克嘟著小嘴說,不依地扭著身子,「弗蘭克要陪爹地啦!爸爸放下來!」
「遵命我的小王子,爸爸的小毛爪子,爸爸的小毛尾巴......」羅伊斯狠狠在兒子粉嫩的小臉上親了一口才又把他放回傑恩身邊,自己俯下身去,用額頭碰了碰傑恩的額頭,「還難受嗎?有沒有再發燒?要不然我請醫生過來看看吧?」
「不用了。」傑恩有些蒼白憔悴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燒已經退了,就是還沒什麼力氣,躺躺就好了吧,別去請醫生了。」
「嘻嘻,爹地也怕吃藥打針嗎?」弗蘭克爬到他身上笑了起來,「不苦的,打針也不疼啊,弗蘭克會拿蛋糕給爹地吃的。想爹地快點好起來啊,爸爸就可以帶我們去遊樂場了。」
傑恩歪頭親了親他的小腦袋,笑著說:「好啊,爹地已經好了,所以不用打針吃藥,你乖乖的,我們就去遊樂場.......你要當小巴拉巴拉熊的噢。」
「弗蘭克喜歡巴拉巴拉熊啊!」小傢伙興奮地站了起來,在床上跳著,「那麼爹地也扮演熊爸爸吧?爸爸可以演別的啊,比如說普普龜。」
羅伊斯抱住兒子不讓他亂跳,捏了一把小臉蛋:「爹地剛好,別在這裡跳,下去吃午飯吧,管家爺爺在等你呢,吃完了再上來陪爹地。」
「嗯!」弗蘭克用力點了點頭,又把小嘴湊到傑恩臉上吻了一下,「那我一會兒就回來,爹地不可以睡著噢,我會讀睡前故事給你聽的。」
說完他就蹦下了地,穿上鞋子一溜煙地跑了,羅伊斯感歎地看著兒子的背影:「真是個精力充沛的小傢伙,幾個人都看不住他。」
他把自己推來的餐車推到床邊,細心地把傑恩扶起來,溫柔地貼著臉問:「真好了嗎?不用請醫生?」
「不用啦。」傑恩笑著說,「醫生一來,又是如臨大敵,化驗,檢查,抽血......只是最近太忙了,有些感冒而已,何苦弄得大家亂糟糟的,事情還不夠多嗎?」
「你是討厭醫院吧?」羅伊斯很明瞭地說,回身端起熱騰騰的香草蔬菜濃湯,送到他面前,「喝點熱湯,好好休息幾天,要是明天再發燒,我就送你去醫院,別怕,乖,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你把我也當兒子哄啦?我可不會上當的。」傑恩略帶撒嬌地說,靠到他懷裡,凌亂的金髮襯著蒼白的面容,有一種說不出的美麗柔弱,羅伊斯低頭輕輕吻著他,「在我心裡,你永遠是那個需要我照顧的小傑恩啊。你和兒子,都是我的寶貝呢。」
「甜言蜜語。」傑恩笑著推他,「你還不下去給兒子餵飯,沒人看著他又要挑食了。」
「管家會照顧他的,現在你比較重要啊,來,張嘴,我餵你。」羅伊斯用勺子細心地舀起了湯,吹了吹,送到傑恩嘴邊,慢慢地看著他喝下去,然後再舀下一勺。
可能真的是胃口不開吧,傑恩只喝了幾口就搖頭說:「飽了,喝不下了。」
「半碗都沒有怎麼就飽了呢?」羅伊斯把碗放回去,溫柔地摸著他的頭發問,「是不是不合胃口?那你想吃點別的什麼?色拉好不好?裡面加點你最喜歡的蘑菇,或者是蜂蜜鬆餅?」
「你把我當弗蘭克啊?吃飯還要哄的,我說飽了就是飽了嘛,又不會跟你客氣。」傑恩笑著說,往下躺回被子裡,碧藍的眼睛疲倦地合上,「你也下去吃飯吧,下午不是還要去軍部?」
「那個取消也沒關係,你生病了嘛,我在家裡陪你。」羅伊斯俯身在他耳邊輕聲說,「一定是太累了,最近你都沒怎麼休息,等下個月,我請假陪你,出去散散心吧,帶兒子一起去,到遠遠的小星球上玩幾天,嗯?」
傑恩閉著眼,無意識地把頭靠在他懷裡,低聲說:「不行啊,我的試驗......還沒完成呢,最近在緊要關頭......」
把抱怨的話又吞回肚子裡,羅伊斯很溫柔地說:「那個也不是一天就能成功的,你天天守在那裡也沒有用啊,早知道你會這麼累,我都不捨得你去。」
傑恩笑了笑,把臉往他的懷裡又埋進去一點,含糊不清地說:「別抱怨了,你就希望我一天到晚呆在家裡對不對?」
無聲地歎了口氣,羅伊斯抱著他:「我不想看到你累著自己啊,有空去休養一段時間吧,要是你不喜歡在帝都,我們可以去從前我住過的地方,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嗎?」
傑恩終於睜開了眼睛,歎息地摟住他的脖子:「羅伊斯.......羅伊斯......我也很希望這樣啊,有那麼一天,可以什麼都不管,和你去過悠閒的日子......真的什麼都不管......可是可能嗎?」
那美麗的藍色眼眸已經不是孩童般的清澈天真,而是蘊藏了很多東西,羅伊斯凝視著他,忽然覺得傑恩真的已經成熟了,以前那些可以隨口而出的謊言此刻在他的面前已經無法施展。
「對,現在是不可能。」他沉默了一會兒後承認,「可是會有那麼一天的,寶貝,我向你保證,會有那麼一天的。」
「是啊,也許等我們都老了吧。」傑恩微笑著,在他臉上吻了一下,「等你的頭髮變得和管家一樣藍了,等我們的寶寶弗蘭克有了自己的另一半,呵呵,那時候,就該是我完成任務的時候了,我們去你從前生活過的地方,你說過那裡很美很美的,藍天,白雲,綠色的草原,很多的野花,我們可以住在你從前住過的房間裡,一起看夕陽......好不好?」
「好。」羅伊斯很爽快地答應了他,雖然他也知道,這一天幾乎是沒有機會到來了,但是就給他一個美麗的夢想,也是應該的吧,傑恩那麼單純,還是不要他知道自己的計劃為好。
傑恩目不轉睛地看了羅伊斯一會兒,然後鬆開了手,笑著說:「兒子上來了。」
果然,外面走廊上傳來了小王子殿下的腳步聲,接著就是身體猛然撞開房門,拿了一本童話圖冊撲到床邊:「爹地吃過飯了嗎?那弗蘭克講故事給你聽,你好好睡覺吧,睡醒了病就好了。」
羅伊斯把兒子抱起來放到床上,捏了捏鼓鼓的小腮幫子,一邊給他脫衣服一邊問:「今天中午的色拉有沒有乖乖吃掉?有沒有挑食?」
「吃掉啦!」弗蘭克大聲說,不安分地踢著小腿催促他快一點,「弗蘭克現在是軍人,是上校了!才不會挑食,爸爸也要一起睡覺嗎?」
「爸爸不睡了,你陪爹地睡吧,乖。」把兒子放進被子裡,傑恩伸過手臂來摟著兒子,對他笑著說,「你下去吃午飯吧,下午真的不去了嗎?你不是才升了官?」
「這個你就不懂啦,官做得越大就越清閒。」羅伊斯說著揉了揉兒子的小腦袋,「乖乖在這裡替爸爸照顧爹地噢,我的小男子漢,下午爸爸陪你玩遊戲,記得要起床。」
「好!」弗蘭克開心地回答,然後翻開畫冊,很認真地開始念,「從前,有一隻小小的巴拉巴拉熊生活在伊美莉亞的森林裡........」
無聲地交換了一個微笑,傑恩專心地聽著兒子的故事,羅伊斯輕輕地走出了臥室,把門關上。
雖然傑恩堅持說自己的身體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可是羅伊斯以比他更堅持的態度要求他在家裡多休息幾天,加上弗蘭克眨著大眼睛的期盼表情,他也只好答應下來。
上午時分,弗蘭克乖乖地在書房裡上歷史課,他的小薔薇犬趴在門口的墊子上打著盹兒,耳朵舒服地閉成花苞,傑恩也難得悠閒地坐在起居室裡,等兒子下課之後和他一起喝茶。
「今天的點心烤您喜歡的香桔派可以嗎?」管家來徵求他的意見,傑恩把目光從書本上移開,笑著說,「小孩子吃派不是很好,會嗆住的,還是蛋糕吧。」
「其實廚子可以為您單獨烤一個派的,並不麻煩,您以前不是很喜歡吃嗎?」管家提醒他。
傑恩笑著搖搖頭:「不用了,我也很喜歡吃蛋糕啊,配紅茶好了,弗蘭克喝牛奶,中午羅伊斯不回來吃飯,就清淡點吧,我吃色拉和湯就可以了。」
正說到這裡,外面傳來了陸上車降落的聲音,傑恩詫異地往窗外看去,雖然也有軍部的徽章,卻不是羅伊斯的車,很陌生的,這個時候會有客人來嗎?可是羅伊斯不在家裡啊。
正在想著,管家去而復返,有些謹慎地對他說:「閣下,軍部代表xxxxxx將軍和帝國大學物理系的xxxxx教授(小人物不需要想名字)來訪,您要見嗎?」說著送上兩張名片。
「找我的?」傑恩驚訝地問,社交界都知道他深居淺出,基本上不會單獨接見客人,事實上來拜訪他的客人如果沒有正當理由也都被羅伊斯拒絕乾淨了,怎麼會有人來專門拜訪自己呢?
他勉強鎮定了一下,站起身來:「請他們在客廳稍坐一會兒,我上樓換衣服。」
十分鐘後,傑恩走入客廳,高挑俊挺的身體配上深灰色的長褲,白色襯衫,很簡單,卻透著天生的高貴優雅,裡面等候的兩個人站了起來,欠身為禮,傑恩微微地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兩位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他不喜歡和陌生人交往,更不會和人寒暄,向來說話都是直接了當的,卻正好符合帝國流傳的謠言:海登博格閣下高傲到根本不屑於與人兜圈子。
看樣子這兩位也對此不感意外,年過半白頭髮斑藍的將軍微笑著說:「閣下,我們非常冒昧地來訪,是為了跟您商談關於您的實驗室和軍方合作的有關事宜。」
傑恩坐在沙發上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下,濃密的睫毛微微垂下,遮住藍眸中的驚訝,淡然地說:「對不起,我想,恐怕是什麼地方弄錯了,我從來沒有考慮過,要和軍方合作的事情,那是我私人的實驗室,研究的也是我私人感興趣的東西,不想和別的什麼扯上關係。」
將軍有些尷尬的樣子,身邊的老教授立刻補充說:「海登博格閣下,雖然我們以前未曾謀面,但是您曾經發表過的幾篇論文我都曾經讀過,我認為您是位太空物理的天才,非常期待著能有合作的一天,據我所知,您的實驗,現在是不是遇見了瓶頸了呢?」
他連這個都知道嗎?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情報,實驗室裡會有他們的人也並不奇怪,傑恩想著,微微諷刺地笑了笑:「瓶頸是一直都存在的,我也很期望得到您的指導呢。」
「所以說,這個時候,合作對我們來說,不是很好嗎?」老教授很熱心地說,「您看,您的實驗室裡聚集了近年來很多年輕優秀的物理研究人員,可是,他們未必是一定適合這個實驗的,相反,在大學裡有很多在職的教授們,他們礙於身份,不能去參加您的研究,因為這是私人實驗室,如果得到了軍方的資助和允許,那麼我們可以互通有無,對於科學發展,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啊。」
傑恩的眉毛微微地挑了起來,看著面前的兩個人,用一種很鎮定的語氣問:「這,是軍方的意見嗎?」
兩人同時點頭,將軍又加上一句:「而且我們也得到了皇帝陛下的許可。」
「是這樣。」傑恩點點頭,在心裡又說了一遍,是這樣,怪不得羅伊斯要勸自己出去休養呢,是想平安地完成實驗室的權利過度吧。
他並沒有表示出生氣的樣子,笑了笑,然後略帶疲倦地合上雙眼,清晰地說:「我拒絕。」
「閣下您說什麼?」
「我說我拒絕軍方的提議。」他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再說了一遍,「我拒絕與軍方的合作,那是我私人出資的實驗室,我對於科學發展,也沒有什麼興趣,研究的東西,只限於我自己感興趣的範疇。」
「可是,閣下,如果您的實驗對於帝國的安全有礙的話,按照法律,軍方可以終止您的研究,甚至追究您的法律責任。」將軍很自然地反駁,可是看到傑恩猛然睜開的碧藍雙眸裡射出的冰冷目光,他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傑恩冷冷地說:「我的實驗,在目前的階段上,對於帝國安全,是有害的嗎?如果是這樣的話,請直接通知警方,我不會做無意義的反抗。」
老教授出來打圓場:「閣下,我相信將軍絕對沒有這個意思,他只不過是提醒您一下,可能發生的後果,現在,我們來好好談談學術上的問題好嗎?您關於空間旅行的蟲洞理論已經得到了證實,現在欠缺的只是實驗而已,而在您的實驗室裡,顯然設備和資金,都不足以支持完成這樣的實驗,我想,唯有得到軍方的支持,我們才可以在太空旅行上,跨出驚人的一大步,這點您同意嗎?在目前的實驗階段,您已經發現了反物質的應用,如果在常規艦船上裝備一個反物質的動力系統,那麼,對於太空航行的時間將會大大縮短,這在歷史上將是一個非常大的進步。」
傑恩很不禮貌地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如果不是這麼討厭的話題,他是很想就一些自己的疑難問題請教一下的,畢竟面前的教授也是代表著帝國最高等學府的太空物理系了,可是,一想到剛才提出的要求,氣就不打一處來。
「對不起,我無意對太空航行的發展做出什麼貢獻,我再說一遍,我的研究,只限於我的私人興趣而已,不想和任何人,任何機構合作。」他幾乎要發出逐客令了。
「可是閣下。」老教授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軍方對您的這項研究很感興趣,而且,您目前的研究方向,是不是有些偏離呢?」
傑恩心頭猛地跳了一下,反問道:「您認為呢?」
「據我的推測,您是在試圖在空間基地利用反物質能量爐,來造成一個人工的蟲洞吧?可是我不得不說,這太難了,需要的人力物力,都不是現在我們這個時代可以達到的目標,雖然這樣的設想,真是讓人激動不已。」老教授一臉陶醉的樣子,「還可以大量運用於民用航空,但是,這個目標,實在太遙遠了,遙不可及,我想,您不會有機會親眼看到成功的一天。」他欠了欠身子,接著說:「可是,在艦船上裝載反物質動力系統,對於您現在的研究來說,已經是近乎水到渠成的事情了,需要的設備,人員,和研究資料,我們都可以提供最完美的一切,也許只需要十幾年,甚至幾年的時間,我們就可以完成這一切,成功地把所有帝國軍艦改造成為適合空間高度跳躍航行的艦船,對於帝國的利益,是有很大好處的,帝國的軍隊,可以在幾天之內,就從帝都趕往任何一個邊境星球,反之亦然,想想看,這樣的前景!您會作為最大的功臣在歷史上留名的。」
海登博格在阿爾法歷史上的留名,顯然不差我這一個,傑恩酸澀地想著,沉默了下來,老教授以為自己說服他了,和將軍交換了一個勝利的眼神。
「我......還是拒絕。」傑恩平靜地開口,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不等他們再說話,就慢慢站起身來,擺出一副不再答理的姿態,「無論有什麼後果,我都會拒絕的,我再次重申一遍,那是我私人的實驗室,研究方向是我私人的興趣,我無意對國家,對軍隊作出這樣偉大的貢獻。如果軍方,或是皇帝陛下對我有什麼進一步的處置措施,我會接受的。」
他點了點頭:「很抱歉,先生們,現在是我和兒子相處的時間了。不送。」
說完,他不看對方的臉色,逕直走了出去,管家悄無聲息地從開啟的門後走出,替他去送兩位貴客出門。
傑恩目不斜視地走過長長的走廊,拐到後面的書房門口,小薔薇犬聽見人聲,豎起了五瓣花樣的耳朵仔細聽著,忽然門被乒地一聲推開,弗蘭克歡天喜地地從裡面奔了出來,張著小手撲向他:「爹地抱抱!終於下課了!弗蘭克要吃蛋糕喝牛奶!」
露出放鬆的笑容,傑恩彎腰把兒子抱了起來緊緊摟在懷裡,這才感到後背上的冷汗悄悄滑落下來。
整個白天,傑恩都安靜地坐在客廳角落的沙發裡,呆呆地看著窗外,弗蘭克在課間的時候過來在身邊跑來跑去地玩鬧,他也沒有制止,只是用溫柔的目光憐愛地看著兒子的小小身影,久久地注視著。
黃昏時分,熟悉的陸上車降落的聲音響起,傑恩微微驚了一下,活動著有些僵直的身體站了起來,向外面走了兩步,又停下,弗蘭克歡呼著從後面咚咚咚地跑出來:「爸爸回來了!爸爸!」旋風一般地捲到他身邊,拉著他的手往外面拽,「爸爸!爹地啊,是爸爸回來了!」
「寶寶過來。」傑恩卻絲毫沒有一點高興的樣子,彎腰把他抱了起來,緊緊地摟在懷裡,弗蘭克疑惑地歪著小腦袋看了看他,伸出胖胖的小手指著窗外,再次提醒:「是爸爸!爸爸回來了。」
「我知道,你乖乖的,不要亂動。」傑恩抱緊了兒子,覺得自己手腳冰涼,甚至連呼吸都不暢快起來,他狠狠地咬了咬牙,轉向門口,靜靜地等待著。
羅伊斯輕快的腳步聲從大門口一路響了過來,接著響起的是每天的例行呼叫:「爸爸的小寶貝心肝兒,爸爸的小毛爪子,弗蘭克?小王子殿下?」
「爸爸!爸爸!」被傑恩抱得緊緊的動彈不了的小傢伙只好放聲大叫,「弗蘭克在這裡!爹地也在!」
聽見兒子的叫聲,傑恩全身猛烈地顫抖了起來,他痛苦地皺緊眉頭,死死地抱住懷裡的兒子,小傢伙不滿地踢動著小腿,放聲大叫:「爸爸!爸爸!」
客廳的門無聲地向兩側滑開,羅伊斯的笑臉出現在門口,大步走進來:「你怎麼在這裡沒有出去接爸爸啊?是不是玩遊戲玩過頭了?來,給爸爸抱抱,親-------一下。」
他伸出雙手,弗蘭克嘻嘻笑著,努力掙扎著要從傑恩懷裡下來,卻被他抱得更緊,還本能地倒退了一步,小傢伙更不明白了,回頭看著傑恩,遲疑地叫:「爹地?」
「怎麼了傑恩?出什麼事情了?」羅伊斯發現事情不太對頭,溫和地問。
傑恩把臉藏在兒子小腦袋的陰影裡,盡量不看他,低聲地問:「你沒有什麼要問我的嗎?」
「沒有啊。」羅伊斯驚訝地說,向前走了一步,「出什麼事情了?」
「別過來!」傑恩猛然大叫了起來,抱著兒子往後退去,弗蘭克嚇得哇地一聲叫了起來,求助地喊:「爸爸!爸爸!」
「傑恩,出什麼事情了?別怕別怕,我在這裡,弗蘭克,寶貝兒別怕!爸爸在這裡,沒事的,什麼事都沒有,傑恩,怎麼了?你把孩子放下,慢慢說,別嚇到他。」羅伊斯焦急地說,試探著又往前走了一步,卻被傑恩厲聲喝住,「你別過來!」
「好好好,我不過去,可是傑恩,到底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羅伊斯擺著雙手,想讓情人安靜下來,「別怕,別怕,我在這裡,會沒事的,什麼都好,乖,乖。」
傑恩吐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鎮定一些:「今天,軍部有人來。」
「噢?」羅伊斯有些驚奇的樣子。
「跟我談有關合作的事情。」
「嗯,嗯,什麼合作?」
「你不知道嗎?」傑恩帶著懷疑的微笑,死死地看著他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就是關於我現在正在研究的東西,軍方要求我和他們合作。」
羅伊斯鬆了口氣:「啊,這樣嗎?我瞭解你對軍方的反感,既然不喜歡,拒絕他們就是了,為什麼還這麼生氣?是他們說了什麼不好的話了嗎?寶貝兒,別生氣,他們不會再上門了,我絕對不允許有人再來打攪你。」
他的反應真的就這麼輕描淡寫?傑恩更加懷疑了,定定地看著情人對自己一臉誠摯的笑容,寵愛的眼神,還有伸出的雙手:「傑恩,沒事的,寶貝兒別怕,無論出了什麼事,我都在你身邊,所以沒事的,好嗎?」
「爹地?爹地!」懷裡的弗蘭克又不安分地掙動起來,向羅伊斯探過身子要他抱,「爸爸抱抱!弗蘭克今天很乖啊!」
傑恩手上下意識地一緊,用力過大,弗蘭克發出了尖厲的叫聲,眼淚汪汪地回頭看著他,噘起了小嘴抱怨:「爹地!你弄疼我了!」
不理會兒子的抱怨,傑恩緊盯著羅伊斯擔心的臉,再一次地發問:「你真的不知道?這種事軍方不可能不徵求你的意見。」
「傑恩,你要講道理,你是成年人了,有自主的行事權利,我只是你的伴侶,不是你的監護人。」羅伊斯無奈地歎口氣,「海登博格在帝國裡是擁有相當自由的,你想幹什麼,你的決定,只要不觸犯法律,沒有人能夠干涉,更沒有人能強迫你做什麼,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你比我自由多了。有關你工作上的事情,不可能有人事先來徵求我的同意。」
他停了停,觀察著傑恩的臉色變化,然後繼續說下去:「當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是你的配偶,我愛你,可是卻疏忽了沒有保護你,讓你受到了外界的打擾,而且是你絕對不喜歡的那種,我抱歉,對不起,以後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我會關照侍衛和管家。」說完了他又溫柔地一笑,「下次再有這種不想見的客人,你直接可以拒絕,這是高傲的海登博格的特權,不是嗎?」
傑恩猶豫了,似乎羅伊斯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而且,他也笑得很輕鬆的樣子,也許事情真的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樣?
「我.......我不知道.......」他有些緊張,甚至開始口吃,「我很......害怕......羅伊斯,我很害怕.......」
「我知道我知道。」羅伊斯快步走到他身邊,把他和弗蘭克一起抱入了壞裡,安慰地在臉上吻著,「對不起,辛苦你了,我知道要你應付這些人是太為難了,抱歉這個時候我沒有在你身邊,對不起,無論他們說什麼你都不要去管,作為海登博格你是有特權的,作為我的愛人我會保護你,你是安全的,沒人能傷害你,沒人強迫你,寶貝,沒事的,乖,都過去了,他們再也不會來打攪你了。」
「弗蘭克也要親親!」被忽視了的小傢伙硬把小臉湊過去,換得了響亮的一吻才眉開眼笑,從傑恩鬆動的手臂裡掙脫出來溜下地,邁著短短的小胖腿向外面跑去:「弗蘭克去看晚飯好了沒有,嘻嘻。」還不忘按動按鈕把門關上。
對視了一眼,羅伊斯笑了起來:「小傢伙,還知道給我們留出相處的空間來呢。」說著把傑恩重新抱入懷裡,輕輕用臉頰摩蹭著傑恩的金髮:「嚇壞了,對不對?」
短短的幾個字,卻讓傑恩的心放鬆了下來,他近乎撒嬌地把半個身子埋入羅伊斯懷裡,悶聲說:「外面真的沒有警察以妨害國家安全罪準備逮捕我嗎?」
「傻瓜,有我在,誰敢,你可是我羅伊斯的合法配偶,帝國的親王「夫人」呢。」羅伊斯開著玩笑,抱緊了他,「下次別再自己嚇自己了,有什麼啊,不就是軍方那些傢伙麼,不喜歡的直接趕出去,他們又不能把你怎麼樣的。」
傑恩也笑了,還有些憂心忡忡的樣子,但是終究是笑了:「羅伊斯......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羅伊斯完全明白他想說的是什麼,是因為他現在在軍方任職所以不想讓他難做吧?既然這樣為什麼又不肯和軍方合作呢?難道那個實驗室對他來說真的是那麼重要的東西嗎?儘管已經共同生活好些年了,傑恩的有些想法他還是不能理解。
「沒有什麼麻煩的,傑恩,你才是我生命裡最重要的東西,當然,還有我們的兒子。」羅伊斯溫柔地在他耳邊說,「還是不相信我嗎,傑恩?我會保護你的啊,結婚時我發過誓的。」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傑恩微笑了一下,把頭靠在他肩膀上,放鬆了自己,「算了,你就當我是敏感脆弱的男人吧。」
只是我無法想像,你會為了我和整個帝國對抗。

「沒事了吧?看你今天這麼如臨大敵的樣子,連兒子都嚇到了,幸虧他沒哭,要不然我們又該花一晚上去哄了。」羅伊斯側耳聽了聽外面的動靜,「我已經請好假了,明天帶兒子去遊樂場吧,老是開空頭支票對小孩子的成長不好。」
「遊樂場。」傑恩不由自主地歎了一口氣,看著羅伊斯含笑的棕色眸子,「多久了,自從上次你帶我去過......」
「時間過得真快啊,一轉眼我們的兒子已經可以去遊樂場了。」羅伊斯笑著說,「我還記得你當時的樣子呢。」
「一臉沒見過世面的小鄉巴佬相是不是?」傑恩故意憤憤地問,抓住了他的肩膀搖晃著,「說是就揍你!」
「是我心目中的天使才對。」羅伊斯毫不臉紅地說,「當月光照在你的金髮上的時候,我就決定了,你只能是我一個人的天使。看,神終於聽到了我的祈禱呢,現在你是我一個人的天使了。」
彆扭地轉過頭去,悄悄地紅了臉,傑恩嘴上仍舊不認輸:「別甜言蜜語了,小心教壞了兒子,好了,你也累了吧?走,我們去吃晚飯,既然明天要出去玩,等會兒就得哄兒子上床了。」
「遵命,我的親王「夫人」。」羅伊斯開玩笑地說,摟住傑恩的腰向外面走去。同時在心裡暗暗地冷笑了幾聲,幸虧自己早有預備,在他們提出這個合作議案之前就表明了自己絕對不參與的態度,沒有急著為了邀功請賞把任務攬下來,看傑恩如今這麼激烈的反應,要是真的給他知道其實自己早就有份參加了,還不知道要鬧到什麼樣子呢。
無論如何,現在他的家庭是完美而幸福的,絕對不能出什麼問題。
凌晨時分,正熟睡著的傑恩被身邊的動靜驚醒了,起初他以為是羅伊斯又想趁機偷襲,正打算狠狠一拳捶過去,忽然覺察到懷裡多了一個軟綿綿熱乎乎的小身體,這才完全清醒過來:「怎麼了,弗蘭克?」
昨天在遊樂場玩了整整一天,小傢伙回來的時候在車上就睡著了,好不容易叫醒過來吃了晚飯就立刻上床,怎麼現在又爬到自己房間裡來了呢?
金髮的小王子嘟著嘴,努力地用小屁股左右拱開一個自己容身的空間,然後舒舒服服地趴下來,把小腦袋靠在傑恩懷裡,含糊不清地說:「爹地抱抱......」
「怎麼又到爹地床上來啦?怕黑嗎?」傑恩溫柔地親親兒子的額頭,剛剛又想合上眼睛,卻聽見弗蘭克模模糊糊地說:「弗蘭克做惡夢......爹地不要弗蘭克,一個人走了......弗蘭克拚命哭爹地也不回頭......嗚嗚......」說著他還真癟著小嘴要哭的樣子,一個勁兒地往傑恩懷裡鑽去。
「那是夢,是夢啊,爹地現在不是在這裡嗎?」一邊的羅伊斯也醒了,靠過來哄著兒子,在小屁股上輕拍了一下,「爸爸也在啊,我們都在這裡,所以乖乖別怕了,只不過是個夢而已,睡覺吧,乖。」
弗蘭克不滿地搖晃著小腦袋,再一次地告狀:「爹地都不理弗蘭克!連頭都不回!」
「好啦,跟你說那是做夢,爹地是最疼你的,怎麼可能會不理你呢,還說爹地會離開你,將來你遇見了喜歡的男孩子,才會頭都不回地離開呢。」羅伊斯睡眼惺忪地哄著兒子,還在傑恩臉上親了一下,「好了,都睡吧,天還沒亮呢。」
弗蘭克咕噥著什麼,慢慢安靜下來,小肚子起伏著,發出均勻的呼吸聲,看到兒子確實睡著了,羅伊斯湊過去和情人交換了一個吻,悄聲說:「傑恩,你該不會真的離開我們吧?那我和兒子就太可憐了。」
「你也做惡夢了嗎?」傑恩盡量不驚動兒子地給了他一拳,「放心,我就是走,也是帶著兒子走。」
「這麼狠心?我的傑恩不要我了嗎?難道是我的表現已經不能滿足你了?」羅伊斯低聲笑著,在昏暗的光線下,可以看見傑恩的臉紅了起來,翻過身去,再不理他。
儘管夜裡有了那麼一段小插曲,早上大家還是按時起床了,弗蘭克揉著睏倦的大眼睛從傑恩懷裡爬起來,伸著小手要羅伊斯抱:「爸爸抱抱!」
「怎麼?後來又做惡夢是爸爸離開你了嗎?」羅伊斯抱起兒子走進浴室,邊親邊說,「這種事過一萬年也不會發生的,爸爸的小毛爪子,你就放心吧,來,洗臉了!洗得乾乾淨淨的,我的小美人!」
在早餐桌上,趁弗蘭克專心致志敲雞蛋殼的時候,羅伊斯端起咖啡杯,好像很隨意地問:「弗蘭克呀,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呢?」
認真地用銀製小勺敲打著雞蛋的上部,弗蘭克心不在焉地問:「喜歡?弗蘭克喜歡很多人。」
「那麼,跟爸爸說,你將來想和什麼樣的男孩子共度一生呢?就像爹地和爸爸一樣,將來你長大了,也要找一個自己喜歡的男孩子一起生活的啊,爹地和爸爸可不能一直陪著你,你會長成大人啊。」羅伊斯笑瞇瞇地問,「現在想一想,告訴爸爸啊。」
傑恩不明白地看著他,搖搖頭,羅伊斯是怎麼了,忽然會問孩子這個問題,弗蘭克儘管很聰明,可是這個問題應該不在他考慮的範圍之內吧?
終於憑自己的努力敲開了蛋殼,弗蘭克有些笨拙地挖出一勺雞蛋放進嘴裡,然後皺起小小的眉頭:「不喜歡雞蛋.......」
「呃,雞蛋是有營養的,乖乖吃下去。」羅伊斯鼓勵他,「吃了就會慢慢長大噢,現在告訴爸爸,你將來想和什麼樣的男孩子一起生活呢?」
弗蘭克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牛奶,然後很神氣地抬頭宣佈:「要和爹地那樣的美人!又溫柔又美麗的那種,弗蘭克無論幹什麼都不會生氣的那種!」
傑恩險些把嘴裡的果汁噴了出來,急忙用餐巾摀住嘴,羅伊斯稍微愣了一下,笑了起來:「哎呀,兒子,你還真會選呢,宇宙中這樣的美人可不多啊,不過呢,你爹地也不是無論你幹了什麼都不會生氣的,現在他就生氣了噢。」
「真的嗎,爹地?」碧藍的大眼睛轉向自己的父親,弗蘭克尋求著答案,「你會生弗蘭克的氣嗎?」
傑恩好容易忍住沒有咳出來,緩了口氣,換上笑臉,摸了摸兒子覆蓋著金髮的小腦袋:「弗蘭克,爹地不是不會對你生氣,而是生過氣之後無論如何都會原諒你,這裡面是有區別的。」
「可是弗蘭克看不出來。」小王子很坦率地說,「反正到了最後爹地還是不會生弗蘭克的氣。」他學著羅伊斯的樣子聳了聳肩,然後繼續把雞蛋往嘴裡送,「嗯......但是弗蘭克也不願意讓爹地生氣......弗蘭克是好孩子,是吧?」
「是的,我的寶貝兒,你是好孩子,是爹地的小心肝兒。」傑恩無聲地歎了口氣,把兒子拉過來在臉上親了親,「雞蛋要全吃掉,今天早上可以多吃一個鬆餅。」
「真的?」小王子揚起大大的笑容,開心地在椅子上扭了兩下,「弗蘭克要吃加蜂蜜的!」
「還有,從今天開始,爹地會給你新開一門課。」傑恩盡量很溫和地說,果然,弗蘭刻苦起了臉,一個勁兒地搖頭:「又是歷史嗎?還是音樂?不要不要!弗蘭克不喜歡!」
「是銀河語,一門語言。」傑恩從眼角的餘光裡看到羅伊斯端著咖啡杯的手稍微晃動了一下,接著又很穩定地把杯子湊到嘴邊,「這是每個海登博格都要學習的語言,爹地小時候也學過啊,很有趣的。」
「可是弗蘭克現在已經有歷史,禮儀,語法......三門課要學習了。」小傢伙扳著胖胖的小手指數著,然後舉到傑恩面前給他看,「三個小時!弗蘭克都沒有時間找馬鈴鼠玩。」
傑恩笑了起來:「不要緊的,如果天氣好,我們可以在花園裡,一邊學習一邊餵馬鈴鼠,還有你的小狗狗。」
聰明的小王子敏銳地抓住了他感興趣的東西:「我們?爹地也要學嗎?」
「爹地來教你。」傑恩疼愛地把他抱到自己膝蓋上,「親自教你好不好?這樣爹地也可以有更多時間陪你了。」
「哇噢!那個好!」弗蘭克心滿意足地說,「爹地會和弗蘭克在一起的時間多一點!不用去看星星了!弗蘭克喜歡!」
看著兒子歡呼雀躍的樣子,羅伊斯也笑了:「不要緊嗎?你的試驗......」
「沒什麼,兒子的教育比較重要。」傑恩對他笑笑,「再說,現在這時候,也不是試驗的最佳時機。」
羅伊斯皺了皺眉頭,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如果是那件事,其實你不用擔心的,已經沒事了,我保證。」
「你在想什麼呀。」傑恩愉快地笑了起來,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指卻悄悄地握緊,直到關節發白,「最近有一個新的星系在形成中,應該有正反物質的能量變化出現,我們已經暫時中斷了試驗,準備全天候觀察,這可是千年難得的機會呢,當然不能放棄了,我會在下午和晚上到試驗室去,所以上午可以拿出來教兒子。」
「那真是不錯,不過你要注意休息啊。別把身體搞壞了。」羅伊斯眼中流露出的溫柔體貼還是和往日一樣,甚至連傑恩都感覺不到任何異常。
羅伊斯神情嚴肅地在一群侍衛的簇擁下走過政務部下屬內政廳的等候長廊,表情如此凝重以至於每個人都在猜測, 到底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導致親王殿下如此不快。
其實他的心情遠比神情來的快活,今天一大早他就殺到了這裡,很冷靜,但是也很咄咄逼人地要求有關人員作出保證,再也不因為試驗的問題去打擾傑恩,然後恰當地表現出一個被激怒了而失去理智的丈夫應該有的憤慨,他很清楚,下午他的表現就會傳遍整個政務部,甚至是整個帝都的,人們又該猜測了,親王殿下夫婦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如果在這個時候自己再小小推波助瀾一下的話,他想著,側過頭問自己的貼身副官:「我彷彿記得,愛爾利亞侯爵家今天有個小小的宴會是嗎?」
「是的,殿下。」副官用小到別人無法聽清的聲音提醒,「侯爵的女兒今天過生日,很早就發了請帖給您的。」
羅伊斯露出一個微笑:「那麼,替我為侯爵小姐選份禮物吧,當然,我不會出席。」
「這本身就是件禮物了不是嗎?」副官跟他久了,早已經明白他的心思,也笑著說,卻立刻在行事錄上記下了一筆,「下個月的18號,是史瓦格大臣的社交茶會,他又一個女兒出嫁了,您是否做好準備前去慶祝了呢?」
「那很好啊。」羅伊斯輕快地說,「出嫁的女人對我沒有任何威脅,就定下來去吧,下個月是嗎?時間上......剛好也來得及呢。」
他們繞過一個拐彎,馬上就要走出大門口的時候,旁邊傳來一聲少年稚嫩的招呼:「早上好,親王殿下。」
羅伊斯把目光投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一個穿著內政部實習生制服的少年正向他鞠躬致意,明明是那麼普通的衣服,穿在他修長的身體上,卻非常地和諧完美,行禮的動作也優雅到無可挑剔。
「是萊因啊。」羅伊斯看清了他的臉,和藹地笑了,走過去輕輕把手放在他的肩頭上,「你好,真是好久不見了,你母親,我姐姐她好嗎?」
「家母身體非常健康。」年輕的小公爵有禮貌地回答,「感謝您的關心。」
「你這個年紀的孩子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啊,記得上次見到你的時候,還沒有這麼高。」羅伊斯感慨了一句,「聽說你拒絕了軍校的錄取,而到政務部來了,我還相當吃驚呢,本來以為你會和你父親一樣,當一個優秀的軍人的。」
少年抬手拂開遮擋眼睛的淺水色秀髮,嘴角微翹:「是的,很多人這麼想,不過我個人對內政的興趣大一點,再說。」他嘴角的弧度進一步拉大,「我有自知之明,軍隊不是適合我的地方。」
「噢?那真是很可惜。」羅伊斯笑得很和氣,但是心裡卻重新開始評價這個不太常見面的外甥,以去世公爵在軍隊裡的影響力,和他本身的公爵身份,萊因起碼可以很順利地在二十歲時升到少將,如果一直順利的話,在三十歲時成為上將也不是不可能的,那樣離元帥也只有一步之遙,這樣的成績,他居然會說,不太適合他?那麼,從內政部的實習生作起,他要的又是什麼呢?
少年清澈的眼眸坦然地看著他,好像沒有任何秘密的樣子,羅伊斯卻在心裡轉了無數個念頭,最後還是笑笑說:「我該走了,請代我向你母親問候。」
「謝謝,也請您代向海登博格閣下問候。」萊因不慌不忙地說。
「我會轉達的。」羅伊斯笑了,「改天我會到府上拜訪公爵夫人,那麼,再見了。」
他走出大門之後,還感覺到萊因的目光投射在他背上,直到陸上車升空,這種感覺才消失,羅伊斯不禁微笑了起來:這個孩子,有一點象從前的自己啊。
今天的課已經上完了,傑恩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看著兒子歡歡喜喜地蹲在地上拿餅乾逗著馬鈴鼠們團團轉,不時還揪著路過的小薔薇犬過來玩,苦笑了一下,自己學習銀河語的時候已經是和父親單獨出去住了,那時候的自己不能出門,天天寂寞得要發瘋,難得有件事情幹,幾乎除了吃飯睡覺就一直在學習,背誦,記憶,每天最高興的時候就是當自己做完一天的功課,父親驗收成果時臉上露出笑容的時候。
也許是過得太安逸了吧,弗蘭克一點壓力都沒有,學習對他來說,只是因為可以和自己在一起,所以格外興奮,好像只要膩在自己身邊就夠了,至於自己嘴裡說的什麼,他聽進去的有多少,傑恩真的不敢去驗證。
「爹地!」小傢伙興沖沖地跑到面前來,得意地炫耀說,「今天馬鈴鼠吃掉了八塊餅乾!八塊!」
「嗯,好的。」傑恩心不在焉地回答,「你也餓了嗎?趕快去洗手吧,管家爺爺會拿好吃的茶點過來。」
「弗蘭克不餓。」難得從他小嘴裡說出這樣的話,接著就爬上了傑恩的膝蓋,額頭上全是汗水,頭髮都濕了,「爹地餓了嗎?爹地要是餓了就要吃飯噢。」
傑恩禁不住笑著一把抱住他:「小鬼,你除了吃和睡,還知道幹什麼。」說著狠狠親了他一口,然後把他舉到肩上坐好,自己站了起來:「好了,該回去了,中午太陽大,你看你都出汗了。」
弗蘭克開心地笑了起來,抓住了傑恩的頭髮,在這個高度驚奇地打量著自己熟悉的事物一下子變得很遙遠,地上的馬鈴鼠們仰著頭看著自己,看起來好小噢,如果再高一點,是不是就看不到了呢?
想著,他忽然趴到傑恩耳邊問:「爹地,你爬過樹沒有啊?」
「爬過啊。」傑恩想起從前自己因為飢餓而到樹上偷梨子的事情了,沒有成熟的梨果然是不好吃啊,現在想起來,嘴裡還是一股苦澀的味道,奇怪,為什麼心裡也澀澀的......
「那.......我們爬樹好不好啊?」弗蘭克根本不知道他的心事,反而高興起來,小手指著身邊一棵枝葉濃密的大樹,「就爬這個好不好?弗蘭克想上去看看。」
本來想叫他不要做這樣的事情,可是傑恩不知道怎麼的,忽然也從心裡升起一種渴望,想上去看看,外面不一樣的天地,他除了有限的幾次外出休假,基本沒有接觸過外面的世界,每次去實驗室也是車接車送,還有一票侍衛保護,根本就和從前在家裡一樣。
「好啊,爹地帶你上去看看,你下來,抱住爹地的脖子,不要鬆開噢。」他把小傢伙的位置調整了一下,然後脫掉鞋子,雙手抓住樹幹,靈活地爬了上去,才爬了不到兩米,一個侍衛就迅速地從屋子前拐了過來,大叫:「閣下!您這是要幹什麼?!」
「爹地帶弗蘭克爬樹!」小王子笑嘻嘻地揮著手說,然後又緊緊地抱住傑恩的脖子,興高采烈地喊,「加油!爹地!加油!」
那個侍衛急得臉都藍了:「閣下,請不要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好嗎?!」
「不會有事的。」傑恩繼續興致勃勃地向上爬著,抓住了一根大的分杈,用力一蹬,整個人已經翻了上去,站在樹枝上,再向下一個目標進發。就像做試驗時,看著成果逐漸顯現,目標的接近讓他心情出奇地好,渴望著向更高的地方攀爬。
終於,他們來到了過半處的一根樹幹上,再往上的樹枝就不能支撐兩人的體重了,傑恩不理會下面亂紛紛的人群,把兒子從背後放了下來抱在懷裡,自己悠閒地坐在樹幹上,分開兩腿保持平衡,輕風吹過,從未有過的輕快感覺湧上心頭。
「!爹地看!那邊是鄰居的房子!」弗蘭克睜大了眼睛,新奇地看著整個熟悉的世界有了新視野的改變,「看起來好小......又不像陸上車裡看起來那麼小!爹地看!那邊的樓!爹地!看,有小鳥在飛!」
看著兒子興奮的表情,傑恩溫柔地笑了:「小傻瓜,這個世界還有很多你要看的東西呢,你要快快長大啊,這樣爹地才能放心。」
「弗蘭克有在努力長大啊。」小腦袋轉了過來看著他,「弗蘭克一定會讓爹地放心的!」
「嗯,嗯,我的小男子漢,說到就要做到,不可以不算數,你要長成真正的男子漢,讓爹地放心的好男人噢。」傑恩摸著兒子的小腦袋,輕聲說,「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要堅強地活下去......當一個堂堂正正的海登博格啊。」
「看!看!爹地看!陸上車!」弗蘭克指著天空呼嘯而過的車子,快樂地喊著,還用力地招著手,也不管別人是不是看到,「還有!還有一輛!對啊!現在是中午了,很多人都會回家......可是爸爸為什麼就不回來?」他忽然別過頭來問傑恩。
傑恩歎了口氣:「你爸爸很忙很忙啊,他要賺錢給弗蘭克買蛋糕,所以不能回來。」
「其實弗蘭克也不想每天都吃蛋糕的,如果爸爸能兩天回來一次,那麼弗蘭克兩天才吃一次蛋糕也可以。」小王子低頭盤算了一陣子,然後很勇敢地說,「三天一次也沒有關係,只要爸爸三天回來兩天......」
「其實爸爸和爹地都是很想陪著你,很愛你的。」傑恩低聲說,把兒子緊緊摟在懷裡,手掌慢慢地撫過酷似自己的小臉,「因為你是我們最重要最重要的小寶貝啊,無論我們到了哪裡,都是最愛你的,弗蘭克也要一樣噢,無論發生什麼事情,爸爸和爹地都是最愛你的,明白嗎?」
「明白!」小傢伙脆生生地回答,碧藍的大眼睛安慰地看著他,然後笨拙而艱難地在傑恩懷裡站了起來,小腳踩在樹幹上,搖搖晃晃地湊到傑恩身前,伸出胖胖的小手臂摟住了他的脖子,在耳邊輕聲地,用不是很流利的銀河語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弗蘭克愛爹地,弗蘭克比所有人更愛爹地,在這個世界上弗蘭克最愛爹地......」(由此我們可以看出,今天的教學課程是比較級,最高級的應用)
淚水突然盈滿了傑恩的眼眶。
凌晨一點,傑恩才從實驗室回來,先去看了看睡得熟熟的兒子,在小臉蛋上親了親,再回到自己房間裡,盡量不發出聲音地走進臥室,卻發現羅伊斯還沒有睡,正在看不知道什麼書。
「今天怎麼樣?」羅伊斯笑著問,傑恩走進浴室,疲倦地說:「累死了,我現在眼前還是一團團的星雲和數據。」
他匆匆洗漱之後回到床上,羅伊斯湊過來在他臉上吻了一下,悄聲說:「不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嗎?錯過了多可惜,你就堅持一下吧,當初也是你自己堅持要開實驗室的。」
傑恩伸手揉著眼睛:「不然怎麼樣?讓我在家裡靠你養嗎?我是男人,有自己的工作有什麼不對?」
「我沒說不對啊,我是心疼你,傑恩怎麼了?心情不好嗎?」羅伊斯體貼地摟住他的肩膀問,「是不是又有人來找你麻煩了?」
笑了笑,傑恩側過頭去在他胸前蹭了蹭:「沒有,只是太睏了,懶得跟你說這些......今天怎麼不睡?等我嗎?不是叫你都不要等,看兒子就比你聰明,現在睡得像個馬鈴鼠寶寶。」
「喂,我們的兒子怎麼能是馬鈴鼠的寶寶,那我們不就是馬鈴鼠啦?」羅伊斯開玩笑地說,把手裡的書放在傑恩枕邊,「這是我今天從帝國皇家圖書館借來的書,有兩本是銀河語的,這本是介紹銀河系的。」
傑恩吃驚地睜開了眼睛,遲疑地看了看他,然後有些勉強地笑著說:「真難得,我都沒有想到還會有這種東西存在。」
「不然你早就去借了是吧?」羅伊斯親了親他的金髮,「我已經提出要求很久了,他們今天才找出來,是很不容易啊,孤本了,唉,我甚至去向貴族院申請了特殊手續才能把書拿出來呢。」
「這樣......會不會不好啊?」傑恩有些擔心地問,畢竟自己和兒子在這裡都是個異類,而且還是和他們有過戰爭的異類,如果被人們知道他還對銀河系念念不忘,再加上他的研究......冷汗慢慢地從背後滲了出來。
羅伊斯反而不以為然:「有什麼關係嗎?寶貝兒,海登博格已經是帝國的一員了,而且我從來不因你的祖先是銀河人而有所不安,戰爭畢竟已經過去很多年了。」
真奇怪啊,羅伊斯說話的口氣,好像在500多年前,阿爾法才是戰爭的勝利者一樣,傑恩心裡想著,不過,羅伊斯說得沒錯,已經500多年了啊,再多的仇恨,也應該過去了吧?時間才是淹沒一切的。可是只有自己這個傻瓜還會......
「嗯,謝謝你。」他綻開笑容說,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翻身躲進被子裡,伸手關掉了燈,「睡覺吧。」
黑暗中感覺到身後胸膛的溫暖,摟著自己手臂的有力保護,應該是安心的,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在自己身邊,發生了什麼事他都會保護自己,可是,羅伊斯,你真的會讓我一直這麼安心下去嗎?真的無論在任何時候,都不會放棄我嗎?
是不是每一個海登博格對自己的伴侶都有過這樣的擔心,還是只有自己?
是自己太敏感,太脆弱了嗎?是自己不能接受現實嗎?
模模糊糊地想著,傑恩睡著了。
皇帝陛下最近的心情非常不好,本來平衡的局面一被打破之後,他還沒有下定決心是不是要犧牲掉那個平衡的棋子兒子,老大老三卻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大力開始發展自己的力量,雖然軍隊裡面因為現在有羅伊斯坐鎮,老三又調離了沒有異常情況,政務部裡的火藥味卻變得濃了起來。
雖然自己現任的皇后是個溫柔懦弱不管任何事的女人,最小的兒子也還沒有成年而沒有介入任何鬥爭,可是他們母子身後的家族勢力也是不可小看的,能坐上皇后寶座的女人,畢竟還是有著高貴的貴族血統和強大的家世背景,也不是任何一個人都能勝任的。
就是因為如此,老三和現任皇后家族之間的明爭暗鬥,已經讓局面無法收拾了,皇帝陛下最感到頭疼的也就是這一點,他發現有些人的報復慾望,是無窮無盡的,甚至可以波及到不相干人的身上,如果說現在要他選擇,也許當時被清除掉的人應該是現在正志得意滿的王太子殿下,起碼老四老五沒有一個正統皇位繼承人的身份,做事不會這麼毫無顧忌。
可是時間無法從頭再來,現任的王太子殿下也是他親自選定的繼承人,雖然他現在後悔了,但是這個事實無法改變。為什麼所有別人都在按步就班地干自己的事情,他就非要那麼急迫地出來掌握大局呢?難道他不知道,自己死去之後,再慢慢收拾這些異己會更容易嗎?他為什麼,非要這麼著急呢?皇帝陛下不禁暗暗冷笑起來,是啊,他還不一定就是皇帝呢。這點自己清除,他也清楚嗎?
自己的外孫子,萊恩利斯.克菲羅爾公爵,已經十歲了,進入內政部做實習生,也許是自己女兒的主張吧,不願意讓兒子再加入軍隊了,可是天真的孩子啊,飛船失事可以避免,難道政治是可以避免的嗎?他身為一個公爵,又一個家族的代表,等他長大了,你會發現在政務部裡,勾心鬥角的事情會比軍隊裡還要多,危險,也會更大。
老六,嗯,還在軍隊裡,安分地當他的一級上將,在新的一年或者兩年裡,有望再爬一步,當上帝國元帥,他的家庭也非常爭氣,小寶寶弗蘭克幾乎是所有人的寵兒,據說接受軍銜的當天在軍部已經有人喊出了「為二十年後的元帥,乾杯!」的祝酒詞,而傑恩,除了那次因為和軍方的合作鬧了彆扭,其他的時間也安分地呆在實驗室裡,沒有任何別的舉動。而那種小小的不合作,皇帝陛下是根本不會放在心上的,既然是海登博格,那就有著任性的權力。
老七,自己的小兒子,明年就十六歲,正式成年了,起初他的打算是讓他進入政務部,因為這個孩子對軍事顯然一點興趣都沒有,將來做一個合格的大臣是可以勝任的,可是現在政務部裡鬧成這個樣子,上司又是和他一向不和的兄長,這孩子的未來也堪憂,如果牽扯上他 ,那麼皇后家族和聯合勢力就更不會罷休了,這樣本來很普通的事件也會演變成為王子之間的權利鬥爭,尤其還是,兩個不會成為皇帝的王子之間的權利鬥爭。
老大肯定是向著老三的,那麼小兒子呢?
皇帝陛下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居然為小兒子的未來操起心來,他苦笑著搖頭,平衡被打破之後,意料中會動盪一陣子,換掉老血,補充新血,形成政務上的新局面和新興的勢力範圍,這是他默許的,可是,這樣的動盪,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掌握局面,不知道會不會造成不可收拾的後果。
現在看來,老六的棋子地位,還動搖不了,他是唯一一個對皇位不感興趣,也無權繼承皇位的王子殿下,想來老大當上皇帝之後,不見得會對這個弟弟照顧多少,甚至會不會一廂情願地認為,之所以要在事先加封他為親王,就是為了給他一個早死的安慰呢?
也許從前是有這樣的想法,可是現在,為了打造新的平衡,老六的命運,也該有所改變了,何況,他是海登博格的配偶,無論從公從私,皇帝陛下都不想看到那美麗的金髮碧眼尤物臉上的悲傷。萬一再像二十年前一樣,帶著孩子離開了,那麼豈不是自己有生之年,再也無法見到他?
每一代的海登博格,都是每一代皇帝心裡的一根刺吧?明明無法得到,卻又那麼地渴望,一旦得到,就必須放棄自己的皇帝地位,真是很諷刺的事情,貴為帝國皇帝,任何一個人的命運都在自己手掌之中,想要任何一個女人都可以得到,只要肯用手段。
可是,那美麗耀眼的燦爛金髮,卻是一個例外,一個連皇帝陛下都不得不讓步的特殊存在,如果得到了他,就意味著對一切世俗權利繼承的喪失,自然,更不能當皇帝。如果用手段的話......只怕還沒有得手,貴族院元老們的彈劾令已經下來了,事關帝國唯一的海登博格的尊嚴和人身安全,就算皇帝,也不得不接受懲罰。
相比起來,自己應該是幸運的,皇帝陛下這樣想,畢竟傑恩還是自己兒子的另一半,可以常用晉見這樣的借口看見他,還有自己的海登博格小孫子,更是可愛極了,以往的海登博格都和愛人很安靜地隱居起來,直到兒子滿十八歲可以擇偶的時候才會出現在人們面前,像現在這樣近距離地看到一個金髮的孩子,甚至可以親親抱抱,就算是皇帝,也是沒有過的事情吧?
如果羅伊斯死去,不管死因是什麼,傑恩都會立刻帶著兒子隱居,甚至偷偷離開吧,要再次等到出現,也該是小弗蘭克滿十八歲的時候了,那時,自己還能不能活著親眼看到呢?
「兒子啊,我會讓你好好活下去的,就算是為了你母親,你的情人,你的兒子吧。」皇帝陛下輕輕歎息著說,「而且,我也需要你這個很好用的棋子啊。」
「爹地,我要喝那個。」弗蘭克用胖乎乎的小手指著桌上一瓶管家剛送來的冰鎮青梅汁要求,傑恩微笑著給他倒了一點,看著兒子喝下第一口,小臉皺成了一團,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哈氣:「好酸!要糖!」
順手拿了塊彩虹糖塞進兒子的小嘴裡,傑恩狀似無心地問:「弗蘭克呀,爸爸前天帶你出去,好玩嗎?」
「好玩!」弗蘭克含著糖,一臉滿足地說,「爸爸說那個叫做檢閱!然後就有好多的飛船在宇宙裡飛啦,還有很多軍人.......爸爸帶我坐飛船呢,上航空港,那裡好大好大的,爹地你去過嗎?是軍隊專用的噢,只有軍人才可以去的,弗蘭克現在是軍人呀,而且他們看見弗蘭克也會行禮,真的好威風啊。」
傑恩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羅伊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跟他談起要帶兒子去參加軍隊檢閱,當時他雖然沒有激烈反對,只是用沉默來代替自己的不滿,還是被羅伊斯給哄過去了,看弗蘭克歡歡喜喜地出門,然後再歡歡喜喜地回來,現在還在這裡歡歡喜喜地跟自己談論,看來他是真的很喜歡吧?小孩子都喜歡被人重視,喜歡熱鬧的場所,何況還是老關在家裡不出去的弗蘭克。
想著他又擰起了眉頭,不知道羅伊斯是怎麼想的,最近不但自己回家的時間少了,而且還增加了弗蘭克出門的時間,這一個月裡他已經帶兒子去了兩次遊樂場,三次街邊的甜品店,還有好幾次是開車帶著他兜風,上次乾脆帶出去參加什麼檢閱,雖然理由冠冕堂皇:弗蘭克是王子又是上校,參加檢閱是理所當然的,而且他會保護兒子不出任何意外。可是為什麼心裡就是不舒服呢?
大概是自己對外界的恐懼還是沒有消除吧,自幼父親的教導,幾乎每天都要在自己耳邊反覆叮嚀的話,讓自己根深蒂固地恐懼討厭著和外面的任何人接觸,所以,才會把這樣的恐懼增大到兒子身上,可是這樣是不行的啊,自己的童年,少年,那樣灰暗的過去,給自己留下的那麼深刻的印象,實在不想讓兒子再重複一遍了,再說,現在寶寶的父親是帝國親王,未來的元帥,位高權重,他的確有能力保護弗蘭克不受傷害,可以自由大膽地和外界交往,既然有這樣的條件,為什麼不讓孩子出去見見世面呢?看弗蘭克多高興啊......
不斷地說服著自己,可是內心的疑慮仍然無法完全消除,傑恩緩緩地拿起杯子喝了口混合果汁,看著興致勃勃在地上玩的兒子,他還那麼小,那麼弱,在這個世界上,不知道會有多少危險在等著他......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
「爹地也想去嗎?」弗蘭克抬頭問他。傑恩急忙收回心思,笑著說,「什麼?」
「看檢閱啊。」弗蘭克爬上他的膝蓋,用小小的手摸著他的額頭,「眉頭都皺起來了,像這樣。」他學著也皺起了小小的眉頭,作出苦惱的樣子來,「一定是爹地不高興了,因為爸爸沒有帶爹地去......要是爹地也是軍人就好了啊,可以和弗蘭克一起上旗艦的指揮室裡,看那麼多的飛船在飛!不過爸爸說不是軍人的也可以去啊,弗蘭克就看到有鬍子藍藍的老爺爺也在,而且沒穿軍服!」
「乖,爹地是因為自己還有事情,所以沒有去的,不怪你爸爸。」傑恩柔聲說,把兒子的小身體抱住,盡量很平淡地問:「弗蘭克呀,你現在也見到很多人了,你有沒有發現,爹地,還有你,和他們長得都不一樣啊?」
藍色的大眼睛眨了一眨,弗蘭克奇怪地看著自己的父親:「當然不一樣啊!弗蘭克早就知道了!爸爸也告訴過弗蘭克!」
心猛然跳亂了一拍,傑恩急急地問:「他怎麼跟你說的?」
弗蘭克揚起粉嫩的小臉,帶著天真的傲慢說:「爸爸說,弗蘭克跟別的孩子都不一樣,那是因為弗蘭克是獨一無二的,是全宇宙裡最最珍貴的寶貝兒!」
「他是這麼說的嗎?」傑恩失笑,還真是個會哄孩子的爸爸,自己當年是不是也被他這麼哄過?全宇宙最珍貴的,獨一無二的寶貝兒,孩子啊,等你長到能理解這句話的真正含義的時候,你又該是怎樣的表情呢?還能像現在這樣驕傲地重複這句話嗎?
「不是嗎?爹地?」弗蘭克疑惑地問,「難道弗蘭克不是嗎?」
「在你爸爸和爹地心中,你永遠都是最珍貴的寶貝兒。」傑恩吻了吻他的額頭。
「是呀,可是別的很多人也都很喜歡弗蘭克。」小傢伙興奮地說,「家裡管家爺爺和上校先生和其他的人,就很喜歡弗蘭克,皇帝爺爺也喜歡弗蘭克,外面看見的很多人也喜歡弗蘭克,見面的時候就想來摸弗蘭克的頭髮呢,可是弗蘭克才不會給他們隨便摸!弗蘭克是軍人來著。」
「那個,弗蘭克,你做得對,不能讓人隨便碰觸你的身體,不要說是陌生人,就算是熟悉的人也不可以。」傑恩立刻警惕起來,看吧,就知道羅伊斯帶兒子出去到處現會引發後遺症,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是海登博格在成年之前,照例是不會出現在公眾場合的,以免發生什麼意外情況,比如對小孩子來說還不能分辨的所謂「身體接觸」。
有些疑惑了,弗蘭克嘟起小嘴問:「為什麼呀?難道爹地和爸爸也不可以?管家爺爺也不可以?皇帝爺爺也不可以?」
「爹地和爸爸可以,管家爺爺.......也可以。」想到弗蘭克基本上是約賓克一手帶大的孩子,傑恩不得不開特例,「別人的話都要小心!還有,以後出去不許亂跑,一定要和爸爸或者爹地其中一個人呆在一起,不要自己一個人跑到大家找不到你的地方去,不要和任何外人單獨一起待著,明白嗎?」
點點頭,又搖頭,弗蘭克乖巧地摟住他的脖子:「弗蘭克不是很明白為什麼,不過既然是爹地說的,那麼弗蘭克一定會照著做......好嗎,爹地?」
「嗯,那就好。」傑恩鬆了口氣,他實在不能跟弗蘭克解釋清楚海登博格的尷尬地位,何況,就算能解釋清楚了,那就等於提前把弗蘭克無憂無慮的童年給毀掉,讓他背負一個如此沉重的包袱......讓他快樂地生活下去不好嗎?就讓他以為自己真的是宇宙裡獨一無二的寶貝兒,一直到十八歲成年後,再把這個姓氏的命運告訴他吧......
不知不覺,父親的話又一次迴響在腦子裡,傑恩不自主地微啟雙唇,低聲地重複著:「要記住,兒子,永遠,永遠要警惕,除了你選定的伴侶,任何人都不是你的朋友,甚至,有的時候,連你的伴侶也不要相信!」
「爹地?」弗蘭克看上去不是很懂的樣子,或者說,是被嚇到了,呆呆地看著他,小胖手怯生生地抓著他的衣服。
傑恩這才回過神來,剛想露出個笑容安慰兒子一下,忽然從身後伸出一雙手臂,把弗蘭克從自己的懷裡抱走,輕而易舉地一把舉在了空中,接著就是羅伊斯爽朗的笑聲:「哈哈!我難得提早回來一次,就聽見有人在教壞小孩子!」
「爸爸!」被高高舉起的弗蘭克興奮地在空中踢動著兩條小胖腿,「爸爸你回來啦!弗蘭克要親親!」
把兒子放下來,在粉嫩的小臉上親了好幾下,徹底滿足了之後,羅伊斯才轉向傑恩,抬起他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溫柔的聲音一如往常:「今天過得好嗎,寶貝?」
「嗯。」傑恩有些慌亂地垂下眼簾,把自己藍色雙眸裡的情緒藏了起來,沒話找話地問,「今天回來得真早啊。」
---"因為沒有什麼事情嘛,就想著早點回來陪你和兒子了。」羅伊斯含著笑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把兒子摟在懷裡,親暱地問:「今天乖不乖啊,爸爸的小王子?」
「弗蘭克是軍人,才不是普通小孩子,所以不要問乖不乖。」小腦袋神氣地揚起來,挺直了胸膛回答說,「而且弗蘭克一直都做得很好的。」
「是是是,我的小上校。不過現在呢,爸爸給乖孩子一個獎勵,在客廳裡有爸爸帶回來的新鮮火莓果和龍香蘭蜜瓜噢,去問管家爺爺要來吃吧。記得之前要洗手。」羅伊斯笑瞇瞇地看著兒子歡呼一聲拔腿就跑,滿足地靠在椅子後背上,「小心別摔倒了!」
等到兒子跑得不見蹤影了,他才轉向傑恩,端過他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混合果汁:「加多了青梅汁了吧,怎麼酸酸的,以前你不是也一樣喜歡甜食。」
「以前我也是小孩子,自然喜歡甜食了。」傑恩偏過頭去,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現在我都是當爸爸的人了,還和兒子搶甜食,就太誇張了吧。」
「是是是。」羅伊斯笑著湊過來,在耳邊吹了一口氣,曖昧地說,「我高傲冷俊的海登博格閣下,你現在可是超級冰山的高嶺之花了呢......不過啊,想起從前的日子,你那時的笑臉,更讓我懷念啊。」
什麼意思?!傑恩憤怒地瞪了他一眼,卻看見羅伊斯目光中微微的黯然,突然伸手過來握住了他的手,低聲問:「還是不行嗎?」
傑恩的臉紅了一下,羅伊斯的手還是那麼溫暖,可靠,就像是很久以前,他第一次伸手出來,也是這麼溫柔地笑著望向自己,當時的自己,是用仰慕的目光看著他的吧?以為這個男子,無論如何都會保護自己,愛自己......他是自己見到的第一個外人啊。
「你說什麼呀。」傑恩努力想掙脫他的手,羅伊斯卻更用力地把他拉向自己,最後傑恩還是被他抱到懷裡,緊緊地依偎在一起了。
「放手啦,兒子會看到的。」傑恩口氣不是很堅決地說,現在他只比羅伊斯矮幾公分了,根本不是從前那個可以被輕易抱在懷裡的少年,就這麼坐在他腿上,感覺怪怪的。
「傑恩,我的寶貝。」羅伊斯低聲說著,猶如歎息般的憂鬱,「我該把你怎麼辦?為什麼無論我怎麼做,怎麼努力,你都不能擺脫過去的陰影呢?你始終不肯相信我嗎?真的不可以嗎?我不是一個可以讓人信賴的好丈夫是不是?還是我用來陪你的時間太少了讓你寂寞了呢?我真的,真的想讓你幸福的啊。」
他最後一句話消失在傑恩的金髮裡,幾乎聽不到:「我答應過閣下要照顧你,愛你,一輩子保護你的,現在,還是不夠嗎?我做的還是不夠好,對不對?」
「不是,羅伊斯,不是這個問題。」傑恩臉紅著要走他懷裡掙開,「放開我,別讓人看到。」
「看到怕什麼呢?我們是合法夫妻了。」羅伊斯不以為然地說,手上又是一緊,「難道說,你怕被人看到?你就這麼不願意讓人知道我們是相親相愛的?」
「你在胡說些什麼啊。」傑恩哭笑不得地說,更加用力地推他,「我都不知道你的心思比我還細呢,是不是剛才聽到了我對兒子說的?那是......那是我在對兒子進行危機教育,免得他出去吃虧,他還那麼小啊,你就天天帶著他出去,碰見那麼多人,萬一有壞人的話......小傻瓜還以為天下所有的人都會對他好呢,這可不是當爸爸應該做的,我們要教會他,世界上還是有壞人的啊,而且表面上都看不出來。這是兒子的教育問題,你怎麼又扯到別的地方去了呢?」
羅伊斯搖搖頭,繼續專注地看著傑恩碧藍的眼睛:「傑恩,在我面前你完全沒必要掩飾什麼,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好了,沒錯,孩子是該教育,可是,你的心裡,難道不是對我有懷疑嗎?」
傑恩啊傑恩,你一定以為我沒有看出來吧?可是你從一個單純的孩子成長到現在,每一步都是我看著走過來的,你的一舉一動代表什麼,我怎麼會不知道?我寧願你還是那個天真的小傑恩,只要在我為你建築的花園裡快活地生活就好,只要露出幸福的笑容就好,因為這樣大家才都會認為我們是如此恩愛的一對兒啊,可是你終究是長大了,海登博格的血給了你驕傲和尊嚴,還有聰明和敏感,你已經隱約看透了事情的一部分,所以你害怕了,對嗎?
可是我不能讓你害怕,什麼都不能讓你知道,這麼黑暗的事情,本來就不該是你瞭解的,這樣只會讓你更加恨我,厭惡我,最終的結果就是失去你了,我不能失去你的,傑恩,這點你本來是知道得很清楚了,為什麼現在開始懷疑我的愛呢?就算一切都是假的,我對你的愛也是真的啊。
「傑恩,我知道,你之所以這樣,都是從前閣下曾經這麼對你說過。」羅伊斯看傑恩不作聲,稍微把他放開了一點,還是注視著他的眼睛,「林瑟閣下出了意外,對閣下打擊很大,而且,當時也確實有一些人,想利用這次意外,達到自己的目的,自然,那目的是不可告人的,於是閣下帶著你躲了起來,並且反覆地告訴你,外面的世界是可怕的,外面的人是可怕的,這是為了保護你,傑恩,我能理解,如果換了我,我也會這麼做的。」
他注意到傑恩的臉微微發白,於是鼓勵地拍撫著情人的背:「現在沒事了,傑恩,我在這裡,我在你身邊,現在什麼事都不會有了,相信我。」
傑恩笑了笑:「我知道,別老把我當小孩子了。」
羅伊斯也笑了笑:「你有的時候,還是個小孩子呢,真不該讓你這麼早生寶寶的,現在你也才不過22歲啊,正是黃金時期呢......傑恩, 你聽我說,閣下說的話,我不是不贊成,的確這世界上有很多對你們家族心懷不軌的人,但是,也有很多人不一樣啊,就算你不相信我,難道你也不相信你的父親,林瑟閣下嗎?科納爾閣下一定是因為愛才和他結婚的,也是因為愛他才生下了你,讓海登博格的血得以流傳下去,起碼還是有人可以相信的,對嗎?」說著他抓過傑恩的手在臉上摩挲著,苦笑了一下問:「可是我顯然不合格啦,對不對?我不是個能讓人信賴的好男人啊。」
「羅伊斯,你別亂說啦。」傑恩苦惱地推了他一把,「只不過是對弗蘭克進行一下危機教育,就被你小題大作成這個樣子......我承認有時候我是很生你的氣,不過----不過後來就好了,我並沒有不相信你,羅伊斯。」
他的臉漸漸地紅了起來,連耳朵都紅了,垂下頭,略帶羞澀地說:「我也愛你呀,羅伊斯.......你是我孩子的爸爸,我的伴侶,要和我共度一生的羅伊斯......---"
---"沒錯。」羅伊斯情深款款地看著他,目光裡的溫柔可以讓人淹沒,「你也是我最愛的傑恩,我孩子的爸爸,我的伴侶........---"
他拉下傑恩的臉,深深地吻了下去。
看著傑恩乘坐陸上車離開了家,羅伊斯才稍微鬆了一口氣,不知道他又是哪根筋不對了,竟然在教兒子這麼危險的觀念,想把小傢伙也在家裡關到18歲嗎?那是不可能的,小小的弗蘭克,可是他未來手上的一張牌呢。
皇帝陛下對老三的不滿好像與日俱增啊,他冷冷地笑了起來,當時賭一把果然是正確的,現在的皇帝,面對這野心大增,迫不及待擴充勢力的兩個兒子,還少不了自己這顆棋子吧?他毫不懷疑如果等到真的他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皇帝陛下絕對會把他解決得乾淨利落,不留一絲痕跡,可是,如果時間再拖下去的話,到底是對誰會更不利一些呢?我親愛的父皇?是我,還是您?
傑恩啊,單純的孩子,如果當初娶了他之後,像歷來的海登博格夫婦一樣,找個地方隱居起來,過著平靜幸福的生活,他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煩惱了吧?可是那樣的話,誰來保證他們的安全呢?他作為一個非婚生的王子,又該有多少嫉妒的眼光在看著他呢?皇帝陛下的私生子,想來也不會只有他一個。作為海登博格的合法伴侶,更是讓人眼紅的事情。
如果林瑟閣下的悲劇再一次上演,我可憐的傑恩,可愛的弗蘭克,又有誰來保護你們呢?
「爸爸!」弗蘭克邁著小<胖腿跑過來一把抱住了他的腿搖晃著,「陪弗蘭克玩!」
「不睡午覺了嗎,爸爸的小毛爪子?」羅伊斯彎腰毫不費力地抱起兒子,「就知道玩啊玩啊,吃啊,吃啊,睡啊睡啊.......-------"
小傢伙嘻嘻地笑了起來:「弗蘭克在玩打仗!對了爸爸,什麼叫做結盟啊?」他忽閃著大大的藍眼睛問。
「結盟?結盟嘛,就是兩方因為有著共同的目的,所以聯合起來,但並不是就結合成一體了唷,比如說,我,還有你爹地,還有你,你就會和你爹地結盟起來一起欺負爸爸,對不對?」
他湊過去逗著兒子的小臉蛋,弗蘭克張大了小嘴去咬他的手指,兩個人鬧成了一團,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羅伊斯抱著兒子往房間裡走,弗蘭克還不罷休地問:「那麼,怎麼樣結盟才最好啊?」
「當然是最符合自身利益......嗯,這個,當然是能給你最想要的東西的那種啦。」羅伊斯很奇怪兒子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你到底問這個幹什麼呢?」
「因為弗蘭克要玩遊戲呀。」小王子理直氣壯地指著起居室的門,「現在弗蘭克已經是一個艦隊的司令官了噢!而且現在有人要和弗蘭克結盟.......但是不是一個啊,是好幾個呢,他們都喜歡弗蘭克嗎?所以都想和弗蘭克聯合?」
看著兒子歪著小腦袋想著,羅伊斯不禁失笑:「兒子呀,在戰爭中是沒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啊,當然是因為你有了權力,所以他們想利用你手上的艦隊呢,不過你也可以去利用他們啊,這樣才不會吃虧......要得到最大的利益,才是結盟的選擇條件,而不是看喜不喜歡。」
小王子搖了搖頭,很坦率地說:「弗蘭克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那麼,爸爸給你舉個例子吧。」羅伊斯把兒子放到桌子上坐著,一邊抓著他的小手一邊盡量淺顯地說:「比如,你現在是小巴拉巴拉熊,必須要和普普龜,德裡蒙豬,愛米妮貓三個人打仗的話......」
「他們才不打仗呢。」小王子打斷了他的話,糾正道。
「所以爸爸說是比如啊,不是真的,那就這樣吧,比如說,這四個人呀,要去競爭市場......嗯,就是說看誰最受歡迎啦,那麼,我的小巴拉巴拉熊,你會和誰結盟呢?」
弗蘭克咬了咬手指,思索了一會,然後說:「和愛米妮貓!」
「為什麼呢?」羅伊斯很有耐心地問。
「嗯,因為愛米妮很受大家歡迎啊,雖然我比較喜歡普普龜,可是爸爸剛才說,這個結盟不看喜歡不喜歡的。」小王子振振有詞地說。
羅伊斯鼓勵地把兒子的小手抓起來吻了一下:「對,這是一條原則,但是還有一條噢,和愛米妮貓結盟的話,沒錯,你是可以很輕鬆地把剩下兩家給滅掉.....呃,給打敗掉,可是,當就剩下你們兩的時候,別人可都不會支持你,而是去支持愛米妮貓了噢,因為她比較受歡迎嘛。」
弗蘭克認真地考慮著這個問題,然後有了答案:「我明白了,那麼,就是說,不能和最好的結盟噢,因為這樣的話,到最後大家都會看著他了......嗯,爸爸我明白了!我會和德裡蒙豬結盟,然後打敗普普龜,然後打敗愛米妮貓......這個好難啊,不過打敗了之後呢,就剩下我和德裡蒙豬,那樣就容易了啊。」
「對,就是這樣。」羅伊斯讚許地說,最好再從背後散點謠言,把罪過都栽贓到那隻豬頭上,博得大家的同情分和中立者的支持,才是完美的啊。
「還有呢,就是一開始,千萬不要炫耀你的實力唷。」羅伊斯耐心地教導著,「對手多了的話,誰都會把最受歡迎的那個當成是目標的,就像愛米妮貓一樣,那樣可不好,要潛在水裡,慢慢地,慢慢地。」他雙手在空中划動著,做出遊泳的動作接近兒子,出其不意地撲上去抱住,「咬一口!哈哈哈哈.......-------"
弗蘭克被爸爸嚇了一跳,接著就快活地哈哈大笑起來,扭著小身子連踢帶打了一陣子,才從桌面上跳下來,一溜煙地跑進起居室裡了:「爸爸進來陪我玩!」
羅伊斯滿意地看著兒子的身影,揚聲說:「爸爸先去給你拿水果,然後再來陪你玩,乖孩子,爸爸的小心肝兒。」
如果當時他支持的是老四,那麼現在會怎樣?無疑的,王太子殿下將再也不是王太子,老三也逃脫不了流放,甚至死亡,可是然後呢?老四的演技,比自己要好啊,老四的忍耐,也決不在自己之下,羅伊斯可以肯定他絕對不會像現在兩個兄長近乎白癡的擴張權力,就算老五會忍不住,也會被老四狠狠地壓下去,那麼現在大概該輪到老四忙著收買人心,並且把他這個弟弟推做是罪魁禍首了吧?在那麼會做人的老四和自己之間,會選誰,根本就是個明顯的都不用去問的問題。
可是,他壓對了,現在老四和老五都已經死了,剩下的是已經得意到渾然不知天怒人怨的兩個「兄長」,人一旦被壓抑過久的慾望爆發開來還真是強力,都沖昏他們的腦子了嗎?
還有棋要下呢,他臉上也浮現出得意的笑,不過很快就消失了,起身向廚房走去,現在還是做個好爸爸吧。
阿爾法帝國歷3526年,帝國親王羅伊斯殿下被任命為帝國元帥,成為非戰時帝國唯一的元帥,也是軍方最高指揮官。
阿爾法帝國歷3527年,帝國第三王子殿下被秘密逮捕,隨後經貴族法院審判,判處流放,剝奪王子稱號,終身不得返回帝都,同年,十八歲的第七王子殿下奉命進入政務部擔任大臣助理。
阿爾法帝國歷3528年,在實驗室裡第一次人工控制了反物質的能量釋放,雖然時間只有短短的幾秒鐘,卻是太空物理學的一大進步。
時間,又過去了......
「爸爸早安!爹地早安!」金色頭髮的少年從樓梯上騰騰騰地跑下來,衝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展開大大的笑容:「哇!好香!是我喜歡的香靈草火腿煎蛋啊。」
秀氣俊美的面容早已脫離了兒時的圓潤,充分凸現出繼承父親的完美五官,身體也變得少年樣的修長健康,行動間小鹿一般敏捷優雅,只是肌肉還沒有長成,看上去纖細得很,尤其是腰肢,瘦弱到似乎可以握在手裡,一雙藍色的大眼睛顧盼神飛,金髮有生命力似的豐沛耀眼,帝國的海登博格小王子殿下,已經快要十歲了。
「又賴床啊。」桌子對面,和他一樣金髮碧眼的俊美青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昨天晚上要你早點上床睡覺你不聽,看,起不來了吧?」
「哪有!只不過太興奮了睡不著,爹地,你不要用那種眼光看我嘛,我都覺得自己是顆SA871礦石晶體了......不對,爹地你看礦石晶體的眼光都溫柔得多。」少年撒著嬌,抓過烤得金黃的麵包往嘴裡塞著,含糊地說:「嗯!這個好好吃,廚子叔叔的手藝就是好,嗯嗯。爸爸我要牛奶!」
正在看報紙的羅伊斯親王殿下順手遞過裝著白色牛奶的大水晶瓶,小王子殿下一口氣倒了滿滿一杯,仰頭喝了下去。
「再過幾天,貴族院的代表就又該來了吧?」傑恩給兒子的燕麥粥裡加了點蜂蜜,有些擔心地問:「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羅伊斯笑了起來:「能有什麼問題,傑恩,別自己嚇自己了,不過就是慣例嘛,每個王子,不,每個貴族家的孩子到了十歲的時候都要選定自己未來的方向,我們的兒子也不例外啊,他可是堂堂的小王子,當然要過來問一聲,好給他安排啊。」
「我們的孩子,幹嘛要他們給安排啊。」傑恩不滿地說,心裡也知道自己是借題發揮,但就是受不了貴族院那幫傢伙有事沒事趁機找借口上門。
果然,羅伊斯大概也聽慣了他的抱怨,沒有解釋什麼,就是笑了笑,繼續看他的報紙,隨口問道:「對了,弗蘭克,你想好了沒有啊,到底想幹什麼?現在就可以決定了唷,當然,你願意呆在家裡自學也可以,爸爸會給你請最好的老師回來。」
弗蘭克用銀勺子攪動著盤裡的燕麥粥,聞言興奮地抬起頭,笑得一臉陽光:「我早就決定好了,爸爸,爹地,我要去上少年軍校!」
「鐺啷」一聲,傑恩手裡的叉子落了地。
深夜,陸上車悄然降落,傑恩神色疲倦地走進大門,管家還沒有睡,在客廳裡喝茶等他,確認過他沒有別的要求之後,才靜靜離開。
上到二樓,習慣地推開兒子的房門,走廊上的黃色燈光溫柔地射進去,照亮了床上的藍色薄被,和裡面鼓起的小身體,以前小小的弗蘭克怕黑,睡覺時總是亮著壁燈,後來他意識到自己是軍人了,應該勇敢些,才開始關著燈睡覺,傑恩不禁微笑了起來,一轉眼兒子已經這麼大了啊,不再是那個在自己懷裡扭來扭去,對什麼都好奇得不得了的孩子了。
他輕手輕腳地走進去,藉著光看了看兒子,柔軟的金髮散落在枕頭上,小天使的側臉安詳寧靜,一點也沒有白天那麼飛揚跳脫的不安分了,想起他今天看見兒子練劍的情景,緊抿著小嘴,動作敏捷輕快,充滿了少年的力量,還真的像是個小軍人了呢。
在兒子額頭上印下一吻,傑恩又給他把被子拉好,剛要起身,弗蘭克的身體動了一下,發出含糊的叫聲:「爹地?」
「是我,沒事,睡吧。」傑恩柔聲哄著兒子,弗蘭克卻翻身坐了起來,一邊揉著惺忪的睡眼,一邊把抱著的老虎玩偶扔到一邊,向他伸出手來:「抱抱。」
「嗯,乖,爹地抱。」傑恩急忙把兒子和被子一起抱到懷裡,輕輕搖晃著,在耳邊輕聲說,「怎麼啦?乖乖睡覺,爹地在這裡陪著你,等你睡著了再走,好不好?」
弗蘭克還在揉著眼睛,終於好像是清醒了,抬起頭看著他:「爹地對不起,早上惹你生氣。」
還是象小時候一樣,做錯了事就會用軟軟的童音跑來道歉,無論心裡有多大的氣,只要被兒子這麼一說,就立刻煙消雲散了,這就是兒子的魅力吧?傑恩無聲地笑了起來,溫柔地摸摸兒子的後背:「小傻瓜,爹地怎麼會生你的氣。快睡吧,乖。」
「可是爹地你心裡很難過吧?」弗蘭克摸上了他的臉,在眉頭那裡停留下來,「總皺著眉毛,這樣不好噢,會變老的。」
「傻孩子,你都長大了,爹地怎麼可能不老?」傑恩寵愛地親吻著他,「爹地老了也沒關係,只要你能長大,能強到保護自己,爹地就什麼都不在乎了。」
弗蘭克不說話了,悶悶地扯著老虎玩偶的一條腿,傑恩敏銳地發現那個老虎居然身上也穿了一套軍裝,像模像樣的,肩上還有銀星閃耀。
「如果爹地你反對的話,那我不去上軍校也可以。」弗蘭克終於開口了,把臉埋進傑恩懷裡,聲音也低低的,「我不想看見爹地皺眉頭啊。」
傑恩有些驚奇,這個孩子從小是被寵大的,想要什麼不到手誓不罷休,今天怎麼會主動讓步了呢?
「不要緊嗎?你不是很喜歡上軍校?還是爸爸對你說什麼了?」傑恩不禁懷疑是不是羅伊斯又在後面搗什麼鬼了。
「我是很喜歡去啊,我一直很想當軍人的。」弗蘭克揚起臉來說,藍眼睛裡神采飛揚,「我的理想就是站在旗艦上,指揮一隻艦隊!像爸爸那樣,當個元帥!讓所有的士兵,都在我的指揮下戰鬥!去取得最後的勝利!所有人都會為我歡呼,你們都會為我驕傲的!」
傑恩輕聲歎了口氣,兒子啊,還真是幼稚呢。
「可是我不想看到爹地不高興,不想看到你皺眉頭。」弗蘭克又安靜了下來,乖乖地依偎在傑恩懷裡,小聲說,「所以我不去上軍校也沒關係,不當軍人也可以......想起來這裡。」他用手指指胸口的位置,「會有些難受,像什麼東西堵在裡面一樣......但看見爹地皺眉頭的時候這裡就會很疼,很難受,所以我可以不去的,好不好,爹地?」
緊緊地摟住兒子的身體,傑恩頭一次覺得兒子真的長大了,不再是那個會吃會睡會哭的小肉團,也不是那個伸著胖胖的小手臂要自己幫忙穿衣服的娃娃,懷中的軀體已經有了少年的柔韌和修長,雖然還稚嫩得很,在不久的將來,也會像棵小樹一樣,飛快地長成參天大樹吧?
「爹地只是不放心你......」傑恩聲音發顫地說,「軍校啊,那裡不是別的地方,有很多人,也可能他們會對你不懷好意,他們會欺負你......因為你和他們不一樣,不管你做了什麼,都可能成為他們欺負你的借口,弗蘭克,你大了啊,你應該知道,你不是宇宙間獨一無二的寶貝,世界上什麼人都有,會有壞人的。」
「我知道啊。」弗蘭克不以為然地說,「我早就知道了,爹地,別把我當小孩子了,是啊,我是海登博格,和大家都不一樣,可是那又怎麼樣?我還是王子殿下呢,就算有人想欺負我,我也會狠狠報復回去的啊,我不是女孩子,我會打架的!」
他揮了揮小拳頭,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傑恩嘴裡,卻開始發苦,弗蘭克真的和小心翼翼的自己不一樣,他還不知道自己將來的命運吧?孩子啊,你可知道,一旦與你為敵,你將要面對的,就是整個阿爾法帝國,而不是一個兩個人那麼簡單,更不是你用武力就可以解決的。
「弗蘭克,爹地跟你說啊,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傑恩盡量很平靜地說,「你跟大家不一樣,是因為我們的祖先,不是生活在這個星系的人啊,我們的祖先,很早以前,也是軍人,不過是別的國家的軍人,在這個地方,他的身份是戰俘......所以很多人都看不起我們啊,幾乎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們。就算你是王子也一樣,你的金髮碧眼,在別人眼裡,就會給你帶來麻煩的。」
弗蘭克很奇怪地看著他:「爹地,不對啊!如果說,我們的祖先是戰俘,因為打敗了而被人瞧不起,那麼我現在就該去讀軍校,我要讓每個人都知道,我比他們要優秀!我的祖先打敗了,不代表我就會輸!我是最好的,對不對,爹地?讓我去上軍校嘛!這樣整個帝國都會知道,我才是最優秀的軍人!我的祖先敗了,並不代表我就不行!這次輪到我把他們打敗了!好不好,爹地?!你讓我去嘛!我會拿到第一名,我會做得很出色的!我會向所有人證明海登博格是強者的,好不好?爹地?!好不好?!」
雖然淚水已經盈滿眼眶,可是還在微笑,傑恩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有異常:「好,爹地答應你......你要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噢......」
「哇!好!」弗蘭克興奮地撲上來抱住傑恩的脖子,「我最愛爹地了!」同時在心裡暗暗比出勝利的手勢,爸爸教的以退為進果然好用,嘻!
「可是你也要記住爹地的話......這個世界上還是壞人多啊,所以你要小心,知道嗎?」傑恩擔憂地叮囑著,「沒事不要跟別人起衝突,盡量呆在人多的公眾場合,不要輕易邀請別人進自己房間......如果有人說什麼難聽的話,不要放在心上,更不要去計較,你從小被寵慣了,爹地真的很不放心你一個人去......可是你總是要出去的啊,爹地和爸爸也不能保護你一輩子。」
「知道啦。」弗蘭克虛心地點著小腦袋,「我會記住的。」
傑恩疼愛地把他放回床上,在挺直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一聽就知道你肯定沒記住,算了,現在先睡覺,明天爹地再跟你好好說,必要的話,我會寫下來,給你貼在牆上。」
他回身揀起那個穿著軍裝的神氣老虎,塞進兒子懷裡,又給他把被子蓋好,俯下身去在小臉上吻了吻,「 乖乖睡吧,寶貝兒,晚安。」
「爹地晚安。」弗蘭克把臉藏進被子裡,只露出一雙大眼睛,甜甜地對他說。
作為管家,約賓克從來沒有想到自己還有這麼神氣的一天,少年貴族軍校的校長和訓導官,生活助理長官,三位加起來都有四顆金星的高級軍官,同時也都是有貴族身份的大爵爺,現在居然畢恭畢敬地坐在自己面前,聽他說話。
「先生們。」他簡單地招呼了一聲,「因為海登博格閣下另有要事,不能面見諸位,所以,由我來對弗蘭克王子殿下的生活習慣做一個簡要的說明。」
傑恩雖然同意了弗蘭克進軍校,但是同時也提出了條件,必須絕對保證他的安全和健康成長,具體條款還沒有想好,軍校那邊已經迫不及待地答應了下來,並且為了表示誠意,所有實權人物都親自上門拜訪,誰知道傑恩向來是不見外客的,他們撲了個空。
「請說。」軍校校長笑得非常和藹,海登博格要進軍校了,在他的任職經歷中,如果換成勳章,大概能有一噸重吧!先前的海登博格將軍是個軍事奇才,現在軍校的教材裡還有好幾個例子是有關他的,雖然例子中阿爾法帝國敗得很慘......那麼這位將軍的後代想來也不會差吧,穿著阿爾法軍服的海登博格閣下......簡直是場美夢啊,本學年,不!以後六年之內的報名率都會直線上升的,這可是第一位在公眾學校進行學習的海登博格呢!
「首先,因為王子殿下的特殊身份,不,我不是指身為王子殿下,而是作為海登博格,我們有充分的理由戒備一些突發事件,所以對宿舍的要求是,必須單人間,而且應該有警衛守衛,如果學校不能夠提供,親王殿下會從自己的衛隊裡抽人。」管家神情嚴肅地說。
本來這麼「特權」的要求提出來,這三位的反應應該是拂袖而去的,畢竟歷來連王太子殿下們在軍校學習的時候也沒有開過任何特例,但是現在,三個人居然一起點頭,而且訓導官立刻表示:「警衛的問題我們會立刻解決,單人宿舍也可以辦到,我們甚至已經準備在軍官宿舍區給王子殿下準備一個套房。」
「啊,那就不必了,不要引起太大的反應比較好,」管家派頭十足地翻開下一頁,「還有,關於教學的問題,學校裡有搏擊,體育和實戰課等等,我們希望盡量不要出現太大的身體傷害,因為王子殿下的體質特殊,普通藥物對他根本沒有用處,相對而言,傷口癒合就會慢,如果引起了其他嚴重後果,親王殿下保留追究的責任。」
「這個我們會注意的,一定會做好保護措施。」
「還有飲食方面,因為王子殿下對魚類肉類的吸收不好,他能攝取蛋白質的途徑只有蛋類和牛奶,蔬菜方面也只有少量的幾種蔬菜可以被他吸收,其餘的食物吃了沒有任何價值,所以我另外開了一張單子,希望每天都能給他提供上面的至少四種食物,否則,他的體力會跟不上,發育也會緩慢,還有,我們少爺喜歡吃甜食,那是因為糖是主要的熱量來源,所以每天的甜食也要準備,不可以缺少。」
「一定辦到。」
「還有因為海登博格閣下非常關心王子殿下,所以要保留探視權和王子殿下的返家權,最起碼一周要讓他們見一次面。」
「沒有問題。」
「還有 ......」
傑恩抱著手臂看著窗外三位將軍歡天喜地地離去,臉上一片漠然,羅伊斯注意到了,從後面抱住他的身體,親暱地在耳邊問:「怎麼了?還是不高興?」
「我高興得起來嗎?兒子就要上軍校了。」傑恩歎著氣說,「他還那麼小啊,又被你寵壞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我擔心他會吃虧。」
「呵呵,放心,我們的兒子不會那麼沒用的。」羅伊斯自信地說,「當年我來到帝都的時候,也是受盡歧視,可是不也走到現在這一步了嗎?」
傑恩不想跟他多說,只是默默地看著外面的樹葉,羅伊斯陪著他靜默了一會,忍不住說:「要是這麼不放心的話,剛才為什麼不親自出去跟他們交代呢?」
「我不想讓他們看海登博格的笑話。」傑恩說得很簡單,聲音裡卻透出徹骨的寒意,隨後掙開羅伊斯的手臂,淡淡地說,「我該去實驗室了。」
「嗯,好,兒子的入學典禮是在下個月三號,那天......」
「我不會參加的。」傑恩一口回絕,「替我對弗蘭克說抱歉吧, 最近我都很忙。」
說完他已經走了出去,高挑的金髮背影,此刻看起來竟是如此寂寞悲傷。
羅伊斯從車窗裡看著下面彩旗飛揚,歡聲笑語的軍校,扭頭對兒子說:「準備好了嗎,我的小王子殿下,二十年後的元帥?」
「準備好啦!」弗蘭克揚起興奮的笑臉,拉了拉身上的少年軍校制服,「爸爸看我,神氣嗎?」
「嗯,爸爸的小毛尾巴是最神氣最英俊的。」羅伊斯疼愛地吻了他一下,示意司機降落。
「爹地為什麼不來?很可惜,我想讓爹地看看我的學校,」弗蘭克眨著大眼睛問,「還是讓爹地不高興了嗎?」
羅伊斯摸摸兒子的頭髮:「沒有啊,只是你爹地很忙嘛,你也知道,他最近很少在家的,爸爸也很想他,可是有什麼辦法,男人有自己的事業,不能一天到晚呆在家裡對不對?你也想出來上學,不想悶在家裡,那麼爹地也是一樣的啊。」
「噢。」弗蘭克點點頭,接受了這個解釋,還是不甘心地說,「可是今天很重要......」
「沒事的,就算爹地現在不在你身邊,可是他還是會想著你的啊,這就夠了,對不對?」羅伊斯耐心地說,順便抱住兒子的身體,適應下降時的波動。
「才不夠咧,」弗蘭克反駁著說,「我要爹地看我進軍校的樣子,爹地都不陪我來......」
羅伊斯沒有什麼話好說了,在陸上車落地的瞬間,他低聲在兒子耳邊叮囑:「寶貝兒啊,爸爸跟你說,如果你在學校裡受到了傷害,爸爸絕對會替你一百倍一千倍地報復回來,可是傷害就是傷害,已經造成的損失是無法彌補的,所以你要小心自己,明白嗎?」
「明白!」弗蘭克鬥志昂揚地說,「我不會輸給任何人的!」
車門開啟,帝國的元帥閣下兼親王殿下大駕光臨了,不過人群的視線顯然不在他身上,而投向他身後的車廂。
一隻小手伸出來扶住了車門,然後一個小鹿般敏捷的身影輕快地跳下了車,對旁邊司機伸出來保護的手視而不見,昂首挺胸地走在父親身邊,對於面前成千上萬道目光,一點膽怯的樣子都沒有,傲慢地抬起尖削的小小下巴,藍色眸子掃過迎賓的軍樂隊,頓時聽見明顯的鼓點亂了拍子。
真是無師自通啊,羅伊斯在心裡感歎著,從前那個傻乎乎的傑恩成年之後就立刻變得高貴優雅冷峻傲慢也就算了,兒子平時被慣成這樣,為什麼一出來也就能立刻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呢?而且還像模像樣的,很符合傳說中海登博格的形像啊。
人群騷動起來,包括老生新生,新生家長,學校教官,陣陣竊竊私語傳入他的耳朵:「海登博格......白皮膚啊.......血是紅的.......怪異......金頭髮的......不是染的.......眼睛也是藍的......男人生出來的孩子......聽說.......聽說......」
小王子殿下顯然也聽見了,可是根本沒放在心上的樣子,依然昂著頭,驕傲地走向自己未來的學校,訓導主任親自迎上來,先是對羅伊斯致意,說明一切都安排好了,然後謹慎地問:「您是不是要去看看?雖然學校規定家長不可以入內但是我們可以特別......」
「不用了,我相信一切都很好的。」羅伊斯含笑說,然後半蹲下身子,和兒子平視著,拉起他的小手,「爸爸就送你到這裡,下面都看你自己的了,弗蘭克。」
弗蘭克沒說話,抽回自己的手,目光堅定地向他行了一個標準軍禮,然後手用力一揮,放下,拿起自己的背包,頭也不回地向軍校裡面走去,儘管瘦弱,可是小小的背自始至終挺得筆直,絲毫不畏懼面前的一切,那麼單純地勇敢著。
兒子啊......羅伊斯感歎了一句,真是的,現在看來,爸爸居然捨不得把你送進軍校了呢。
他站在原地看著,直到弗蘭克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裡,才慢慢地轉過身,回到車上,已經有一個電話在等著了,是副官打來的,告訴他第七王子殿下特地送來了禮物,並且邀請他們夫夫參加下月的舞會。
「替我選件禮物,我會去。」羅伊斯簡單地說,把身體靠在靠背上,表面上的不動聲色,心裡卻是波濤洶湧,老七,在老三倒台的過程中,他和皇后家族獲勝了,引起了王太子殿下的強烈不滿,皇帝大概也是想平衡吧,特地提拔了萊恩利斯.克菲羅爾小公爵的那支勢力,一直到現在,政務部還處在三足鼎力的微妙平衡中。
老七啊,羅伊斯歎了口氣,曾經那麼善良的孩子,現在雖然有些圓滑,會學著拉攏人心,也會學著玩些陰謀詭計,可還是脫不了善良單純的本質,在他心裡,自己就是一個可以信賴的好哥哥,因為自己有權力,也因為自己是海登博格的配偶所以不會跟他爭皇位......現在已經有不少人看出皇帝挺屬意他了吧?畢竟他還年輕,精力旺盛,而且又是現在的皇后唯一的孩子。是啊,面對的是阿爾法帝國的皇位,高高在上的寶座,生殺予奪的權力,又有誰會不動心呢?
做他的同盟......他是這麼想的,也該跟自己挑明了吧?羅伊斯不覺冷笑起來,好啊,我親愛的弟弟,就讓我暫時幫你一把吧,畢竟我們兩個,都很討厭大哥的。皇帝陛下也感覺到了吧,為了安撫日益暴躁的王太子殿下,把他曾經的侍衛長提升為帝都近衛軍的司令,自己坐過的那個算是重要的位子,哼。
第七王子到了21歲的適婚年齡,近來頻頻舉辦的酒會舞會,雖然是個接近貴族少女的好時機,可是難道不也是和這些鮮花般嬌嫩的女孩子背後勢力打交道的好機會嗎?未來帝國的皇后可是一個不小的誘惑呢。
參加這樣的舞會,對自己是沒有壞處的,但是傑恩......還是不要讓他出面好了,太多的事情不能讓他知道,他只要安分地呆在實驗室裡就沒問題了。
電話又響了,還是副官:「閣下,克菲羅爾公爵派人送來禮物,說是致賀王子殿下進入軍校。」
「知道了,收下吧,替我發封致謝函。」
「來人堅持說這件禮物必須要親自送到府上,最好當面交給您。」
真奇怪,這個孩子,自己的小外甥,五年來對自己一直都是不遠不近的,保持距離卻又不失分寸,要不是他年紀實在太小,羅伊斯會把他列入重點觀察對象的,送禮物沒有什麼特殊的,可是為什麼要自己當面接受呢?
「那麼請他送到我家裡,我約在半小時後回去。」
當羅伊斯回到家裡的時候,送禮物的使者也恰好趕到,是個年輕的侍衛,小心翼翼地從陸上車裡捧出一個一人高的扁長方體,外面細心地包裹著藍色銀星的紙,交給管家之後,向羅伊斯彬彬有禮地鞠了個躬,什麼都沒說就就離開了。
羅伊斯有些好奇,裡面到底是什麼,他沉思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要管家打開包裝,當裡面的東西映入眼簾的一霎那,他棕色的瞳孔陡然收縮,隨即冷冷地笑了起來:「呵呵,有意思。」
羅伊斯在從最初的驚訝之中回復過來之後,很平靜地對管家說:「把這副畫,掛在小起居室裡吧。」
「是,殿下。」管家端詳了一下那副等人高的油畫,讚賞地說,「沒想到小公爵畫的那麼好,他沒有見過小少爺幾次吧?」
「很有藝術天分是不是?」羅伊斯也欣賞著畫,在這個時代,油畫已經是快入土的藝術了,基本沒有人會拿來當作謀生手段,貴族子弟間附庸風雅地學習是可以炫耀的,否則就是實在的藝術狂熱者,會豢養一些好的畫家,可是這副畫,一點也不比那些專業者的作品遜色。
「閣下看見會非常高興的。」管家說,「現在就掛上去嗎?」
「是啊,這樣他一回來就可以看到,別告訴他是誰送的,就說是弗蘭克的神秘追求者吧。」羅伊斯愉快地說,「我們的兒子果然不凡啊,這麼快就有仰慕者上門了。」
小公爵還不錯,夠有眼光,也有實力,可是,如果就這麼輕易地把他得到承諾的話,也太降低兒子的身價了,聯盟可以,要成為弗蘭克的另一半,就要全看你自己的本事咯,我可是不會給你什麼好處的。
手腕上的通訊器又震動了起來,羅伊斯有些奇怪了,按他現在的級別,應該沒有多少事情能直接找他,今天怎麼一下就出了兩件呢?難道是皇帝陛下親自給小弗蘭克送禮了?不會吧,那老頭子不是正犯咳嗽在宮裡休養嗎?
還是副官,急促的聲音傳出來,大得一邊的管家都聽見了:「閣下,對不起,軍校訓導官緊急聯繫您,希望您去一下。」
弗蘭克!羅伊斯幾乎跳起來,勉強鎮定著問:「有說什麼事情嗎?」
「沒有, 不過......」副官遲疑了一下說,「我查看了一下,帝國皇家醫院的吉雪亞醫生已經動身趕去軍校了。」
該死的!要是弗蘭克出了什麼事,就算那幾個軍界政界的大佬們跪下來求他,也別想讓他再把兒子送進軍隊,結盟這種事就算了!反正以自己的實力也不是達不到目標,只不過會很艱難,羅伊斯一邊想著一邊往外面大步而去,吩咐說:「立即準備車,還有,千萬不要讓傑恩知道!」
親王殿下的陸上車再次挑戰了帝都的交通規則,只花了平時一半的時間就到了軍校,從下車的親王臉色上看,發生了很了不得的大事了。
沒有什麼廢話,羅伊斯走進訓導官辦公室,第一句話就是:「弗蘭克呢?」
焦頭爛額的訓導官無言地指了指一邊的等待室,羅伊斯連話都懶得說地走了過去,隔著單面玻璃一看,才鬆了口氣,房間裡面坐了二十幾個鼻青臉腫衣衫不整的少年軍校學員,一個個雖然還是正襟危坐,但是呲牙裂嘴的痛苦表情是掩飾不住的。
房間的一角,弗蘭克小小的身影坐在椅子上,依舊高傲地昂著頭,不時斜睨一眼那群狼狽的同伴,深藍色制服乾淨整齊,白皙的小臉上也沒有任何傷痕,連表情都沒有受挫折的樣子,反而神氣得很。
羅伊斯出了一口氣,無力地回頭問:「怎麼了?是打架嗎?那為什麼要我過來?貴官可以按學校的規則處理。」
他心裡有些奇怪,如果是打架的話,那麼為什麼個個都帶傷,只有弗蘭克好好的呢?他可沒虛榮到認為兒子是超人了。
「呃,是這樣的。」訓導官比他還要無奈,「好像是在食堂的時候發生了一些衝突,對王子殿下有些言語上的不敬......然後殿下的脾氣似乎大了點,迎頭就上去打了......接下來發展成了混戰。」
「他們二十幾個打我兒子一個嗎?」羅伊斯用下巴指了指。
「當然不是,據在場的其他人說,立刻有人上去幫王子殿下了......所以場面才會越來越混亂。」訓導官也很煩惱,如果僅僅是兩個人的扭打,那麼很容易就可以處理吧?不像是現在的混戰,會牽扯那麼多人,可是如果是單對單的話,王子殿下受傷的機率就會大大增加了,那樣他會吃不了兜著走的。
「專門的醫生已經來過,王子殿下沒有受什麼傷,可是......我想以後這種情況說不定還會發生,因為,畢竟,小孩子都是口無遮攔的。」
羅伊斯斜了他一眼,訓導官驚奇地發現親王的這個動作和弗蘭克王子殿下簡直一模一樣。
「那又怎麼樣?要我教育兒子裝作聽不到別人閒話嗎?」羅伊斯冷笑,其實這倒是他的拿手好戲,畢竟他剛來到帝都的時候,閒言碎語聽多了,那時的他也是一臉冷笑,裝做沒有聽到,照樣昂著頭走過去。
「不是不是,我們會嚴加約束的,可.......因為畢竟這樣的事會發生,而王子殿下的身份確實特殊,所以......」
「想勸他退學?」羅伊斯高高地揚起一邊的眉毛。
「當然不是不是!」訓導官頭上冒出了冷汗,「只是想,提醒親王殿下一聲,這樣的事之後說不定以後還會發生,請殿下不要見責,當然我們會盡力保護殿下的安全,還請不要擔心。」
「我擔心什麼?」羅伊斯古怪地笑了起來,「我兒子不是沒打輸嗎?誰在學校裡不打架的?請別太低估我的承受能力,既然把兒子送進軍校,我就有這個覺悟了,我也相信他能順利掌握局勢的。」說完很瀟灑地轉過身,「如果沒有別的事情,那麼我就告辭了。」
訓導官沒想到問題這麼順利就解決了,反而有些不知所措:「那麼,殿下,您不想見見小王子殿下嗎?反正也是來了,有些事,是不是跟他交代一聲比較好?免得......」
交代什麼?要兒子以後不要再打架嗎?也對,聽口氣,這次打架是兒子先挑起來的啊,如果換了別人,現在警告處分已經背上了吧?羅伊斯點了點頭:「謝謝你想得周到,借用一下辦公室可以嗎?」
「當然!」訓導官點點頭,打開隔壁的門:「海登博格學員,出列!」
金髮的小王子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邁著從容的步子向門口走來,對訓導官略一點頭示意,聲音清朗地說:「到。」
訓導官沒說什麼,擺頭要他進來,然後自己進了等待室,嚴嚴地關上了門。
弗蘭克抬眼看見羅伊斯,有些傻了,隨即又四周看了看,發現確實沒有其他人的時候,一步衝了過來撲進懷裡:「爸爸!嗚嗚......爸爸!.......嗚嗚嗚......」
羅伊斯沒想到兒子一見到自己就嚎啕大哭起來,急忙把兒子抱起來,溫柔地問:「怎麼啦寶貝兒?哪裡受傷了嗎?聽說你跟人打架啊,這可不是好孩子。」
「嗚嗚......他欺負我......」弗蘭克的鼻子都紅了,在羅伊斯的軍服外套上胡亂擦擦,委屈地說,「他跟別人說......說我是可以和男人生孩子的,就像女人一樣!嗚......還在說我的血是紅的,還跟人打賭!嗚嗚嗚.......」
羅伊斯抱著兒子在辦公桌上坐下,掏出手絹給他擦臉:「所以你就打他了?」
「那當然。」弗蘭克理直氣壯地說,「我把一個餐盤都扣到他頭上去了!還踢了他一腳,他還想打回來呢,哼,誰怕他!」說著習慣地抿了抿小嘴,「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後面的人都湧上來幫我了,他那邊的人也上來......還有人拚命拉著我不讓我上前......要不然我還會踹他兩腳的,對啦爸爸,他們是二年級的。」
進學校第一天就打架,還打的是二年級的學長,在尊卑階層分明的軍校裡,你還真是一個特例呢,羅伊斯無奈地想著,疼愛地揉揉兒子的頭髮:「不是跟你說了,會有很多人說你閒話的,畢竟你與眾不同啊,怎麼還忍不住呢?看,又哭得這樣了,爸爸會心疼的,看你在軍校裡那麼受委屈了,告訴你爹地,他會擔心唷,還會要你退學。」
「我才不會退學。」弗蘭克用手絹擤了擤鼻涕,紅著眼睛說,「我對爹地說,要成為軍校第一名,爹地才同意我來的,說話不能不算話啊,再說,」他倔強地揚起臉,「不就是打架嗎,有什麼了不起,我能打贏的。」
「兒子啊,不是這個問題,在軍校裡打架是要受處分的,何況是你先動的手。」羅伊斯歎著氣說,「這次就算了,下次不要,聽見沒有?打架也不是不可以,要引得對方先動手,這樣你就是自衛了。」
雖然很難想像真的敢有哪個傢伙對海登博格揮拳,不過這麼說總是不錯的吧?而且,能否化被動為主動,就看兒子的了,這個教也教不會,自己體會才是真的。
「原來是這樣啊。」弗蘭克認真地思考了一陣,明確地點了點頭,羅伊斯不知道,就是今天自己說的話造就了小王子殿下的毒舌,甚至在離開軍校之後,他也改不過來了。
抱了兒子一會,羅伊斯把他放下來,笑著說:「爸爸不能呆很長時間,現在要走了,你記住爸爸的話,不要跟他們糾纏,你是王子殿下呀,擺出一副不屑跟人計較的樣子來就行了。」
「嗯,」弗蘭克揚著臉看他,「爸爸這就走了嗎?」
「是呀,這次是例外,才把我叫來的。」羅伊斯伸手輕輕刮了刮兒子的臉頰,「去隔壁吧,聽訓導官訓話。」
「那麼麻煩。」弗蘭克做了個鬼臉,不放心地說,「不要告訴爹地唷,千萬不要。」
羅伊斯微笑著點頭:「知道了,不會的,快去吧。」
弗蘭克回身的時候,偷偷地吐了吐舌頭,嘿嘿,就知道爸爸看見自己哭會心疼的,也來不及教訓自己啦。在爹地面前要作出勇敢的樣子不然爹地會瞎擔心,在爸爸面前就可以裝得弱一點,爸爸才會替自己出頭呀,果然如此。
「殿下,要喝點什麼嗎?」羅伊斯回來之後就一直在起居室裡發呆,管家實在忍不住了進來詢問他。
羅伊斯彷彿才回過神來一樣,看著面前把自己帶大的忠心管家,似乎是問他,又似乎是在問自己:「都說有了孩子之後才能體會當父親的心情,可是為什麼我現在越來越糊塗了呢?」
又是深夜時分,傑恩的陸上車悄然在庭院裡降落,他略帶疲憊之色地走進客廳,照例微笑著向仍在等候著他的管家道了晚安,慢慢地走上樓去。
已經是多年的習慣了,當他依然先推開兒子的房門,發現小床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卻不見了兒子熟睡的身影,只有那只穿軍裝的老虎還神氣活現地坐在枕頭上時,才醒悟過來,兒子今天已經去軍校了,他不再是那個自己抱在懷裡疼愛的小寶貝,而成了帝國的預備役軍人......
說不上什麼情緒湧上心頭,他怔怔地在床邊坐下,熟悉的弗蘭克的氣息環繞在周圍,彷彿他只是暫時離開,隨時會推開門進來,揉著眼睛問:「爹地,你怎麼還不睡?」或者乾脆撒嬌地偎進自己懷裡,小手臂摟住自己的脖子,霸道地嚷著說,「爹地陪我!」
他下意識地拿起弗蘭克的老虎玩偶抱在懷裡,軟軟的,好像小小的弗蘭克,天天除了吃就是睡,再不然就是哇哇大哭吵得全家不得安靜,幾個人圍著哄,就像是在昨天啊,可是時間無情,明明就是那麼短的時間,他已經從自己懷裡掙脫開,搖搖擺擺地試著往前面未知的路走了,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想要保護他永遠不受到傷害的寶貝,就這麼睜著好奇的大眼睛,什麼都不知道地往前面走下去了......
淚水忽然盈滿了眼眶,他強忍著沒有用手去擦,怕一個輕輕的碰觸,也會引得最終的決堤,他怕,怕自己真會受不了所有的壓力,徹底崩潰掉,社會的另眼相看,試驗的反覆失敗,祖先的願望,羅伊斯,兒子......他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會瘋掉,但不是現在,不能是現在,現在的弗蘭克還小,他還得堅強地扮演海登博格的角色,一直到兒子知道自己的未來命運......或者是,改變自己的命運。
房門被輕輕推開,一隻溫暖有力的手放在他肩膀上,雖然沒有說話,傑恩也知道來人是誰,勉強地笑了笑:「你怎麼起來了?等我嗎?」
「想兒子啦?」羅伊斯把他拉起來,溫柔地擁在懷裡,傑恩已經不比他矮多少了,他低垂的睫毛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清晰得可以看見上面晶瑩如露珠般的淚水。
傑恩點點頭,又搖搖頭:「他大了,總歸要走的,我也不能像我爸爸那樣,十八歲之前不讓他出門.......捨不得又有什麼辦法......」
「別嘴硬了,想就是想嘛,你以為我不想?」羅伊斯笑著抱緊了他,在耳邊輕聲說,「今天下午我回來,在起居室裡坐著,還像平時一樣,對管家說,叫廚子烤個蛋糕,等會兒弗蘭克上完課就可以吃了.....話出口才想起來寶寶現在已經成了軍人,正不知道在學校食堂裡吃什麼呢....... 管家也一樣啊,以前弗蘭克下午在花園裡玩的時候,他不放心,總站在走廊窗戶那裡看著,一站就是幾個小時,今天我看見他又跑過去站在那裡好幾次,心神不定的,唉,連紅茶裡的牛奶和蜂蜜都搞錯了。」
傑恩差點又忍不住自己的淚水,為了掩飾,他把臉埋在羅伊斯肩頭上,悶聲說:「軍校怎麼樣?」
「還不錯,我們兒子可是萬人矚目的對象呢,我想他會適應得很快的。」羅伊斯輕描淡寫地說,傑恩卻歎了口氣:「我不想讓他那麼受矚目......好像一個活靶子一樣。」
那是他與生俱來的命運吧?改變不了的。羅伊斯這麼想,卻什麼都沒敢說,只是笑了笑:「我們兒子這麼優秀,想不被人矚目也難啊,放心吧,兒子從小到大,不是已經習慣了別人的眼光了嗎?」說完親暱地在傑恩耳朵上咬了一口,「哪像某個小鴕鳥啊,第一次到公眾場合公開露面,居然還嚇得拉著我的手不放呢,我們兒子啊,可是什麼都不怕,大大方方,嗯,橫衝直撞地就進了軍校呢。」
知道他是故意開玩笑,傑恩心裡還是不舒服,狠狠地抬起頭來瞪了他一眼,羅伊斯討好地笑著說:「來,我給你看個好東西。」說著不理他難看的臉色,拉起他的手就走。
走到二樓的小起居室,打開門,今天恰好是三個滿月,明亮如水銀般的月光從窗戶裡傾洩進來,讓整個房間有一種籠罩在夢幻之中的感覺。
「這-----這是......」傑恩不能置信地看著牆上的一副油畫,月光溫柔地照在上面,如此真實,卻又如此虛幻,小小的金髮天使縮起身子睡在碧綠的草地上,樹冠的陰影默默地投射下來,彷彿在守護著美麗的寶貝,粉嫩俊美的小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嘴角也微微揚起,是在做什麼好夢嗎?
我的孩子,我的天使,是宇宙間獨一無二的,我唯一的寶貝.......
「你找人畫的?」傑恩回頭問羅伊斯,「想給我一個驚喜?」
羅伊斯欣賞了一會他驚疑的表情,搖頭說:「不是我,是我們兒子的神秘傾慕者啊,我也不知道,今天忽然就有這麼一個包裹送來了,還包裝得非常漂亮的樣子,我們兒子厲害吧,小小年紀,就有人上門送禮物了。」
說不上心裡什麼滋味,傑恩下意識地反駁道:「胡說,以你的個性,怎麼會弄不清楚是誰送的?尤其是兒子的事情,你不是比誰都緊張他嗎?就算是當時不知道,我不相信你不會去查。」
羅伊斯立刻叫起屈來:「緊張兒子是當然的,可是我也不會干涉兒子的正常社交啊,兒子現在在軍校裡,難道要我派人把軍校所有男人都給那個了?有人追求是好事,說明我們兒子受歡迎啊。」
傑恩無言以對,只好低聲嘀咕了一句:「哪個海登博格不受歡迎......什麼歡迎,明明是佔有慾。」好在羅伊斯並沒有聽見,只是欣賞著油畫,過了一會兒才說:「看他畫得這麼像,一定和兒子接觸過了,你要是真想知道,等兒子週末回來的時候問他自己好了。」
有了這麼個新問題,夠讓傑恩胡思亂想一陣子了,至少可以分散一下兒子忽然從身邊離開的傷感吧?羅伊斯輕歎了一聲,這個情人,是越來越鑽牛角尖,越來越讓自己摸不透了,他日夜不停地投身在試驗之中,難道是想要回銀河系?多麼可笑又可愛的想法啊。
「好了,睡覺去吧,最近你睡得太少,吃的也不多,這樣下去,身體會受不了的。」
傑恩搖搖頭:「我睡不著,在這裡坐一會兒好了,你先去睡吧。」
「傑恩,別這樣,兒子才不過去上軍校,你就這麼魂不守舍的,將來兒子要是結婚了離開家,難道你還跟過去嗎?」羅伊斯硬把他推著向門口走去,「睡覺了,睡覺了,想兒子的話,明天再想,再過幾天兒子就回來了,當心他會笑話你喲,現在兒子可是堂堂的軍校學員,帝國軍人了。」
被羅伊斯好歹哄著出了門,傑恩最後回頭望了弗蘭克的油畫一眼,默默地把懷裡的老虎玩偶抱緊了一些,在心裡說了句:「寶貝,晚安。」
週末上午九點,管家已經裝做不經意地在門廳裡兜了好幾個圈子,從廚房傳來剛烤出的水果派香氣暖暖地瀰漫開來,,羅伊斯坐在客廳裡心不在焉地翻著一張帝國早報,傑恩卻沒有下樓。
一早出發的親王衛隊陸上車終於在街角露面了,盤旋了幾圈平穩地落在門前,車門打開,金髮的小王子對伸出的階梯視若無睹,敏捷地從上面直接跳下來,興高采烈地向裡面衝去:「爸爸!爹地!我回來啦!」
管家首先迎出來,莊重地微微躬身:「少爺您回來了,廚房已經準備好了水果派和紅茶,現在喝茶嗎?」
「嗯!好啊,管家爺爺最好了。」弗蘭克笑瞇瞇地說,招手示意管家彎下身來,在臉上響亮地親了一口,然後一邊往裡面跑去一邊喊:「我要和爹地一起喝茶,爸爸!」
羅伊斯放下報紙,看著兒子神采飛揚地衝到自己面前,短短幾天,弗蘭克整個人好像變了似的,活潑得像是晴空的太陽,金髮都有了生命力一般飛舞著,藍眼睛亮起來的時候足以讓任何男人為之眩暈。
弗蘭克衝到他身前的時候停住了腳,故意歪著頭看了看他,眨眨眼睛問:「爸爸不想我嗎?都不來接我。」
羅伊斯微笑著伸開手臂把兒子青澀的少年身體抱進懷裡,用力緊了緊:「想!可是弗蘭克現在是大人了,如果爸爸再去接,不是讓你在同學面前很沒有面子?」
「現在已經很沒有面子了。」弗蘭克嘟起小嘴說,「來接就來接嘛,還派兩輛車,弄得全校都知道我是特例,可以回家過週末啦.......其實前天有人問我要不要和他們一起玩球的啊,我就是想著爸爸和爹地會想我才拒絕掉的。」
「噢,你也知道你爹地想你啊?」羅伊斯笑著搖晃兒子的身體,「你走了之後,他可是有好幾晚都睡不好覺呢,弗蘭克啊,爸爸跟你說,你爹地這個人呢,心思特別重,什麼事情都會想上半天,要好好哄他才行噢。」
弗蘭克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在他耳邊悄悄說:「爹地又生你氣啦?嗯,我知道了,一定是爸爸身上帶了別的女人的味道,所以爹地吃醋了。」
「胡說什麼。」羅伊斯好笑地拍了兒子的屁股一下,「我怎麼對做對不起你爹地的事情,知道當時我費了多大勁才把他追到手的嗎?」
「壞爸爸,我才不信你呢,爹地說你是他遇見的第一個阿爾法人,就像是雛鳥效應一樣,」弗蘭克雙手環繞著羅伊斯的脖子,搖頭晃腦地說,「所以對你死心塌地了,爸爸才沒花什麼心思呢,就算有人要追求爹地,只怕也提前被爸爸打出去了,爸爸那時候打架是不是很厲害?」
「你又在學校打架啦?」羅伊斯一聽就明白兒子的話外音,急忙上下打量著,「有沒有受傷?」
「沒----有。」弗蘭克滿不在乎地說,「放心啦爸爸,我是挑得對方先動手的,所以處分是他背......還有啊,爸爸,我發現......看別人為自己打架的滋味不錯唷,比自己動手還要好。」
羅伊斯忙著檢視兒子手臂上一塊青紫,沒有聽見他後半句話,直接問:「這是怎麼弄的?」
「噢,這個啊,是訓練時弄上的,和打架無關。」弗蘭克說得雲淡風清,看著羅伊斯懷疑的臉色急忙把話題岔開,「爸爸!我跟你說噢,雖然是剛開學,可是學校裡最近經常有這個將軍,那個大臣的來巡視。」
「嗯。」羅伊斯順口答應。
「而且都會跑來看我訓練上課的樣子。」弗蘭克狡猾地看著他,「看見我的時候就很激動,有幾個鬍子都藍了的爺爺都激動得都要暈過去的樣子,為什麼呀?」
羅伊斯笑著說:「那是因為弗蘭克是最優秀的啊。」
「爸爸又騙人。」弗蘭克皺起小鼻子,活潑地笑著說,「是因為他們希望我加入軍隊吧?已經有第三艦隊的指揮官說啦,只要我畢業之後選擇第三艦隊,他立刻就會給我升職。哼哼,爸爸,不是你在裡面搗鬼吧?」
「怎麼會!」羅伊斯失笑,「要是按爸爸的心,畢業之後立刻把你調到爸爸身邊,在軍部當參謀不好嗎?何必要把你調到外防艦隊去?你呀,別和你爹地一樣胡思亂想了,管家把茶都泡好了,現在要喝嗎爸爸的小毛爪子?」
弗蘭克一點都不上當,繼續問:「我不是說這個,我是奇怪他們為什麼這麼喜歡我參軍啊,難道是因為爹地說的,我們的祖先曾經是銀河系的軍人?我們教官也說了噢,在下下學期的戰略課上,會講到我的祖先打敗帝國軍的幾個著名戰例。」
「是嗎?那可真了不起。」羅伊斯表面上還是裝做若無其事,「海登博格是個優秀驕傲的姓氏,我的寶貝兒,你可要爭氣喲。」
「那是當然啦。」弗蘭克自信地昂起小臉,「爹地也這麼跟我說,所以我會努力呀,可是爸爸,很多軍隊裡的人都希望我參軍,那麼,爸爸希不希望啊?記得當時爸爸聽說我要上軍校,很高興呢,雖然都沒有笑出來,但是我知道你是很高興啊。」
「爸爸是很高興哪,因為爸爸也是軍人啊,當然希望你繼承我的職位,你不是一直想當元帥嗎?」羅伊斯溫柔地說,抬手揉了揉兒子柔軟的金髮,「爸爸不是還幫你出主意讓爹地同意了嗎?可是爸爸絕對不是因為你的祖先曾是銀河系的軍人才想看你穿軍服的。」
弗蘭克歪歪頭看著他,甜甜地笑著:「嗯,我相信爸爸不會這樣,可是別的人會啊,所以爸爸,你一定也知道他們的希望吧?然後就大家一起努力了......其實也不是什麼秘密呢,據說有的人盼望這一天已經盼了五百多年啊,真讓我不能理解.....啊!是我喜歡的水果派啊,還是剛烤出來的呢!我要吃!爹地呢!?」
他忽然轉開了話題,蹦蹦跳跳地離開羅伊斯的懷抱,歡呼著說:「學校的食堂就沒有這麼好吃的派!今天我要吃兩個!爹地!爹地!我回來了!」
兒子站在樓下這麼的喊,傑恩早已經坐不住,沿著樓梯走下來,看見兒子活潑得像只小老虎一般地衝到自己懷裡,急忙抱住,微笑著說:「回來啦?在學校裡好不好?同學之間的相處呢?」
「那個沒問題啦,爹地你就放心吧,我可是好孩子來著。」弗蘭克寬慰他說,然後用力往下拉著他,湊到耳邊低聲說,「爹地我好想你啊。」
傑恩的心就好像被狠狠撓了一把似的,眼淚都快湧了出來,他強自鎮定著說:「爹地也很想你啊,不過一周的時間很短的,很快就能又見面啊,來,我聞到香味了,是廚子給你烤的派嗎?下去吃點吧,今天中午有你喜歡的龍蝦。」
「哇!龍蝦噢!好棒啊。」弗蘭克跳了起來嚷道,「爹地這幾天都在幹什麼?為什麼好像沒睡好的樣子?」
傑恩一邊拉著他的小手往樓下走一邊敷衍道:「最近試驗有點問題所以想得多了一點。」
「不是吧?」弗蘭克淘氣地笑著說,「我問過衛隊長了,他說爹地昨天都沒有去實驗室......是在擔心我嗎?爹地這樣我也會很擔心的啊,其實我在學校很好了,大家雖然都覺得我有些怪怪的,可是來找我搭訕的人就更多啊,每次做值日的時候也會有人搶著來幫我,訓練的時候也很好玩,我們下周就要進行體能訓練了呢,要長跑噢,我還沒有跑過那麼長的路呢,對啦,爹地,你不知道.......」
傑恩笑著聽兒子滔滔不絕地談著他在學校的趣事,不禁想到:也許送他出去上學真是正確的?弗蘭克從小就在家裡長大,除了皇宮和羅伊斯帶他出去玩,基本沒有接觸過同齡人,雖然歷代的海登博格都是這麼過來的,可是難道就不能有所改變嗎?看他現在多高興啊,在團體生活一段時間,也許可以讓他的性格發展得更好吧。
「弗蘭克喜歡軍校嗎?」在小餐桌邊坐下,傑恩溫柔地問,順便問一邊仍在看報紙的羅伊斯,「茶,還是咖啡?」
「喜歡!軍校和家裡不一樣,可以見到很多很多人,」弗蘭克快樂地切著派的皮,濃濃的紅色果汁從酥軟的皮裡流出來,散發出更多的水果香氣,「而且他們對弗蘭克也還不錯,只是不要那麼盯著我看就可以了。」
羅伊斯接過傑恩手裡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很自然地一手放在傑恩肩膀上,笑著問:「那是因為弗蘭克長得漂亮嘛,所以大家都喜歡看你。」
傑恩橫了他一眼,放緩了語氣問:「弗蘭克啊,前幾天有個人送了一副你的油畫到家裡來,沒有署名,你知道是誰送的嗎?」
「是禮物嗎?」弗蘭克感興趣地睜大眼睛,「油畫啊,一定是萊因哥哥送的!他早就說好要給我畫一副油畫嘛。」
傑恩疑惑地問:「萊因?那是誰啊?爹地認識嗎?」
羅伊斯長出了一口氣,為愛人解說:「是克非羅爾小公爵,我姐姐的孩子。」
「對啊,萊因哥哥畫畫很棒噢,他給我畫過很多張素描呢。」弗蘭克有些驕傲地說,「還給馬鈴鼠也畫過,很早就答應過給我畫一副油畫的,終於送來了嗎?放在哪裡?我要看!」
「掛在樓上的小起居室了,畫得很像啊,沒想到萊因還很有藝術天分,你爹地每次睡覺前都要看一會呢,喝完茶再去看吧。」看兒子嘴裡咬著派就躍躍欲試,羅伊斯急忙阻止。
好容易在閒聊中安然地喝完了茶,弗蘭克抓起一個香桃就?跑上了樓,接著聽見小起居室的門開了,他發出興奮的叫聲:「哇!」
羅伊斯笑著搖了搖頭,對傑恩說:「看,我們的兒子不但魅力無邊,連保密都做得很好,我還不知道他在和萊因認識呢。」
回答他的是傑恩近乎冷笑的表情:「真的?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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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伊斯怔了怔,苦笑著攤開雙手:「又怎麼了,親愛的?難道你居然開始懷疑我在兒子的事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沒什麼,我只是很好奇你能如此準確地說出那個名字,絲毫都不用思考。」傑恩背對著他說,「帝國裡叫萊因的男孩有多少?成千上萬吧?」
「傑恩,傑-----恩。」羅伊斯歎著氣摟上他的肩膀,「那是我唯一的姐姐的唯一的孩子,要是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才很奇怪,再說,以我們兒子的身份和環境,他會認識親戚以外的孩子嗎?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但是......〞
〞 你毋須向我解釋什麼。」傑恩站起來,順便擺脫了他環繞的手臂,「我也沒興趣知道,我去廚房看看今天的菜單。」
羅伊斯並沒有攔他,也沒有試圖再解釋什麼,傑恩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在不斷地向下沉,沉到沒有一絲光明的黑暗中去,他困難地喘了口氣,胸口淤積的悶痛卻絲毫沒有緩解。
中午的餐桌上菜式十分豐盛,弗蘭克換了便裝,高高興興地坐在兩人中間,圍上雪白的餐巾,大大地乘盛了一盤色拉到自己面前:「還是家裡的色拉好吃!嗯,這個蘑菇也好吃。」
「弗蘭克。」羅伊斯舉止優雅地叉起一塊松蘑放進嘴裡咀嚼著,含笑問,「爸爸問你,你是怎麼和萊因認識的?」
他對面的傑恩雖然也在一口一口往嘴裡送著色拉,卻一臉食不知味的樣子,聽見他的問話,臉色陰沉下來。
「很早以前啦,我去皇宮迷路,是萊因哥哥把我送到皇帝爺爺那裡的。」弗蘭克愉快地嚼著生菜葉,「當時我就覺得這個哥哥很溫和,還會畫畫,爹地不是一直說我沒有藝術天分嗎?所以我就很仰慕那些有藝術天分的人。」
「然後呢?」
「然後他經常會給我畫素描,還會帶一些小禮物來給我,吶,爸爸你是不是想看他給我畫的素描?有很多啊,我都好好地收藏起來了。」
看著兒子故作天真無辜的臉蛋,羅伊斯在心裡恨不得打他一頓屁股,他頓了頓,繼續溫和地說:「可是管家說,沒有看見他到我們家裡來作客啊。」
「啊,那是當然的。」金髮的小王子笑著回答,「他每次來,都是和我在花園的柵欄邊見面的啊,萊因哥哥好像也很忙的樣子,有功課要做,後來又有了工作......說起來他也不太喜歡我去上軍校呢,這樣我們就很難見面了。」
「弗蘭克。」羅伊斯用餐巾抹抹嘴角,嚴肅地說,「這樣做是不對的噢,你還沒有成年,不應該在沒有監護人的陪伴情況下和一個陌生男子見面的,更不該收他的禮物啊。」
傑恩低垂的長睫毛抖了一下,手指玩弄著銀叉,卻沒有說話。
「啊?是這樣嗎?可是萊因哥哥是我的表哥啊,不算陌生人的,這樣就沒問題了吧?」弗蘭克毫不在乎地說,「而且萊因哥哥也沒有給我很貴重的禮物嘛,就是鮮花,巧克力,還有給馬鈴鼠的餅乾,還有些小玩意兒......我知道禮物不能亂收啦,前天有個三年級的學長,要把他母親的鑽石戒指送給我呢,我當時就拒絕掉了啊。」
自己真的把這小子慣壞了,什麼時候他說出話來都這麼有理呢?羅伊斯頭疼地想著,看著管家把主菜送上來:「可是,你至少也該告訴爸爸和爹地一聲。」
「萊因哥哥說,這是屬於我們之間的秘密!」小王子理直氣壯地說,「皇帝爺爺也說過,秘密就是不能告訴別人的事情,哪怕是爸爸和爹地也不能告訴!哇!龍蝦!」
帶著鮮紅背紋的雪白蝦肉放在盤子裡,澆著濃香的醬汁,弗蘭克歡呼著拿起刀叉,切了一塊放進嘴裡,陶醉地享受著:「唔唔,這個好吃.......」
「弗蘭克。」羅伊斯還想說話,被傑恩阻止,「算了,讓兒子好好吃飯,有什麼話,一會再說。」
「好吧。」羅伊斯笑了笑,「這龍蝦很新鮮的,你也多吃點。」
傑恩也微笑了一下,藍眸裡閃過懷念的光芒,「兒子都那麼大了, 不用你再哄著我吃飯。」
「嘻嘻。」弗蘭克笑了起來,羅伊斯咳了一聲,「笑什麼,寶貝兒?」
「沒什麼,龍蝦好好吃噢。」弗蘭克露出天真無邪的笑臉,「我要吃一整只!」
下午,弗蘭克喜孜孜地把自己珍藏的素描拿出來秀給兩個父親看,傑恩不得不承認那未曾見面的小公爵的確是個繪畫天才,如果他不是羅伊斯的外甥,只是一個普通人該多好?隨即他又打消了自己的這個念頭,如今的自己,和自己的孩子,都已經陷入一個巨大而危險的漩渦中,除了隨波逐流之外,沒有脫身的可能了,等他們真的試圖脫離時,說不定還會遇到更大的危險。
「弗蘭克。」他微笑著看著兒子小心謹慎地把素描冊最後面貼的幾朵干花壓平,「爹地非常非常生氣噢,因為你和他交了朋友卻一直瞞著我們。」
「爹地會生我的氣嗎?」弗蘭克淘氣地笑著,像小時候一樣親熱地爬到他的膝蓋上,摟住他的脖子,「我才不信,現在我不是已經告訴你們了嘛,只是晚了一點,不過沒什麼差別啦,現在不是都知道了?也不怪我嘛,萊因哥哥說,等他把我的肖像畫好,就送來當禮物,如果他早點畫好,你們就能早點知道啊。對了,爹地你也很喜歡那副油畫吧?嗯,現在我覺得學畫畫也是有好處的,這個和照片就是不一樣。」
「你現在知道了?當時給你請了老師來,你就會利用寫生的時間去和馬鈴鼠玩。」傑恩疼愛地摸著兒子的頭髮,「不然現在你也可以給爹地畫一副油畫啊。」
弗蘭克做了個鬼臉:「我沒那個天分啦,我就喜歡當軍人,再說,如果爹地想畫的話,我可以把萊因哥哥請來,他一定很高興見到你的。」
傑恩的笑容冷了下來:「弗蘭克,你給爹地畫的,和別人畫的,是不一樣的,否則,帝國的畫家還有很多,我隨便就可以找一個來給我畫像了。」
看著兒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神,羅伊斯爆發出一陣大笑:「弗蘭克,你別聽爹地的,他現在就是一個吃醋的老爸!」被傑恩狠狠地瞪了一眼之後又說,「當然,現在請萊因來作客是不好的,別人會說閒話,這是不正當競爭呢。」
「不明白,有什麼好競爭的?」弗蘭克從傑恩腿上跳了下來,連蹦帶跳地跑出去,「我喜歡的,不來爭也會喜歡,我不喜歡的,就是把整個宇宙都給我也是不喜歡!我去看看馬鈴鼠,管家爺爺說給我準備了蜜瓜,爹地要吃嗎?」
傑恩笑著搖頭,看他出了門,自己一張張地把素描收起來,放到一邊。
他低頭專注地做著,沒發覺羅伊斯已經來到了他身邊,正用憂慮的目光看著他,最後忍不住問:「傑恩,你還好嗎?你的臉色......不好看,中午也沒吃什麼東西。」
「是嗎?」傑恩若無其事地摸摸自己的臉,「最近精神都不太好,可能是熬夜太多了,你也知道的,除了懷孕的時候,我一向吃得不多。」
「傑恩.......」羅伊斯歎息著把他從後面抱住,「你怪怪的,有心事嗎?為什麼不告訴我?是我的原因嗎?自從我升職之後,多了很多應酬,沒有時間陪你.......」
「怎麼會呢,我也有我的工作,比較起來,還是我呆在家裡的時間少一點呢。」傑恩已經把素描全都收了起來,放到一邊,笑著說,「這是兒子的寶貝, 可別弄亂了。」
羅伊斯硬把他的臉扳得朝向自己,低聲問:「是真的實驗太忙,還是你想躲開我?」
他這麼直截了當地問了,傑恩反而說不出什麼來,只好勉強地笑笑:「你和我一樣開始疑神疑鬼了,我躲你幹什麼?你是我的合法配偶,如果我......我真的不想見到你,可以向貴族院提起離婚,再不然,還可以......離開......為什麼要躲著你?」
「你騙不了我的,都快一年了,我們親熱的次數一隻手就可以數過來,每次不是你忙,就是我忙,結婚紀念日你也在實驗室,臨時打個電話說回不來.......傑恩,我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不要把什麼都放在心裡,告訴我,你還想要什麼?」
傑恩看了他一眼,似乎要掩飾什麼,又把目光投向遠處的窗戶:「別鬧了,兒子還在家裡,我不想和你吵。」
「那就是說,你真的有話要對我說了?看著我,傑恩!看著我,別逃避了,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現在告訴我,好不好?」羅伊斯幾乎是強迫著讓傑恩的目光和他相對,「你到底在不滿些什麼?」
傑恩咬著牙,過了一會兒才說:「你也知道,猜測別人的心事是一件很苦惱的事了嗎?那麼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麼猜著你的心思過來的?」
「傑恩?!」
「我只是有一點事不告訴你,你就受不了,非要問個清楚,那你那麼多的事情沒有告訴我,你考慮過我的心情嗎?!」傑恩碧藍的雙眸直直地盯著他,把自己的手放在羅伊斯胸前,感受著他忽然加快的心跳,「你敢發誓嗎?沒有瞞過我任何事?你到底在想什麼,羅伊斯?你都不告訴我,憑什麼要我告訴你呢?」
面對他的目光,羅伊斯有些微微的狼狽:「傑恩,不是我不告訴你,只是有些事,你沒必要知道,只會更煩惱而已,反正我都可以自己處理的,不想讓你也跟著操心,你的心太細了,會亂想的。」
「是啊......我的心太細,我會胡思亂想......我們結婚已經那麼多年了,你該知道,一開始我不是這樣的。」傑恩忽然想起在從前父親去世的小樓裡,他和羅伊斯曾經那麼幸福,可是如今,一切都過去了.......
在他還沒有發覺的時候,淚水已經悄然湧出眼眶。
「那個時候我多相信你啊。」他喃喃自語道,「只要是你說的,我深信不疑,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以為幸福就是那樣的,你不是還說過我嗎?說我是一隻隻知道吃和睡的小豬,天真,單純,遲鈍,為了你的一個微笑而欣喜若狂.......羅伊斯啊,我們......曾經那麼幸福呵.......」
愛人的手臂從後面抱住了他,把他顫抖的身體緊緊地圍在寬厚溫暖的胸膛裡。
63
「你到底想要什麼呢?」過了很久,羅伊斯低沉的聲音在傑恩耳邊響起,充滿了無奈,「傑恩......傑恩,我盡力在做了,給你安定的生活,給我們的兒子一個快樂的成長環境,讓外面的風雨都不會影響到你們.......我真的努力在做了啊,你連我都不相信了嗎?還是我有什麼地方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呢?」
傑恩呆呆地望著窗外,彷彿夢囈般輕微地說:「是啊,羅伊斯,你一定很奇怪吧,你什麼都為我做了,我的要求,什麼都可以答應,為什麼我還是不滿足呢?為什麼我不能像從前那樣,乖乖地做你的寶貝,你的小情人,什麼都不知道地在你的懷裡長大,只要聽你的就好了,這樣多好啊,是不是?」
「傑恩,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也是男人,更是海登博格的後裔,你有你的自尊,你的驕傲,我怎麼會把你關在家裡,什麼都不讓你知道呢?你要做的事情,我沒有一樣違背你的,哪怕為此得罪人,我也沒有一次想要委屈你的念頭。」羅伊斯收緊雙臂,感受著情人身體的顫抖,「其實.......我也知道,你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帝都的空氣讓人受不了地壓抑,生活在這裡,就算不必去面對外人,你也感到受不了對不對?我知道......你嚮往和以往的海登博格一樣,找個安靜的星球隱居起來,好好養育我們的兒子,把弗蘭克培養成一個和你一樣的小天使......我也這麼想過啊,還記得我對你說起過,我小時候住過的地方嗎?不大的綠色星球.......只有一個月亮,一個太陽......藍天,白雲......一望無際的向日葵田,奔流的大河......就像是畫一樣,我也想和你,還有我們的兒子一起生活在那樣的地方,無憂無慮地......可是這是不可能的,我的身份,決定了與生俱來的命運,我不可能和普通人一樣,對皇室的鬥爭置身度外,就算我想,他們也不會放過我,你還不明白嗎?要想活下去,必須有自保的能力,是,你是海登博格,任何人都不會威脅到你的人身安全,可是,這樣就夠了嗎?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你怎麼辦?我們的兒子又會怎樣?別忘記了,你是在什麼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別忘了閣下為什麼帶著你逃走,為什麼一躲就是十幾年......你想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小弗蘭克也變成那樣嗎?十幾歲都沒有出過家門,見了陌生人都會害怕......他現在這樣不好嗎?皇室裡唯一的海登博格王子,所有人的視線都在他身上,他驕傲得就像天上的太陽,你說他還會害怕什麼嗎?現在應該是別人害怕他才對,傑恩,我知道你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可是現實就是這樣的,要想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就要有一定的權力,我承認我是有些事情瞞著你,可是那是為了不讓你擔心,我也......不希望在你眼裡的我,是個玩弄手段的男人......那是因為我愛你啊,傑恩。」
「羅伊斯----羅伊斯,」傑恩平靜地把臉轉過來對著他,「你太不瞭解我了,我知道你的難處,但是我絕對沒有為這個怪你,你欺騙帝國所有人都好,是為了我和兒子也好,都沒有關係,你是我的合法伴侶......」他冰冷的藍眸毫不留情地看進羅伊斯的棕色眸子裡去,「我只想問,你為什麼騙我?」
羅伊斯表面上毫不變色,溫柔地問:「你說什麼,親愛的?」
「算了,我也不想追究。」傑恩露出絕美的笑容,「事情都過去了,再追究又有什麼意義呢?問你為什麼說史坦因先生沒有死,只是不想見我爸爸嗎?問你為什麼要在貴族院找到我的監護人的那天晚上,和我做愛嗎?問你為什麼要對我隱瞞你是王子,是帝國軍人嗎?問你為什麼拿我當婚姻的擋箭牌嗎?有什麼用呢?兒子都這麼大了,我還和你斤斤計較這些往事幹什麼?我本來已經認命了啊!」
他諷刺地看著羅伊斯:「你真的知道我想要什麼嗎?你知道?還是自以為知道?我沒有那麼自信,羅伊斯,我天天都在猜測你的目的,你做的每一件事,每一個動作,我都在猜你要幹什麼?這種感覺很好嗎?為什麼我們會變成這樣?我不是你的伴侶嗎?你不是我孩子的父親嗎?為什麼我們就要這樣猜來猜去的,什麼話你不能告訴我呢?你的目的,為什麼不能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呢?是怕我壞你的事嗎?羅伊斯,我是那麼愛你啊,就算你要利用我的試驗,我的身體,我的一切......你清楚地告訴我好不好?!就算你要我去陪別的男人睡覺你也直接告訴我好不好?!」
「傑恩,你太激動了。」羅伊斯第一次在傑恩面前不知道如何是好,下意識地緊摟住他,卻被傑恩一把甩開,邁著急促的步伐在房間裡兜著圈子,忽然又停下來,煩躁地把纖長的手指插進濃密耀眼的金髮中,用力搖著頭說:「你不明白,羅伊斯......你不是海登博格,你根本無法明白!」
「每次你總是拿這句話來回答我。」羅伊斯向他走過去,伸開雙臂,「傑恩,沒有試過,你怎麼知道我不明白?你把事情都悶在心裡,這樣對你不好,壓力太大了,你也說過,我是你的合法伴侶,弗蘭克是我們兩個人的孩子,你就不能試著對我說說你的感覺嗎?如果我們都不肯向對方說出來,事情只會越來越嚴重......傑恩,說吧,我在聽。」
「說?說什麼?」傑恩已經完全鎮定了下來,淡漠地一笑,「說我們是如何得到阿爾法帝國上下眾人的矚目嗎?說他們是多麼希望與我有進一步的交往嗎?說他們有多想和我上床嗎?你就想知道這個?!羅伊斯,你只不過是得到了我的那一個,所以你不用意淫,可是別人呢?你知道他們都是怎麼看我的嗎?你真的知道嗎?難道你以為他們看的是高不可攀的海登博格閣下?你錯了,他們看的,是一個美麗的身體,會在男人身下呻吟扭動的男妓!」
羅伊斯的臉瞬間發藍,他向傑恩走了一步,臉色又恢復正常,低沉地說:「名字,或者特徵。」
「要名字幹什麼?有什麼用嗎?」傑恩悲苦地笑著,攤開雙手,「你可以殺光帝國所有還有性幻想的男人嗎?羅伊斯,你不能,就算你做了皇帝,你也不能,這不是你的悲哀,這是我的,是我家族的......永生永世難以擺脫的命運......我們只是高級的玩具,一代代傳下去,永遠不會改變的美貌,和祖先一樣的面容......你不知道.......我的祖先,銀河系的年輕將軍,他......拒絕了皇帝的提議,所以被送進了軍官沙龍......在裡面被阿爾法帝國的軍人們,那些被他打敗過,因為他的原因失去了父母,兄弟,家人......和榮譽的軍官們......輪暴......整整一年四個月零十八天......蹂躪他的男人們......有很多......很多......他們也是有後代的,他們也會把這個故事流傳下來......」傑恩已經淚流滿面,手指在掌心掐出了血,身子搖晃得幾乎站不住了,還是堅持往下說,「他們告訴自己的下一代,說海登博格的身體是多麼完美......那感覺多麼美妙銷魂.....羅伊斯啊......我害怕在公眾場合出現,就是怕那些目光......貪婪的,像要把我的衣服當場撕開的目光......走到角落裡,總可以聽見有人在談論我......談論我的身體會是什麼樣子,我呻吟的時候會是什麼表情,我的----我的下身是不是很緊,很熱.......我的......羅伊斯,你為什麼不乾脆召開記者招待會,對全帝國描述一下上我的感覺?!這樣也許議論的人還會少一點......我不知道,是不是也會有人用這種目光打量我的孩子......你把弗蘭克帶出去,讓他暴露在公眾視線之下,現在又讓他上了軍校......他是很堅強,很優秀的孩子,可是當全世界都在和他作對的時候,他也只不過是個孩子......你現在把他捧到帝國的最高處,做了一個好父親能做的一切,可是你想過嗎?當他從那個頂峰摔下來的時候,當我們的孩子認識到自己的價值只不過是個繁殖工具的時候,他會怎麼樣?他能接受現實嗎?你已經把他培養成了心高氣傲的小王子,當他終於發現自己只不過是男人性幻想對象的時候,我們的兒子怎麼辦?!他該怎麼辦啊!」
長久以來的恐懼突然爆發,傑恩感覺到自己快要窒息了,他拚命撕扯著領口的襯衣鈕扣,好多吸入一點空氣,羅伊斯無言地走過來,抱住他,輕輕在背上拍著,等他終於不再大口喘氣的時候,低聲說:「對不起,傑恩......對不起......我明白了......沒事了,傑恩,我在這裡,沒事了,有我在,我會保護你,你什麼都不用怕......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站在陽光下,驕傲地面對所有人的目光,再也不用害怕了......」
傑恩把臉深深地埋進他的胸膛裡,羅伊斯輕歎一聲,伸手和他手指相握,交纏在一起,再一次鄭重其事地說:「傑恩,相信我,會好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他們就維持著這個互相依偎擁抱的姿勢過了很久,外面傳來弗蘭克清脆的笑聲,羅伊斯這才鬆開了抱著傑恩的手臂,勉強地笑著:「兒子玩夠了......該回來了。傑恩?」
燦爛耀眼的金髮搖晃了幾下,傑恩抬起頭來,俊美的臉上已經一片平靜,雙眸如深不見底的海洋,幽藍深邃,他仰望著羅伊斯,淡色雙唇動了動,說出來的話低不可聞:「羅伊斯,你知道,我的祖先,和我同名的傑恩.海登博格,拒絕了當時阿爾法皇帝怎樣的提議嗎?」
羅伊斯沒有回答,傑恩停了幾秒鐘,自己繼續往下說:「皇帝要他為阿爾法軍隊效力,因為他反正也無法回到銀河系,所以不能算是背叛......給他優厚的條件,給他帝國上將的位置,給他想要的一切......反之,就到軍官沙龍裡去,做一個最低賤的男妓......」
藍眸強迫地看著羅伊斯,不讓他的目光游移:「他拒絕了......你明白嗎,羅伊斯,他拒絕了......所以很多人都在等著這一天......如果不能看見他本人,起碼可以看見他的後代,尤其是,這個後代,還和他的祖先長得一個樣子......如果不能羞辱海登博格的身體,那麼就毀滅他的自尊,他的靈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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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週日晚上8點,是少年軍校的返校時間,弗蘭克吃過晚飯之後,又收拾掉了半個蛋糕才換上制服,走出門去,陸上車早已經準備好了,衛隊長親自護送,羅伊斯陪著兒子走到院子裡,疼愛地在臉上吻了一下:「去學校吧,好好照顧自己,下周再見面了。」
「嗯。」弗蘭克點點頭,大眼睛轉了轉,突然問:「爹地為什麼都不出來送我?」
「你爹地啊......是想培養你早點獨立呢,如果連上學都這麼送來送去的,不是還把你當小孩子嗎?」羅伊斯笑著說,「你要快點長大,讓他放心啊。」
「真的?那爸爸又為什麼出來送我?捨不得我嗎?」弗蘭克狡猾地打量著他,羅伊斯打著哈哈說:「當然了,爸爸那麼疼你,多看你一眼都是好的,而且我也相信我的小王子,一定能成長為優秀的男子漢的,我對你有信心」
金髮的小王子滿意地點點頭,很大方地揮手:「告訴爹地不要擔心啦,想我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不用每次都躲在窗簾後面看的,到門口來不是看得更清楚嘛,我也很想他啊,下周還會回來的。」
羅伊斯下意識地轉頭看看後面小樓的窗戶,猜測傑恩到底躲在哪一扇後面,然後才發現自己的行為如此無聊,他歎口氣,彎腰和兒子的視線平齊,很認真地說:「寶寶,你爹地和你不一樣,從小生長的環境也不一樣,有些事情,你可能覺得好笑,對於他,確是真正需要擔心的,所以......」
「爸爸,你怎麼啦?」弗蘭克好笑地看著他,「他是我爹地呀,我非常非常愛他,絕對不會笑話他的。」他抬手抱住羅伊斯的脖子,用力再往下拉了一點,把小嘴湊到父親耳邊低聲說:「你也別做什麼對不起爹地的事情唷,我會很生氣的,也許還會報復呢,就算現在不可以,可我還會長大的啊。」
羅伊斯有些震驚地看了兒子一眼,失笑道:「什麼跟什麼啊,我的小毛尾巴,你是在學校裡當霸王當慣了吧,居然威脅起爸爸來了,我怎麼了會對不起你爹地呢,你知道我費了多大力氣才追到他嗎?我當然會好好愛他的,難道你爹地跟你說了什麼?」
「沒----有!」小王子一口否定,瞇起了眼睛,「可是我聽說,對啦,就是聽學長們說的,他們說你升上元帥之後,經常出席一些宴會啦舞會啦茶會啦的地方,哎呀,還真是奇怪呢,為什麼他們在說你的事情的時候,都不直接對我說,而是故意裝出在和別人閒聊的樣子,其實把聲音放到能讓我清楚聽見呢?是在炫耀他們的家庭和你的關係好嗎,爸爸?」
面對兒子「天真無辜」的笑臉,羅伊斯很自然地笑著說:「這類社交邀請,一直都很多,只是你爹地都不喜歡出門,所以我不想勉強他,只好一個人去了,等你長大之後,也會面對這樣的事啊,到時候你就知道,實在很煩,很無聊,不過是應酬而已。有些人利用這個達到自己的目標,有些人,就純粹是為了敷衍了。」
「那麼爸爸也是為了敷衍嗎?」弗蘭克點點頭,又把小嘴湊到他耳邊說,「可是,就算是敷衍,也不要把別的女人的味道帶到家裡來喲,雖然你已經很小心了,進門都會換衣服,可是你自己說的啊,爹地心眼小,容易胡思亂想,要是被爹地知道,就不好了,我也不想看爸爸和爹地吵架啊。」
「你......怎麼會......」羅伊斯有些狼狽,他自以為做得很小心了,本來傑恩昨天發脾氣,還以為是什麼地方出了漏洞,可是現在他明白傑恩並不知道,但為什麼兒子會知道?!
「那個嘛,是秘密!」弗蘭克快樂地笑著,「我是很有辦法套話的啊,爸爸不是早就教過我嗎?嗯,時間到了,要走了,爸爸再見,要好好照顧爹地啊,我會想你們的。」
他在羅伊斯臉上響亮地親了一口,跑出去靈巧地躲開階梯直接跳上陸上車,在門口又揮了揮手,衛隊長關上車門,自己坐到前面副駕駛座,轟鳴聲中,兩輛陸上車升空了。
他望著天空,等確實看不到一點影子了,才轉身向房間裡走去,果不其然,傑恩站在門口,腳邊是一件小小的行李袋。
「決定了嗎?」羅伊斯輕聲問。
「嗯,我要去實驗室住一陣子。」傑恩苦笑了一下,「我不想騙你說是什麼實驗到了緊要關頭,而是......羅伊斯,我知道我對你發脾氣也是沒有用,可是還是忍不住......就讓我自我冷靜一下,好嗎?」
「既然你喜歡,那就這樣吧。」羅伊斯伸手撫摸著傑恩耀眼的金髮,「我尊重你的一切決定,傑恩,我愛你,你知道。」
傑恩咬了咬嘴唇,沒有說話,側過臉去,羅伊斯會意地湊過去吻了吻,彎腰替他拿起行李,示意管家去準備陸上車。
「下周......我會回來......」傑恩開口說,「弗蘭克也會回來吧,也不知道他在學校裡,過得怎麼樣......嘴上說著很好很好啊,可是......」
他搖搖頭不說了,看著羅伊斯的臉,勉強笑了笑:「我走了,羅伊斯,對不起,對你發火。這並不是你造成的,你也改變不了什麼,我知道......」
〞傑恩,傑恩。」羅伊斯叫著他的名字把他攬進懷裡,緊緊抱了一下,「你也沒有做錯什麼,有些事,是我不好,但是你要記住,無論在什麼時候,我都會保護你的。」
默默地點點頭,傑恩越過他身邊,向下降的陸上車走去。
「殿下,殿下?」副官有些驚訝,今天的親王殿下好像有什麼心事,到了辦公室裡之後,沒有處理那一堆公文,雖然把他叫進來,像是要吩咐什麼事的樣子,可是五分鐘過去了,還是面對著桌面上的全家福照片發呆,難道傳說是真的?親王殿下的家庭出了問題?
「嗯?」羅伊斯皺起眉頭看向他,副官被他眼中的凌厲嚇了一跳,急忙問:「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帝都最近在流傳些什麼?」羅伊斯對自己的心腹向來直截了當。
副官小心地低下頭,躲避親王的目光:「謠言還是那些,傳言您和閣下不和,甚至鬧到了分居的地步。」
「是嗎,這不是我們這邊放出去的風聲嗎?就沒有什麼新鮮點的消息?」羅伊斯無聊地轉著手中的筆,「現在的局勢,可是很微妙呢。」
副官微笑了一下:「還有一個好消息,王太子那邊,似乎要有動靜了。」
「他終於忍不住了嗎?我還以為老七娶了裡納瑞斯公爵的千金之後,他就已經要狗急跳牆了呢,看來我們的大哥還是能忍人所不忍啊。」羅伊斯冷笑,想起在弟弟的婚禮宴會上,躲在皇室幔帳後時他品嚐的那位美麗小姐的芳唇,是哪位大臣的女兒?不重要了,現在帝國起碼有一打以上的貴族小姐以為好運就要降臨到自己的頭上了。
「我想主要的原因是在上個星期,皇帝陛下任命克菲羅爾小公爵為內政大臣的第一助理了。」副官很客觀地評價道,「眾所周知,小公爵和王太子的關係,可不是很好。」
第一助理啊,萊因今年才幾歲?居然已經爬到這個舉足輕重的位置上來了?除了皇帝陛下的愛心忽然氾濫之外,他本人,也不是個簡單角色啊。羅伊斯思索著,想起那孩子不卑不亢的面容,優雅的舉動,不覺從心裡笑了出來,是個不錯的未來對手啊。
「他的計劃呢?」羅伊斯漫不經心地問。
終於可以有自己發言的機會了,副官舒了一口氣,把只在腦子裡記住的信息報了出來:「下週六晚上的宮廷宴會,為了慶祝皇后陛下40歲生日舉辦的,各位貴族大臣,都會出席。」他停了一下,觀察著羅伊斯的臉色,「您也必須出席,海登博格閣下好像已經拒絕了。」
「他一向不喜歡這種場合,接著說。」
「晚上10點,近衛軍會突然發動政變,接管皇宮,皇帝陛下也不得不發表退位詔書,或者......」副官沒有明說,不過大家心裡都清楚。
羅伊斯微微搖頭:「最笨的辦法啊,迫不及待要動手了嗎?如果失敗的話,他將以叛國罪被處死啊。」
「殿下,最笨的方法有時最有效,如果他成功的話,那麼,帝國就是他的了,其實現在他還是帝國的王太子,本來不需要出此下策的,雖然以未來的局勢看,這個可能實在很小。但是如果他成功了......一切都晚了。」
羅伊斯冷笑著聳肩:「他以為掌握了近衛軍就可以發動政變了嗎?當年我坐在那個位子上的時候,可沒有這麼不自量力的想法。」
「那是因為殿下不是王太子。」副官直言不諱地說,「而且從來沒有清楚地表明過自己的傾向性,否則......皇帝陛下不會輕易把那個位子交給任何有能力政變的人的。」
羅伊斯微笑著看向自己的心腹幕僚:「你是說,在皇帝陛下眼裡,我沒有這個能力嗎?」
「殿下不是海登博格閣下的伴侶嗎?」副官同樣微笑著,「這樣身份的您,是無法繼承王位的。」
「呵呵,這個嘛,」羅伊斯並沒有把所有的牌都亮出來,僅是一笑,「那麼,我們就欣賞一齣好戲吧。在皇后陛下的生日宴會上。」
「是。」副官顯然也明白上司不會去事先阻止,畢竟一個謀反未遂的罪名還不足以把王太子殿下陷入死地,人嘛,還是死了才徹底沒有威脅性。
「那我們接下來佈置一下看戲的座位票好了。」羅伊斯輕描淡寫地說,「通知近衛軍副司令官,在接到信號後接管外圍防衛,通知.......通知......」
副官一一記下,等他全都說完了,還保持著傾聽的姿勢,最後不得不出言提醒:「沒有了嗎,殿下?」
「沒有了。」羅伊斯奇怪地看向他。
「可是您不通知您的衛隊,或者是帝都保安部門,加強府上的安全守衛嗎?您的家,其實防衛是很薄弱的。」
羅伊斯默然,其實以他的身份,可以搬到更大,更豪華,戒備更森嚴的地方去,可是傑恩一直不喜歡那樣一條街只有一家人的環境,加上他也刻意要在皇帝面前表示自己的淡漠,所以一直都沒有搬,副官的話有道理,現在的家,基本上是不設防的,如果防禦一下小偷強盜還可以,如果對上叛亂的軍隊,撐不過去哪怕五分鐘。
「不要了。」他果斷地說,「這時候突然加強防備,會讓人起疑心的,那條街上的鄰居,我不能保證裡面沒有王太子的耳目,應該說,是一定有的。如果出動帝都保安部......那裡面,也沒有可以安全調動人手而不引起注意的我們的人。」
「可是,萬一......」副官憂慮地看著他,羅伊斯皺著眉頭,把手裡的筆扔到桌面上:「歷代海登博格都有法律保障的人身安全,我想,老大沒這麼糊塗對他們下手。」
65
「弗蘭克,你真不去嗎?」羅伊斯最後一次問兒子,本來弗蘭克是不介意參加社交宴會的,就算傑恩
不去,羅伊斯也常常帶著他,今天......更是希望把兒子放在身邊。
「不去啦,昨天我才重裝遠足20公里呢,好累啊,去了就要站很長時間,又無聊。」弗蘭克皺起眉頭
做了一個厭惡的表情,「大家都把我當小孩子,可是我現在已經是男子漢了,才不要被他們看來看去
的,還笑得很白癡,爸爸你自己去吧,我在家裡陪爹地。」
羅伊斯沒有堅持,憑弗蘭克的聰明和傑恩的敏感,如果他一再提起的話,肯定會有所疑心的,看看時
間快到了,在管家的幫助下穿上禮服,戴上手套,走下樓來,起居室裡傑恩拿著本書在看,弗蘭克趴
在厚厚的地毯上,翹起小腿搖晃著,全神貫注地看著面前的電子書。
「那我一個人去了,弗蘭克早點上床睡覺,別玩太久遊戲,傑恩也要早點睡。」他湊過去分別給了情
人和兒子一個吻,「晚安。再見。」
「嗯,爸爸再見。」弗蘭克心不在焉地回吻了一下,又專心看他的電子書,傑恩放下手裡的書,深不
見底的藍眸看著羅伊斯,低聲說:「早點回來。」
羅伊斯笑笑:「我知道了。」說著走出門去,衛隊的隨行人員已經站在陸上車旁等候了,他稍微猶豫
一下,回頭看看窗戶裡透出的黃色燈光,考慮要不要留下一部分人,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一
點破綻都是致命的,他不能和平時做得有稍微一點不同,否則多疑的王太子會取消這次計劃,那又不
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把他徹底扳倒了,對方畢竟是比自己年長20歲,經營多年,目前依然是帝國皇
位法定繼承人的老狐狸啊。
「殿下?」衛隊長看他在發呆,出聲提醒,「還有什麼事情嗎?」
羅伊斯從容地搖頭,再回頭看了窗戶一眼,轉身上了陸上車。
雖然手上捧著書,可是傑恩根本就沒有看進去,偶爾抬頭看一眼兒子在幹什麼,更多的時間在發呆,
弗蘭克倒是很自得其樂,不時發出低低的驚呼和笑聲,還把爆米花和薯片撒得到處都是。
「爹地,我可不可以再吃個冰淇淋?」弗蘭克關上電子書,撒嬌地靠過來,下巴貼在傑恩的膝蓋上,
眨著大眼睛甜甜地要求。
「還要吃?太晚了吃冰不好啊。」傑恩輕輕撫摸著兒子的頭髮,「不要了,你不是剛吃了爆米花?」
「就是吃了爆米花才會口渴啊。」小王子理直氣壯地說,「那麼我要喝一杯果汁,還要布丁和鬆糕。

傑恩拿他沒辦法地歎了口氣:「好啊,你去跟管家說吧,不過不許吃冰的東西,兒子耶,你這麼能吃
是不是懷孕了啊。」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很低,臉忽然有些微微發紅,下意識地輕咳了一聲:「順便給我帶杯紅茶吧,謝謝
。」
「好的。」弗蘭克打開門溜了出去,大概細心的管家早就準備好了,沒過兩分鐘就端著盤子走了回來
:「爹地你的紅茶,加了蜂蜜和香蘭粉的唷。」
「謝謝。」傑恩接過杯子,還是他最愛用的那套有紅玫瑰圖案的細瓷,暖暖的香氣悠悠飄起,心也開
始放鬆起來,看著趴在沙發上,小口嚼著鬆糕一臉心滿意足的兒子,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你剛才在看什麼書呀,小孩子不要老看電子書,對視力不好啊,你也不想將來帶著眼鏡上軍艦吧。
」傑恩笑著說,弗蘭克在沙發上翻了個身,嚥下最後一口鬆糕,懶懶地說:「是爸爸給我看的啦,一
本科幻小說唷,很不錯看啊,講一個人發現他的同學殺了人,然後還要殺他,很刺激的逃亡啊,結果
他的同學原來是個外星系人,為了回到自己的星球不惜一切代價,後來呢,主角就幫助他混上飛船,
還引發了整個航空港的停電,讓他有機會離開......然後啊,最後的通訊聯絡是他確實回到了自己的
家鄉,卻發現家鄉完全不是他想像的那個樣子,原來的人們已經進化成了怪物,他卻成了所有人眼中
的怪物了---」(啊,怎麼啦,外星系不能有衛斯理?)
傑恩手中的杯子直線落地,發出一聲悶響,裡面僅剩的紅茶也潑到了地毯上,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弗蘭克坐起身來,疑惑地看著他:「爹地,你沒事吧?」
深深地喘了幾口氣,傑恩才把自己的心痛給壓下去,艱難地搖著頭說:「沒事......忽然有些頭
暈......」
弗蘭克繼續懷疑地看著他,跳下沙發,把茶杯揀起來放好,自己偎到傑恩懷裡,伸出小手給他揉著額
角:「一定是太累了啊,爹地,你天天都在實驗室裡,也不出來運動,身體肯定會不好,吃的也少啊
,你不是常對我說,要多吃,多運動,才能快點長大嗎?」
情不自禁地抱住兒子的身體,傑恩的聲音有些發顫:「沒錯啊,弗蘭克,你要快點長大,爹地才能放
心......」
「爹地!不要老擔心我啦,說得你好像生命裡就剩下我一個人一樣,其實你還很年輕嘛。」弗蘭克壞
壞地笑著,「要不是爸爸看得緊,你又不愛出去,身邊早就有一堆愛慕者爭著獻慇勤了呢,說不定還
會喜歡應酬起來,我就會變成那種父母都不在家的孤單孩子了。」
望著他淘氣的雙眼,傑恩勉強地笑了笑:「爹地絕對不會丟下你不管的,我的寶寶。」
「這個我知道啊。」弗蘭克笑著說,「我最愛爹地,爹地也最愛我了!」說著湊過來吻了吻傑恩的臉
頰。
剛想對兒子笑笑,傑恩忽然聽見了外面庭院裡雜亂的腳步聲,他皺了皺眉頭,放開弗蘭克站起身來:
「出了什麼事情?」
起居室的門開了,管家一向天塌下來都不會變色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凝重,微微鞠躬道:「閣下,
王子殿下,外面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對,有些可疑的武裝人員正在封鎖這個街區,通訊也被中斷了。」
傑恩一時還沒有明白過來,只是緊緊摟住了兒子,目光中閃過惶恐驚懼,表情依然鎮定:「沒有辦法
聯繫上羅伊斯嗎?」
「很抱歉,閣下,通往外界所有聯絡都已經中斷了。」管家攤開手,「而起,如果往最壞的地方考慮
,現在親王殿下的出境一定也不妙。」
傑恩默默點頭,他明白,這也許就是武裝政變,畢竟一般的匪徒是不會有這麼大膽子在這裡搗亂的,
也沒有這麼大的排場,今天晚上皇宮不是有個宴會嗎?真是好機會。
「對方的火力如何,我們可以支撐多長時間?」弗蘭克從他手臂裡探出頭來問。
衛隊的值班軍官匆匆走進來,恰好聽見了他的問話,有些尷尬地說:「對方是正規軍,還很有可能就
是近衛軍,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好在他們現在只是封鎖,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那就是說,等他們正式進攻的話,我們只有束手就擒吧?」弗蘭克冷笑了一聲,掙開傑恩的手臂,
走到軍官身邊,「我可不會乖乖地就這麼等的。」
「殿下。」管家謹慎地出言提醒,「根據帝國法律,海登博格享有絕對人身安全,就算是他們要做什
麼,也不會危害到您和閣下的,所以請先不要輕舉妄動好嗎?」
弗蘭克充耳不聞地從軍官腰間拔出激光槍,檢查了一下能量槽的充盈情況,熟練地打開開關,傲然昂
起下巴說:「我才不會把自己的安全放在陌生人的手裡, 帝國法律?他們要是遵守帝國法律,現在也
不會發動政變了。」
「可是帝國歷史上發生過四次武裝政變,其中兩次海登博格閣下都在範圍之內,都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管家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即使是叛軍,對閣下也會給以相當的禮遇的,如果冒然反抗的話,
事態也許會不可收拾。」
弗蘭克很不贊同地搖頭:「我是帝國預備役軍人了,向叛軍妥協不是我的原則,不要說了,再給我兩
個能量槽,啟動防衛系統,用燈光向天空示警。」
「殿下。」衛隊軍官攔住他說,「我們會做好一切的,但是您和閣下沒有必要以身涉險。請跟隨管家
先生進入逃生秘道,我們留在外面阻攔他們。」他盡量把小小的王子當成一個真正的軍人來談話,「
保護兩位也是我們的職責,我們才是帝國的現役軍人啊。」
弗蘭克剛想反駁些什麼,被傑恩抓住肩膀拉向自己:「寶寶要聽話,不要再拖時間了,而且,你現在
可不是上校了,他的軍銜比你高,你要聽從指揮,少尉。」
他抬頭問管家:「逃生秘道可靠嗎?有多少人知道?」管家站直了身體,簡單地說:「只有我和親王
殿下,衛隊長閣下三個人知道,閣下,請放心,我會和兩位一起進入,而衛隊長閣下此刻在殿下身邊
。」
傑恩默默點了點頭,對衛隊軍官說:「請給我一把槍,兩個能量槽。」
「是,閣下。」衛隊軍官很快就把他需要的東西拿來,然後很自覺地要退出房間,卻被傑恩叫住,猶
豫了一下才說:「他們的目標是我們,你們不要做無謂的抵抗。」
年紀已經不小了的衛隊軍官忽然藍了臉,鄭重其事地向傑恩行了一個軍禮,然後轉身離開。
「爹地你不該對他說那句話的啦。」在跟著管家往地下室走的時候,弗蘭克小聲地提醒他。
「噢,為什麼?」傑恩一邊觀察著周圍的情況一邊問。
「你這樣一說,他肯定是寧遠死也要抵抗到底的。」弗蘭克好奇地看著管家在酒窖裡擺弄了一陣,一
架酒櫃移開了,露出向下的階梯,「我在學校裡的時候,每次很好心地說,啊,太難為你了,如果不
行的話就算了吧的時候,被說的人總是象吃了興奮劑一樣,立刻就勁頭十足了,連骨頭裡的力氣都能
使出來。」
傑恩儘管很緊張,還是笑了出來,在兒子頭上輕敲了一下:「那不一樣的,快,跟管家爺爺下去吧。

他們三個人進入地下的時候,背後的牆無聲地關上,只有兩邊牆壁上的應急燈閃著幽靈般的光芒,還
有面前通向未知的黑暗,傑恩不知怎麼心裡忽然有些發毛,強烈的恐懼包圍著他。
「閣下。」管家回過頭來,「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順著這條通道逃生,二是躲進地下秘室,等親王
殿下回來,或是局勢穩定,您想怎麼樣?」
鎮定,一定要鎮定,傑恩不斷地告誡自己,裝做很平靜地問:「還有秘室嗎?你剛才沒有告訴我。」
「我不會讓第四個人知道的。」管家莫測高深地一笑,「秘道的出口在隔壁街區的一家商店地下室裡
,還有個出口通往外面的巷子,建於13年前,動用的是軍方人員,市政廳沒有記載,秘室是早就有的
,但是後來殿下又翻修了一下,可以抵抗一定程度上的打擊,只要不動用反物質武器,整個街區都毀
滅了,我們也會安然無恙。」
他欠身鞠了一躬:「為了徹底保證閣下的安全,我建議閣下和王子殿下進秘室躲避一會兒,如果親王
殿下回來了當然好,即使是被叛軍包圍,他們也不會對秘室裡的人做出什麼事來,可是如果出去的話
,我怕......」
他的話,傑恩當然很清楚,在這樣的混亂血腥之夜,在外面出現的人,誰也無法保障他的生命安全,
就算是帝國法律規定一千遍也沒有用.而且,秘道是13年前建造的,那時的羅伊斯,還沒有像現在這樣
大權在握,萬一......
羅伊斯......你在皇宮怎麼樣了?是不是已經被叛軍包圍,正處在危險之中?你也該想到我們有危險
了,是不是很著急?真後悔今天沒有跟你去,不然把兒子放在你身邊也是好的啊......他一定很擔心
我們了,我也在擔心你啊!
傑恩狠狠咬了咬下唇,一邊的弗蘭克不滿地搖晃著他的手臂:「爹地!我不要象老鼠一樣躲起來!」
「聽話,弗蘭克。」傑恩在瞬間下了決心,彎腰哄著兒子,「你跟管家爺爺一起去秘室,在那裡好好
等爸爸回來接你,爹地出去。這樣可以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不要!」弗蘭克抗議道,「應該是爹地和管家爺爺一起躲起來,我出去!爹地你連槍都沒拿過吧?W
我可是射擊的全年級第一呢。」
「弗蘭克,現在不是要你打仗的時候。」傑恩忍住滿腔焦急,耐心地說,「你和管家爺爺進了秘室,
如果他們使用生命探測儀的話,會知道裡面有兩個人,一定以為是我們,就是管家爺爺說的,他們只
會包圍秘室,在沒有遇到抵抗的情況下不會輕舉妄動,肯定會等他們的上司來處理,有這個時間,爸
爸就會回來接你了。」
弗蘭克抓緊了傑恩的袖子,低聲問:「那爹地你呢?」
「我?我沒有危險啊。」傑恩盡量輕快地說,「他們以為我們都在裡面,自然也不會去分散兵力追我
,我是安全的,等我出去,看看有沒有辦法和你爸爸聯繫上,叛軍總不會把所有地區的通訊都掐斷吧
?如果能和你爸爸聯繫上,他也會來接我的。所以爹地也不會有事啊。」
「我不要和爹地分開!」弗蘭克執拗地說,「爸爸說了的,我要保護爹地!」
「小傻瓜,那是你長大之後的事情了。」傑恩疼愛地揉揉兒子的頭髮,「現在你還是被爹地保護吧。

頭頂的天花板和地面忽然輕微地震動起來,管家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深吸一口氣說:「是戰車,他
們開始了。閣下,殿下,請立刻做出決定。」
66
當一群荷槍實彈的士兵衝進宴會大廳的時候,羅伊斯正好掩飾住一個哈欠,他不感興趣地放下手中的
紅酒,暗自冷笑了一聲:終於來了嗎?
相對與所有人程度上不同的驚慌失措,他顯得依舊冷漠鎮定,用幾乎是超然事外的目光看著一個軍官
走到他身邊,不失禮貌地說:「殿下,您的佩槍,請。」
羅伊斯甚至連冷笑都沒有發出一聲,一言不發地解下腰間的佩槍扔了過去,在皇帝面前有資格佩槍的
只有帝國元帥,現在整個大廳裡除叛軍份子之外的人,都沒有任何武器了。
當王太子殿下越眾而出的時候,眾人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一陣低語喧嘩之後,有些人開始放鬆
神色,同時在軍官的帶領下,很有次序地進入一側的左偏廳,另外一些人,則是無動於衷,似乎政變
和他們基本沒有什麼關係,另外一些則竭力保持著臉上的鎮定,隱藏起自己的恐懼,和憤怒。
相比之下王太子殿下就是個完全的勝利者了,他傲慢地笑著,從一干貴族面前走過,不時還點點頭,
走到貴族院行政官面前時,很給面子地鞠躬道:「我期待著您給我加冕的那一天提早到來。」
「很明顯你為了達到提早的目的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行政官雖然也是鬍子大把的藍發老人了,
氣勢卻一點不弱,「不過我還要提醒你,目前,你必須得到皇帝陛下的首肯。」
「我會辦到的。」王太子殿下很自信地說,慢慢走到位於大廳北側,沿著大理石台階往上,是頭戴藍
寶石皇冠,一臉蒼白,身體挺得筆直的第三任皇后陛下,和一臉病容,有氣無力地歪在皇座中的皇帝
陛下。
「皇后陛下,貿然打擾您的生日宴會實在讓我羞愧。」王太子說著彬彬有禮的客套話,「可否請您再
等待一會兒,我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結果。您不想到後面去喝點東西嗎?」
臉色蒼白的皇后陛下看了他一眼,緩緩站起身來,在隨侍女官的陪同下,向後面的小候見室走去,王
太子滿意地轉向皇帝,深深地,誇張地鞠了一躬:「父皇,我親愛的父皇,我想,我們也有一些話要
說。」
皇帝陛下深陷的眼窩裡射出兩道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聲音有些嘶啞:「我對你除了失望兩個字,沒
有別的可說。」
「父皇,請不要這樣,一張退位詔書對你我來說,還是非常重要的。」
「是嗎?我看不出來對你有什麼重要的,你其實現在就可以坐上這個位子,也許對我來說,退位和病
死有點區別吧?」皇帝森森冷笑著,在他的目光注視下,王太子竟然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隨即他又
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輕咳一聲,笑著說:「父皇,您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他做了個手勢,羅伊斯面前的軍官輕聲說:「殿下,請隨我來。」
羅伊斯冷漠地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後走向外面,從眼角看到,第七王子殿下也被要求走了出去,滿臉
忍不住的咬牙切齒,狠狠地瞪了王太子一眼。
他被帶得不遠,僅是走廊盡頭的等待室,軍官對他並不怠慢,還送上了一杯紅酒,沒有等多少時間,
門被打開,王太子走了進來,對他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果然,老六,你是最沉得住氣的一個,
我想,你也最識時務吧。」
一定是老七氣不過做了什麼反抗的傻事了,真是的,在沒有必勝把握下做這麼冒險的事,不像是皇帝
的兒子啊。羅伊斯在心裡感慨著,挑了挑眉毛:「有話請直接說。」
「我不想傷害你,不僅因為你是我半個弟弟,而且,你是海登博格的配偶,我可不想讓那麼美麗的藍
眼睛流淚啊。」王太子自認為幽默地說著,「但是,親愛的弟弟啊,你爬得太高了,每次想起你,我
晚上都會睡不著覺呢。」
羅伊斯嘲諷地笑了一下:「無論我爬得多高,也不過是父皇手中的一個棋子,難道殿下已經草木皆兵
,把我也算在有危險的人物裡了?」
「你本身當然不會對我的存在有影響,你是私生子,又是海登博格的配偶,無論如何,你是不可能有
繼承權的。可是別忘了,你手裡的軍權是每個人都想得到的,是啊,你不過是個棋子,從前在我和老
四之間,老四死了之後,是在我和老七之間。」王太子歪了歪嘴,「我們誰不是老頭子手裡的棋子呢
?你也看出來了吧,老頭子現在明顯偏向老七了,如果你真的安分做個棋子,我不會動你的,我和父
皇一樣,需要一個平衡,但你最近和老七不是走得太近了嗎?這讓我很不安啊。」
「所以你就策劃了今天晚上的行動?」羅伊斯似乎有點不可思議地問,「我很遺憾啊,你已經當了40
多年的王太子了,為什麼就這幾年撐不過去了呢?」
「寶石還是要拿在手裡才能讓人放心。」王太子明顯不想和他談這個話題,揮了揮手說,「我不是個
趕盡殺絕的人,父皇會自覺退位,在行宮裡度過幸福的晚年,皇后陛下的身體不好,我給她找了個「
安靜」修養的地方,當然,老七也會跟著去,陪伴他的母親,至於你呢......」
「大哥你想得非常周到嘛,」羅伊斯悠閒地端起紅酒,「我會怎樣?」
王太子好像下了很大決心一樣地看著他:「事實上,老六,現在我很有一種衝動,就是把我幹掉,永
絕後患。」
羅伊斯的瞳孔驟然收縮,面上的表情卻沒有變化,王太子已經接著說下去:「但是我很清楚,就是殺
了你,海登博格也不可能屬於我,相反,還會遭到貴族院的一致抗議,雖然我並不在乎,但是......
你還是活著吧,和你的家人到從前你父親的星球上去,永遠別在帝都出現,我可以放過你。」
「那我真要謝謝你了。」羅伊斯點頭說,「條件呢?除了要我交出軍權之外,還有什麼?」
「沒有了。」王太子殿下乾脆地說,「你可以繼續保留親王的地位和薪水,除了不能走出那個星球一
步之外,你在那裡做什麼都可以,現在我要你做的就是靜靜呆在這裡,等待局勢平定,然後給我一份
退伍聲明,軍部剩下的人員,不用你操心了。」
羅伊斯棕色的眼睛盯了他幾秒鐘,然後說:「我同意。」
王太子滿意地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不會冒險,相信我,這樣的結局對你來說,已經夠好了,不要
以為老七真當了皇帝你還會保持今天的地位,也許還不如我提出的條件呢,畢竟我們的父親都是同一
個啊,在寧靜的地方和你的家人一起生活,對你,已經夠好了。」
「我感激得很呢,大哥。」羅伊斯不動聲色地說,「我很想知道,我的家人,現在如何了。」
「呵呵,這個你不用擔心。」王太子顯然放了心,笑著說,「我不會讓我的手下打擾海登博格一家的
,我很高興你今天沒有帶我們金髮的小王子前來參加宴會,小孩子面對這樣的場面是會害怕的,如果
他哭了,那該多煞風景。」
「我的兒子是不會這麼脆弱的。」羅伊斯冷冷地說,「我暫且相信你的話。」
「我只是派人包圍了那個街區,沒有命令是不會做進一步的動作的,說起來你有些讓我失望啊,老六
。」王太子表情複雜地笑著,「最初,我的部下說,發現了幾個高級軍官的神秘舉動,我還以為,你
察覺了什麼呢,畢竟你也曾是近衛軍的司令官......可是,就在一個小時前,你的家裡還是毫無防衛
,這才讓我放了心。」他看看表,「半小時前,你的家裡似乎發覺了外面軍隊的調動,開始進行常規
防衛了。但已經無濟於事,除非你調動了近衛軍的火力,否則,就憑你剩下的那十個衛隊士兵,可是
撐不過幾分鐘的,那裡畢竟是住宅區,而不是要塞。」
羅伊斯的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希望你的部下能夠約束住自己,傑恩的自尊心可是很強的,而且,
他也會有一定程度上的緊張。」
「我相信,所以別擔心,他們會封鎖街區,不會動武,最多你的情人和兒子會在秘室裡躲一陣,對了
,就是你的秘室,別驚訝,我不會告訴你我到底知道了多少和從哪裡知道的,他們也許還會很害怕吧
?可是相比起別的來,這是無足輕重的,直到明天你簽署有關文件後回去,就可以一家團聚,會有一
艘飛船在航空港等著,做個愉快的星際航行吧弟弟,也許睡上一覺你就會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故鄉,
不用懷疑,我不會蠢到把你和未來的海登博格閣下一起送上西天的。
「故鄉嘛,那才是我應該呆的地方。」羅伊斯若有所思地說,「你是在暗示我根本不該來帝都吧,大
哥?我覺得,事實正好相反呢。」
「你可以繼續在這裡思考這個問題。」王太子好脾氣地說,「如果有什麼要求,就叫門口的軍官,但
是千萬不要試圖做出什麼傻事來,我不想再看到我的一個兄弟挨耳光。」
如果就此制住他,會不會情勢立刻逆轉?羅伊斯腦子裡的念頭一閃而過,很快就做出決定,不,還是
等他離開之後吧,讓別人的注意力從自己身上離開,不正是自己的拿手好戲嗎?所以他甚至連站都沒
有站起來,只是用目光注視著王太子走到了門邊。
「很不錯,老六,很不錯。」王太子拉開門的時候讚許地笑了笑,門外是一群嚴陣以待的軍官們,「
如果你剛才試圖拿我當人質的話,現在你已經是一具屍體了,我知道你的近身搏擊很出色,不會這麼
毫無防備就和你單獨呆在一間房間裡的,現在,我想你可以慢慢而安全地思索,將來在你的房子前面
,種什麼樣的花了,也許還可以養上一兩條狗?對於親王,我是不會小氣的。」
對於死人,我也是不會吝嗇起碼的禮貌的,羅伊斯這麼想著,微微欠身。
67
直到多年之後,傑恩還常常做一個同樣的惡夢:寂靜的能聽見自己心跳的四周,面前是長得似乎沒有
盡頭的通道,恐懼無邊無際地襲來,唯一能夠支持自己不倒下去的,只有掌心裡兒子溫暖的小手。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這卻是現實。
「爹地。」弗蘭克搖搖他的手臂,「你聽!這是E-561型陸上戰車唷,雖然沒有B型戰車那麼大的火力
,體積也小得很,可是靈活性卻是第一的,很適合在城市巷戰。」
傑恩摸摸他的頭髮,笑了笑:「你學得很不錯啊,弗蘭克,不過現在,他們是我們的敵人啊,不是研
究這個的時候。」
「我知道呀。」弗蘭克藍色的大眼睛在地道昏暗的光線下也明亮得很,「可是這型的戰車只配備了3級
以下的激光武器和袖珍導彈......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衛隊可以支撐到三個小時以上呢,真奇怪
,他們不知道嗎?他們不是應該把我們抓起來去要脅爸爸嗎?為什麼會這麼輕敵呢?」
傑恩倒吸了一口涼氣,腳下踉蹌了兩步,緊緊抓住兒子的手說:「那麼就是說,他們和剛才一樣,只
是為了封鎖,示威而已,並不打算真的攻進來抓住我們?那是因為我們實際上沒有要脅你爸爸的價值
,只是嚴密看管而已?因為你爸爸......可能已經落在他們手裡了對不對?!」
他最後一句說得高了點,在通道裡引起了回聲,弗蘭克不安地左右看了看,往傑恩身邊靠了靠,小聲
說:「爹地你不用擔心吧,爸爸很厲害的,他一定不會有事。再說,這也不一定啊,近衛軍的戰略常
規武器裡,只有800輛B型戰車,如果沒有司令員和軍部的雙重命令,是無法調用的,就算叛軍聯合了
近衛軍,可是爸爸是元帥啊,要調動戰車他不可能不知道的,就算他們掌握了局勢,從基地的武器庫
發動戰車過來,起碼也要明天早上才到了,所以他們只好用輕型戰車了,嗯,又或者......他們有內
線在家裡呀,不然管家爺爺為什麼非讓我們進秘室?爹地你也是這麼想的吧,才不進去?」
「我哪有你想得那麼多啊。」傑恩歎了口氣,把兒子緊緊地摟在懷裡,「我只要你安全就好了,秘室
不是比現在要好嗎?管家也說了,就算上面的街區被炸飛了,秘室也不會有事的,你為什麼不跟管家
爺爺好好呆在裡面呢。非要跟我跑出來。」
弗蘭克嘟起了小嘴巴:「爹地一個人出來,我也很不放心!爸爸知道了,更會擔心死的,我是軍人,
保護非戰鬥人員是我的職責!還有,爹地你真的確定秘室很可靠嗎?我可不想被人像抓老鼠一樣地抓
出來!」
傑恩不自主地笑了笑:「弗蘭克,你真是個驕傲的小傢伙,要小心呀,在外面這麼橫行是不好的,別
人都在看著你呢。」
「哼哼,那個我當然知道。」弗蘭克很自負地說,「我越是驕傲,他們就越不敢碰我,如果我表現得
很謙虛的樣子,他們才會動一些很討厭的念頭,說一些很難聽的話呢。」
通道兩邊的應急燈大概是電力有些不足,光線開始暗淡下來,兩人不再說話,加快了腳步,弗蘭克小
跑著跟在傑恩身邊,側耳聽著頭上的動靜。
「應該出了街區了。」傑恩估算著距離,「不知道離出口還有多遠?」
「爹地你打算從哪一個出口出去?」弗蘭克好奇地問。
傑恩有些茫然,低頭看看兒子,下意識地反問:「從哪個出口出去?」
「是啊,管家爺爺不是說,有兩個出口?」弗蘭克歪著頭看他,「爹地想好了嗎?」
「還沒......」傑恩有些氣短地回答,這才發現自己實在是太沒用了,就憑著一時的勇氣跑了出來,
兒子說得沒錯,選哪個呢?長久以來,他只是關心自己的實驗,埋頭在實驗室裡,對外面的世界,一
律採取鴕鳥政策,羅伊斯也從來沒有勉強過他,總是說他不願意和外界交往,替他擋下一切,什麼事
都安排得好好的,一點都不要他操心,如今,第一次羅伊斯不在身邊,他居然真的,就連這麼簡單的
問題都無法選擇。
「真沒辦法。」弗蘭克大聲地歎了口氣,「剛才看你不反對我出來,還以為爹地其實也很精明呢。」
感覺有些不舒服,不過也拿兒子沒辦法,傑恩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那你說呢,我的小少尉?」
「當然是兩個都不去啊。」弗蘭克理直氣壯地說,「我不能冒確實沒有人知道這條秘道的險呢,爹地
你想啊,與其在秘道口被人用槍指著爬出去當了俘虜,還不如在秘室裡呆著呢,大不了他們放毒氣熏
我......可是被人用槍指著......惡!太丟臉了,我不要!可是爹地啊,你說得沒錯,這個帝國一個
人都不可以相信,我就覺得家裡一定有內奸呢!或者叛軍知道這裡的通道,會有人在外面等著看我們
的笑話。」
傑恩雖然覺得他說話實在孩子氣,可是也不得不考慮起這個問題來,關於面子什麼的,他現在已經不
去考慮了,但是,如果落在敵人手裡,首先,就等於給了他們一個用來威脅羅伊斯的工具,就算再不
關心,他也知道,羅伊斯現在的地位非比尋常,帝國元帥,唯一的親王,軍部的實際統帥,絕對掌握
軍權,無論敵人是誰,都不會對他放鬆的......
羅伊斯......你現在怎麼樣了?憑你的精明,應該可以很快脫身吧?然後......自然就是平叛了,如
果在這個時候,我們被叛軍抓住,你該怎麼辦?我不想讓你最終面臨這樣的選擇啊!
其實......我是害怕,最終我會發現,自己在你心裡的位置,不是像我一直想像的那樣......我更害
怕,你會為我做出犧牲......
「這裡有通風管道。」弗蘭克研究著上面的天花板,「和下水道相比起來,我還是喜歡通風管道,而
且,爹地啊,這裡的通風管道夠大了,應該離出口不遠,嗯,這街區的出口,是在公園附近吧?和中
央空調的出口接近,可以掩藏我們的熱量,如果對方有熱測儀的話。」
傑恩抬頭看了看天花板,蹲下身子:「來,上來。」
「爹地你也這麼想?那麼我們就來玩個捉迷藏吧,不知道爸爸等會兒趕來的時候,會不會找到我們。
」弗蘭克靈活地踩著他的膝蓋爬到了背上,直起身子,盡量不留下痕跡地把通風管道的金屬網卸了下
來,然後抓住管道邊緣縮起身子爬了進去,倒過來伸出小手:「爹地,來!」
傑恩好笑地對兒子揮揮手:「你讓開吧,爹地自己可以。」
這小傢伙,已經不是被自己背在身上爬樹,騎在羅伊斯肩膀上逛遊樂場的時候了嗎?居然也會伸出那
麼小的手來試著拉自己了呢,不要被自己拽下來就好啊。傑恩這麼想著,吸了一口氣,在原地跳了跳
,又往後退了幾步,再衝過來猛地跳起,伸手去夠管道的邊緣,第一次因為角度的原因沒有抓住,他
重重地落回地上,腳底震得發疼。
「爹地加油!我們 一定要逃出去啊,不然爸爸會擔心的。」弗蘭克在通道裡低聲說,「一隻手就可以
了,我會抓住你的。」
傑恩咬著牙又試了一次,這次差點成功,因為緊張,已經抓住管道邊緣的手又鬆開了,雖然就試了兩
次,久未鍛煉的身體居然就此疲憊起來,雙腿隱隱作痛,他不得不大大地喘了兩口氣才舒展開來,早
知道還有今天,他應該不把所有的時間都泡在實驗室裡的!
第三次他才抓住管道的邊緣,然後使出渾身的力氣撐了上去,趴在狹窄的管道裡,幾乎就此癱倒動不
了,弗蘭克手忙腳亂地把金屬網復原,然後關心地把臉貼過來:「爹地你不要緊吧?」
「沒事,我們快走吧。」傑恩被通風管道裡帶著橡膠味道的乾燥空氣弄得很不舒服,強力壓住了一聲
咳嗽。
「爹地你不要歇一會嗎?」黑暗中弗蘭克的手臂繞上了他的脖子,聲音也悶悶的,「我知道你身體不
好......對不起,很勉強你啊,跟我一起出來,其實,應該是你,和管家爺爺一起呆在後面才對。」
傑恩緩過氣來,笑著拉開兒子的手:「現在後悔已經晚了,兒子,我們就一起跑吧,別給你爸爸添麻
煩就對了。」
他彎起身子,手腳並用,向前面無盡的黑暗爬去,不能恐懼,無法後退,弗蘭克,就在自己身後了,
而羅伊斯,在遙遠的地方,生死未卜。
68
出乎羅伊斯的意料之外,在他還沒有脫身和自己的部屬聯繫上的時候,營救者卻突然出現了,房門依
舊緊閉,從房間內部卻發出了一聲細小的金屬物體旋轉聲,接著,身著皇家禁衛軍戰鬥制服的一名少
校,就神奇地從牆上新開的門裡走出來,默默地到了他面前。
羅伊斯並沒有表現出絲毫驚訝慌亂的樣子,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好像面前本來就站著這麼一個
人一般。
少校依舊不作聲,只是把手裡的一個皇家徽章遞給了羅伊斯,純金製造,獨一無二,是皇帝陛下今晚
禮服上佩戴的,羅伊斯領會了他的意思,站起身來,走進了他從裡出來的秘門。
他不懷疑這是否是王太子的一個陰謀,不僅因為他們已經談好條件了,而且,一個活著的自己辭去帝
國元帥職位的親王遠比一具死於槍擊的屍體更能幫助那個貪婪的傢伙,羅伊斯不禁想到,如果他真的
在這個時候突然死去,帝國軍隊會混亂成什麼樣子,很多人都知道,羅伊斯在軍隊裡的威望和影響,
已經直接超越了目前在位的皇帝陛下。
想來,皇帝陛下,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吧,所以,還想著讓手下來救自己。
「對不起,親王殿下,讓您受驚了。」少校很客氣地說,「目前事態緊急,皇帝陛下已經發動了皇宮
一級警備,可是外面的局勢仍然不明朗,需要您......」
「我知道。」羅伊斯低頭走著,忍下了一聲冷笑,還以為要靠自己來個英雄救父的,沒想到啊,老狐
狸始終留著一手呢,看樣子自己曾經聽說過的並不是謠言,宮廷裡存在著一種最後的防備手段,是只
有現任皇帝陛下才知道的。
他們並沒有兜很遠,少校伸手在牆上按下了一個什麼開關,旁邊的牆壁移開了,羅伊斯走出來的時候
發現不知是前幾百年的皇帝畫像被移開了位子,反而變成自己從這個位置上走了出來。
好兆頭呢,他想。
房間裡的人並不多,皇帝陛下大概是剛劇烈地咳嗽過,臉上泛著不祥的藍色,正在粗聲喘氣,第七王
子站在一邊,輕輕地為父皇拍著背,包括貴族院長老和禁衛軍幾個高級軍官在內的人群默不作聲地看
著虛弱的皇帝陛下。
「父皇。」羅伊斯走到面前,鎮定地鞠躬。
「咳,咳,羅伊斯,你也來了,我就說,老大不會這麼直接地把我幹掉,他再沒腦子也會想著利用你
最後一次的。」皇帝陛下心情很不好的樣子,從浮腫的眼皮裡射出銳利逼人的視線,「真是不夠謹慎
啊,我還以為,你能發現老大在幹這種蠢事呢。」
羅伊斯低下頭很順從地聽著,卻在心裡笑了笑。
「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皇帝揮揮手,示意第七王子不用拍了,然後吐了口氣,低聲說:「我的
能力,只能控制皇宮,他們現在大概已經發現我們逃跑了,正在大舉搜索呢,然後他們就會發現,皇
宮,已經不是他們可以隨便離開的地方了。」
「您發動了一級防禦嗎?」羅伊斯明知故問。
「沒錯,這是最終的防衛措施,」皇帝瞇著眼看最後一個趕來的禁衛軍軍官把一個形狀奇特的金屬物
體交到他手裡,青筋暴露的手緊緊握住,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可以抵禦外來的進攻,同樣,也可
以徹底封鎖皇宮。」
羅伊斯掩藏起眼裡的冰冷,確定地問了一句:「也就是說,沒有人可以出去了嗎?和外界的聯絡呢?

「可以通過某些路出去,聯繫也可以,不過只在這裡。」皇帝凝視著他,「羅伊斯啊,我的孩子,給
我看看你的能力吧,你有把握在明天天亮之前,讓我們堂堂正正地走出去嗎?」
看樣子我還是你的棋子啊,父皇,不過就讓我這次做一個好棋子吧,因為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而且
,在今天之後,似乎我們也將面對平衡被再次打破的局面了吧?
這麼想著,羅伊斯抬起頭來平靜地面對他的審視:「如您所願,父皇。」
在房間裡只剩下皇帝陛下和沒有事好做的第七王子時,空氣顯得格外冷寂起來,隔著門可以聽到羅伊
斯低沉的聲音,乾脆利落地發佈著各項命令,幾乎沒有思考的時間,卻井井有條一絲不苟,軍官們在
忙碌著,低聲交換著情報,事態逐漸明朗起來,近衛軍軍部開始接受來自元帥命令,徹底封鎖帝都航
空港,全星球戒嚴,進入軍事管制期,期限------暫時無期。
「父皇,您休息一下吧。」第七王子低聲說,「六哥可以控制局勢的,他一定可以,我相信他會的。

「這點我從未懷疑過。」皇帝陛下的喘氣聲在寂靜的室內更加突出,他抓住了兒子的手,虛弱地握著
「你也在擔心皇后嗎?父皇沒有第一時間把她也接出來。」
第七王子俊秀的臉上露出些許迷茫和傷感,隨即又搖搖頭:「父皇,您不用擔心,母后會沒事的,她
和女官們在一起,而且,母后沒有威脅性,這點大哥也知道,在軍事政變中,不必有另外的犧牲。」
皇帝的眼中顯現出一絲笑意,很快又消失了,輕聲地說:「你還太小了,我的孩子......唉,你還太
小......」
「父皇您累了嗎?休息一下吧。」第七王子再一次勸說,「會沒事的,等您醒過來,我們就可以出去
了。」
皇帝陛下閉上了眼睛,呼吸也平穩了許多,就在第七王子以為他已經睡著的時候,忽然聽見他低聲問
:「你知道我為什麼相信羅伊斯會成功地平定叛亂嗎?」
第七王子有些不明白,試探地回答:「因為六哥是很出色的軍人,而且還是帝國元帥,掌握軍權,他
從前是近衛軍的司令官,所以也應該有些部下會聽從他,所以能這麼順利地接掌過來。」
「這些都是因素,可是還有更重要的。」皇帝陛下渾濁的眼睛睜開了,深深地看著自己的末子,才21
歲,年輕得像新發的小樹,他擁有成為一個好皇帝的一切條件,只是還需要時間......
「那是什麼呢,父皇?」
「我懷疑他早就知道這一切。」皇帝語氣平淡地說,第七王子卻嚇了一跳,神情緊張地說:「這不可
能的!大哥和六哥的關係一向很差,他們不會合作的!父皇你的意思難道是六哥是來騙取您手裡
的......」
皇帝緩緩何上眼睛,有些失望卻也很慈祥地說:「你就只能想到這個嗎?不,你錯了,首先固然羅伊
斯和老大不會合作,也不是因為他們關係差,而是因為他們沒有共同的利益,起碼在目前為止,羅伊
斯的利益是和你密切相關的,你們的同盟相當穩固。」
第七王子臉上一熱,趕快低下頭去。
「其次,他沒必要騙取我手上的什麼東西,如果今天是羅伊斯發動的政變,他不會冒險到皇宮裡來,
就算皇宮裡有一萬人,當他發現防禦是他暫時無法打破的時候,他也會很乾脆地把皇宮夷為平地,這
才是他的作風,我常常在想,世界上,到底有沒有什麼東西是他真正在意並且肯為之犧牲一切的。」
「嗯......應該是有的吧,比如他的孩子,還有海登博格閣下。」
「我只能寄希望與此了,這是他最大的枷鎖和障礙,只要一天傑恩.海登博格還活著,他就不可能登上
皇位,在這個前提下,他是個安全的棋子,將來的事情,誰也無法預料。」皇帝眼中忽然射出詭秘的
冷光,「孩子,你要記住我的話,在十年之內,如果海登博格死亡的話,你不要猶豫,第一時間,除
掉羅伊斯!」
「父皇!」第七王子接受不了地低叫,「不會的,六哥是出名地愛著傑恩閣下,他不會因為想當皇帝
而對傑恩閣下不利的!」
「我還沒說完呢。」皇帝冷冷地說,「男人也許會真心愛一個女人,或者是另一個男人,在某段時間
之內,可是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你不能冒險。如果羅伊斯是真愛他的配偶,那麼一個人獨自活在世
間也沒有什麼意思吧,不如同生共死罷了,如果在十年之內沒有異動的話,那麼,就慢慢地消減他的
權力,如果他不肯,那麼就直接殺了他,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你不會同意我的想法......但是
這是我能留給你的很少的東西,十年......十年啊......那時候你也該成熟了吧,我的兒子呀。」
他注視著第七王子的目光很溫柔,一點也不像剛才的那個要殺掉自己另一個兒子般的冰冷了:「羅伊
斯很有心機,我想老大的舉動,本來瞞不過他去,可是他就是按兵不動,等老大自己毀滅自己,也算
用我的手給你除掉一個最大的敵人......有的時候我真在想,也許我錯了,一個棋子,到最後總是不
甘心於自己的命運的。」
「父皇,」第七王子帶著傷心的表情說,「難道在您眼裡,六哥,不過是一個棋子嗎?!」
皇帝稍微怔了一下,似乎在本能地辨別兒子這句話是發自真心還是掩飾來著,很快他又苦笑了起來:
「我是錯了,如果我真的想他好,就該讓他在他養父的那個平靜星球,單純地過一輩子,而不該聽從
他母親的話,給他王子的地位......如果他很平庸,那該有多好......」
第七王子也不說話了,他清楚地知道,父親即將把皇位傳給他,經過今天的政變,可以說最大的障礙
被清除了,無論王太子有多少背後勢力,都無法改變他政變者的事實,那是板上釘釘的死罪了,他應
該高興的,最後的勝利者是他,而不是在他前面倒下去的哥哥們,每個人都是棋子,只有他是下棋的
人,這麼想的時候,一股寒意又從背後襲來。
非關他的良心,而是一牆之隔的羅伊斯身上散發出來的霸道氣勢,冷冷地壓制住了他。
69
深夜的帝都,因為戒嚴的關係顯得很安靜,幾乎所有的燈都熄滅了,唯一的光來自於頭上的三個月亮
,或者是陸上車的燈光一閃而過。
街道的黑暗角落裡,傑恩小心地把手上的金屬網掀開,謹慎地四處看了看,弗蘭克跟在後面不耐煩地
催他:「爹地快點啦,他們沒這麼聰明想到我們從這裡出來的。」
「噓。」傑恩回頭低聲說,「我先出去,等十分鐘要是沒事,你再出來,如果有人抓住我,你不要管
,趕快回去,躲到其他管道裡,明白嗎?」
弗蘭克大大的藍眼睛看著他,似乎想說什麼,但還是點了點頭。
傑恩歎口氣,摸摸他的頭髮,兒子一定在心裡埋怨自己笨吧?沒錯啊,自己在這種生死關頭,也不能
給他什麼建議和指導,如果自己出了事,剩下的也只有靠兒子了。
他輕輕地從通風管道口翻身而下,裝模作樣地把金屬網重新掛好,貓著腰向一邊的柵欄跑去,這一帶
全是中檔的住宅小區,環境非常好,四處的花木也很茂盛,正是躲藏的好地方,不過在裝備有熱量探
測器的戰車面前,可就一覽無餘了。
還是要想辦法躲到房間裡去。傑恩在觀賞用常綠灌木叢後蹲下身子,向四處張望著,附近是一個停車
場,大約是幾百米遠地方的那家餐廳的吧?如果局勢不穩定的話,明天餐廳絕對不會開門,自己和兒
子,是不是可以到那裡面去躲起來?
身邊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接著就是弗蘭克溫熱的身體擠進了自己懷裡,在耳邊悄聲說:「爹地,我們
躲到餐廳裡去好不好?廚房的電器在這個時候也是有熱量的,檢測不出來。」
傑恩舉目看了看,平時短短幾百米的距離,跑步用不了一分鐘就到,現在卻忽然變得很長似的,好像
是一個生死地帶了,停車場裡幾乎是空的,這麼開闊的地方,如果有人過來,一眼就可以看見正在橫
穿的他們......沒有任何遮掩,他開始猶豫。
「出口復原了嗎?」他不放心地問,如果沒有人知道他們是從這裡出來的,餐廳還可以躲一會,如果
被發現的話,附近一定會被過篩子般地檢查一遍,那麼躲藏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弄好了,可是爹地,我們爬行的痕跡還在管道裡,他們遲早會發現的。」弗蘭克嘟起小嘴說,「當
然啦,叛軍必須先攻進我們家,找到秘道,然後發現我們沒有從那兩個出口出去......這樣也要花不
少時間呢,我想爸爸一定會在這段時間內趕回來接我們的,所以就躲起來等他好了嘛。」
傑恩苦笑著把兒子推開一點點,凝視著他自信的雙眸:「要是我們不是這樣的和別人不一樣,就好
了......逃起來也會容易些。」
的確,那在月光下閃閃發光的金髮,使他們成為了相當顯眼的目標,在黑夜裡還好,等到了白天,萬
一叛軍掌握了局勢,他們要如何躲藏?萬一羅伊斯.......
萬一羅伊斯永遠 不會來接他們了.......
光是這麼想著,傑恩心裡就抽痛到無法呼吸,他緊緊地握住拳頭,讓自己不倒下去,不能就這麼放棄
了,他還有兒子,還有弗蘭克......他是父親,必須要用自己的力量來保護孩子的父親!
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激烈的槍聲(汗,激光時代還有聲音嗎?就算有吧),傑恩愕然回望,黑暗中一時辨
別不清方向,不知道是不是從自己家裡傳來的,可是本能的恐懼已經壓上了心頭。
「60MM口徑激光炮,E561戰車的最高火力配備。」弗蘭克平靜地開口,只是抓緊他手掌的小手裡滿是
冷汗,「開始了,爹地。」
傑恩忽然感到一陣眩暈,自己的家......自己生活的地方,正在遭受炮火的襲擊,自己的愛人,不知
道現在生死如何,自己和兒子,卻無助地躲在這個城市的黑暗角落裡,如果陽光升起,將無所遁
形......
父親當年帶著自己逃走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麼的絕望無辜?又或者是發瘋一般,只想保護自己的孩
子,只想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弗蘭克。」他聽見一個似乎很陌生的聲音鎮定地說:「爹地先過去,等打手勢要你過來,你再過來
,如果爹地出了什麼事,你不要管我,回管道裡去。」
「爹地!」弗蘭克抗議地叫,卻被傑恩強勢地制止住,「聽爹地的話,你小,動作靈活,如果他們想
要人質的話,就不會傷害你......」
如果......如果......他心疼地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已經充滿了孤注一擲的決心,如果他們沒有了
人質的價值,又會怎麼樣?
皇帝陛下短暫地休息了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就被羅伊斯輕聲叫醒了,朦朧的燈光下,他的臉上帶著
淡淡的疲倦:「父皇,請醒醒。」
睜開渾濁的眼睛,皇帝陛下想開口的時候被自己的一陣咳嗽給憋了回去,羅伊斯靜靜地在一邊站著,
等到劇烈的咳嗽轉輕,才開口說:「近衛軍已經開始和叛軍交火了,根據目前形勢,還有兩個小時我
們就可以平定除皇宮以外的所有叛軍。」
「確定嗎?」皇帝一邊伸手向第七王子要冷毛巾一邊淡漠地問,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開始發熱,臉
色藍得很病態。
「嗯,」羅伊斯簡單地回答了一聲。
第七王子一邊用冷毛巾小心地敷在皇帝額頭上一邊憂心忡忡地問:「六哥,那皇宮裡面呢?」
羅伊斯沒有什麼表情地說:「皇宮裡面有前王太子殿下的大部分衛隊和武裝人員,而且有......很多
人質,目前我們這裡是安全的,但是要憑宮廷禁衛軍的力量,想用最快的速度解決他們,不太可能,
所以我來請示父皇,近衛軍的第一特戰隊已經趕到並且包圍了皇宮,可否允許他們進來?」
皇帝陛下的瞳孔陡然收縮了一下,近衛軍第一特戰隊是擁有近衛軍最強戰力的特殊部隊,只有在帝都
出現緊急狀況時才會調用的,不論人員素質還是火力配備,都可以說是全帝國的NO.1,在常規下,調
動這支部隊需要皇帝和帝國元帥的雙重手令,即使是近衛軍的司令,只有名義上的領導權而沒有實際
使用權,今天羅伊斯卻這麼迅速地就集結起了這支部隊......
「還真是很迅速啊。」皇帝慢悠悠地感慨著,「特戰隊這麼快就趕來了嗎?我睡了多長時間了?」
只有第七王子下意識地向腕上的手錶看了一眼,但是也很快反應過來,沒有說出具體時間。
「還好吧,在演習中,他們可以達到比這個更快的速度。」羅伊斯神色不變地說,「他們已經掃清了
皇宮以外5公里的地區所有叛亂人員,封鎖了所有通向外界的通道,現在正在等待進入的命令。」
皇帝陛下動了動眼皮,點點頭:「嗯,好吧,就讓他們進來吧。」說著把手裡一直緊握的金屬物體舉
了起來,「這個可以暫時關閉防衛系統。」
親王殿下和王子殿下,誰也沒有動。
「要確保所有叛亂分子不能逃離皇宮,我要看著他們受審判。」皇帝加重了語氣,「在此前提下,注
意人質的安全。」
兩個人,還是誰都沒有動。
皇帝把目光轉向第七王子,看了看他,又看向站在自己面前,一雙棕色眸子散發著寒光的羅伊斯,吃
力地笑了笑:「羅伊斯......有沒有外面的消息?你家裡如何了?」
老狐狸!羅伊斯在心裡暗罵一聲,這也是他最擔心的,皇帝陛下的插手雖然給了他一個機會,可是也
打亂了他的計劃,本來他是打算自己一脫身就立刻聯繫近衛軍,在平定叛亂的同時分出一支軍隊去保
護傑恩和弗蘭克的,可是皇帝陛下搶先下了手,自己雖然還是第一時間拿過了指揮權,但在皇帝陛下
消失的同時,王太子也應該覺悟事情不妙了吧?然後自己也脫困了,畢竟是當了那麼多年的王太子,
他最早想到的就該是事情已經徹底失敗了,偏偏皇宮被封鎖起來,他還逃不出去,只好束手就
擒......
如果他事先沒有準備還好,如果他已經想到了失敗的後果,如果他曾經命令過部下一旦失去聯繫就拿
某些人當作人質......
傑恩無疑是首選,他和弗蘭克是帝國珍奇的海登博格,任何一個人都不會願意冒失去他們的危險,何
況,他們還是自己,掌握軍權的親王殿下,帝國元帥的伴侶和兒子......
有些擔心了,傑恩和弗蘭克被當作人質的話,自己該怎麼辦?
「我還沒有和家裡聯繫。」羅伊斯儘管心裡在思索,表面上依然鎮定自若,「皇宮和外面的聯繫也已
經切斷,我想,就算前王太子要做點什麼,他也傳達不出命令去。」
「呵呵。」皇帝陛下乾笑了起來,「這就好,我也不想因為要你留下來繼續指揮而耽誤了別的事情,
海登博格對於帝國可是十分珍貴的。」
他伸出手把金屬物體遞向羅伊斯,意味深長地說:「本來還想,如果你實在放心不下,可以先離開皇
宮,這裡讓他接手的。」
羅伊斯絲毫沒有驚喜之色,很淡然地接過了那枚象徵著皇宮最高防衛系統的金屬物體:「事態緊急,
父皇也希望在天亮前平定叛亂吧?我是帝國元帥,在這個時候,不能因為私事而置國家安全不顧。」
他把目光轉向正看著他的第七王子,牽起嘴角算是笑了笑:「請放心在這裡陪伴父皇,天亮之前,我
一定會讓一切恢復正常。」
70
傑恩以前的生活,都是平靜無波的,除了父親死去的那一天和弗蘭克出生的時候之外,他從來沒有碰
見過這麼多的變數,糊里糊塗地就聽管家和衛隊軍官說有人封鎖了自家附近的街區,然後又進了從來
不知道還有這麼個存在的秘道,和兒子一起從通風管道裡爬出來,在黑夜裡,像被追獵的動物一樣,
躲藏起來,。惴惴不安地警惕著外面的任何一絲動靜。
面前那短短幾百米的距離,竟然看起來是那麼的長,幾乎不可逾越......
「爹地?」弗蘭克不解地看他,傑恩本來已經開始退縮的心又重新漲滿了勇氣,他不能在這裡垮掉,
就算他害怕,他什麼都不知道,但他是父親,帶著兒子離開危險是每一個父親的責任!
「寶寶,聽話,沒有事就好,有事的話,你一定要自己離開,明白嗎?」他最後一次囑咐兒子,看見
弗蘭克不以為然的笑容之後,什麼都沒有說,彎腰鑽出灌木叢,輕手輕腳,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地向
對面跑去。
很順利,順利得讓他都懷疑是不是有什麼圈套的存在,他貓著腰躲到餐廳的站立招牌後面,偷偷地東
張西望了起來,視線所及,沒有人,背後就是一條通往餐廳後面的小巷子,還有兩三個垃圾處理箱,
發出經過壓縮固化的垃圾特有的奇怪味道。到餐廳的後門,撬鎖進去,然後躲起來,應該就是這樣吧
?他對自己說著,暗自悔恨之前為什麼對自家附近的地形都不關心,他甚至不知道現在自己在具體什
麼方位,附近有沒有埋伏的地方,或者是不是人來人往的要道,將來叛軍會不會從這裡巡邏經
過......
空氣中忽然傳來被激光槍燒焦的物體的味道,而且槍聲四起,傑恩驚惶四顧,覺得好像一場戰鬥就在
附近發生了一樣!而且他也聽到了沉重的奔跑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沒有任何戰鬥經驗的他,根
本無法分辨到底是從哪個方向,是不是對著自己來的,只是慌亂地四面張望著,差一點就站起身子來

弗蘭克在對面拚命地打著手勢,才讓傑恩意識到他的存在,竭力平定住自己亂跳的心,再次向停車場
周圍觀察了一會,點點頭,伸出手臂,示意兒子可以過來了。
真是的,爹地呀,一點事情就慌了,弗蘭克在心裡想著,但他也覺得不妙了,聽那槍聲,從零亂到密
集,腳步聲代表的軍人的數量也大大超過他想像,好像都是從自己家附近往外延伸的,什麼嘛,就算
是政變,也不該把我家當作主要目標啊,難道皇宮都已經被佔領了嗎?自己的老爸和皇帝爺爺也這麼
沒用?
他看見傑恩的手勢,輕捷地跳出灌木叢,飛快地向這邊跑過來,只要躲進餐廳,應該就可以暫時安全
了吧?爸爸會來接我和爹地的,他在心裡這麼想。
就在他靈巧的小身影剛探出灌木叢的一霎那,有什麼東西在傑恩眼角視野出現,是兩個身著戰鬥軍服
的軍人!手臂上醒目地貼了一條白色的夜光標誌,就算傑恩對軍隊很不熟悉他也明白,那不是任何一
個正規軍種應該有的標記,只能是有特殊意義的!
叛軍!
弗蘭克已經出了灌木叢,正在往這邊跑!
由於角度的關係他們並沒有看到弗蘭克,可是再等那麼幾秒鐘......
傑恩在根本來不及思考的情況下作出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舉動,他居然站起身來,神色慌張地向這邊
看了一眼,蒼白的臉色落入兩名士兵的眼中時,他們立刻把手裡的激光槍舉了起來,瞄準了傑恩!
不過已經遲了,傑恩在起身的瞬間就同時邁開腿向著停車場另一側拚命地奔去,第一束激光幾乎是擦
著他的肩膀射過去的,甚至可以感覺到空氣被撕裂的灼熱,能帶來死亡的灼熱!他根本不管下一發是
否就能帶走自己的生命,腦子裡只剩下最後一個念頭,趕快跑!能跑多遠就跑多遠,把他們遠遠地帶
離弗蘭克!寶寶那麼聰明,應該會立刻躲起來的!趕快跑!快啊!
「是海登博格!」兩個士兵中的一個在開槍前注意到了月光照耀下那燦爛的金髮,失聲叫了起來,制
止住同伴的繼續射擊,面露興奮之色,「我們可要走運了!是海登博格啊!」
他們根本沒注意到,就在幾米之外,伏在一輛車後的小小身影,同樣擁有燦爛金髮的男孩子,正含著
冷笑,瞄準了他們其中一人的頭顱。
「咻」地一聲,白色的激光束準確地射入正在開啟胸前通訊器準備向什麼人報告的士兵額前,他一聲
不出地向後倒了下去,濃濃的燒焦味道瞬間散佈開來,弗蘭克小小地吃驚了一下,皺起眉頭,這畢竟
是他第一次實彈射擊,而且也是第一次殺人。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轉動手腕把槍口移向另一個士兵,畢竟還是欠了經驗,就在他吃驚的
短短時間內,那個士兵已經按動了外界聯絡系統,大叫:「在13-b-871h區發現海登博格,有武器!請
求支援!」在同時手中的激光槍射出白色光束,,轟掉了弗蘭克藏身之處的車頂,巨大的爆炸聲響徹
四周,氣浪把弗蘭克象小彈丸一樣地拋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傑恩在聽見第一聲槍響的時候就發現不對了,忍住就要爆裂的心臟在胸腔裡的疼痛,勉強回頭一看,
一個追趕他的士兵倒在地上,弗蘭克正趴在車後面,而另外一個士兵對他舉起了槍!
以下發生的事情就像是在夢裡一樣,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完全不能動,反應不過來自己該怎麼
辦........弗蘭克......弗蘭克.......
開槍了.....死亡的光束劃過夜空......陸上車爆開了......紅色的火焰和黑色的煙塵狂捲而起......
弗蘭克,他的兒子,最重要的寶寶......象破舊的布娃娃被無影的大手一把抓起,遠遠拋開,落到地
上,毫無生氣地一動不動......
「弗蘭克!弗蘭克啊!」傑恩的喉嚨嗆出了血,嘶啞地喊著兒子的名字,本來由於奔跑過快幾乎爆裂
的心臟此刻又被狠狠捏在了一起,痛!徹骨的疼痛和黑暗淹沒了過來.....森森地冷笑著,包圍了
他.....壓迫得他無法呼吸,無法思考......
開槍的士兵驚疑地抬頭看他,剛要舉槍,傑恩本能地抬手,一直握在手裡的激光槍隨著他按下開關忠
實地射出了第一道光束,遠遠地在士兵頭頂劃過,士兵臉上卻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不是對傑恩,而是對在傑恩身後不遠出現的一隊手臂上沒有白色夜光標誌的士兵。
還沒有決定該怎麼辦,一道白色光束已經精準地奪去了他的生命,士兵的軍服連同胸膛被撕開了一個
大口子,沒有藍色的血液,只有被燒焦的臟器殘片噴了出來。
傑恩根本沒去看,現在周圍的任何人任何事都已經不重要了,就算是誰政變成功了怎麼樣?就算有把
槍指在他頭上又怎麼樣?就算是天崩地裂宇宙毀滅又怎樣?弗蘭克......弗蘭克.......
他跌跌撞撞地撲到兒子身邊,手臂被粗糙的地面磨破了也毫無知覺,顫抖著手去接近弗蘭克一動不動
的身體,就快要接觸到了,又閃電般地縮回手來,他怕,怕碰到的是兒子已經失去生命的屍體.......
弗蘭克靜靜地趴在地上,手指無力地鬆開,激光槍落在不遠的地方,長而濃密的睫毛遮蔽著眼睛,還
在燃燒的陸上車照著他俊美的小臉忽明忽暗,紅唇緊抿,帶著他一貫的,像是和誰在賭氣的高
傲......
鮮血......紅色的鮮血......從他的身子底下緩緩地流出來,慢慢地蔓延成一攤驚心動魄的紅色花
朵......
「弗蘭克......弗蘭克!」傑恩終於把手放上了兒子的面頰,低聲地試探地叫他的名字,「寶寶?弗
蘭克......醒醒啊,你沒事吧?告訴爹地,你沒事吧?」
那熱熱的,湧出自己眼眶的是什麼?落在兒子臉頰上的又是什麼?眼淚嗎?曾經以為自己再也沒有落
淚的一天了,曾經以為羅伊斯會把自己愛護得很好,曾經以為自己是幸福的,曾經以為自己已經很堅
強了,曾經以為.......
我曾經以為,所有的苦難都會有盡頭......
身邊忽然響起雜亂的腳步聲,一群人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在議論什麼,接著就是奔跑開去的聲音,
陸上車從天空降落的聲音,他全都聽在耳朵裡,卻全都不在乎,只是把手臂環抱上了弗蘭克癱軟的身
體,俯下身去,夢囈般地叫著:「弗蘭克......寶寶,你醒醒啊,對爹地說你沒事.......弗蘭克,你
是......勇敢的好孩子,你不會有事的......弗蘭克......」
一隻有力的手按上了他的肩膀,傑恩受驚地震動了一下,卻聽到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閣下,請讓
開,我們要送王子殿下去帝國皇家醫院。」
傑恩的大腦總算還沒有完全失去反應能力,戒備地抬頭看了一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似曾相識的男性
面孔,沉著而穩重,茶色的眼睛憐憫地看著他,不等他開口就直接說:「我知道閣下對我們的身份還
有疑心,不過現在不是懷疑的時候,王子殿下的傷勢非常嚴重,必須馬上送醫。請放手,閣下。」
這幾句話把傑恩的神智給喚了回來,他知道這個人說得有道理,不管是叛軍還是什麼,現在兒子的生
命重於一切,他不可能為懷疑對方的身份就讓兒子這麼流血不止.......
他搖晃著身體想抱著弗蘭克站起來,卻被男子輕柔而有力地制止住:「為了避免引起可能的骨頭錯位
,還是用擔架比較好。」然後他拉開傑恩環抱著弗蘭克的手臂,把他輕輕推到一邊,兩個有救生標誌
的軍官小心翼翼地抱起弗蘭克癱軟的身體上了擔架,固定好,然後抬向陸上車的後車廂。
「閣下請跟我們一起去好嗎?」男子問傑恩,由於還處在恍惚之中,傑恩根本沒聽見他的問話,只是
死死地盯住兒子一動不動的身體不放,男子也沒有再問他的意見,只是扶著他的肩膀讓他起身,然後
推著他向陸上車走去。
隨行醫生熟練地檢查了弗蘭克的生命體征,然後給了傑恩一個相對來說比較安心的答案:「王子殿下
現在生命指證還算穩定,傷口也已經開始止血,請不要過度擔心。」說著掛起一袋代用血漿,撕開弗
蘭克的上衣,用止血紗布堵住了肋下一條狹長的傷口,弗蘭克在昏迷中似乎也感到了疼痛,微微皺起
了俊秀的眉毛。
「你們......是特地來找我們的?」傑恩艱難地開口問,嗓子裡依舊一股血腥氣,從心臟傳來的疼痛
蔓延全身,每一根神經都在顫抖著。
「是。」男子身著近衛軍軍服,肩上一顆金星閃耀,穩穩地坐在座位上,有點像羅伊斯給人的感覺,
「親王殿下派我來接應,很抱歉,我們來晚了。」
傑恩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弗蘭克蒼白的小臉,聽了他的話,只是淡然笑了笑,「我不知道你是哪方的
,不過是看了車上有海登博格專用的藥物儀器而已......不過就像你說的,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弗蘭
克必須馬上送醫院搶救......他流了很多血......」
那麼小的寶寶,那麼脆弱的身體......流了那麼多血.....醫生還騙自己說他沒事......是在擔心自己
會忽然失常嗎?弗蘭克蒼白的小臉已經毫無血色,呼吸也變得急促,連儀器上的心跳都是超常地
快.......他們還在騙自己,說他沒事......
弗蘭克......弗蘭克.....沒有了弗蘭克,自己所做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從此行屍走肉地活著,或是
死去,又有什麼區別?
他的指甲狠狠掐入手心,強迫自己保持最後的鎮定:「請通知醫院,做好輸血的準備,代用血漿對他
身體不好,我是他父親.......我的血是可以用的。」
「閣下。」男子安慰地說:「也許情況沒有那麼壞。」
傑恩垂下眼睫,然後又抬起,銳利地掃了他一眼,眼神裡面的決絕讓他也不寒而慄:「這是我的事。

男子無言,沉默地看向弗蘭克昏迷的臉,過一會兒歎氣說:「我已經報告了親王殿下,他會很快趕到
。」
「是嗎?」傑恩沒有他預想中的任何反應,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句,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拳頭卻握得更
緊了。
71
帝國皇家醫院的頂樓,終夜燈火通明,傑恩坐在休息室的長椅上,盯著裡面忙碌的人群,模糊地記起
也是這麼一個黎明前的黑暗時,自己躺在床上,驚慌而又期盼地等待著新生命的來臨,那個時候羅伊
斯在自己身邊,握著自己的手,給自己鼓勵,就算疼得幾乎失去知覺,只要聽見他低沉的聲音在耳邊
響起,心忽然就安定了下來,再多的痛苦都能忍住......
全心全意地愛著一個人,信賴著一個人,那時的自己啊......
現在,自己當年冒著生命危險生下的寶貝,生命裡最重要的人,繼承了自己的血脈和一切,要代替自
己活下去,實現所有願望的兒子,靜靜地躺在裡面的搶救床上,從這邊的窗口望進去,臉色是失去生
命般的灰白,一動也不動地任人擺佈,氧氣通路,輸液管,監護儀器的電線亂七八糟地從他身上延伸
開來,足以讓傑恩看了肝膽欲碎。
「到底怎麼樣了?」他看見吉雪亞醫生走出來,咬著牙艱難地問,「不是說.....不要緊嗎?」
醫生同情地搖搖頭:「目前不好說,我們這是第一次遇見海登博格這麼嚴重的外傷,孩子的肋骨有兩
根骨折,左臂關節脫位,上臂骨也有輕微骨裂......腹部的傷口現在已經止住血了,掃瞄也沒有發現
新的出血,應該是好的,可是他血流得太多......」
「我可以給他輸血!」傑恩打斷了他的話,急躁地站了起來,「我不是早就說了要你們做好輸血準備
了嗎?!我和兒子的血是一樣的,完全沒有問題,我可以輸血給他!」
吉雪亞醫生看了他一眼,想說什麼的樣子,傑恩冷冷地揚起下巴,逼視著他:「怎麼了?還有什麼問
題?」
「沒有,只是......閣下您的身體也不是很好的樣子......」
這個傑恩當然知道,但是現在他根本顧不上這些,冷笑了一聲說:「我的兒子,現在生命垂危!你認
為,我的身體再差,會比現在的他差嗎?!」
他再不理會,直接往裡面走去,一面挽起了袖子,命令道:「現在準備輸血!」
「閣下,」吉雪亞醫生在他躺到一邊的床上,有人拿著針頭在一旁做準備時也走過來,憂慮地說,「
輸血並不能解決一切問題.......殿下的頭部似乎受到了撞擊,雖然沒有明顯的出血和外傷,可
是......具體情況要等他醒過來才知道,閣下您現在如果輸了太多的血,我怕......」
「怕什麼,我會倒下去嗎?」傑恩藍色的眸子冰冷如雪,「現在,我還能那麼放心地暈倒嗎?」
天地間,宇宙間,彷彿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無邊無際的孤獨寂寞湧上來,沒有人可以依靠,沒有
人可以傾訴,雖然那麼多人圍著自己,可是他們真的能理解嗎?他們關心的只是帝國的高級玩具是否
損壞,誰又能想想他的心!
弗蘭克......他側過頭去看著兒子一動不動的小小身軀,平時睡覺的時候總是不老實,把身體蜷成一
團,賴床的時候還會裹著被子像個大球一樣滾來滾去,現在安安靜靜地躺著,在白色被單下面的身體
卻單薄得幾乎看不出來......那個愛玩愛鬧愛吃愛睡愛耍賴的弗蘭克哪裡去了?那個神采飛揚的少年
軍人哪裡去了?那個在皇帝面前也無所忌憚,甚至敢跺著小腳發脾氣的弗蘭克哪裡去了?
寶寶......弗蘭克呀.....爹地給你自己的血,爹地把什麼都給你,只要你能活下去,就是要我的心臟
,我的眼睛,我的血肉,我的骨髓,我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只要你好好地活下去.......
望著管道裡暗紅色的血液緩緩流進兒子的手臂,傑恩下意識地觀察起弗蘭克的情況,有沒有臉色好一
點,有沒有清醒過來?心跳有沒有變慢些?血壓有沒有上升?他幾乎把全部精神都集中到儀器上,看
得久了,眼睛開始酸澀,一側的頭也鈍鈍地疼起來。
「閣下,你還好吧?」一個醫生關心地問,拔下輸血針頭,順手貼上止血棉,「您的臉色很不好看呢
?是不是去休息一下?」
傑恩想反駁回去,他現在哪有這個心思去休息?!但是同樣他也沒力氣開口,一夜的驚魂未定,加上
又剛輸了血,身體酸軟疲倦,連走路似乎都沒有力氣,腳下空空的,眼前飄蕩著很可疑的金色光帶。
「閣下?閣下!」耳邊傳來叫他的聲音,傑恩勉強地轉頭看去,那個送他們來醫院的年青將軍站在身
邊,手上端了一杯飄著熱氣的牛奶,他感激地笑了笑,接過來,努力控制著發抖的手拿穩了杯子,一
口氣喝了下去,乾澀的喉嚨才說得出話:「謝謝。」
「在下是近衛軍第三艦隊布蘭迪.潘非特作戰長官,此刻奉命保護您和王子殿下。」他不卑不亢地說,
「元帥閣下再過125分鐘左右會趕到。」
「他?」傑恩冷笑了起來,「好吧,也是時候了。」
感覺到了他的不悅,布蘭迪斟酌著字句解釋道:「因為事態緊急,所以元帥閣下不能第一時間出現,
期間他已經打過三次電話,可是看閣下您的狀況不是很好,所以......"
"我有問你這些嗎,將軍?」傑恩高傲地看了他一眼,把空杯子換給他,自己走到一邊坐下,揉揉睏倦
的雙眼,繼續專注地看著躺在裡面的弗蘭克,似乎這是現在他唯一要做的事情,他怕,怕少看一眼,
兒子就會突然不見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天邊也終於顯出了灰藍色的晨靄,傑恩對身邊走來走去的人一點都不理會,也
有人對彎腰他說著什麼,他一律當作沒聽見,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躺在搶救床上,還昏迷的兒子身上

「傑恩......」伴隨著一聲歎息,一件外套落在了他肩上,接著就是一雙熟悉的手臂把他抱入溫暖的
懷抱,羅伊斯的氣息在周圍瀰漫開來,帶著深深的憐惜護住他,「傑恩......」
傑恩沒有動,木然地任憑他抱著,過了半天才暗啞地說:「你來了?」
抱著他的手臂緊了緊,羅伊斯難過地看著他一夜之間憔悴的臉,在額頭上吻了吻:「寶寶怎麼樣了?

「呵呵,」傑恩忽然笑了起來,把羅伊斯嚇了一跳,不安地緊抱住他,「怎麼了,傑恩?」
「你真關心他嗎?」傑恩根本就不看他,眼睛還停留在兒子身上,「如果你真關心弗蘭克,那麼等他
醒過來你就可以自己去問他,如果.....他還能醒過來的話.......」
他的眼睛發直,聲音也斷續不成句:「他啊,他會問你的......他會問.......爸爸啊,我受傷的時候
,你在哪裡呢?我送到......醫院的時候,你又在哪裡呢?有人對我開槍......的時候,你在哪裡呢
?你是......帝國元帥啊,為什麼卻保護不了我?........我流血的時候,你又在哪裡呢.......如果
他就這麼死了,弗蘭克在天堂裡也不會原諒你的!」
最後一句話他忽然歇斯底里地喊起來,憤怒地掙開羅伊斯的懷抱,跳出一步去,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不
正常的紅暈,咆哮聲在房間裡迴盪著:「你說啊!你當時在哪裡?!我和兒子逃命的時候你在哪裡?
!!我們被人追殺的時候你在哪裡?!寶寶受傷的時候你在哪裡?!你在忙什麼?有什麼比你的兒子
更重要?!」
「傑恩!」羅伊斯驚愕地站起來,擺著雙手試圖平息他的怒火,「你聽我說,我是想趕回家保護你們
的,可是皇帝陛下有令,我必須守在皇宮指揮平叛......沒辦法我是軍人這是我的責任我......」
「住嘴!」傑恩沒有給他說下去的機會,因為兒子的受傷已經陷入瘋狂的他此刻根本聽不進任何辯解
的詞語,不假思索地就是狠狠一拳揮上去,羅伊斯沒有想到傑恩會突然出手,不及躲閃,臉頰上挨了
一拳不說,傑恩手上的戒指在他臉上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細細的藍色血流滑下來。
「殿下!」「元帥!」身邊的人群爆發出一陣驚呼,有幾個衛士已經職業性地想要衝上來,卻猛然醒
悟這不是針對親王殿下的刺殺行為,而是和海登博格閣下之間的家務事,自己實在一點置喙的餘地都
沒有,急忙退後。
羅伊斯踉蹌了一步,站穩了身子,吃驚地看著傑恩,在內心暗暗懷疑是不是自己什麼地方露了馬腳,
難道傑恩已經知道自己......不可能!布蘭迪是自己的心腹,從近衛軍一手提拔出來的,忠誠可靠,
尤其是,他沒有理由對傑恩透露什麼啊!
「傑恩......」他試探著接近已經暴怒的金髮情人,卻差點被傑恩隨手扔過來的一個杯子砸中:「你
去當你的元帥去吧!去平你的叛去吧!去履行你的職責!去當一個帝國的優秀軍人,出色的親王吧!
我不稀罕你過來看弗蘭克!你根本就不配做他爸爸!你不配來看他!現在他不需要你!我也不需要!
你給我滾!滾!」
他忽然停住了,含淚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羅伊斯的臉,慢慢地,咬牙切齒地說:「羅伊斯,我後悔了,
我為什麼要嫁給你.......我為什麼會嫁給一個在緊急關頭不會趕到我身邊來的男人?!在你心目中,
真的就有那麼重要的東西,能讓你放棄掉我們?!」
「傑恩......」雖然知道他並不瞭解內情,可是羅伊斯還是松不下這口氣,他急忙地上前說:「你聽
我說,我.......」
「你給我閉嘴!」傑恩爆發地喊了一聲,急躁之間忽然摸到口袋裡的激光槍,不加思索地拔出來對準
羅伊斯就扣下扳機,他腦子裡已經全然瘋狂,根本沒有思考的能力了,只是本能地要制止羅伊斯和任
何人的辯解,他不需要!除了弗蘭克他什麼都不要了!都給我閉嘴!
72
千鈞一髮之際,站在傑恩身後的一名軍官猛地撲過去推開了他的手臂,激光槍的槍口向上歪斜著射出
了一束光,白色的金屬質地天花板上立刻開了個大洞,碎片亂飛,在場的人全都呆住了,衛士們在最
短的時間內撲向傑恩,可是在手碰觸到他身體的一瞬間又停了下來,只是團團圍住他,不讓他有進一
步的動作,剩下的一部分人立刻形成了人牆,把羅伊斯緊密地包圍在裡面保護著。
沒有人說話,只有被燒焦的橡膠味道緩緩地飄盪開來。
羅伊斯抬手撥開人群,向傑恩走來,只一個眼神,四周的衛士全部散開,還是警覺地圍繞在他周圍,
準備一有不對立刻動手。
而傑恩似乎耗盡了渾身的力氣,搖搖晃晃地站著,碧藍的眼睛直直地看著羅伊斯,手指痙攣著,依舊
緊緊抓住激光槍的槍柄,臉色從未有過的難看。
羅伊斯很平靜,眼睛裡卻包含了太多東西,也看著他,痛心,絕望,驚疑.......夾雜著從來沒有變過
的溫柔,什麼也沒有做,甚至連話都沒有說,只是走到他面前,默默地看著他。
觸手可及的距離,情人之間的親密距離,近的可以感覺到羅伊斯的呼吸噴在臉上,傑恩傻乎乎地看著
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向這個人開了槍!
他對羅伊斯開了槍!對他自己的愛人,對他們孩子的爸爸,開了槍!
頭腦逐漸不清楚起來,暈暈的,眼前的事物開始模糊,傑恩用力搖了搖頭,讓自己的視線再度集中在
羅伊斯身上,卻忽然發覺自己沒有勇氣去直視他的眼睛。
尷尬之際,忽然監護室的門開了,一個聲音愉快地叫:「閣下!閣下!殿下醒過來了!」
傑恩立刻精神一振,跳起來跌跌撞撞地就往裡面跑去,羅伊斯緊跟在後面,一群衛士們也關心地圍在
門口,本來很寬敞的地方頓時人滿為患。
弗蘭克的臉色還是很蒼白,勉力地睜開大大的藍眼睛,迷糊地四下張望了一陣,最後把目光落在傑恩
臉上,沙啞地低叫:「爹地......」
「寶寶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裡疼?還有哪裡不舒服?口渴不渴?」傑恩激動得想哭,哽咽著問,手放
在兒子額頭上,感受著兒子的體溫和活力,沒錯,是他的小弗蘭克,還活著,還有溫度,還能說話,
還認得自己......
「疼......」弗蘭克皺起秀氣的眉頭,身體移動了一下,喃喃地說,傑恩心疼地俯身在兒子臉上親了
一下:「很疼嗎?爹地知道.......對不起寶寶.......爹地知道.....你很疼......」
「嗯,」弗蘭克眨眨大眼睛,虛弱地問,「爸爸呢?」
羅伊斯無聲地歎了一口氣,走到床的另一側,溫柔地說:「爸爸在這裡,乖,現在你沒事了......弗
蘭克,你是個了不起的小男子漢呢,爸爸為你驕傲。」
弗蘭克勉強地笑了一下,又把目光轉向傑恩:「我是軍人,我會保護爹地的.......可是還是好疼啊。

「爸爸知道,知道。」羅伊斯的眼圈居然也紅了,竭力露出個安慰的笑容,「你三歲的時候就說啦,
勇敢好疼啊......現在沒事了,爸爸不會再讓人傷害你了......爸爸會把他們都收拾掉的。」
他話中透露出來的徹骨寒意讓傑恩驚訝地抬起頭來,很快,怨恨就再次湧上心頭,弗蘭克這麼痛苦,
他現在就是把所有叛軍都殺掉又有什麼用?!傷害已經造成了,如果他真的關心,為什麼不第一時間
趕來,而在處理什麼平叛!
雖然知道自己這麼想很自私,可是傑恩就是不能抑制委屈和埋怨,他一言不發,只是用手輕輕撫摸著
兒子柔軟的金髮,羅伊斯投過來的視線也只當作沒看見。
「弗蘭克,」羅伊斯沒辦法地蹲下身子和兒子的視線平齊,輕聲說,「爸爸要走了,還有很多事情等
著爸爸去幹,所以爸爸不能在這裡陪著你,好嗎?」
顯然有些不滿,可是弗蘭克沒有說出來,只是緊抿著嘴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勉強地說,「那麼我想
吃新鮮的水果慕絲蛋糕,要加鮮奶和巧克力的。」
「好,爸爸這就讓管家爺爺給你送過來。」羅伊斯微笑著說,「你乖乖地聽話,打針的時候會疼,你
要聽醫生和爹地的,好不好,爸爸的小毛耳朵?」說著輕輕揪了揪弗蘭克粉嫩的耳朵,在他臉上吻了
吻,「爸爸......也很想陪著你的......」
「我知道呀,爸爸是元帥,一定很忙的。」滿足了要求的小王子脾氣顯得很好,忽閃著大眼睛說,「
我會好好聽話,對了,管家爺爺也沒事吧?」
羅伊斯飛快地看了傑恩一眼,嘴上說:「吸進了一些毒氣,不過沒關係,休息過,已經沒事了,他說
要收拾一些應用的東西所以晚點過來......那麼,爸爸晚點再回來看你......」
「嗯,爸爸再見。」弗蘭克眨了眨大眼睛,把下巴埋進被單下面,模糊地說,「要注意安全。」
「爸爸知道了。」羅伊斯摸摸他的頭髮,最後微笑了一下,直起身子,轉身離開,很快就帶著一票衛
士隨從離開了病房。
從進來到離開,他都沒有對傑恩說一句話。
傑恩呆呆地看著他離去,心裡怪怪的,忽然覺得驚慌起來,不是剛才知道弗蘭克生命垂危時的感覺,
那種鋪天蓋地而來就要把自己吞沒的驚慌,而是慢慢的,從陰暗的角落裡爬出來的觸手,惡意地纏繞
住自己,自己明明感覺到了,卻還是自欺欺人地不去相信,直到危險真的到來,把自己徹底淹
沒......
什麼東西,改變了......
什麼東西,碎了......
"爹地?」弗蘭克低聲叫他,「你不舒服嗎?」
「沒事,我沒事。」傑恩如夢初醒,下意識地說著,伸開手臂把兒子摟進懷裡,把臉埋在帶著兒子體
溫的被單上,再次低聲地重複,「我沒事.....一切都會好的,弗蘭克,爹地在你身邊,不要怕,爹地
會一直在你身邊......」
羅伊斯離開醫院的時候,臉色很難看,幾乎抑制不住心裡的怒氣要打什麼東西一拳發洩,他沒想到傑
恩會和弗蘭克離開家,更沒想到還會遇見叛軍,弗蘭克受了重傷,雖然這樣的結果對於他來說實在是
天上掉的餡餅,可是代價也太大了吧?他差一點就失去了兒子,傑恩目前的狀況,也不容樂觀。
自從認識傑恩之後,他的路就走得一帆風順,奇怪的是每次出狀況,都是讓形勢朝著對他有利的方向
發展,他自己也不覺疑惑起來,難道傑恩真的是神給他的一個獎勵,一個達到目的的最好工具?本來
應該高興的,為什麼卻在這勝利的前夕,卻感到不安起來?
沒必要不安的,他告訴自己,自己愛著傑恩,自己比愛任何人都深地愛著傑恩,無論如何,自己都不
會去傷害他,就算是利用了,也不會去讓人傷害傑恩......他的傑恩,他的兒子,都會在他的羽翼下
遠離一切風雨,他會把最好的東西留給他們......
他會把整個帝國,送到他們面前。
「現在局勢如何?」坐進車裡的時候,他已經完全恢復到平時的狀態,冷靜地問。
副官遞過來一杯咖啡,然後匯報說:「叛亂已經基本評定,現在帝都可以說是安全的了,近衛軍接管
了地方安全管理,全星球處於軍事管制期,一級警備,半個小時前,第三艦隊報告,有一支混合艦隊
試圖通過防區,在他們警告性炮轟下,已經退了回去,但是部隊番號不明,現在軍部正在調查,中午
會有結果。」
「警告性炮轟?」羅伊斯冷笑了起來,「他們是要我在全帝國實行軍事管制才會動點真的嗎?第三艦
隊司令官立刻停職,由副司令官暫時代理,命令追擊那支艦隊,視為叛軍同黨一體處置。」
副官記錄下命令,繼續匯報:「前王太子在兩個小時前自殺,其隨行人員,有四人自殺,其餘已經在
押。」他觀察了一下羅伊斯的臉色,輕聲說,「您打算親自審訊嗎?」
「不,這不是我的事,應該由內政部和貴族院出面。」羅伊斯冷酷地說,「我是個軍人,不能涉足政
事,起碼表面上不能......現在我要做的,就是穩定局勢,別的......自然有人去做。」
如果說皇帝等著他迫不及待越權的這一天,那他可是會失望的,在什麼時候都能認清自己的地位,這
是他一直以來的做法。
「還有什麼值得匯報的?」他瞥向副官,副官合上手中的文件夾,「還有.......叛軍餘黨似乎是早有
準備,一旦與前王太子失去了聯繫,就就近劫持人質,佔領建築企圖頑抗......除了海登博格閣下之
外,貴族院院長的家人也受到傷害,有一人受傷入院,還有第七王子殿下的夫人,因為受到驚嚇而流
產了,現在也在醫院......」
羅伊斯猛然揮手止住了他,眼睛裡閃過一絲寒光:「這是他第一個孩子吧?」
「是的,已經懷孕六個月了,是個男胎。」副官明白他的想法,輕聲說,「我想,王子殿下一定很傷
心。」
73
皇宮裡的氣氛十分沉重,在叛亂中被毀壞的建築就這麼零亂地矗立著,三三兩兩的禁衛軍士兵小隊來
回穿梭巡邏,所有人的神色都不輕鬆。
走進接見室外面的走廊,羅伊斯更感到一股哀傷的情緒撲面而來,在此次叛亂中,帝國高官貴族們在
帝都的家大大小小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失,王太子的計劃很明確,如果一旦失敗,除了抓取人質藉機脫
身之外,只怕還有玉石俱焚的想法。
獨子一家到帝都度假,結果全部喪命在叛亂中的帝國大法官鐵青著臉從接見室裡出來,見到他也只是
微微點了點頭,連句話都沒有就出去了,羅伊斯在心裡歎息了一聲,默默地進去。
「羅伊斯嗎?你來的正好。」皇帝的病情又有所加重,現在甚至不能坐在椅子上,只好把一張軟榻搬
到房間裡,歪斜著半躺,只有一雙眼睛還是炯炯有神,盯著這個兒子,「你的家人怎麼樣了?」
「弗蘭克已經脫離危險了,傑恩的情緒有些失控。不過還好。」羅伊斯簡單地說了一下,把目光轉向
站在一邊的第七王子,眼睛裡還含著淚水,看見他關心的注視,感激地輕輕點了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皇帝說了兩遍,疲倦地合上眼睛,「局勢呢?穩定了嗎?」
羅伊斯小心地掩藏住自己的警惕,點頭說:「基本穩定了。」
「那麼,就解除軍事管制吧。」皇帝似乎是累了,喘了口氣才又說,「這樣下去,人民會惶恐不安,
剩下的後期事宜,你可以參與其中處理。」
「父皇。」羅伊斯平靜地等他說完,心裡冷笑了幾聲,緩緩地說,「我的意見,暫時不能解除軍事管
制,雖然局勢現在穩定了,所有叛亂分子已經清楚,但是我不能保證是否還有暗藏的敵人,前王太子
執政多年,羽翼甚多,要一一甄別需要花時間,是否有其餘的潛藏叛軍,現在也還不能肯定。」
他的聲音忽然高起來,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我絕對不會,絕對不會再把我的家人置於危險之下!
父皇,請恕我直言。」
第七王子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隨即又想起了什麼,把頭別過去,悄悄地擦去眼角的一滴淚水。
皇帝仍舊閉著眼睛,似乎無動於衷,過了很久才說:「嗯,也好,那就隨你吧......發生了這樣的事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理解個X!羅伊斯幾乎當場罵出來,你殺自己的兒子,給他們陷阱往裡跳的時候比吃豆子還容易,你怎
麼會理解我的心情?!
他當然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粗重地喘了口氣,接著說:「關於叛亂分子的後期處理,我不便插手,我
是軍人,維持安全才是我的份內之事,內政不是我的職責,我也不能越權,還是交給七弟吧,如果有
什麼需要軍隊幫助的地方,可以直接找我。」
皇帝點了點頭,看不出什麼情緒:「那好......就這樣吧,你們可以出去了。」
羅伊斯鞠躬行禮,然後和第七王子並肩走了出去,出了接見室的側門,到了小走廊的時候,第七王子
終於忍不住抱住羅伊斯的肩膀抽泣了起來:「六哥......六哥.......歌麗思她......我的孩子沒有了
......我的孩子沒有了.......我的孩子......"
「薩爾,別難過了,你們還年輕,還會有孩子的。」羅伊斯輕聲安慰著他,反手抱住弟弟不斷顫抖的
身體,心裡也很不好受,他對這個弟弟,一向沒有什麼惡感,完全是基於利益的驅動才會排開他,第
七王子對他也一直是很友愛仰慕的,可是總有一天他們會兵戎相見......
「我的第一個孩子......」第七王子滿臉淚水地抬起頭來,近乎絕望地哽咽著,「我的第一個孩
子.....是個小王子呢......我簡直不能相信......還有四個月他就要降生了......我們已經做好了一
切準備,嬰兒房......玩具,小衣服......連他未來的老師都已經找好了......我還在練習換尿布和
餵奶.......我的孩子......我的小王子......我沒辦法相信......我沒有辦法......」
他揪著羅伊斯的衣服,撕心裂肺地低聲哭泣著,羅伊斯靜靜地抱著他,等他最終平靜下來了之後才說
:「歌麗思一定更痛苦,在這個時候你怎麼不陪在她身邊?」
「我......」第七王子囁嚅地說,「我剛從家裡趕來,她雖然很傷心,還是微笑著讓我別擔心她,我
想,她......」
「薩爾。」羅伊斯握住他的肩膀,認真地看著這個自己唯一的弟弟,「你是不會明白的,一個母親失
去孩子的痛苦,要比你想像得深重得多,她是個好妻子,為了不想讓你擔心才這麼說的,但是,你不
可以認為她真的是那麼堅強,還是回去陪陪她吧。」
第七王子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悶聲說:「傑恩也一定很難過吧?弗蘭克怎麼樣了?」
眼前忽然浮現出傑恩瘋狂地對自己開槍的樣子,搖搖欲墜的身體,近乎崩潰的脆弱眼神,從來沒有看
見過傑恩這個樣子,如果今天弗蘭克醒不過來了,他是不是會真的瘋狂?羅伊斯控制自己不再多想,
勉強笑了笑說:「還好,寶寶沒事,就是受了傷,傑恩心疼極了,他也算是個母親吧,看他的樣子,
真不敢想像,如果寶寶真的有什麼,他會怎樣......」
滿嘴裡的苦澀,羅伊斯又把目光轉向弟弟憂傷的臉:「所以,你還是回去陪陪妻子吧,這個時候她需
要你......孩子沒有了,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是承受不了的傷害。」
「可是,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第七王子攤開手苦笑著說,「六哥你也是吧?事情一大堆......瑣
碎得很......」
羅伊斯微笑了起來:「你和我不同,軍隊的調動必須經過我的許可,我不在場是不行的,可是既然是
審訊甄別,你難道還要一個一個地守在那裡親自動手?光收集材料和口供就要好幾天,好些人手了,
我建議你最好找一個或者幾個副手來做這些前期工作。」
第七王子的眼神忽然有些跳躍起來,然後又暗淡下去:「不行......很多人都是貴族,必要的時候我
必須在場,不然他們不會說實話的。」
你在場他們就會說實話了嗎?羅伊斯在心裡嘲笑了一句,卻裝出不以為然的樣子說:「可以找一個身
份相近的貴族去處理,這個你在內政部幾年了,心裡有數,我該走了,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吧,弟弟,
現在是誰最需要你。」
他看了看自己的表:「我得回軍部了,還要調動軍隊到帝都周圍警戒和軍火的問題......再見,弟弟
,替我向歌麗思問候,告訴她我很難過。」他的聲音低了下去,「我是一個父親,而我現在也無法想
象如果這次失去的是弗蘭克我會怎樣。」
看上去第七王子殿下似乎又要落淚了,羅伊斯給了他一個擁抱就匆匆轉身離開,一面露出了莫測高深
的微笑。
內菲羅爾公爵會喜歡這個機會的,他想。
他也很喜歡。
「爹地,爹地!」弗蘭克連叫了兩聲傑恩才聽見,急忙回到床邊,溫柔地問:「怎麼了,哪裡疼嗎弗
蘭克?還是渴了?才吃過蛋糕一定想喝水吧?」
他拉過飲水器的管子,弗蘭克卻搖搖頭,經過24小時的治療,小王子殿下的精神比昨天好了一點,有
力氣說話了,眼神也靈活得多,只是還不能坐起來,只能這麼躺著:「爸爸怎麼還不來看我?」
「我不知道。」傑恩悶悶地說,說心裡話,他也是很希望羅伊斯會來的,昨天早上的事情,他現在想
起來還像是個惡夢,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對羅伊斯開槍的?難道自己當時已經瘋了嗎?
弗蘭克轉了轉藍色的大眼睛,手指抓住他的衣服拉了拉,還像小時候一樣的孩子氣,這個動作就代表
他有悄悄話要對傑恩說。傑恩俯下身子把耳朵湊到兒子嘴邊,熱熱的呼吸噴上來,有些癢。
「爹地,」弗蘭克撒嬌地說,「你不要生爸爸的氣啦。」
心底裡最柔軟的地方被輕輕碰了一下,傑恩的眼睛都不覺濕潤起來,他掩飾地說:「我沒有生他的氣
啊。」
弗蘭克一臉「你不誠實」的表情,嘟起嘴巴說:「可是醫生都說你昨天對爸爸吼來著,還想開
槍......爹地呀,爸爸是軍人呢,和我一樣啊,他有他的職責,你不是經常對我說嘛,人,總有些時
候,要去幹自己不願意的事情......你以前也經常把我和爸爸扔下去做實驗,那時候我和爸爸都沒有
說什麼嘛。」
「那不一樣!那......」傑恩竟然有些狼狽了,他慌亂地解釋道,「我沒有生他的氣......不是!我
確實生他的氣了,可是現在已經沒事了。」
「爹地騙人,你明明還是很生氣。」弗蘭克反駁說,「我知道爸爸沒有時間來接我們,害我受傷,害
爹地心疼的時候也小小生氣了那麼一下來著。」
他把臉埋到傑恩懷裡,低聲說:「可是爸爸一定也很痛苦啊,他也沒有辦法,他是軍人,又是元
帥......在那個時候要顧全大局,我也是軍人呀,我明白的,爹地你真的會生氣下去,連爸爸的面也
不願意見嗎?」
「我沒有。」傑恩微笑了一下,撫摸著兒子的肩膀說,「我真的已經不生氣了,寶寶,你別想那麼多
了,我很愛很愛你爸爸,你爸爸也很愛我們,不會有事的。」
弗蘭克考慮了一會兒,慢慢地說:「其實,我也很想爸爸陪著我......因為還是很疼啊......爸爸和
爹地都在,我會很高興的......但是我知道爸爸有他的事情要去做,我不能那麼自私呢,所以我只向
爸爸要了一個蛋糕......蛋糕有什麼用呢?吃了還是很疼......但爸爸就會稍微安心一點吧?爹地呀
,你不要怪爸爸了,爸爸現在一定很傷心很難過......可是他再難過也不能表現出來,還得去當他的
軍人.......你要是還生他的氣,爸爸會很可憐的......"
他有些困難地伸出小手去摸摸傑恩的臉:「爹地你不要哭嘛.......我都想哭了.......嗚嗚嗚......
你不要怪爸爸了好不好?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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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下。」管家走到傑恩身後,輕聲說,「親王殿下派人來,要見您。」大概是被毒氣燒傷的肺部還沒有完全恢復,他說話的時候帶著輕微的喘息。
傑恩回頭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羅伊斯派人來見他?怎麼回事?自己又脫不開身了嗎?這樣想著,心裡有些不算舒服起來,但還是微笑著點了點頭:「好的,請他稍等。」
「是給王子殿下的茶點嗎?這個我拿過去就可以了。」管家不知道為什麼,帶著些微的緊張,從桌子上端起盤子,快步向監護病房走去,沒有對傑恩多說什麼。
疑惑地走到病房一側,臨時開闢出來的候見室裡,一個身著筆挺帝國軍服的校官從沙發上唰地站起來,向他恭敬地行禮:「海登博格閣下,日安。」
「您好,」傑恩以一向的冷漠態度回答,「有什麼事情嗎?」
年輕的校官初還有些掩飾不住的好奇,畢竟是如此近距離地打量傳說中帝國的珍稀美人呢,聽到問話之後立即回過神來,嚴肅地說:「親王殿下派我過來,詢問他是否可以在今天晚間8點到10點之間,過來探視王子殿下。」
這是怎麼回事啊?傑恩越發糊塗了,但是羅伊斯明顯的冷淡態度讓他更加不快,兒子現在躺在床上起不來,自己寸步不離地守著,他呢?他也是寶寶的爸爸呀,就在第一天來了一次,露個面就走了,現在已經是第四天,也沒見他出現,平叛就這麼忙嗎?再忙,過來看看兒子總可以吧?哪怕只是待一小會兒呢?弗蘭克可是天天眼巴巴等他的。現在又來這麼一手,幹什麼?要過來隨時過來就是了,還派個人過來通報什麼?難道要我在門口列隊歡迎你嗎?難道兒子要見你還要事先預約嗎?
他的臉色陰沉下來,憤憤地說:「還有什麼?」
年輕的校官看他的臉色不對,識趣地低聲說:「親王殿下十分期盼著來探視王子殿下,可是礙於規避令不能出現,請閣下寬容一些,體諒一個父親的心情。」
傑恩瞪著他,幾天沒有好好休息過的腦子更加混亂,為什麼他說的話,自己聽不懂來著?羅伊斯很想念兒子,這個沒錯,那他為什麼不來?又說要自己體諒一個父親的心情,純粹胡扯!自己就是一個父親怎麼就不能體諒了?在兒子重傷的時候在外面忙他的「正事」的不正是羅伊斯自己嗎?還好意思說什麼?!
還有那個規避令,又是什麼東西?
「他自己不願意來嗎?」傑恩頭痛得厲害,不耐煩地問,「為什麼還要約定什麼時間?難道兒子見他一面,已經這麼費事了?」
羅伊斯的官做得很大,可以在傑恩眼裡卻和最初的時候沒有任何不同,他無法想像會有那麼一天,自己和兒子見羅伊斯還要約個什麼時間。
「那是因為,規避令的關係,親王殿下不能在閣下面前出現,所以提前打好招呼,希望閣下到時候迴避一下。」
「什麼?!「傑恩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氣得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要......要我迴避......他有什麼資格要我迴避?!難道就因為他是親王所以可以為所欲為?我絕不迴避!兒子是我的,我....我絕對不會離開他!」
他握緊雙拳,心裡那股怒氣再度膨脹起來,藍色的眼眸逼視著面前的年輕軍人:「回去告訴他,不管他耍什麼花樣,這次休想我迴避他!去他的什麼迴避!告訴他,別忘記了!在弗蘭克成年之前,我有絕對的監護權!他不願意見我,沒關係!我也不願意見他!.......他一輩子也別想再見到兒子!」
說完他含恨大步走了出去,年輕校官在後面慌亂地喊著「閣下請聽我說!」也沒有讓他回頭。
一氣衝到了臨時的廚房裡,傑恩灌了一杯冰水才冷靜下來,手還在微微發著抖,他抱起膝蓋坐在椅子上,鬱悶地望著窗外的藍天,不停問自己,到底是怎麼了?自己真的做錯了嗎?可是......羅伊斯,總是那麼包容自己的愛人,會用這樣的方式來懲罰自己嗎?避而不見.....冷落自己......可惡!明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多麼脆弱多麼需要人支撐一把,他卻......
眼淚幾乎奪眶而出,他聽見有人進來了,急忙把臉轉開,免得自己的沮喪被人看到。
「閣下。」來的是管家,隨著聲音遞過一杯熱熱的牛奶,「您還是回絕了嗎?親王殿下會失望的,王子殿下也一定很失望。」
「我管羅伊斯去死。」傑恩的聲音悶悶的,「弗蘭克有我就夠了,以前我父親也是一個人把我撫養長大的.......我也可以......」
管家明顯地歎了一口氣:「事情已經到這樣的地步了嗎?閣下?真的不可以挽救了?」
傑恩不回答,管家咳嗽了幾聲又說:「我知道閣下一定很生親王的氣,說實話,當毒氣湧進秘室的時候,我也很害怕,我以為他們就要殺死我了,幸好您和殿下都跑了出去,可是沒有想到,王子殿下也受了這麼重的傷.......親王殿下是孩子的父親,他一定也在後悔,也在傷心........閣下您真的要一直怪他嗎?下了規避令也就算了,為什麼要連親王殿下探視孩子的權利也剝奪呢?親王殿下......就這麼一個孩子啊,這十年來,他是如何疼愛小王子的,閣下您不是也很清楚嗎?」
傑恩不解地問:「對了,剛才那位軍官也提到規避令,那是什麼東西?為什麼羅伊斯要來看弗蘭克,就必須要我迴避?法律規定的嗎?那是不是.......」
他腦子裡忽然浮現一個可怕的念頭,依稀記得,在海登博格未成年之前,生父是有絕對監護權的,這點任何人無法改變,可是會不會又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法令,會把兒子從自己身邊奪走吧?這次是規避令,下次又會是什麼?早知道應該多讀點法律書的!
管家望著他,也一臉不解:「那是成年已婚海登博格閣下的特權,在某些時候,用來避開自己所討厭的某些人.......同樣也可以用在自己配偶的身上,一旦您決定了,那個被指定的人,將不可以出現在您身邊十米以內,否則會按冒犯罪送法庭論處的。」
傑恩整個人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結巴著說:「可是......我不知道......我沒有下過什麼規避令,也沒有向誰申請過......我不知道.......」
「聽說那天您當眾說過,不希望親王殿下出現,那就是等同於規避令,雖然沒那麼正式,可是親王殿下顯然認為,規避令已經成立了。」管家毫不留情地指出,「所以儘管法律規定,離婚的配偶也可以來探視孩子,但只要有您在,親王殿下就不能進這裡,除非您迴避。」
傑恩完全傻了,他完全不明白自己當時說了什麼,也許是說過這樣的話......不過那時候自己正在氣頭上,連槍都開了.......弗蘭克出事了之後,他哪還有清醒過?
是這樣的嗎?羅伊斯不能見自己,是因為自己說了不想見他?
所以這些天他都沒有來,一定也很難過吧?弗蘭克剛才還問爸爸什麼時候來?沒精打采的樣子讓人看了好心疼......
傑恩想說些什麼,但是看見管家似乎一切瞭然的樣子,卻反而什麼都說不出來,如果對一個外人問如何取消那個什麼規避令的話,也太離譜了吧?!想著想著就又恨起羅伊斯來,你明明知道我那個時候已經快瘋狂了的,為什麼還要把那時的話當真呢!就那麼真格地興師動眾起來,難道要所有人都知道我們不和我對你下了什麼規避令嗎?!
忽然他有些隱隱不安起來,羅伊斯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在瞞著他?
這種念頭以前也曾經有過,可是當時他只會嘲笑自己的多疑,畢竟是被父親灌輸了太多的懷疑論了,所以連自己的愛人,自己孩子的爸爸也懷疑起來,真的很無聊,可是這一次,從未有過的強烈感覺.......是羅伊斯最近的態度變化了嗎?
他的頭越發疼起來,用手指捏了捏額頭,站起身來,不理會管家驚訝的目光向外走去,在心裡狠狠地說,羅伊斯!你夠狠!以為我還會像從前一樣被你嚇得不知所措嗎?你錯了!這次在兒子出院之前,你都別想得逞!
夜深人靜,倦級入睡的傑恩被兒子輕輕的叫聲驚醒:「爹地!爹地......"他揉了揉眼睛,從病床旁邊的長椅上支起身來湊到兒子身邊,溫柔地問:「怎麼了,弗蘭克?」
大概是白天睡多了,小王子一雙藍眼睛此刻睜得大大的,向上看著他:「你睡覺去嘛,不用在這裡陪著我了,爹地你也真是的,我不是小孩子呀,我可以自己保護自己的,你不用象母雞保護小雞一樣地護著我呢!」
傑恩笑笑,忍住一個哈欠,睡意朦朧地說:「我在睡呀,不是被你叫醒的嗎?」
「不是啊,你可以去房間裡睡嘛,何必要守著我呢?在椅子上睡多了身體會不好的。」弗蘭克眨著大眼睛說,「還會著涼......爹地你最近好瘦喲,都是照顧我累的嗎?」
「有嗎?沒有啊。」傑恩親親兒子的額頭,「別想那麼多了,快睡覺吧,等你好了,我們就回家,你也不用在這裡打針吃藥,爹地也不會天天陪著你了。快睡吧。」
「我想喝水。」小王子聰明地轉開了話題,傑恩笑了笑,抬手拉過飲水器,試了試溫度,拿起吸管套上,送到兒子嘴邊,弗蘭克咕嚕咕嚕地喝了兩口,把吸管推開,抱怨說:「苦。」
「苦?」傑恩自己也湊上去喝了一口,笑著說,「不苦呀寶寶,應該是醫院的水都有一股味道,習慣了就好了,不苦的。」
「就是苦嘛。」弗蘭克不依地撒著嬌,「我想喝甜的水。"
傑恩笑了起來:「你就會纏爹地......那邊有放在保溫瓶裡的牛奶,喝嗎?」
「嗯----」弗蘭克得寸進尺地哼著,「要喝鮮搾的西瓜汁.......橙子汁也可以,不過要加蜂蜜。」
有些奇怪兒子今晚為什麼會這麼挑嘴,傑恩耐心地說:「寶寶,現在已經很晚了,不要那麼費事了好不好?喝點牛奶吧,然後乖乖睡覺。」
「可是我真的很想喝鮮搾果汁嘛。嘴裡苦苦的,」小王子不依地說,皺起俊秀的眉頭,摸著自己的胸口,「胃裡也不好受......就想喝甜的,涼的東西......不可以嗎?」
真的拿兒子沒有辦法,看他眼巴巴看著自己的樣子,傑恩心就軟了,恨不能把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捧到兒子面前來,何況只是一杯果汁,再說,自己辛苦點沒什麼,就是怕驚動了已經睡下的管家和護士們,不過只要自己手腳輕點,應該也沒關係吧?
「好,弗蘭克,你在這裡等一會兒,爹地給你去拿,西瓜的就可以了嗎?」
「嗯!」小王子眼睛亮閃閃地回答。
無奈地搖頭,給兒子拉好被子,傑恩轉身向外面走去,已經快半夜了,頂層只有弗蘭克一個病人,現在情況也比較穩定,所以到處都很安靜,長長的走廊上,窗外的月光撒下來,照著他孤單的身影,慢慢地向護理區的方向走去。
自從管家來了之後,就以驚人的速度把護理區開闢出了一個廚房,專門為了弗蘭克和傑恩的飲食服務,傑恩心裡有事,什麼也吃不下去,弗蘭克因為受傷躺在床上,胃口也不是很好,根本沒有多少用到廚房的地方,也只是弄些甜點,拌個色拉一類的小事,今天難得弗蘭克想喝果汁,不知道裡面有沒有工具?
傑恩想著,輕手輕腳地推開門,摸到發光的開關標誌按下去,柔和的白色燈光照亮了整個房間,和所有別的地方一樣整理得井井有條一塵不染,所有廚房應用的東西都排列整齊,像是大閱兵一樣放在矮櫃上。
打開冰箱的門,傑恩低下頭檢視著裡面的水果,不錯,果然有一個西瓜,剛要伸手去拿,身後忽然傳來開門聲,是廚房裡面的地方傳來的,進來的時候沒注意到還有套間哪。
「啊,我來拿點東西,沒事的。」不管來的是誰,傑恩都不想多麻煩別人,他有些費力地拿起西瓜放在案板上,頭也不回地說。
背後的人沒有說話,傑恩也不想多答理他,拉開抽屜找到一把刀,按住西瓜正準備動手,身後忽然有人靠了過來,熟悉的味道傳入鼻腔,他驚訝地要轉身,卻被一隻手覆蓋在自己的手上,輕鬆地奪下了刀:「我來吧。」
「羅伊斯!」傑恩反射性地叫了起來,「你怎麼在這裡?」
身後的男人沉默著,還是堅持拿過了刀,傑恩忽然有些氣憤起來,冷冷地說:「幹嘛?怕我拿刀再砍你?」
他一邊說一邊回身,看著站在自己身後的人,羅伊斯明顯是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樣子,胡亂披著睡衣,臉色略顯憔悴,鬍子也沒有刮,棕色眼眸看著他,裡面的情緒讓傑恩忽然心軟了起來,低聲又問了一遍:「你怎麼在這裡?」
羅伊斯沉默了一會兒,就著半擁住他的姿勢把西瓜一刀破開,露出裡面黃色的瓤,清甜的香味淡淡地飄出來,他停下手,低低地說:「我怕.......再錯過些什麼。」
平淡的一句話,傑恩卻差點忍不住哭了,他咬了咬牙,搶著說:「你還知道......你會錯過嗎?!」
羅伊斯又不說話了,兩人之間尷尬的空氣被進來的管家打破,很詫異地看著兩位主人曖昧奇怪的位置和氣氛,咳嗽了一聲問:「閣下,是需要什麼嗎?」
「啊......弗蘭克說,想喝西瓜汁。」傑恩的目光還停留在羅伊斯臉上,訥訥地說。
「明白,我來就可以了。」管家走了過來,兩人不約而同地讓開,一起向旁邊走了一步,依舊保持著剛才的樣子,卻仍然沒有說話。
很熟練地挖出果瓤,放進搾汁機,然後倒出黃色的果汁,插上一根吸管,管家絲毫沒有交給傑恩的意思,泰然自若地端起杯子走開了,順手關上了門,把他們兩個人留在房間裡。
空氣中依然留著淡淡的西瓜甜香,傑恩深深地吸了口氣,去推羅伊斯的身體:「不是說有規避令就不能在我面前出現嗎?那你還站著幹什麼?這麼遵守法律應該現在就到法院去自首啊!還站在這裡幹什麼?!」
最後一句話他的聲音高了起來,幾乎是帶著哭音,羅伊斯一把抱住他,幾乎是凶狠地把他壓倒在櫃子上,低沉地,痛苦地說:「傑恩,對不起......傑恩,對不起......對不起......."
後背被櫃子擱得很痛,傑恩卻絲毫感受不到,弗蘭克受傷時那種撕心裂肺壓得無法呼吸的痛苦又湧了上來,他全身發著抖,語不成聲地說:「你說對不起有什麼用?有什麼用?寶寶受傷的時候我好怕......怕得就像世界末日了......羅伊斯.....我一開始的時候更怕.....怕我和兒子會被人當做威脅你的籌碼,怕我們會連累你......會讓你為難......會傷害你.......羅伊斯.....你明白嗎?我好怕.....我好怕.....」
抑制不住的恐懼著,傑恩本能地向自己最親近的人訴說著心裡的委屈和害怕,「那個時候你在哪裡?我知道你有重要的事......可是我真的很害怕......要不是弗蘭克也在,我真會支撐不下去.....可是兒子還是受傷了......天啊,寶寶流了好多血......你都不知道......你都不在.......我.....只有我一個人......只有我......一個人......"
他搖著頭,哭得無法再說下去,雙手抓住羅伊斯的肩膀,手指深深陷進肉裡,彷彿這是他唯一的倚靠,隨時會消失。
「我知道.....傑恩,我都知道.....別說了,別怕......都過去了......傑恩,對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 羅伊斯不停地說著,安慰地撫摸著傑恩的身體,在這個時候說什麼已經不重要了,只要讓自己的聲音把他盡快安撫下來就好,積壓了太多太久的情緒一旦爆發,他可沒有把握傑恩會不會終於崩潰掉。
溫柔的月光灑在兩人身上,傑恩終於漸漸止住了淚水,在羅伊斯的睡衣上擦了擦臉,鼻音濃重地說:「你每天都睡在這裡?」
「嗯。」羅伊斯歉意地說,「你那天下了非正式的規避令,我不得不遵守......兒子也跟我鬧啊,這個小傢伙,沒事一天打幾次電話給我,就是叫爸爸爸爸我好想你呀,然後嗚嗚地哭.......我只有趁晚上你們都睡了在窗外看看......傑恩......唉,傑恩......」
他歎息著把傑恩的身體完全擁入懷中,在耳邊輕聲說:「我也很想你......傑恩......」
一句話又差點讓傑恩的眼淚決堤,他累了,實在太累了,現在只想找個安穩的地方靠一靠,好好休息一下,從來都是羅伊斯把他保護得好好的,他也知道自己脆弱得有時連兒子都不如,他痛恨這樣的自己,卻又沒有辦法改變什麼。
算了,就這樣吧,他把臉埋在羅伊斯肩上,身體軟弱地依偎著愛人,相信羅伊斯......相信這個自己深愛的男人,孩子的爸爸......
身體的接觸部分開始有了熟悉的灼熱感覺,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起來,傑恩發現自己居然暗暗渴求著羅伊斯的擁抱,他羞紅了臉,想推開羅伊斯,卻被抱得更緊,低沉的聲音誘惑地叫著他的名字:「傑恩......來.....」
說話的同時,對方的手掌已經開始在自己身體上移動,輕輕的觸摸竟然帶來了熱烈的反應,傑恩覺得自己都快喘不過氣來了,困難地扭動著身體試圖掙脫,拒絕的話卻成了誘人的呻吟:「羅伊斯......別!管家會----會回來.......」
「他不會。」羅伊斯露出一絲壞壞的笑,「他是個好管家,對不對?」說著湊上去含住了傑恩的耳垂,熟練地用牙齒輕輕地咬嚙著,引發傑恩一陣又一陣的顫抖。
「可是......不要......」他勉強地扭頭躲避著,心裡居然有些慌亂,有多久沒有和羅伊斯做過了?似乎已經是很久的事情......為什麼現在的自己會害羞呢?明明連兒子都生了,已經一起過了那麼多年,可是羅伊斯的身體,好像是巨大的磁石一般吸引著他,他情不自禁地要投入,卻又怕著什麼。
「不想嗎?」羅伊斯埋頭摸索著他的身體,聲音沙啞起來,眼睛裡閃著傑恩決不會錯認的情慾衝動的光,讓他連最後一點拒絕的力氣都沒有了,直到被羅伊斯壓倒在櫃子上,後背碰到什麼東西打翻掉才驚覺,狠力地推開他的頭,喘息著說:「不要在這裡啦!」
羅伊斯抬起頭來,對他魅惑地笑了笑:「是,閣下。」
在傑恩的拳頭招呼到他臉上之前,他已經打橫抱起傑恩,一邊交換著親吻,一邊往裡面的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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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恩模模糊糊地睜開眼睛,感覺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舒服的,酸痛難忍,他輕輕呻吟一聲,立刻有人湊到面前,在臉頰上印下一吻,一個神清氣爽的聲音說:「早安,寶貝。」
「羅伊斯你這個混蛋。」他有氣無力地罵了一句,要是現在身上還有一點力氣,也會一拳揍過去,「你到底做了幾次?」
「嘿嘿。」帝國親王,堂堂的元帥閣下笑得一臉得意,摟住他又在臉上吻了吻,「我是忍太久了,一時激動就......你不是也很.....」
話還沒有說完,傑恩在他湊過來的手臂上咬了一口,成功地讓他住了嘴,誇張地叫了起來,「哎呀!痛!」
「你也知道痛啊。」傑恩終於把視線聚集起來,懶散地側過頭來打量著他,羅伊斯剛從浴室裡出來,藍色的頭髮有幾縷垂在額頭上,不再那麼嚴肅,晨光中一雙棕色的眼睛深深地看著他,襯衫最上面的幾個扣子沒有扣上,袒露著大半結實寬厚的胸膛,帶著男性氣息的熱氣迎面撲來,讓他想起昨夜的纏綿相愛,有些不習慣地轉開視線,動了動身子,感覺就像是被特利爾熊踩過一樣,根本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你睡吧。」羅伊斯吻著他,「我去陪我們的小毛爪子吃早飯,然後去軍部,中午會盡量趕回來陪你們好不好?管家會照顧兒子的,別擔心。你好好睡吧,知道你累壞了。」
傑恩無力地點了點頭,模糊地說:「記得跟兒子說好好聽話。」說著說著就又朦朧睡去,這段時間他的神經繃得太緊了,一旦放鬆下來,又經歷了一夜近乎瘋狂的性愛,現在體力耗盡,是該好好睡上一覺恢復了。
望著他安然睡去的俊美容顏,羅伊斯無限愛憐地吻了吻他的紅唇,悄悄把被子給傑恩拉好,回身拿了外套輕手輕腳地走出去。
親王殿下的家庭風波順利化解並沒有給帝國嚴峻的形勢帶來些變化,羅伊斯照樣鐵腕管制著帝都,其他省份也礙於他的身份不敢輕舉妄動,帝國所有的軍隊全都處於二級戒備中,隨時可以把任何一個星球打回原始社會去,而沒有元帥的命令,現在任何官員連一個士兵都無法調動。
而關於王太子叛亂的後期處理,也在同時加快進行著,一部分人認為,這件事應該盡快結束,每個貴族高官都不是乾淨的,如果對手有意的話,現在往頭上加罪名是最方便的事了,還有,軍事管制下的氣氛實在太壓抑了,每個人都有些惶惶不可終日的感覺,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會被請到貴族法庭去「交代」了,畢竟這次親王殿下,帝國元帥的火氣像是不小。
最後,甚至連臥病在床的皇帝陛下都委婉地提醒羅伊斯,他是不是實行軍事管制太長的時間了,而羅伊斯帶著一貫的冷笑答應下來,卻讓皇帝更加擔心起來。
「薩爾。」在父子獨處的時候,他語氣嚴肅地對第七王子說,「我很擔心羅伊斯......我在想這次是不是又錯了什麼。」
「父皇,你不要太操心了。」第七王子安慰他說,「六哥是因為弗蘭克受了重傷所以心情不是很好,而且海登博格閣下也跟他不和,最近這個謠言傳得很厲害呢。」
皇帝的眼神銳利地看向他:「如果沒有海登博格配偶的這個身份,怕是已經沒有人能阻止羅伊斯了吧?」
這個想法讓第七王子吃了一驚,遲疑地點了點頭,又忍不住說:「可是,我覺得六哥是很愛海登博格閣下的,他不會....."
皇帝緩緩地說:「在皇位面前,沒有什麼是不能放棄的,我一直錯看了他.......這是我最大的遺憾。如果再有一次,我不會讓他活過30歲......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還會做什麼,但是帝國親王顯然不能滿足他,也許他要做皇帝?其實很簡單的,如果海登博格不肯離婚的話,他可以製造一起傷亡,多簡單,對不對?下一代的海登博格已經有了,而且還是個很聰明的小傢伙,傑恩的存在,可以說可有可無.......羅伊斯還年輕,還是可以生下健康的王室繼承人的,還可以有一位皇后,他會嗎?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嗎?」
「父皇。」第七王子探了探他的額頭,「您又發燒了,我去叫醫生來吧,別想得太多,六哥一向是很顧念家庭的,他不會對傑恩不利,再說,弗蘭克可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六哥如果做了這樣的事,將來一定會後悔的。」
「對啊......我忘記了那孩子。」皇帝陛下的神態有所緩和,「他會知道的.....羅伊斯如果真做了,他一定會知道......不,我們要放出風聲去才好,就算不是羅伊斯做的,只要海登博格受到了什麼傷害,那麼大家都會以為是他幹的,哼哼,包括他的親兒子在內.......要不要趁機下手呢?」
「父皇。」第七王子有些為難地看著皇帝因為激動而發藍的臉,無奈地說,「您要下什麼手呢?!這根本不可能啊,六哥已經吃過一次虧了,現在兩位海登博格閣下都在嚴密的保護中。」
皇帝看了兒子一眼:到底還是嫩啊,我的孩子,這個樣子我如何放心把帝國交給你?本來以為是你堅強後盾的人現在忽然變成了一個危險人物,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會和你那幾個哥哥一個命運?
羅伊斯......羅伊斯......最後的時刻,我才發現,你才是最危險的那一個,不,應該這樣說,你能活到現在,就是最危險的了。
隔著窗戶看過去,弗蘭克半坐半臥,正在跟一些前來探視的學校同學相談甚歡,臉色還是很蒼白,藍色的大眼睛卻神采飛揚,金髮在陽光下燦爛耀眼,愉快又不失傲慢的樣子,像是小王子在接見他的臣民,氣派十足。
傑恩不覺想到,也許羅伊斯是對的,自己一開始就錯了,如果把弗蘭克像自己這樣嚴密地保護起來,到了十八歲,他還是要進入社交場合的,那時如一張白紙般單純的孩子一定會更加害怕和不知所措,也會更加痛苦,不如就讓他從小接觸外面的世界,適應下來之後,等到他真的開始尋找一生的伴侶,會容易得多。
他想得入神,管家推著餐車走到身後才發現,輕聲問:「到喝茶時間了嗎?」
「是,殿下說要請同學們喝茶,我臨時準備了一個水果鮮奶蛋糕。」管家笑瞇瞇地看著裡面的一群少年軍官,「都是很優秀的貴族,很有禮貌......嗯,不過還是小孩子,吃點甜的會比較好吧?我也給您準備了茶點,就在起居室裡嗎?還是到陽台上?」


傑恩有一瞬間想進去和兒子一起喝茶,但是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他不是普通的家長,而是海登博格,無論什麼時候,他都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兒子的同學,都是孩子沒錯,可是也不能完全放心.....唉,他搖搖頭,自己已經草木皆兵了嗎?等兒子到了十八歲出現在社交場上,一定不像自己這麼沒用,不敢見人的,說不定還會在無辜的笑容裡就輕描淡寫地把人戲弄一頓呢。
「我......在房間裡好了。」他對管家笑了笑,轉身走開。
天氣晴朗,他的心情也非常不錯,弗蘭克現在只有手臂的骨裂還沒有恢復,肋下的傷口已經好了,留了一道淡淡的粉紅色疤痕,被氣浪震傷的內臟也不再有什麼不良反應,羅伊斯還特地從遙遠的某個星球上弄來了據說是對銀河系人身體有很高營養的某些動物肉類來,讓廚子做給兒子吃。
羅伊斯......羅伊斯......他們之間冰凍的感情終於又復甦了,好像回到了剛剛認識的時候,羅伊斯蘭疼他,愛他,把他捧在手心上,白天經常會打電話回來對他甜言蜜語,每個夜晚都是愛的狂歡.......連弗蘭克都小小抱怨說:「爸爸和爹地眼裡都只有彼此啦,根本就好像我沒生出來一樣。」
傑恩明白,羅伊斯是愛自己的,無論出了什麼事,他都是愛自己的,可是他畢竟不是一個能和他離開社會,帶著兒子去隱居的人,他有自己的抱負,傑恩知道,私生子的陰影一直壓在羅伊斯身上,雖然他從來沒說過。
羅伊斯,自己的愛人呀,要成為飛翔在天空的銀色戰機,讓所有人都仰望的驕傲的人,這是他的夢想吧?一個被自己的父親通過不名譽的方式製造出來的,又要背負著這樣的命運在整個帝國的注視下生活的男人,也只有這樣才能彌補內心的傷了,那麼自己,為什麼要強迫他離開,順從自己的意願呢?自己還是不成熟,太自私了,只考慮到自己的感受,都沒有去想想羅伊斯的處境和理想。
為什麼一定要他犧牲些什麼呢?和自己一起到別的星球上居住,羅伊斯會快樂嗎?他永遠只能是海登博格的配偶,海登博格的父親,人們甚至談起他的時候還會拿他的身世譏笑,這樣的生活,難道就是自己想要的嗎?自己不能不為他想想啊。
帝國元帥,帝國親王,高高在上的羅伊斯.......私下裡卻又是最愛自己的人.......
他有些滿足地笑了起來,不矛盾,是吧?
身體忽然有些輕飄飄的,腳下也好像踩上了棉花,傑恩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周圍的光線已經慢慢消失,他看見地板飛速地旋轉著向自己接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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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手掌放在自己額頭上,輕輕地揉捏著,傑恩舒服地嗯了一聲,緩緩睜開眼睛,羅伊斯的臉立刻在眼前放大,幾乎貼到自己的鼻子上,雖然在笑,眼裡卻是掩飾不住的擔心:「睡美人醒了?我還沒來得及偷個吻呢。」
傑恩搖晃了一下頭,把自己的記憶整理了一下,明白是突然暈過去了,真丟臉。
「你怎麼回來了?到中午了嗎?」他看看窗外的太陽,天空不知什麼時候佈滿了陰雲,他昏迷了多少時候了?
「管家給我打了電話,我就趕回來了。」羅伊斯依然關切地盯著他,「感覺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要叫醫生過來嗎?」
「不過是突然有些頭暈,沒撐住,你擔心什麼。」傑恩寬他的心,順勢抱怨了一頓:「一定是昨天你要得太多了......羅伊斯你個色狼。」
配合地笑了笑,羅伊斯眼裡的擔心還是沒有消除,他向後退了退,握住了傑恩的一隻手,用自己的大拇指緩緩地在掌心裡磨蹭著,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醫生說,你在實驗室裡呆的時間過長......沒有體力鍛煉,又受到長期的輻射......身體很虛弱......最近的事情,對你的身體也不好......傑恩,唉,傑恩......」
他不說話了,傑恩不安地動動身體想坐起來,卻被羅伊斯堅決地制止住:「你現在不要多動,要好好休養,我可不想你出什麼意外。」
溫柔地吻了吻傑恩,他的聲音低下來:「傑恩......我欠你太多......你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就被我拐到手,又早早地生了孩子.......今年咱們的兒子都十歲了,你才不過27歲啊,以前的海登博格,在這個時候才剛剛當上爸爸呢......我沒時間陪你,所以你就泡在實驗室裡......現在連兒子都上學了,你更是......」
「你以為我是帝國那些無事可做的貴夫人啊!」傑恩沒好氣地打斷了他的話,「什麼叫你沒時間陪我,我就泡在實驗室裡,告訴你,那是我的工作,我的事業,就像你是帝國元帥一樣,做個太空物理研究者是我的職業,你沒時間陪我,我還沒時間陪你呢......羅伊斯,你是不是有些過敏了?」
羅伊斯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轉了話題:「兒子剛才吵著找你呢,管家沒敢告訴他你暈倒了......傑恩,我們兒子很受歡迎呢,有很多同學都想來看他。」
冷哼一聲,傑恩不滿地說:「去動物園看猴子的人更多。」
「你怎麼把我們的寶寶比作猴子啊,呵呵。」羅伊斯笑了起來,「寶寶說,他因為受傷所以學校的功課沒有跟上.....現在才----」他看了看手錶,「半個小時,第一批筆記已經送到了......能幹吧?不知道他長大了之後,那些男孩子會不會為他決鬥呢。」
傑恩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卻也知道,海登博格家族永遠擺脫不了受注視的命運,就像個詛咒一樣,他們渴望做一個不引人注目的普通人簡直是個夢,再說什麼都是沒用的。
愛人的手溫柔地在自己臉上撫過,他歪了歪頭,舒適地合上眼睛打了個哈欠:「羅伊斯。」
「嗯?」
「等我睡著了你才可以走噢。」
羅伊斯愣了一下,湊上來在耳邊說:「我已經告假半天,今天剩下的時間都是你的了,寶貝。」
「誰稀罕。」傑恩閉著眼睛滿足地說,「還是去當你的元帥去吧,親王,怎麼已經把帝國裡的叛軍都清除乾淨了嗎?後面的支持者也一樣?你確信可以對兒子有所交代了嗎?」
羅伊斯略微有些得意地笑了起來:「那個嘛......已經有別的人搶著幹了,我也樂得輕鬆啊。」
靜謐的書房裡,只有皇帝陛下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在迴盪,過了很久,一個黑衣人才鬼魂一般地出現了,依舊和黑暗融為一體的神秘,躬身低聲說:「皇帝陛下。」
「好了,我的時間不多,醫生們,嘖,都是些嘮叨的傢伙。」皇帝不耐煩地說,「說吧,最近羅伊斯在幹什麼?」
黑衣人沉默了一下,謹慎地說:「陛下,您難道還不知道嗎?帝都這兩天都已經傳遍了小道消息,海登博格閣下病重,親王很擔心。」
「病重?病重嗎?」皇帝握緊了拳頭,「羅伊斯,還真是會抓緊時機呀!具體呢?生了什麼病?有多重?」
「醫院的消息很嚴密,只是說在休養,可是流傳的版本已經有很多了......我的情報是閣下得了因為長期輻射引發免疫力低下,加上又輸血給小王子殿下,操勞過度,引起的一系列症狀,銀河系人的身體,果然是脆弱啊。」
皇帝森冷地看了他一眼:「在這個時候生病,對羅伊斯真是太有利了,我想,他現在一定在忙著拉攏一些人吧?在老四倒台的時候,他就揀過一次便宜了,不,我想錯了,他不該是那麼沉不住氣的人,現在,一定在醫院裡扮演好爸爸好情人的角色呢,對不對?」
「是的,皇帝陛下,現在親王殿下除了日常工作之外,推掉了一切邀請,陪伴在兩位海登博格閣下身邊。」黑衣人恭敬地回答。
「哼哼,傑恩不過才27歲吧,在這個年紀死去,算得上是早夭的海登博格了......弗蘭克長大之後不會懷疑嗎?為什麼自己的爸爸就這麼死了,當然,以羅伊斯的深謀遠慮,現在的病歷什麼的都會弄得完美無缺,可是那孩子也十歲了,不會這麼容易相信的吧?」皇帝低聲地說。
黑衣人驚訝地問:「難道這會是親王殿下所為嗎?」
「我看錯他了呀。」皇帝深深地吸著氣,「我看錯了這個兒子......如果他不是身份曖昧,其實倒是個很好的繼承人,可是現在卻成了最大的敵人,我不能放心地把他留給薩爾了,的確......他會自己坐上這個位置,他會的,我怎麼就忘記了他也是我的兒子,也有野心呢?所有人都看低了他,所有人都錯了!」
由於暴怒皇帝陛下的呼吸越發急促起來,他咳嗽著按動叫人的按鈕,在黑衣人消失之前低聲說:「聽著,我要你去辦點事情,也許這就是我最後一次的吩咐了.......」
傑恩不太明白,他明明身體一直不是很強壯的,據醫生說,是和他發育期間沒有得到足夠的營養和過早生孩子有關,可是為什麼這次的問題好像很大呢?他被迫在床上休養,只有允許的幾個小時可以起來活動,曬曬太陽,喝喝茶什麼的,頭暈的情況也沒有明顯好轉,精神卻越來越差,一天到晚就想著睡覺,難道真的是已經到了身體的極限?
「爹地!」弗蘭克湊到面前,甜甜地叫他,「你好點了沒有?」
兒子可以下床了,畢竟是小孩子,恢復能力強,一旦能動就開始不安分地跑來跑去,要不是醫生攔住,他就要回學校上課了,這段時間,年紀差不多的貴族少年們幾乎是天天來醫院報到,為了爭奪那幾個有限的探視名額打得不可開交,很少有不帶傷就來的。
「我沒事,都是醫生們太緊張了。」傑恩微笑著看著兒子,「今天沒有人來看你嗎?」
「噢。」弗蘭克拿起一盒冰淇淋看,漫不經心地說,「我嫌他們太煩了,昨天就說今天不想見人......爹地呀,我可不可以吃這個?」
「你想吃就吃吧,骨頭還疼嗎?」傑恩摸了摸他的手臂,小王子搖頭說:「不疼了,醫生叔叔們都說快好了快好了,可就是不讓我回學校上課呀,不知道這學期的功課會不會被當掉,不過還好啦,老師說會給我補課的,也有很多人都把筆記借我,還有上學期的學長們.......嗯,爹地,爸爸今天會不會回來?」
傑恩皺了皺眉頭:「爸爸今天要進宮去見爺爺了,爺爺也病了.......好像很嚴重的樣子。」
他曾經憂心忡忡地問過羅伊斯,可是羅伊斯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笑著說:「你不用管了,無論是誰當皇帝,都不會損害到海登博格的利益。」他難道就不知道自己在為他擔心嗎?位高權重,下一個皇帝會不會對他不利?傑恩很想 提醒他注意,可是又想,如果連自己都知道的事他卻想不到,那也不像是羅伊斯了,他一定會解決的,一定會。
「爺爺病了嗎?」弗蘭克考慮了一下,「那我們是不是該去看看呢?禮貌上應該去吧?雖然我不是很喜歡皇宮。」
「你爸爸說,現在不能去。」傑恩知道皇帝的死通常就代表著權力的交接和必不可少的混亂,在這個時候是不能講普通人家的親情的,只能這麼對兒子說,「現在不方便。」
「噢,這樣,」金髮的小王子點點頭,「那麼,是小叔要當下一任皇帝了嗎?」
傑恩聳肩:「自然啊,現在皇帝陛下就剩下這麼一個繼承人了,而且還對他很滿意的樣子。」怎麼說,薩爾也是個溫和的青年,對自己和兒子都不錯,和羅伊斯很友愛,也沒有那麼多陰謀詭計,他當了皇帝,也許真的是最好的選擇吧。
「爸爸不是嗎?」弗蘭克好奇地問,「爸爸也是皇帝爺爺的兒子呀,不然我怎麼是王子呢?」
傑恩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含糊地說:「羅伊斯不一樣啦......他是沒有繼承權的。」
「為什麼呢?」小王子追根究底地問,「我也聽說了,因為我是海登博格所以我只能繼承這個姓氏和稱號,這個我知道呀,我是不能繼承爸爸的什麼東西的,可是為什麼爸爸就不能繼承爺爺的皇位呢?他又不是海登博格,也沒有任何改變呀,這樣規定,是不是對爸爸太不公平了呢?」
傑恩應付不來,只好說:「這個問題很複雜的,關於法律,還有很多東西,爹地也解釋不清,但是寶寶,你不可以在別人面前提起這個問題噢,否則爸爸會為難的,別人聽到了,就是麻煩。」
「噢。」弗蘭克乖乖地點頭,拿起冰淇淋繼續吃著,其實他才不想關心這些事情呢。
王太子政變的風波終於平息了,可是帝都的氣氛卻從未有過的壓抑,人們,尤其是官員和貴族們,剛從一場提心吊膽的惡夢裡醒過來,卻發現自己又陷入了一個更深的陷阱。
皇帝陛下病重臥床,已經快一個月了,而據宮裡傳出來的消息,他恐怕活不過今年,甚至是這個月的月底。有些人很是為王太子殿下惋惜,如果他能再等等的話,也許事情不會到這個樣子,可是誰知道呢,也許等到最後,他還是難逃一死。
現在帝國的王子就剩下第七王子薩爾,和已經被封為親王的羅伊斯,誰都知道,下一任皇帝,必然是今年才21歲的薩爾王子殿下了,年輕的皇帝也沒有什麼不好吧,何況他是出了名的溫和有禮。
可是還有相當一部分人,在動著另外的腦筋,在他們看來,海登博格閣下的病情,比皇帝陛下的病情更值得人關心,聽說海登博格閣下病得非常嚴重,似乎也已經到了重要關頭,因為傑恩並沒有正式在社交場合出現過,人們對他的印象並不深,而且他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態,也讓很多人有些不滿,最重要的一點,下一代海登博格已經10歲了,可以說,傑恩在他們眼裡,已經完成了歷史任務,很可以爽快地下台一鞠躬了。
不少人都在暗暗地想,如果羅伊斯親王擺脫了海登博格配偶的身份,那麼......他們也可以從裡面撈到更大的好處吧?總不能讓所有的利益都被皇后一族和王子妃身後的人瓜分光了,雖然在現在的趨勢下看,這是板上釘釘的未來了。
他們從若干渠道得到的消息,都若明若暗地在指示著什麼,甚至有些消息,是從羅伊斯的心腹那裡傳來的,談到海登博格這個敏感的話題時,他們報以神秘的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更加強了某些人的信念。
還有些家庭裡,有美麗的貴族小姐對父親直接提出了這樣的要求:「父親,請一定要支持羅伊斯親王!他對我抱有特殊的感情,也許將來我會是皇后呢!」
更多的家庭裡,由兒子向父親要求說:「父親,如果不能公開支持羅伊斯親王的話,至少請不要反對他,我將來還要追求海登博格呢,您不知道那是怎樣的美人!」
一定數量上的父親同時聽到了以上兩種要求,雖然很幼稚,可是也促使他們重新考慮這樣一個問題:羅伊斯親王,有沒有可能成為下一任皇帝?
如果在皇帝陛下嚥氣之前,海登博格閣下先過世的話.........
第七王子薩爾,的確是個無可指責的人,皇帝病重期間,他基本上是一直陪伴在床邊,相比起來,羅伊斯親王對自己伴侶要比對自己父親關心得多,就算現在醫生已經給他們下了最後期限,他還是堅持每天只來皇宮探視一次,最多呆半天,其餘時間回到醫院去陪伴同樣臥病在床的傑恩。
據說,只是據說,傑恩的病情也很嚴重了。
羅伊斯走過走廊的時候,很多人都在偷偷打量著他的臉色,希望能找到一點線索,可是羅伊斯還是和平時一樣,沉穩,不動聲色,誰也無法從他臉上看出什麼來。
克菲羅爾公爵從前面走來,大概也是代表他母親來向皇帝問候的吧,看見他的時候,禮貌地後退半步,微微鞠躬行禮:「親王殿下,日安。」
「日安,萊因。」羅伊斯點頭還禮,「你幹得很不錯。」
一絲笑容在公爵的唇角出現,轉瞬之間又消失了,很守禮貌地回答:「謝謝您。我正在學習。」
「那很好。」羅伊斯感慨地想,這個孩子,自己真的沒有看錯,和自己一樣的性格,卻有著更圓滑的手腕,更堅韌的忍耐力,未來是他的,沒錯。
「請代我向海登博格閣下問候,還有王子殿下。」公爵乾巴巴地說著,眼睛裡卻閃過些微的關切與思念,羅伊斯同樣乾巴巴地回答:「也請代我向公爵夫人問候,我很想念她。」
兩人交錯身體而過,少年公爵臉上流露出一些些的關心之情,羅伊斯明瞭地點了點頭,繼續向後宮走去。
皇帝的寢室裡,飄散著醫院的味道,他斷斷續續地咳嗽喘息著,因為呼吸困難不能平臥,只好躺在枕頭堆上,看著這個兒子步伐沉穩地走進來,行禮問候,一舉一動,無可指摘的完美。
「父皇,您的臉色比昨天要好多了。」羅伊斯淡漠的臉色表明這不過是句恭維話而已,皇帝自然也很明白,他揮手讓護士離開:「算了,不要說這些了,醫院的味道讓我噁心,你坐下吧。」
「是。」羅伊斯想就近找地方坐下,皇帝卻伸出手指點著床邊的一張椅子,他猶豫了一下,走了過去,恭敬地坐直了身體,靜靜地看著這個掌握整個帝國多年,呼雲喚雨的人物,在時間與疾病面前,也只不過是個垂死的老人。
「我就要死了。」皇帝忽然發話,倒把他嚇了一跳,急忙收回自己的心思,認真地聽著,「已經拖了很久......不要廢話了羅伊斯,除了薩爾,你們所有人說的話都是在故意討好我。」
你對老七還真是器重呀,羅伊斯冷冷地想著,欠了欠身體:「父皇請不要這麼說。是因為最近的變故使您受了驚嚇才會如此。慢慢調養就會好的。」
「哼。」皇帝毫不留情地哼著,「真的嗎?羅伊斯,你不必說這些話,我知道,你是恨我的,一直都是......恨是餵不飽的野獸,我就是把一切都給了你,你也無法滿足......」
羅伊斯有些奇怪地看著他,老狐狸病得頭腦不清醒了嗎?
「我沒說錯吧,兒子?你可真是我的兒子啊。」皇帝自嘲地說,「你想報復,我知道,我現在知道了,你啊,就是想要報復我.......」
羅伊斯打定主意不理會他,只是沉默,可是皇帝顯然不肯這麼放過他,吃力地側頭看著他:「你的母親,真給我留下了一個麻煩呢。」
「父皇,請不要在我面前談到我死去的母親,請讓她的靈魂安息吧。」羅伊斯冷冰冰地說。
「怎麼?你也會怨恨她嗎?我的孩子,這是不對的,你母親固然讓你背負了一個不名譽的命運,可是也給你一個飛黃騰達的機會,不然你怎麼能坐到現在的地位?你就和你的伯爵養父一樣,在那個鄉下星球裡當一個小領主,這輩子只有度蜜月的時候才離開......咳咳咳,孩子,說起來你應該感激你的母親的,當然,還有我,如果再過個幾年,我一定不會允許我的骨肉出現在別的女人的肚子裡,這樣太危險,太危險,而且對皇室是個災難,你,不就是一個代表嗎?」
老狐狸想幹什麼?羅伊斯納悶地想著,稍微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冷靜地說:「父皇,您說得太多了,這樣對你的病情不好。」
「難道不是你的真實想法嗎?」皇帝逼視著他。
「我的想法您關心嗎?」羅伊斯用奇異的目光看著他,「我一直以為自己是養父的親生兒子,他那麼努力地做一個好父親,就算我沒有見過我的母親,可是他盡力給我所有的愛,和關懷,是啊,一個鄉下星球,我曾經以為我將來就是要繼承它的,我很高興,真的,父皇,那時的我快樂而天真,然後呢?一個人出現了,他告訴我,我不是我父親的兒子,我是王子,我是皇帝的私生子,我的母親,是皇帝的情婦!父皇,您弄錯了一件事,其實您的私生子很可能遠不止我一個人,倒不是您寬宏大量地放過了我,而是您根本不能確定其他的女人是不是壞了你的骨肉,沒錯!自從我母親認識您之後她只有過您一個男人,所以我理所當然是您的兒子.......要我去做DNA檢查也是您的主意吧?您到底還是不放心,懷疑我母親對您的忠貞呀!」
房間裡沒有別人,羅伊斯的聲音在天花板下迴盪著,他猛然停了下來,看著皇帝浮腫的面頰,低聲說:「所以,請不要在我面前提到我母親......她欠了她的合法丈夫,卻不欠您的,父皇。她不欠您什麼!」
皇帝還想說幾句譏嘲的話,腦子裡忽然浮現出第一次見到她的場景,年輕美麗的新婚伯爵夫人,只有簡單的銀製髮飾,卻讓那些珠光寶氣的貴夫人相形失色,她明亮的棕色大眼睛從羽毛扇後面偷偷打量著他,然後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優雅地行下屈膝禮去........
渾身忽然一陣惡寒,他匆匆地咳嗽了兩聲,打量著面前的兒子,轉開話題道:「聽說傑恩也病了,是嗎?」
「他還好,慢慢調養會康復的。」羅伊斯並沒有說明傑恩到底病得如何,只是淡淡地敷衍了一句。
「真不幸啊,如果弗蘭克在這個時候失去父親的話,就算是王子的地位也沒辦法彌補他了吧?」皇帝望著天花板,喃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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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伊斯聽到這句話,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父皇,有些事情是人力無法挽回什麼的,我愛傑恩,我不希望您的預言成真,可是,如果真的發生了,我也會接受下來這個苦果,弗蘭克不僅是帝國的海登博格,也是我的兒子,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愛他,保護他,到他長大成人........」
「呵呵,這真是好,弗蘭克對於帝國來說,的確是很珍貴的,很多人都在等著他長大的那一天,這也是你的優勢呢,羅伊斯。」皇帝哈哈地笑著,慢慢把目光轉向他,低聲地問:「你想當皇帝吧,我的兒子?」
老狐狸到底是什麼意思?羅伊斯警覺地看著他,戒備地說:「父皇,您累了,還是多休息吧。」
「我嗎?沒有關係的,說起來我們從來沒有向現在這樣坐在一起心平氣和地談談,從來都沒有......你來到這裡之後,已經很大了,而且還很倔......我猜你是恨我的,可是沒有辦法對不對?我的兒子,因為我是皇帝,我掌握著所有人的命運,起碼......在我坐在皇位上的時候如此,你恨我,對,你恨你的父親......可是呢,卻又不得不接受我,權力是多麼好啊,孩子,每個人都向飛蛾撲火一樣地撲向我,因為我可以給他們想要的一切.......」
「也不盡然吧。」羅伊斯冷笑著,「我的母親,只想要您的愛情而已,雖然您從來也沒有給過她。」
「那個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我的孩子,回答我的問題,你,是不是想當皇帝呢?」
「那個很重要嗎,父皇?」羅伊斯反問,「在您的心目中,我只是個好用的棋子吧,工具而已,我對您有用處,就是這樣,所以我活得好好的,我沒有野心,所以您容忍了我......我做得不好嗎?您要用我來平衡大哥和四哥,我做到了,您要我去剷除四哥和五哥,我做到了,您要用我的力量來抗衡大哥,好讓薩爾順利平安地接管政界,我做到了.......您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我沒有死在大哥的叛亂中嗎?」
「不要那麼咄咄逼人,我的孩子。」皇帝的目光緩和下來,「你要知道,你也是我的孩子,我的骨肉,你雖然沒有在我身邊長大,可是我並沒有覺得你和他們有些什麼不同......."
皇帝爆發出一陣猛烈的咳嗽,然後喘著氣說:「羅伊斯......你是個優秀的王子......很優秀,現在跟我說說你的真實想法吧,我可以立你當皇位繼承人,前提是,你必須擺脫海登博格的配偶身份,這對你來說,是通往皇位的最大障礙。」
是保證我沒有在過去十年裡被你幹掉的最大保證才對,羅伊斯在心裡冷笑,臉上做出很猶豫的樣子:「離婚嗎?不,離婚只能由海登博格方面提出,這個您是知道的。」
「我不是說離婚!」皇帝急躁地說,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抓著自己的胸口,「你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我的孩子?以你的頭腦......別跟我說你不知道或者不忍心,我的兒子怎麼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你明白嗎?」
看著皇帝期盼的目光,羅伊斯忽然有些眩暈,他不明白今天皇帝到底是怎麼了,病昏頭了嗎?為什麼一反常態地對他好起來?還明說要把皇位給他?
不不不,羅伊斯,他叫著自己的名字,一切都已經計劃好了,多麼完美的計劃,如果在這個時候改變的話......不要相信他,老狐狸是不會在最後關頭改過向善的,他確定,絕對不會!
「父皇。」他唇邊掛起柔和的微笑,「您的建議,真是很讓人動心呢。」
「那你想好該怎麼做了嗎?」皇帝目光銳利地看著他,「我的時間不多,孩子......醫生現在已經沒用了,我想他們該在準備皇家葬禮......但我要在死前確定皇位繼承人,是的,這是一個皇帝最後的責任了,我要把這個國家......強大的阿爾法帝國,交到一個放心的人手裡.......薩爾,是啊,他是個好孩子,不是嗎?溫文爾雅,善良穩重......可是他不適合做皇帝呀。」
是不適合在有我這麼個哥哥的環境裡做皇帝吧?羅伊斯嘲諷地想著,欠身說:「父皇,您是在擔心他吧?不錯,薩爾的確還有些不成熟,他還年輕,還可以改變,我相信他會成為一個好皇帝的,您放心,我會輔佐他,最起碼我能保證,叛亂什麼的,不會再次發生了。」
「是嗎?真心話嗎?羅伊斯,這可不像你呀,輔佐別人的滋味,真的很好受嗎?萬人之上,卻要向帝國皇帝低頭的感覺,真是你想要的嗎?羅伊斯,我從你的眼睛裡看到了一些東西,那才讓我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孩子,我累了,我快要死了,你在我面前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我現在只是個虛弱的老人,沒有能力把你的軍權奪走,把你流放,或是做些別的什麼,這個帝國已經有一半是在你手裡了.......另一半,則屬於薩爾.......每個人都以為薩爾會當皇帝吧?可是你呢,你顯然不這麼認為,因為你也是我的兒子,你已經開始不滿了,我知道,我看得出來,是的,你們都是我的兒子,我也許對他偏愛一些,因為他是個好孩子,對於一個父親來說,薩爾是最好的......看啊看啊,你甚至都不會陪在我床前一夜。」
「這是您想要的嗎,父皇?」羅伊斯在警惕之餘有些好笑,看見皇帝說話說得流出了口水,漫不經心地遞過去一塊毛巾,「如果您提出要求的話,我當然也可以,可是,您是帝國皇帝,我是帝國親王,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當我們擁有這個身份的時候,就同時放棄了一些什麼,您埋怨我了嗎?是的,您當然有理由以一個父親的身份埋怨,可是做為皇帝呢?您明白,我不可能像一個孝順兒子一樣在您床前侍候......薩爾可以在處理內政部的公事的同時做一個好兒子,我承認我不如他,我做不到......」
「薩爾已經一個月沒有去內政部了,天天陪在我身邊。」皇帝冷靜地指出,「就是這件事讓我無法安心,我不得不思考, 到底,他可以繼承皇位嗎?就像你說的,皇帝,不是一個普通人,成為皇帝,必須放棄些什麼,薩爾,在現在的位置上幹得不錯,卻不知道,是不是僅此而已了.......他是個好兒子,好丈夫,好父親......會是個好的內政部長,然後呢?他會是個好皇帝嗎?」
「假以時日,他會的。」羅伊斯冷靜地說。
「沒錯,時間會改變他......可是羅伊斯......」皇帝低啞的聲音聽來有幾分恐怖,「你說說看,你會給他時間嗎?」
羅伊斯冷笑著,默不作聲。
「看啊,你甚至不能回答我,這樣是對的,兒子,現在我們之間,用不著說什麼假話來掩飾了,你會給他時間嗎?不會的,你現在已經在盤算該如何吸取老大的教訓,發動一次成功的政變了吧?你掌握了軍隊,在貴族間也有你的勢力,在一次次清掃中,你很聰明地把一些人籠絡住......很聰明,兒子,很聰明,你總是能抓住時機,作出對你最有利的決定,那麼好了,現在,你有權,有勢,唯一妨礙你的就是薩爾.......你甚至知道了每個皇帝都有皇宮最後一道防禦的秘密......羅伊斯,我已經不知道,還有什麼能阻攔你了........」
「父皇,既然你這麼認為的話,那麼我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了對不對?」羅伊斯的手心有些出汗,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激動,他隱約猜到了一點什麼,渾身的神經都開始興奮起來。
「你什麼都不用說,我只想知道,你會在什麼時候動手?一年?還是兩年?不,不會是很久了,我知道你,當這個帝國再也沒有什麼可以阻攔你的時候,你是會毫不猶豫向最高的目標進發的,你是我的兒子,這一點和我很像了.......薩爾會做一個短命的皇帝,我不知道你會把他怎麼樣,是流放?還是監禁?還是處死?噢,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絕對不會留下什麼後患......我是知道你的啊,兒子,你做什麼事,都會有十足的把握才對.......」
他的聲音變得詭秘起來:「兒子,我不想,是的,我不想在我死後帝國陷入又一場混亂,皇位之爭,已經讓這個國家大傷元氣了,現在還有一些不明身份的叛軍在邊境活動,你會平定叛亂的,那是當然,你會自己奪來皇位的,代價就是又一場混亂,和你親弟弟的命......你可以不在乎,是啊,死了一個,和死了兩個,三個,又有什麼大區別呢?可是我不能,我不想看到這一天......薩爾是我最疼愛的兒子,從一個父親的角度來說,我該把一切都給他,可是從一個皇帝的角度來看,你才是最理想的皇位繼承人......同樣,我不希望看到薩爾會有什麼意外。」
皇帝伸出手,抓住了羅伊斯的手臂,兩個人都在因為這樣的接觸而顫抖著:「我把皇位傳給你,羅伊斯,接受吧,這是你應得的。」
羅伊斯驚訝得直視著皇帝的眼睛,想看出些什麼來,沒有,只有一種堅決的態度,像火一樣地燃燒著,皇帝固執地重複著:「我把皇位傳給你,薩爾不是你的對手,與其讓他當了皇帝再悲慘地死去,不如把皇位給你,他沒有能力反抗你的.......如果他夠聰明,就可以好好地活下去,也許是帝國的親王,也許只是個王子,不管怎麼樣,比死亡要好!羅伊斯,你明白我的意思,這是我們的事了,薩爾以後的路,要他自己去走,我只能做到這個,是的,我只能這樣,不是很好嗎?一個稱職的皇帝,就是你,帝國避免了更大的動盪,我的兒子也可以平安地活下去......多麼完美啊,是不是?這才是最後的結局!」
「父皇,您對我這麼有信心嗎?」羅伊斯任他抓著自己,聲音也放得很低,「 如果我還是不想放過他呢?您考慮過這個可能嗎?」
浮腫的臉上露出狡猾的笑,皇帝很篤定地說:「你不會的,羅伊斯,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不會做出些沒有好處的事情,你可以殺了薩爾,當了皇帝的你,可以這麼做,可是你要怎麼解釋呢?說薩爾想叛亂嗎?當然你可以製造出一堆證據,呵呵,不過兒子啊,世界上有些人是會懷疑一切的......當皇帝也不是全部可以按自己的心意來的,你到時候就知道了......很難,很難,你不會這麼笨,去除掉一個對你沒有威脅的人的,這個帝國都是你的了,還要什麼呢?」
「父皇,您一切都計劃好了。」羅伊斯微笑著說,「那麼看樣子我只好接受了?」
「還沒有,兒子。」皇帝低聲說,「別忘了你的身份,羅伊斯,那才是最大的障礙......是的,傑恩是個美人,歷代的海登博格都是美人......對於一個皇帝來說,可望而不可及.......但是有他在,你是不能當皇帝的.......另娶吧,帝國貴族家庭裡,美貌的待嫁小姐是永遠不會少的,也根本沒有人會拒絕皇后的冠冕.......生下健康的皇位繼承人,把我的血脈延續下去,這才是你要做的.......而一個美人,對於皇帝來說,不是必不可少的,對嗎?何況你還有兒子,弗蘭克長大了,他就是下一代的海登博格,像你說的,你會愛他,補償他,讓他以帝國王子的身份長大......夠了,不是嗎?足可以彌補失去父親的悲傷了.......我相信你會處理得很好。」
他凝視著羅伊斯,正式提出了要求:「羅伊斯,讓我看看你的決心吧......我不要指導你做什麼,你自己應該有數......明天,不,後天吧,醫生說我還可以撐幾天的......我要聽到海登博格的死訊......能做到嗎?為我,為這個帝國,去做吧,來,對我說,你可以的,你可以做到,保證我可以把皇位傳給你,不要讓我失望,兒子!去做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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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地方不對頭,羅伊斯靜靜地看著皇帝都快要燃燒起來的眼睛,在心裡這麼想著,他並沒有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喜訊而昏頭,如果換了別的人,恐怕已經是滿口答應下來了吧?
「父皇。」他平靜地說,「傑恩病得很重,可是醫生說,並不是很危險的,他還能活下去。」
皇帝眼中的神采消失了。冷冷地說:「你拒絕我了嗎,兒子?」
「我只是跟您談他的病情。」羅伊斯絲毫不畏懼他的冷淡,現在的他,已經不是那個初到帝都,孤立無援的少年,也不是在夾縫中求生存任人宰割的私生王子,甚至都不是那個小心翼翼,力求在危險的平衡木上不掉下來的棋子,他就是他,帝國的親王,手握軍權的元帥,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打擊到他了。
「他還能活下去,這是你的想法?」皇帝慢慢地說。
「是的,傑恩愛我,對他來說,我就是他唯一的天空......而我呢,他是我此生唯一愛過的人.....」羅伊斯換了個姿勢坐著,「他的生死,應該由老天來決定,而不是我,如果我可以的話,我願意他永遠陪在我身邊,我不想因為任何事放棄他.......這恐怕您是不能理解的,父皇。」
「每個男人都可以理解。」皇帝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些輕蔑,「但是我沒想到你居然會這樣......兒子,事實上我建議你,製造一起虛假的死亡,可是海登博格的屍體和別的人不同,一看就可以看出來.......除非你買通貴族院的所有元老,不可能的任務,是嗎?如果你愚蠢到試圖把他通過假死的名義藏起來,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兒子,會被發現的,沒人會看不出來........你錯過了一個多麼好的機會呀,兒子,就在之前,如果傑恩藏在秘室裡,你是可以用一枚炸彈製造一個現場的,可以把贓栽到叛軍頭上,還可以在全國面前表示你的悲傷......那時候,趕過去的不是你的心腹手下嗎?為什麼你當時沒有想到這個辦法呢?噢,對了,他們跑了出去!其實這都是可以彌補的,真的,要一些人永遠不能開口是件很簡單的事情.......你還是太嫩了.......不,我記錯了,唉,我真的已經糊塗了,那個時候,弗蘭克和他在一起.......這是沒有辦法的,你不能當著兒子的面殺死父親.....我能體諒你。」
皇帝閉上了眼睛,輕聲地歎著氣,過了很久,羅伊斯都覺得他是不是睡著的時候,他才開口:「你讓我很失望,兒子 ,太失望了。」
「我很遺憾。」羅伊斯乾巴巴地說。
「為什麼你在之前都做得那麼好,到這個時候就不行了呢?」皇帝依舊閉著眼睛,「你知道,只要有海登博格一天活著,你都沒有辦法繼承皇位......你要等到什麼時候呢?他死了嗎?誰知道那會是什麼時候?也許傑恩會活很多年......對了,他還很年輕,歷史上海登博格都是短命的,可是他才27歲.....他病了,是啊,只要他還活著,你就不能當皇帝,你可以離婚,那又怎麼樣呢?你會成為大家的笑柄的,為了皇位而和他離婚!天知道!有多少人在羨慕你,如果你這麼做了又有多少人在笑話你.......提前讓他走你辦不到嗎?纏綿病榻的感覺,並不是很好的,我就是個例子。」
羅伊斯穩穩地坐著,從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不要認為你可以操縱一切,兒子。」皇帝告誡他,「我不是個有耐心的,善良的父親,這點我從來不否認,對於可能對帝國有害的人,我會毫不猶豫地除掉他。」
「父皇您是在說我嗎?」羅伊斯神態自然地說,「您是要為薩爾清除掉最後的障礙?看樣子您不僅是個偉大的皇帝,同時還是位慈祥的父親。」
「在這個時候逞口舌之利是沒有用的。」皇帝陰沉地說,「羅伊斯,我對你很公平,已經把帝國捧到了你面前,只要你伸手就可以接住的程度,可是你拒絕了。」
羅伊斯幾乎笑出聲來,他竭力忍住了,同時,那股異樣的警覺又浮現心頭,小公爵臨去的一瞥意味深長,讓他不得不更加小心。
「你啊.......」皇帝歎了口氣,虛弱地喘了半天,「羅伊斯......在我沒有看到的地方,慢慢地成長起來了.....你讓我害怕,知道嗎?我可以掌握他們,他們,也是我的兒子,他們的一舉一動,我都能猜到是什麼意思......因為我是父親,他們的教育,首先就是從我這裡來的,可是你不同,羅伊斯,你讓我猜不透.......以前對你的印象, 全都錯了,全都錯了.......」
皇帝陛下大概說得急了些,按動按鈕,氧氣通道裡呼嚕嚕地傳出氣體通過液體的聲音,他側過頭去湊在面罩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說:「可是我不能再錯下去......沒錯,你是很危險,你想當皇帝,卻又捨不得傑恩......我可以肯定你將來會發動政變,把薩爾趕下去......因為你會後悔,沒有在今天接受我的條件。浪費了很多時間吧,兒子?別否認,我從你的眼睛裡看出來了,你不是一個甘心當親王的人.......如果你是的話,現在你就不該是親王,而是和你的美人在某個遙遠星球過安定的日子,那樣今天的任何風波也和你無關,我甚至在這個時候不會想起你,你可以很逍遙地過下去......可是你不肯,你有野心,要得到權力,要向上爬......今天你不肯放棄傑恩,可你以後會後悔,我已經看到了.....你會後悔的......」
他的聲音低不可聞:「我要除掉你,必須!必須!」
「父皇。」羅伊斯笑得更冷,「您是有些累了,好好休息吧,或者我叫醫生進來。」再聽下去他說不定會忍不住親手掐死老傢伙的,真該死!不是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他這麼想激怒自己是為的什麼?真的想死在自己手裡嗎?天啊,他甚至不用親自動手,只要在氧氣上做點手腳就夠了.......
不安,還是不安......他始終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你不敢聽下去嗎?兒子?還是要急著去佈置些什麼?」皇帝譏諷地說,「趁我還活著的時候,為下一任的皇帝免去後顧之憂吧,羅伊斯......我不會讓你......留下......」
「噢?」羅伊斯輕鬆地說:「父皇,您完全不用擔心,我沒有一點意思要去政變,就讓薩爾當皇帝吧,我不在乎,真的,我不在乎。」
「撒謊!」皇帝吃力地看著他,喉嚨裡有口痰在絲絲做響。
「我為什麼要撒謊呢。」羅伊斯驚訝地說,「我可不想一出這個門,就有激光槍在等著我呀,父皇,直說吧,以你現在的能力,或者是薩爾的能力,都無法通過正常渠道除掉我,那麼還有什麼比暗殺更有效呢?父皇您不是也很聰明嗎?一次暗殺,是的,最好做得不露聲色,或者做出意外的樣子.....我真擔心今天回家的陸上車會不會突然出故障呢,好在我還有幾個忠心的手下。咱們就來看一看吧,您到底能不能做到一個皇帝最後的任務,您到底能不能------除掉我.......」
皇帝的臉憋得有些藍,手費力地撕扯著胸前的衣服。
羅伊斯真的,很想把氧氣管道給關掉,心底突然湧現出來的殺機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已經忍了那麼多年了,原來還是很深的怨恨......情不自禁......恨......殺了他!殺了他!一個聲音在叫著,惡魔的誘惑嗎?他真的會忍不住.......真的.......
太陽穴在突突直跳,他不適應地閉眼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換了比較嚴肅的表情,坐直了身體:「父皇,本來這個秘密我是要帶進棺材裡去的,現在既然這樣了,我也想跟您說清除,皇位,是的,我喜歡,可是並不是我的最終目標.......我難道沒有恨嗎?是的,我有,但是我不會蠢到用政變的方式......我愛這個國家嗎?是的,並不因為什麼,而因為我是有家的人,我有傑恩,我有兒子......天真可愛的弗蘭克,他將來是要在所有男性的眼中閃閃發光的,一個富裕的,安定的國家才能給他們幸福......畢竟是海登博格呀,亂世不適合他們,他們就像鑽石一樣,該擺放在絲絨盒子裡給大家看,而不是蒙上一層泥土在路邊躲藏,為了我的情人,我的孩子,我也不會讓帝國動盪不安,所以您僅可以放心了,野心,是,誰沒有呢?但世界上,總有什麼東西比野心更重要的。」
他露出一絲狡猾的笑容:「可是呢,父皇,有些事情,我是該讓您知道的。」
「是什麼?」皇帝呼哧呼哧地喘著氣,艱難地問,「你該不會告訴我,你今天就會辭職,然後一家三口過幸福生活去吧?兒子,別夢想了,你沒有那個權利得到幸福,你的手上,已經沾了太多人的血,就是傑恩,如果他知道你一直在後面搗的那些鬼,你以為他還會原諒你嗎?」
「那是我的事了。」羅伊斯斬釘截鐵地說,老狐狸!為什麼就要說這些話呢?這麼想死在我手下嗎?!
心中聳然一驚,羅伊斯明白自己的不安來自哪裡了,那是一種模糊的感覺,不清除來自什麼地方,用心去感覺的話,又陡然消失,可是就有那麼一點陰影在心頭籠罩著......
「父皇。」他穩定了一下自己,用平常的聲調說:「我相信,您也沒有幾天好活了,這個秘密,就請您帶到棺材裡去。」
迎著皇帝疑惑的目光,他從軍服口袋裡拿出一張紙:「這個,是醫院的DNA鑒定書......喲喲,您別急。不是我的,我的結果,您不是已經看過了嗎?三次鑒定,結果都是一樣的,我是您的親生骨肉,毫無疑問。」
他微笑著,吐露出這個秘密:「我的薩爾弟弟,帝國的第七王子,您的兒子......卻不是您的骨肉。」
皇帝陡然張大了嘴,像上岸的魚一樣喘著氣,近乎瘋狂地捶著自己的胸口,咳嗽聲中,一點點的藍血噴了出來。
羅伊斯很有耐心地等著,過了一會兒才說:「啊,您不能接受......如果今天有人跟我說,弗蘭克不是我的兒子,我會比您還要傷心......是啊,您親愛的兒子,最疼愛的兒子,對您最孝順的兒子,完美的帝國王子,優秀的帝國繼承人.......竟然不是您的兒子,這說明什麼,父皇?」
皇帝已經完全不能說話,發出垂死的呻吟聲。羅伊斯滿意地笑了,體貼地開大氧氣流量:「這說明了,沒有皇后您就沒有皇位繼承人,沒有您,皇后卻可以.........噢,其實錯了,沒有皇后您還是照樣可以有後代的,我不就是嗎?真可笑啊,您的情婦,為您生下了兒子,要通過反覆的鑒定才能獲得您的恩賜,得到王子的地位......薩爾呢,只因為他是皇后生下來的,從落地之日,就是當然的王子了,沒有人去懷疑他,包括您,您可真自信呀,父皇.......真有怎麼大的區別嗎?就是因為 我們的母親不一樣?所以他可以輕易得到我必須反覆被檢驗才得到的東西?是嗎,父皇?我真遺憾這個消息來得太晚了,不然我們可以看看其餘的幾個哥哥......誰知道他們裡面,會不會混有別的血脈呢?也許您該在帝國發動普遍的DNA檢測活動,也許您還有別的兒子,可以給您一個驚喜呢!」
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多少年來的憤怒,終於可以在今天徹底地爆發出來,恨意再一次勝過了理智,他的手握成了拳攏在身側,怕真的會在自己一怒之下,幹出弒父的事情來,他不能,在這個時候犯這種低級錯誤,不能!
「這不是......很有諷刺意味嗎?」羅伊斯鬆開手,讓那張紙落下去,皇帝的目光緊緊盯在上面,卻已經沒有力氣拿起來細看,「現在,我是您唯一的親生兒子了。」
房間裡再度靜了下來,只有皇帝時輕時重的喘息聲。
「您懷疑吧。」羅伊斯交叉兩手,平靜地站在床前,「不過您覺得我有必要假造這麼一個東西出來嗎?如果要報復您的話,我應該什麼都不說,把薩爾在您床前殺掉,讓您看看自己希望破滅是什麼感受......太殘酷了不是嗎?我做不出來,我謀求的報復,不是這樣的,我的確恨您,同時,您是我父親,這不矛盾,我活到現在,是因為您幾次發善心放過了我,所以我不會那麼殘忍的......事情都會過去,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其他再也沒有人會無聊到檢測新任皇帝的DNA,噢,也許皇后陛下,也知道吧?真可憐,一個女人心裡埋藏了21年這麼大的秘密,難怪她臉色一直不好.......一直那麼憂鬱痛苦了......就是這樣,您知道了,可是您活不了幾天,我知道,那又怎麼樣?我只想保有現在的生活,是啊,這是個好把柄不是嗎?如果有一天薩爾要對付我,我就拿出來......開玩笑的,父皇,薩爾對付不了我,我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比您想像的要好,即使我們不是親兄弟,是的,我們毫無血緣關係.......您呢,您知道了,一個和您沒有血緣關係的王子,您疼愛了21年的王子,您最小的兒子.....將登上皇位,從此之後,皇帝家族裡將沒有您的血存在了......」
他微笑著,誇張地鞠了一躬:「父皇,這個結果,您滿意嗎?」
皇帝已經無法回答他了,眼睛死魚一般地翻了起來。
「我想,現在應該叫個醫生過來了。」羅伊斯淡淡地說,「上天作證,我不想讓您在只有我的房間裡出什麼意外,是的,很多人說不定會以為我幹了什麼,才讓您去世的,這個罪名我不會承認,您需要醫生,就是這樣。」
他伸出手,把那張紙從皇帝身上揀起來:「不過在此之前,我為了讓您放心,還是把這個銷毀的好,不是嗎?以後將不會有人那麼大膽去提議檢查這個了,我是唯一的一個有懷疑的......父皇,請再忍耐一下,銷毀他花不了太多時間。」
羅伊斯緩緩地把紙拿到自己面前,姿勢優美地撕成了兩半 ,皇帝的目光還是死死地盯住他手裡的紙,浮腫的臉整個扭曲了,顯得格外猙獰。
「親王殿下,請住手。」一個蒼老威嚴的聲音從羅伊斯身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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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伊斯震驚的樣子倒不是裝的,他僵直地站在原地,手還維持著剛才的動作,慢慢地扭過頭去,幾乎是茫然地看著貴族院的執行元老出現在他身後,陰暗的光線下,就像是一個鬼魂,那麼不真實,他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呃......」他發出一個毫無意義的單音,然後眼睜睜地看著元老走到他面前,小心地掰開他僵硬的手指,把已經變成兩半的紙拿了下來。
跟在元老後面的是貴族法院法官,然後是宮廷禁衛軍司令,內侍長,道隆公爵......羅伊斯目瞪口呆地看著從牆上一副壁毯後面出來的人,連有些人對他行禮都忘記了回禮。
所有人都走出來之後,壁毯落下的瞬間,羅伊斯清楚地看到,後面的秘室裡,只剩下第七王子一個人孤零零地站著,身體靠在後面的牆壁上支撐著自己,臉色慘白到了極點,眼睛看著前方的什麼地方,空洞無物.......
心裡忽然升起一陣歉疚,但並沒有後悔,羅伊斯什麼也沒說,靜靜地看著壁毯垂落,把他們隔絕開來。
「殿下,殿下?!」被叫了好幾聲,羅伊斯才回過神來,他相信自己的臉色也一定難看到了極點,因為看著他的貴族院院長的目光裡充滿了同情,低聲說:「請先讓開,醫生來了。」
御醫小組的人急急忙忙地分開眾人擠到了床邊,各種各樣的儀器從牆壁上拉過來,被簇擁的皇帝陛下依舊翻著白眼,粗重地喘著氣,不知道從哪裡發出的有規律的滴滴聲讓人心煩意亂起來,羅伊斯機械地跟著貴族院院長退到一邊,冷汗悄悄在背後滑下。
如果,他答應了皇帝的要求......
如果,他答應了傑恩會在明後天死掉......
如果,他承認自己要政變.......
如果,他忍不住動手殺了皇帝......
哪怕只是關掉氧氣......
任何一條,都會讓自己頃刻之間變成階下囚,在眾目睽睽之下犯下如此罪行,起碼有十幾個位高權重的證人可以在法庭上證死自己,他永無翻身之地。
硬來嗎?顯然更不行,他的部下們,擁護他的貴族們,在這樣的罪名下會立刻損失一半的力量,沒有人會再擁護他,擁護一個罪犯,一個想殺海登博格,想殺現任皇帝,自己父親的罪犯!他會敗得很慘......尤其是,有那麼多的證人,他根本無法翻案,除非把他們全都殺掉,這簡直是個不可能的任務,就算他做到了,即將到來的也會是劇烈的動盪局面,那時候將無法收拾。
皇帝也許已經下了格殺令,是的,很有可能,有皇帝,貴族元執行長老,貴族法院法官在,三個人,是可以的,可以在罪行敗露之後的五分鐘內,對他進行審判和立即下令格殺,法律上是有的......他無法脫身,部下都在宮外,這裡還是皇帝的天下。
他會被當場處死.......軍隊也會被道隆公爵的威望壓制住,就算還有自己的力量,在領袖死亡的情況下也不過是烏合之眾了.......他會很乾脆地被除掉,一些痕跡都不留......這就是皇帝要做的,他為了他的兒子做的最後一件事.......
好狠毒的心......好完美的計劃.........
心寒了,從沒有過的寒冷......今天中午離開的時候,在傑恩額頭上印下的溫柔一吻,弗蘭克柔軟的金髮,甜甜的告別聲:「爸爸早點回來!」現在竟是如此清晰,他根本沒想過,那可能是他們的最後一面!
那會是他們的最後一面......
最後一個吻.......
弗蘭克最後一聲叫他爸爸.......
羅伊斯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他現在才明白小公爵那一眼裡,到底含了些什麼東西,這個敏銳的孩子,一定是知道了什麼,模模糊糊的情報,又無法清除明白地透露給自己,所以只好用這種隱晦的方式提醒自己要警覺,是啊,自己保持了警覺,從始至終.......
所以自己還活著......還活著.......
他吐出一口悶氣,暗暗在褲子上擦了一把手心的冷汗,一邊的貴族院法官正和幾個人在研究著被他撕成兩半的報告,禁衛軍的司令目不轉睛地守在一邊,他竟然成了個外人,站在這裡,已經毫無用處。
道隆公爵和他一樣無所事事,看見他迷茫的眼光之後,主動地對他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羅伊斯的心,慢慢地定了下來,為自己剛才的懼怕而後悔,怕什麼呢?他什麼都沒有做!父親,您真是太好了,您給我找了那麼多的證人來證明我的清白......其實剛才我也只是裝腔作勢要毀掉那份報告,這樣的證據不是很好找嗎?薩爾不可能把自己的基因全部換掉,隨便什麼時候,我只要知道這件事就夠了,可是對您呢,是一個很大的打擊吧?我就是想看看您知道這事後的反應才撕掉他的,我就是想看到,知道一個沒有自己血緣的孩子要登上皇位之後,您還能那麼平靜,那麼狡猾,那麼陰險地面對我嗎?!
現在好了 一切不利的條件都轉化成了有利的條件,您找來證明我犯罪的人,現在成了我的證人,他們不但可以證明我的清白,而且還可以證明,薩爾,不是您的骨肉。
羅伊斯臉上還維持著微微驚惶的表情,但是心裡已經意識到,不但危險已經過去,而且現在是對他最有利的時機到了,等皇帝死後,有了他正式的傳位命令,就算自己把這個報告亮出來,也要經過一番波折才可以令那些執拗的老傢伙改變想法呢,現在,他們卻全都知道了,在一種突然的情況下......自己在他們眼裡的地位,是不是不一樣了呢?
"殿下。」那些人好像達成了什麼協議,一起把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又貴族院院長開口說:「請問您,這份報告是從哪裡來的?」
羅伊斯微微皺了皺眉頭:「一個醫生給我提供的情報。」
「噢?那他人呢?」
「我不會讓這樣的秘密被太多人知道。」羅伊斯鎮定地說,「我確定了真假之後,就幹掉了他。」
「這怎麼可以呢!殿下,這是明目張膽地----」
「明目張膽的什麼?」羅伊斯逼視著他,「那不過是個卑鄙小人,想利用這樣的事情來取得一些好處,是啊,你們以為是我幹的?很可能,連父皇不是也肯定地說我很想當皇帝嗎?那我幹嘛要撕毀它?我應該直接拿著證據到貴族院去告訴你們才對。」
他在心裡冷笑,我是想這麼做來著,只是你們替我節省了時間。
「我們不是在指責您,殿下,算了。」貴族法院法官放棄地擺手,「現在追究這些已經毫無意義.......那麼,各位的意見如何?」
其他幾個人都在點頭,羅伊斯靜靜地在一邊看他們用目光交流了一些自己看不懂的事情,終於不耐煩的問:「父皇怎麼樣了?」
「您最好有心理準備,殿下。」醫生的頭兒沉重地說,「我不建議您今夜離開這裡。」
「我明白。」羅伊斯重重地點了點頭,用挑釁的目光看著一干人等,「也許外面已經有人在等著逮捕我了呢,畢竟,是我氣著了他。」
「請殿下現在不要離開。皇宮裡會給您安排今天晚上的休息房間,」果然,貴族院院長出面說話了,他皺著眉頭,看著羅伊斯,「這不是監禁,只是保護,第七王子也一樣要保護起來,您現在.......是很重要的人物,等我們確認了這張報告的真假之後......」
羅伊斯明白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院長,您沒必要對我這麼客氣的,我可不可以打個電話給傑恩和我兒子?我不回去他們會擔心。」
「是的,不過請在第三人在場的情況下。」他嚴肅地擺了擺手,禁衛軍司令走了過來,對羅伊斯行了軍禮,恭敬地說:「元帥,請。」
羅伊斯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在走廊上,當著司令的面,他撥通了電話:「弗蘭克嗎?爸爸的小毛耳朵......對不起爸爸今天不能回去了,爺爺病得很厲害......不,不要你來了......我知道,我知道.......爺爺是很疼你的,是的,乖孩子,爸爸的小王子........不,真的不要來了......爸爸在這裡就好.....我不知道......可能要幾天......爹地呢?還睡著嗎?不要去叫他了......你告訴他就可以......是的,寶貝,爸爸也愛你.....我要掛了......親爸爸一下.......好的,我的寶貝兒......也替我親親你爹地.......是的,爸爸爪子上的小肉墊兒.....爸爸會想你的......你要乖乖的,聽話,知道嗎?」
他收起電話,發現一邊的人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他,不覺聳了聳肩,微笑著說:「這麼意外嗎?我不過是個普通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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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蘭克嘟著嘴掛上了電話,看了看上面的號碼,又抬頭看了看天花板,有些艱難地從床上爬了起來,小腳晃啊晃的夠到鞋子穿上,慢吞吞地向房間外面走去。
他謹慎地探頭看了看,走廊上沒有什麼人在,黃昏時分,夕陽從寬大的窗子裡看出去火一般地燃燒著,管家也許在廚房裡準備晚飯呢,衛隊的士兵們也不見蹤影,應該是被軍官集合起來進行今天的總結和換崗了吧?他聳聳肩,皺著眉頭溜到走廊的盡頭,果不其然,一小隊身著軍服的士兵正圍攏在那裡,衛隊一個軍官在中間,頭也不抬地在說著什麼,接著他們就四散開去,並沒有人注意到他。
弗蘭克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有些拿不定主意,然後他似乎下了決心,散步一般慢慢地走過去,忽然看見從電梯裡出來一個身材高大的軍服男子,背後還跟著副官,肩膀上金星閃耀,起初臉繃得緊緊的,看見他,立刻緩和下來,大步走過來,微微彎腰說:「您已經可以下床活動了嗎,王子殿下,這真是太好了。」
「嗯......噢,您是......潘非特將軍吧?」弗蘭克努力地轉著腦子找出他的名字來,「爹地說是您先找到我們,送我到醫院來的,謝謝您。」
「那是我的職責所在,不過聽您這麼說,我真的很高興。」男子的面部表情柔和下來,低聲問:「請問,親王殿下回來了嗎?」
「沒有啊。」弗蘭克搖著頭說,「爸爸今天去皇宮看爺爺了,剛打了電話回來,說爺爺的病情「突然」有了變化,所以他不能回來了。」
他本能地相信面前這個男子,畢竟是在叛亂之夜第一個趕到自己身邊的,應該是爸爸一邊的人吧?看上去也很可靠的說,何況,自己也什麼都沒有說呀,如果他聽到了想要的內容,可不關自己的事。
男子目光閃爍,低頭看著他,弗蘭克擺出一副天真的模樣,卻也毫不畏懼地跟他對視著,終於,男子笑了起來:「這樣嗎?明白了。難怪衛隊長也沒有回來。」
他思考了幾秒鐘,然後果斷地蹲下來,目光和弗蘭克平視著,低聲說:「最近很可能會有些事情發生,王子殿下不要亂跑,乖乖地呆在醫院裡好嗎?我相信親王殿下一定不會出事的,他會回來接您和閣下的。」
弗蘭克快樂地笑了起來:「您說話和醫生伯伯一樣呢,他們也叫我不要想著回學校去,是的,我知道呀,我不會亂跑的。」
「親王不在的時候,管家先生會照顧您和閣下,所以一切都不要擔心,那麼,我就告辭了。」他突然起身,再度向弗蘭克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看著電梯門合攏,弗蘭克才把小臉垮了下來:「什麼嘛,為什麼每個人都把我當小孩子呢?」自言自語著,他也轉身,慢吞吞地向回走去。
他走到了傑恩的房間,悄悄推開門進去,房間裡靜悄悄的,傑恩還睡著,蒼白俊美的容顏安詳寧靜,羽翼般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兩道陰影,更顯得憔悴許多,他就這麼躺著,一動不動,弗蘭克忽然驚慌起來,湊到床邊把耳朵貼在胸口去聽,聽見了心跳聲才放了心,乖乖地坐在床邊。
夕陽的餘輝迅速地消失下去,房間裡的感應燈自動地亮了起來,散發著柔和的黃色光輝,傑恩輕輕地呻吟了一聲,從睡夢中醒來了,眨著眼睛,有些迷茫地看著床邊的弗蘭克,沙啞地問:「寶寶你怎麼在這裡?」
「爸爸打電話回來啦,說爺爺病重了,今天不回來,我想告訴爹地呀,可是你還在睡覺。」弗蘭克有些抱怨地說,「爹地最近睡得好多,都不理我了。」
傑恩苦笑了起來,自從他上次暈倒之後,身體莫名其妙地以極迅速的速度垮下去,醫生說是因為長久以來的消耗所致,一旦有了突破口,就像是洪水決堤,迅猛地惡化了下去,他們帶著遺憾的口吻說現在沒有辦法,只有慢慢調理改善,時間,時間會治療一切的。
他不太相信,可是身體確實越來越差了,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每天睡的時間也越來越多,最近幾天,他幾乎一天只有吃飯的時候才能勉強醒來,平時就算羅伊斯抱著他,吻著他,對他說話,他都能不知不覺地睡過去,現在更糟了,他幾乎連抬手去撫摸兒子金髮的力氣都沒有,只好柔聲安慰道:「爹地病了呀,病了就要打針吃藥,寶寶你不是也知道嗎?」
只說了這幾句話,嗓子就幹得要命,無法繼續說下去,他喘了口氣,眼睛看著頭上的飲水管道,想拉下來喝水,卻連手指頭都動不了,無奈只有要求兒子:「弗蘭克,爹地想喝水。」
「好,我來。」弗蘭克跳起來,伸手去夠上面的吸管,忽然又停住了,低頭對傑恩一臉認真地說,「爹地啊,醫院管子裡的水都怪怪的,有苦藥的味道,喝下去一定不舒服的,我去給你倒杯果汁來吧,那個很酸很甜,也能開胃呀,你等著我馬上就回來了!」
也不管傑恩同意不同意,他轉身飛快地溜了出去,傑恩哭笑不得地看著他的背影,這孩子,是自己嘴饞了吧,還說得很為他著想一樣,儘管這樣,心裡還是暖暖的,含笑看著他跑出去,過了一會兒,又咚咚咚地跑回來,手上拿著一杯淡黃色的果汁,小心地插了吸管送到他嘴邊,大眼睛專注地看著他喝了一口,期待地問:「好不好喝,爹地?噯?好不好喝?」
「嗯,很好喝呀,」微酸清甜的果汁湧進喉嚨,傑恩果然覺得精神一振,說話也有了力氣,他微笑著摸摸兒子的頭:「你也喝點吧,這不是你最喜歡的嗎?連晚上都鬧著要爹地給你弄來喝......現在爹地身體不好,晚上管家爺爺陪著你,他年紀大了,肺又受了傷,不可以麻煩人家喲知道嗎?」
弗蘭克用力地點點頭,撒嬌地把臉貼在傑恩胸前蹭著:「爹地你要快點好起來。真悶呀,爺爺又病得快死了,爸爸也不在......都說要我們好好地在這裡等著呢。」
傑恩不禁有些擔心起來,皇帝真的病重了嗎?他如果死了,就意味著皇權的更迭變換,雖然和自己是沒有關係的,羅伊斯娶了自己,已經不能繼承皇位了,可是,難免會受到些動盪的吧?誰會做皇帝呢?目前看來,只有第七王子了,還算是個善良的人吧,難得的幾次見面,對他印象也不錯的,也可能是還年輕,沒有學會宮廷的狡詐呢,不論如何,他當了皇帝,羅伊斯的地位短期內應該不會受到什麼影響。
「爹地?」弗蘭克歪著頭看他,傑恩笑了,勉強掙扎著坐了起來:「啊,都天黑了,該吃晚飯了,回自己房間裡去吧寶寶,吃完飯不要玩太久,早點上床睡覺噢。」
「我想在這裡吃,和爹地一起吃,不可以嗎?」弗蘭克要求著,可是已經理所當然地跑過去按下了鈴,傑恩拿他沒有辦法地笑著說:「當然可以啊,寶寶,爹地也知道 陪你的時間太少了,你想怎麼就怎麼吧。」
管家出現在門口,推著餐車,笑著說:「閣下今天的精神不錯,現在準備用餐了嗎?我做了燕麥粥,殿下也請回到房間裡去,今天有殿下喜歡的白酒烤烏冥加深海龍魚,還有鮮的生貝。」
「啊!好棒!」弗蘭克雀躍了起來,大眼睛眨了眨,「可是今天我要在這裡吃,和爹地一起吃。」
管家不知為什麼愣了一下,重複了一遍:「您要在這裡用餐嗎?和閣下一起?」
「對呀。」弗蘭克高興地說,「難得爸爸不在呢,平時都是爸爸陪著爹地,就好像我不存在一樣,哼,今天爸爸可不回來,我要和爹地一起吃飯了。」說著看向餐車上的食物,「嗯,又是燕麥粥呀?爹地今天精神很好呢,不用吃這些流質了,他又不是小娃娃,要多吃點才會身體好的,那麼,給爹地也來意點烤魚吧,還有色拉,要蔬菜和龍蝦的......湯就是酥皮牛肉湯好了,我和爹地吃一樣的就行。」
管家點頭答應,推著餐車出去了,傑恩有些過意不去,對兒子說:「不許挑食了弗蘭克,你自己嘴饞麼,還要拉著我一起吃,管家很辛苦的,要照顧我們,你還要這個要那個,會給人添麻煩的,不是告訴你要尊重別人的勞動嗎?」
弗蘭克無辜地看著他,嘟起紅潤的小嘴委屈地說:「我也是想讓爹地多吃一點好的嘛,平時爸爸管不了你,都是說不吃不吃的,每天就喝一點粥,這樣不行啊,難怪爹地你一點力氣都沒有,天天都睡著,爸爸和我都很擔心呢......老是打針吃藥有什麼用,爹地你又沒有什麼大病的,還是吃點好的,身體自然就好了啊,看我,就是因為我什麼都吃,爸爸也什麼都給我吃,現在才會這麼快好的,看!這裡的疤都沒了。」說著撩起睡衣給傑恩看肋下,一道粉紅色的疤痕讓傑恩看了心裡一顫,勉強笑著說:「好啦爹地知道了,就照你說的,我們一起吃吧。」
晚餐果然很美味,傑恩也吃了差不多和弗蘭克一樣多的份量,而且飯後也沒有睏倦入睡,還堅持著和兒子聊了一會兒天,看時間已經到了弗蘭克上床的時候才戀戀不捨地向兒子道了晚安,自己睡下了。
管家陪著弗蘭克回到房間裡,看著他漱洗過後乖乖地上了床,剛給他蓋好被子,準備熄燈的時候弗蘭克忽然問:「管家爺爺,爸爸今晚真的不會回來嗎?」
「那個,要看皇帝陛下的病情如何了吧?」管家小心翼翼地回答,「而且這和普通人家不同,皇帝陛下如果有了意外的話,接下來就是新皇的確定了。」
弗蘭克打了個哈欠:「那和爸爸有什麼關係?爸爸又不能當皇帝。」他忽閃著大眼睛,又補上一句,「只要爹地還活著,他就不能當皇帝,對吧,管家爺爺?」
管家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沒有說話。
「那麼爸爸為什麼不回來?」弗蘭克像在自己問自己,「不管誰當皇帝,他只要做他的親王不就可以了嗎?現在已經很明顯了吧?當皇帝的人一定是小叔呀,因為爺爺最疼他了......小叔當了皇帝也不錯,平時就對我很好呀.......爸爸和小叔的關係也不錯.......」
他最後又把話題轉回來:「爸爸為什麼不回來呢?」
「是因為有事耽誤了吧?」管家模稜兩可地說,弗蘭克半躺著,手指無意識地揪著被子,忽然開口問:「那,管家爺爺知道還有誰也留在皇宮了嗎?比如說,小叔?」
「嗯,好像是的。」管家繼續模糊地說,「好像貴族院的幾位元老也在,還有法院的法官們,還有一些貴族.......」
弗蘭克大人一般地歎了口氣:「好像很嚴重的樣子,對不對?」
管家不自然地笑了笑:「殿下您還是休息吧,已經很晚了。」
「爸爸沒有回來......」弗蘭克好像根本沒聽見他的話,依然自言自語著,「事情一定很嚴重呀,衛隊長也沒有回來......被監禁了嗎?」他忽然抬頭,抿緊小嘴看著管家,一臉嚴肅。
雖然面對著的是個小孩子,而且還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管家卻被那目光裡的威嚴嚇了一跳,活脫脫就是羅伊斯的翻版,還帶有幾分稚氣,但那股霸道的氣勢已經讓人不能小看了,他頭一次意識到,弗蘭克畢竟是海登博格閣下,不但有與生俱來的高傲冷峻,而且還繼承了羅伊斯的王者氣度,不是個普通的孩子了。
「我要和萊因哥哥通話。」與其說弗蘭克在要求,不如說是在命令。
管家猶豫了一下,時間很晚了,沒錯,海登博各在未成年之前和外界是不該有什麼交往的,這也沒錯,可是.......目前是非常時期.......而且弗蘭克向來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
「快點嘛。」金髮的小王子不耐煩地催著,「嗯,要用保密頻道,要有人問隨便編個理由好了......來,號碼給你。」
管家無奈地拿出了電話,撥通了號碼,在確認聽到克菲羅爾小公爵清朗的聲音後,把電話遞給了躍躍的弗蘭克,金髮的小王子一臉興奮之色地接過來,湊到耳邊,小聲問:「萊因哥哥嗎?」隨即又想起了他還在,捂著話筒,眨著大眼睛看著他,管家立刻領會了他的意思,轉身離開。
話筒裡傳來小公爵略帶倦意的聲音:「這麼晚了還不睡嗎,弗蘭克?」
「因為有事,所以睡不著。」弗蘭克把被子捲成一團自己抱住,直接了當地說。
「什麼事呢?是親王殿下沒有回去的事嗎?」
「噢噢,你果然是知道什麼了!」弗蘭克看著自己的手指頭,低聲地說:「那麼,很嚴重嗎?如果是的話,你要幫我爸爸。」
他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倒讓小公爵有些不知所措,停了一會兒才問:「為什麼?」
「咦?因為你有這個力量啊。」弗蘭克理所當然地說,「我知道你在內政部和貴族院都有自己的勢力......而且你也是公爵呀,你母親還是我姑姑呢,我知道你有辦法的。」
電話那邊的小公爵歎了一口氣:「好的,我有這個能力,沒錯,我承認,不過親王殿下不會有事情的,他自己應付得來。」
「那不行。」弗蘭克斷然說,「我不放心爸爸.......現在爹地也病得很厲害了,我一個人很害怕。」
他刻意放低的聲音果然引起了對方的同情,小公爵急忙安慰說:「不要緊的,明天,或者後天就會有結果出來,親王殿下按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是不會有事的。」
「那麼你是會幫他咯?」弗蘭克追問道。
小公爵反問了一句:「如果我幫親王殿下的話,會有什麼好處呢?」
好處?弗蘭克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想了想,狡猾地說:「這個嘛,我是不懂的,不過你自己應該清楚呀,我爸爸每次要辦什麼的時候,都會把前後想得很清楚......好處不是要自己去找的嗎?我可沒有什麼好處給你呢。」
那邊傳來小公爵憋不住的笑聲:「是是是,我明白了,就算沒有好處,我也會找出好處來的,這樣總可以了吧,我的王子殿下?說好了,無論在什麼情況下,我都會站在親王殿下這一邊,這樣的保證,你還滿意嗎?」
「馬馬虎虎。」弗蘭克輕輕地哼了一聲,「你和爸爸一樣,都好狡猾喲,你們的話,都不可以全信的,不過這一次,我就暫時相信你了。」
「我真是很榮幸呢。」小公爵繼續笑著,然後稍微嚴肅地說,「現在放心了?那就掛上電話,好好睡覺吧,明天也許還不會,但是後天親王殿下一定會和你們聯絡的,我保證。」
「噢。」弗蘭克達到了目的,很乾脆地說聲,「晚安,萊因哥哥。」
「晚安,我的小王子。」小公爵的聲音裡蘊藏著不可錯認的柔情,「睡個好覺。」
「嗯,你也一樣。」弗蘭克說完就掛了電話,然後跳下床,走到門邊拉開門,果不其然,管家靜靜地站在門外,從表情上看,沒有什麼異樣。
「好了嗎,殿下?」他接過電話,微笑著說,「現在是不是可以上床休息了?明天早上還有老師來補課呢。」
弗蘭克已經自覺地轉身向床走去,一邊還說著:「我知道啦,老師佈置的作業我也有完成啊,嗯,而且也給了我一個A.......」
他打著哈欠上了床,看著管家走過來為他蓋好被子,在一邊放好晚上要喝的果汁和牛奶什麼的,然後伸手把燈光調暗,輕聲說:「晚安,殿下。」
「晚安,管家爺爺。」弗蘭克在被子裡伸了個懶腰,忽然又探出頭來,對已經轉身的管家笑著說,「最近真是太寂寞了,爸爸都霸著爹地不讓我碰呢,今天才好容易和爹地吃一頓飯的,從明天開始,每頓飯我都要和爹地一起吃喲。」
管家的肩膀不引人注意地顫了一下,很快回答說:「好的,殿下。」
「嗯,那就好,管家爺爺最好了!晚安!」弗蘭克心滿意足地重新縮回被子裡,很快就抱著被子不動了。
管家走出房間的時候,才感覺到冷汗佈滿了額頭。
入夜的皇宮靜默在黑暗之中,曾經舉辦過多少次徹夜舞會,華美燦爛照亮帝都上空的美麗不夜城堡此刻在即將送走一個主人的時候卻顯得份外淒涼,也許在不久的將來,新主人會讓它再度大放異彩吧?
雖然安排了休息的地方,可是羅伊斯並沒有睡覺,甚至連外套都沒有脫下,靜靜地站著,累了就坐一會兒,等待著皇帝的死訊,現在,終於沒有一個親人在他身邊了,在他就要嚥氣的時候,是呀,得到了什麼,總是要付出代價的,皇帝一生都在玩弄權勢,得意地把所有人當作手中的棋子,孤獨地死去,也是他的報應麼?
望著窗外的夜空,這一夜,有很多人都是無眠的吧?羅伊斯諷刺地想著,自己可是拋出了一個炸彈呢,而且,正是時候。
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了,他對自己說,自己終於搶先了一步,是啊,幸運女神還是眷顧自己的,有了這一天的時間,很多事情都會有變化.......包括自己的地位。
門被輕輕敲響,貴族院的一位元老走了進來,面容哀戚地說:「請節哀,殿下,皇帝陛下已經得到了永遠的安寧。」
「是嗎?」羅伊斯輕輕地說,有那麼一會兒,他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否真的聽見了這個消息,就這麼結束了嗎?自己的父親,也是帝國皇帝,給了自己生命,卻又時刻提防著自己的那個人,自己一輩子努力要打倒的敵人,自己的親生父親,自己母親的情夫,壓在自己頭上的最沉重的負擔.......
他死了嗎?
終於還是死了嗎?
一切結束了.......他死了,沒有人再算計自己了.......沒有人再用懷疑的目光看著自己了,沒有人再想著該讓自己走哪一步,該讓自己什麼時候消失掉........自己終於解放了!
奇怪的是,他並沒有想像中那麼興奮,而是茫然若失地看著來人,機械地問:「父皇......走了嗎?」
「陛下走得很平靜。」元老安詳地說,「他死得正如一個皇帝。」
「是嗎?」羅伊斯又說了一遍,心裡失落的感覺更深了,他輕輕搖了搖頭,不該是這樣的,千百次地想過今天的這副場景,千百次地準備過自己現在應該做的,不是該裝出一個兒子應有的悲傷嗎?不是該在心裡瘋狂地嘲笑嗎?不是該揚眉吐氣地對著皇帝的屍體吐口唾沫嗎?
我不是勝利了嗎?我不是終於戰勝了他嗎?他死的時候不是該憤怒無奈,到不能瞑目的地步嗎?這不就是我想要的,一直在追求的,犧牲了很多很多才得到的勝利嗎?
那麼, 從心裡湧出來的哀傷又是怎麼回事?難道,我還會為一個讓我一生蒙受羞辱,把我當成棋子和工具,在任何需要的時候都可以毫不猶豫拋棄我的人傷心嗎?難道我真的......會為他傷心嗎?
「殿下,請節哀。」元老同情地看著他,「大家都在等著,請去向皇帝陛下做最後的告別。」
羅伊斯默默地點點頭,跟在他身後出了門,守在外面的宮廷禁衛軍小隊跟上來保護,一行人沉默著穿過走廊,來到皇帝寢室門外,內侍長親自打開了房門,裡面的醫療器材已經全部不見了,只有皇帝陛下象睡著了一樣平靜地躺在寬大的床上,蓋著紅色的皇家旗幟,雙手交握在胸前。
一片死寂,羅伊斯忽然感到一陣恐慌,怕這一切不過是個夢,就像自己經常夢到的那樣,等會兒,自己就會醒了,卻發現一切都沒有改變,還是老樣子,那個強大的敵人依然存在,自己不得不費勁心思地去保護自己,用盡各種方法,在平衡木上小心翼翼地走著,稍有差錯就是萬劫不復!又或者這是個騙局,皇帝還活著!只是用這種辦法把自己騙過來,也許門後面就是槍手,也許皇帝本人手裡就有槍,也許他錯了,也許皇帝還有什麼秘密武器,也許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他差點失去控制要奪門而出,不得不閉上眼睛好穩住自己的身體。鎮定一會之後,他慢慢走到床前,低頭看著皇帝浮腫的臉頰,一縷怨恨再度浮了起來:你,終於還是死了嗎?只有在這個時候,你才是對我沒有威脅了!
只有在這個時候,在我不用提防你,警惕你的時候,我才能想到,你,是我的父親呀.......
羅伊斯緊緊地握住拳頭,他不明白在這個時候,在他已經大獲全勝的時候,為什麼他居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是演戲嗎?他是應該哭的,現在只有他一個人剩下了,死亡帶走了很多人,只有他一個人現在還站在這裡,他是最後的勝利者了.......
悲傷,是真的,就算怎麼恨他,現在的悲傷,也是真的.......
他忽然厭惡起自己來,為什麼要在這裡浪費時間?為什麼?這裡的空氣讓人壓抑,一張張臉都在自己身後,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他們想幹什麼?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讓我走吧!讓我回到一個能自由呼吸的地方去!傑恩!傑恩!你在哪裡?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迫切地想見到你,你的溫柔,你的微笑,才是真心的吧?宇宙間,你是我唯一一個信任的,不用提防的人了......你是真的,你對我的愛,是真的,不用懷疑的......是真的,沒有任何利益參雜的.......你對我的愛........
「殿下?」有個聲音在身後提醒他,羅伊斯猛地一驚,急忙收斂了胡思亂想,在這一瞬間,他完美地作出了一個失去父親的兒子,一個失去皇帝的臣子應該有的反應,恭敬地躬身在皇帝陛下冰冷的手上吻了一下,然後單膝跪倒,把額頭靠在床邊,默默地哀悼了一陣,才又站起身來,後退了兩步,轉身向貴族院院長說:「現在我該做什麼?」
「您現在還不能離開。」貴族院院長的表情有些尷尬,「我們,還在等DNA檢驗的結果。」
羅伊斯很有些諷刺的話要說的,但是在這個氣氛下,他忽然覺得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了,於是只點點頭:「那麼請問,我有這個資格在這裡守靈嗎?」
院長更尷尬了:「當然可以,殿下,這是您的權利。」
「皇后陛下不來嗎?」羅伊斯似乎是隨口問了一句,卻發現幾個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最後還是內侍長出面解釋:「皇后陛下在被詢問的時候病情發作,昏迷了過去, 之後.......在女官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服毒自殺了。」
「自殺了嗎?」羅伊斯低聲說,「對於一個有外遇的皇后來說,也是她的選擇呀。」他想起那個臉色蒼白,永遠只是默默地站在皇帝身後,從來沒有聽到她有任何意見的女人,與其說是皇后,帝國的第一夫人,不如說是一個穿著衣服和首飾的木頭人......可是,沒有人想到,被皇帝忽視了那麼多年,柔順無能,在所有人眼裡只是個傀儡的貴夫人,原來也曾有過這麼瘋狂的舉動,甚至,直接牽扯到了自己和別人的命運。
房間裡的人都不再說話了,直到時間慢慢流逝,道隆公爵和貴族法庭的法官走進來把一份重新檢測的報告遞給院長,薄薄的紙好像很重似的,院長拿了兩次才拿起來,看著上面的結果,臉色陰晴不定。
羅伊斯安靜地在床邊坐著,刻意調暗的昏黃燈光映著他沉默的身影,雕塑般一動不動,看著皇帝陛下的遺容發呆,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幾個人交頭接耳了一陣,終於還是貴族院院長走上前來,打破了沉寂:「殿下。」
「什麼事?」羅伊斯淡漠地問。
「報告已經出來了,證實了您說的,薩爾王子殿下,的確不是皇帝的骨肉。」
「那有什麼區別嗎?」羅伊斯淡淡地說,「他是帝國的王子,父皇養育他二十多年了,感情深厚,難道你們連父皇最後一面都不讓他見嗎?這太殘酷了。」
貴族院院長嚴肅地說:「殿下,這並不是兒戲,薩爾殿下的王子身份在此刻無效了,他本身雖然沒有錯誤,但是讓他繼續保留現在的身份地位都是不可想像的事,我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存在,皇家血脈必須保持純潔......如果證明薩爾殿下確實是皇帝陛下的骨肉,那麼同樣,殿下您也將受到貴族法院的調查,在這種事情上,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
羅伊斯轉頭看著他蒼老的面容,嘴角挑了一挑:「明白了,那麼現在呢?葬禮什麼時候舉行?我要回家看看我的愛人和孩子,然後做準備出席。」
「您現在不能離開。」院長沉穩地說,在羅伊斯挑起眉毛髮怒之前解釋說,「現在,您的身份有所不同了。」
「有什麼不同?」羅伊斯心知肚明,最初的震撼與傷感現在已經慢慢淡化了,他開始按照事先準備好的劇本演下去,一場完美的演出,「我也被宣佈親王的身份無效了嗎?我也要接受DNA的檢查嗎?無所謂,請檢查吧,幾次都無所謂。也許當年我買通了醫生,拿到的是假報告呢。」
「親王殿下,請不要開玩笑了。」院長的表情很嚴肅,「現在我們面臨著一個難題,皇帝陛下在臨死前,並沒有指定繼承人,雖然很多人都認為,他是屬意薩爾殿下的,但是現在,薩爾殿下顯然已經喪失了這個資格......」
「那麼我就忽然有了這個資格嗎?」羅伊斯冷笑了一聲,「我相信不論是父皇,還是各位,都從來沒有把我考慮在其中的,那麼現在你們想選誰?王太子殿下死的可真不是時候,對嗎?這顆成熟的果子,應該是他來摘的,可惜他的家人都在叛亂之後被處決了,三哥呢?他去年在流放地出車禍死亡之後,似乎還留下了兩個兒子吧?那也是皇家血脈呢,對啊,法官大人正在這裡,當時不是您下的流放令嗎?現在不如就請您辛苦一趟,親自把他們接回來吧,總有一個人可以繼承皇位的,父皇總留下這麼一個人的,我相信這樣。」
「殿下,這不是兒戲。」板著臉的大法官開口了,「皇帝陛下一死,繼承人必須立刻繼位,不然國家會動盪不安的,我們都不願意看到這種情景出現吧?現在請不要意氣用事了,當務之急是盡快推選出合格的繼承人。」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羅伊斯一眼:「您,絕對是候選人之一。」
「我們該馬上發通知召開貴族院的會議。」執行元老建議道,「關於皇位繼承人問題的緊急情況,殿下,在結果沒有出來之前,您還是不能外出。」
「怕我政變嗎?」羅伊斯冷淡地問,「在父皇的面前討論這些事情太不妥當了,讓他安息吧,我會遵守你們的命令,不外出,不和外人接觸,甚至不可以給我的孩子打個電話對不對?你們還真想的周到啊。」他看向站在面前的人,一個個地看過去,每個人都覺得有股寒意壓迫過來。
幸好羅伊斯並沒有繼續下去,而是轉身向外面走去:「請盡快把結果通知我,我沒有多大耐心。」
「殿下,您也必須出席會議。」院長說,「這是您的權利,各位貴族代表想必也很想見到您。」
羅伊斯頭都不回地走出門去:「那可真是我的榮幸。」
83
弗蘭克故意放重了腳步走進房間,傑恩被吵醒了,揉著惺忪的睡眼,含笑看著兒子:「早啊,弗蘭克。」
「早安,爹地。」弗蘭克跳上床,在傑恩的臉上親了一下,「今天你氣色很好呢。」
「是吧?我也覺得好像比前幾天有力氣了。」傑恩微笑著坐起身來,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讓他氣喘吁吁,不得不靠著兒子的幫助倚在枕頭上,「吃過早飯了嗎?」
「 還沒有,我想和爹地一起吃呀,自從我上了軍校之後, 這樣的機會不多呢。」弗蘭克跳下床,跑去按了鈴,然後又回來,很隨意地說:「爹地呀,剛才我看到衛隊換人了呢,好像現在爸爸的衛隊和貴族院派來的人合在一起了,制服都不一樣,真好玩。」
「你不是很喜歡看這些軍服的嗎?」傑恩嘴上漫不經心地說著,心裡也動了一下:為什麼這個時候貴族院的人會來醫院?羅伊斯出事了嗎?如果這樣的話,那麼原來的衛隊就該撤走啊,或者是皇帝死了?可那和自己有什麼關係?海登博格的存在,本來就與皇室無關,難道是局勢再度動盪了?
管家推著餐車進來,愉快地向他們打著招呼,傑恩也報以微笑,勉強起身下床去浴室,弗蘭克眨著大眼睛問:「管家爺爺,爸爸今天會回來嗎?」
「我不知道,看樣子......似乎不會。」管家如實說,「牛奶裡要加蜂蜜嗎?」
「不要,謝謝。」弗蘭克繼續問,「那就是說,皇帝爺爺的病情,還是很重嗎?」
「皇帝陛下已經去世了。」管家沉重地說,把一個雞蛋放在蛋杯裡送到他面前。
「噢。」弗蘭克小小聲地叫了一下,皺起俊秀的眉毛看著面前的雞蛋,「真是太遺憾了,爺爺一直對我不錯的......那麼,是小叔當了皇帝嗎?需要我去向他祝賀嗎?我不想去啊。」
管家搖搖頭:「這個還沒有消息,應該等皇帝陛下的葬禮舉辦完了之後才會舉行新皇的登基典禮吧,殿下,您要是不喜歡可以不去,這是您的特權。」
「我知道,可是如果我不去的話,爸爸會為難吧?」弗蘭克老成地猜測著,「爸爸現在需要和平相處.......唉,我會去啦,不過是微笑,再微笑,祝賀兩句而已,我得學著習慣,又是雞蛋嗎?」
「殿下不喜歡吃雞蛋嗎?」管家問。
「不喜歡,」小王子乾脆地回答,「可是爸爸和爹地都說有營養,所以還是要吃,我懂。」
傑恩擦著頭髮從浴室裡出來,臉上浮起虛弱的紅暈,低聲問:「怎麼了?寶寶你又挑食了嗎?」
「沒有啊,我在吃雞蛋。」弗蘭克擺弄著蛋杯裡的雞蛋,然後靈巧地放回盤子裡又拿了一個,「這個看起來比較小一點,好,我就吃這個了,那個給爹地吧。」
管家微笑了起來:「殿下,雞蛋都是一樣的,別再挑了。」
弗蘭克藍色的大眼睛看著他,很天真地說:「可是挑一下我心裡會比較舒服嘛。」
「你這個小壞蛋。」傑恩笑著俯身在兒子的金髮上親了一口,然後坐到一邊,心不在焉地拿了一片麵包,塗著果醬:「皇帝陛下過世了嗎?真是個不幸的消息。」
「下面還有很多事情要辦,所以親王殿下應該一時無法脫身回來。」管家這麼解釋著,傑恩卻微笑了起來:「我知道,我不會因為這個怪他的.......要是他今天再打電話回來我又睡著的話,就對他說我很好,今天感覺好多了,不要讓他擔心。」
弗蘭克點了點頭:「好的,爹地,今天天氣很好呢,不如我們到陽台上去曬太陽吧?對醫生伯伯說,針也可以暫時不打了,反正也是營養藥嘛,吃多一點不就可以了?」
「是你自己想逃課吧?」傑恩笑著問,摸摸他的頭,「我知道呆在這裡很悶,你肯定受不了了,當然可以去曬太陽了,爹地可以一邊打針一邊陪你呀。」
「我認為王子殿下的建議不錯。」管家贊同,「打針可以暫停,沒什麼關係的,殿下說的對,只是營養針劑而已,中午有很新鮮的肋排和生貝,再配上歐芹松露和南凌香草的色拉可以嗎?還是您想吃火腿的呢?」
「蔬菜的好了,比較清淡些.」傑恩溫柔地笑笑,「不用給我準備主菜了,色拉就好......弗蘭克喜歡肋排吧?給他烤了吃。」
金髮的小王子用手摸摸他消瘦的臉頰,嘟起小嘴說:「爹地也要努力多吃一點,否則爸爸會擔心的,爸爸不在身邊,只好我來照顧你了。」
傑恩失笑了起來,疼愛地親親兒子的手指:「好的,寶寶,爹地聽你的,但是我實在沒有胃口吃那麼多。」
「那也沒關係。」小王子胸有成竹地說,「管家爺爺可以給我準備得多一點,到時候我從盤子裡分爹地一點就可以了,好嗎,爹地?」
寵愛地看著兒子期盼的眼神,傑恩笑著點點頭,一邊的管家也微笑著說:「好的,殿下。」
「這麼說,我本來是很危險的了?」羅伊斯冷笑著問面前的貴族院執行元老,「父皇,似乎是有了不少準備呢,如果不能把我體面地幹掉,就來陰的對嗎?」
「您和皇帝陛下之間的矛盾,在最近有所激化呀。」執行元老毫不避諱地說,然後壓低了聲音,「我們被警告要保持中立,不過現在沒關係了,您現在的身份和以前不同,在昨夜之後,皇帝陛下的確有些其他的安排,不過現在都過去了,所有的安排都已經取消,貴族院會盡力保護您的安全。」
羅伊斯凝視著他,心裡暗暗判斷著,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在這個時候向他示好嗎?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會議開得怎麼樣了?」他轉了話題,「討論出結果來了嗎?」
「殿下,您有很大的希望,只要......」
「只要我是個鰥夫?您的想法可真是古怪。」羅伊斯搖頭說,「您也在誘使我犯罪嗎?我說過了,我不會幹的。」
「殿下,解決的辦法可以有很多。」執行元老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人會嘲笑勝利者,起碼表面上不會,而一個皇帝......可以說是絕對的勝利者了。」
他躬身行禮:「大家在等著您,請吧,親王。」
羅伊斯走進會議大廳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這對他並沒有造成什麼影響,很鎮定地,像平時一樣從容地穿過大廳走到最前面,貴族院院長向他點了點頭,羅伊斯回禮之後,轉向正襟危坐的貴族議員們:「早安,先生們。」
從他臉上看不出一點異常的表情,沉穩平靜,不像是個剛死了父親的兒子,更不像一個有極大可能繼承皇位的親王,淡淡地打了聲招呼,聲音裡卻帶著絲毫不次於前任皇帝的那種威嚴與鎮定,彷彿他生來便該是唯一的皇位繼承人,現在不過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親王殿下。」執行元老坐回自己的位子上,語氣詭異地說,「我們已經討論過了,在皇帝陛下的所有繼承人中,前王太子殿下,第四王子,第五王子殿下,都已經過世,並且沒有留下合法繼承人,第三王子雖然有兩位公子,卻已經被貴族法庭剝奪了皇位繼承權,這是有明文規定的,我們不能推翻自己下的正確判決。」
他停了一下,似乎是不在意地看了下面的貴族議員一眼,在一個角落裡,克菲羅爾小公爵水蘭色的頭髮在周圍一群老人間顯得格外醒目,「薩爾殿下因為並非皇帝陛下的親生子,所以,自動被剝奪一切皇室權利,關於他的處理,我們放到以後再解決,秘密的。現在,親王殿下,在順序上,您是最接近的皇位繼承人了。」
「元老閣下。」羅伊斯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您似乎忘記了,我並非皇帝陛下的婚生子,這也是一個問題吧?」
「完全沒有。」執行元老胸有成竹地說,「既然皇帝陛下都已經承認了您的身份......我還記得當年貴族院為您頒發的證明,您既然是帝國的第六王子了,就已經默認了繼承的權利,是的,您有這個權利。」
羅伊斯抿緊了自己的嘴唇,從容優雅地抬起下巴,以一種居高臨下的驕傲看著坐在下面的貴族議員們,前後不過十幾年吧?他依然記得自己初次進入這裡來取得那份對他至為重要的王子身份證明時,迎接他的是怎樣或惡意或嘲笑或憐憫的千奇百怪目光。
不過現在不同了,就像執行元老說的那樣,他的身份和以前不同了,現在站在這裡的,不僅是皇帝存活的唯一親生兒子,還是帝國的元帥,掌握著近乎全部軍權的人,如果有必要的話,他可以在半天之內將帝都,他們腳下的美麗星球摧毀,當然,也包括他們本身。
「我,也是被剝奪了繼承權的吧?」他雖然這麼說,聲音裡卻充滿了自信,「大家都知道,我娶了海登博格閣下,並且有了孩子.......所以我沒有繼承權,這也是法律了,不是嗎?」
「親王,您認為,在寬恕一個罪犯的後代並且讓他成為皇帝和輕易解除一樁婚姻之間,我們會選擇什麼?」執行元老微笑著問,「我們是經過權衡的。」
你們是在權衡我手中的權利吧?羅伊斯諷刺地想著,這些老傢伙們不會老糊塗到認為以平叛之名趕來現在還賴在外部基地不走的混合第一艦隊只是來觀光的,同樣,他們也清楚在這個星球的軍事管制才剛剛結束的時候,還是有大批人馬枕戈以待的,羅伊斯隨時可以召集足夠的軍隊來完成他的一切計劃,天知道!那可憐的被剝奪了繼承權的孩子們是不是還沒有邁出自己的大門就會被完美地出了意外。
短暫的寂靜之後,在所有人的期盼之中,響起了羅伊斯的聲音,猶如冰塊相撞般的冷酷,生硬,隱隱又有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我,不會和傑恩離婚。」
「親王!」不僅執行元老有些措手不及,下面也一陣騷動,議員們滿懷信心等待著一個完美的結果,卻被狠狠打擊了以下,面色各異地交頭接耳著。
84
羅伊斯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只用一眼就讓底下的議員們感覺到一股充滿壓迫力的煞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所有聲音迅速消失,全場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下面要說的話上,是宣佈另一個人選,還是.......
「我不會和傑恩離婚。」羅伊斯重複了一遍,滿意地看到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在為自己的話而改變,「他是我選擇的終身伴侶,我不會為了塵世間的任何榮耀財富權利拋棄他......對於婚姻,我的態度要認真得多。」
撒謊!有幾個台下的人暗暗地在心裡咒罵著。
「先生們。」羅伊斯又露出了他特有的「優雅的冷笑」,幾乎每個人都感覺到一股冷風在身後吹過,不明白親王到底有什麼想法。
「我知道你們有些人在想什麼。」羅伊斯不慌不忙地說,「每個人都有理想的,有的時候,也不妨稱為夢想,我能理解,但在這裡,我要說,不會有那麼一天的存在了,傑恩,永遠都是我的伴侶,就算他提前死去,我也絕對不會再娶,帝國將不會再有一個皇后了,有的只有和我一起並肩站在你們面前的海登博格閣下。」
他的目光一一掃過台下的所有人,用洞悉一切的目光嚴厲地警告著他們,有些人,儘管也是老謀深算了,卻依然被年輕的帝國親王所威攝住,似乎自己心底裡的所有陰暗的念頭都被看穿了,從靈魂深處感覺到了深深的恐懼。
隔了很久,貴族院院長,也是很少幾個沒有被羅伊斯的氣勢壓住的人之一,才緩緩地開口:「那麼親王殿下,您的意思是,您要繼承皇位,同時也不想和海登博格閣下離婚,對嗎?」
「不可以嗎?」羅伊斯優雅地轉向他,「正如你們所說,我是目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了,我看不出有什麼妨礙我來繼承皇位,您說呢,院長閣下?」
院長的臉色有些變白,他從羅伊斯的眼中看到了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冷酷的執著,彷彿如果他敢提出反對意見的話,這間大廳裡的人立刻就會煙消雲散。
他畢竟還是貴族院院長,依然堅持著說:「您在血緣上,雖然是第一順位繼承人,但是海登博格配偶的身份妨礙了您,當然,我們都知道,海登博格閣下目前臥病在床,病情很重,但是皇位的繼承是不能等的,我們必須在今天選出合適的皇位繼承人,讓先皇得以安息。」
「那麼您屬意誰呢?」羅伊斯冷冷地問。
「我們會開會進行下一輪表決,如果您執意不肯的話,那麼我想,還是另外選出一個人來好。」院長長明白,也許選出來的那個人甚至不會活過24小時,面前的元帥兼親王很可能用更乾脆的辦法來取得自己想要的一切,但是作為自己,已經做到了自己該做的一切,無愧於自己的身份了。
羅伊斯冷漠地看著他不斷變化的臉色,忽然笑了笑:「您認為,我會作出些違反法律的事來?呵呵,太可笑了,如果我想的話,現在就不會站在這裡,這個您知道。」
說完,他不再理睬貴族院院長,而是面對台下所有人,聲音並不高,如果不注意,甚至會聽不清楚:「我會用合法的方式取得皇位,這是一定的,我會讓我的伴侶成為帝國的男性皇后,皇帝的配偶,這也是一定的。這其中並沒有矛盾,如果有的話,也是你們對法律的一貫誤解。」
他轉向貴族院最高法官,用一種明知自己處於上位的虛假禮貌問道:「法官閣下,可以允許我的手下進來嗎?我只是要向大家解釋一下某些方面的法律問題。」
「請吧,殿下。」最高法官保持著風度,沉聲說,事實上他也無力反對些什麼。
羅伊斯對著通訊器說了些什麼,然後安靜地退到一邊,貴族議員們有些恐懼地看著他,心裡天人交戰著,不知道下面等著自己的是什麼?難道是一把頂在額頭上的激光槍?逼著自己簽下什麼協議之類的?
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老人在羅伊斯的衛隊長陪同下出現在大廳門口,看上去不像是大人物,面對這麼多貴族議員,和衣服上閃耀的家族徽章,他明顯地吃了一驚,甚至還有些退縮的意思,眼睛裡閃爍著惶恐的神色,慢慢地走了過來,戰戰兢兢地向台上彎腰行禮。
「你是......」執行元老有些發呆, 不知道來的是什麼人,還是最高法官認出了他身上的黑色長袍是自己轄下的制服,不過.......好像是雜役級別的。
「我叫迪特亞,是法院檔案室的管理員。」黑袍老人看到最高法官的時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急忙挺了挺胸,努力想讓自己看上去正式一點。
最高法官顯然對他的身份不感興趣,直接問:「你要說什麼?」
迪特亞愣住了,有一陣子的不知所措,看了看羅伊斯,可是年輕的帝國親王並沒有給他施以援手,而是面容沉靜地坐在一邊,凝視著大廳的某個地方。
「啊,我.....我是18歲進法院的,以前我的家庭也是貴族,不過破落了,我又是次子。」迪特亞略微結巴地說,「沒有接受過正規的教育,所以,只能在檔案室負責資料整理。」
看見面前的人都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他不得不把自己的資歷簡單地略了過去,比較流利地說:「我在檔案室已經干了五十年了,沒事的時候,我就會翻一些過去的資料來看。」
他忽然有些得意起來,挺直腰板說:「尤其是一些.....特殊的案例,和法律的制定什麼的.....可以說,幾百年了,都沒有人去關心的東西,我卻很清楚地知道!」
最高法官冷冷地問:「是關於海登博格的事情嗎?」
「是的!」老人的臉由於激動而有些發藍,呼吸急促地說,「海登博格一直是帝國特殊的存在,我對他們很有興趣......是的,很有些興趣,我.......我一直在翻閱很多關於他們的資料......」
他鎮定了一下,看看面前這些大人物不悅的神色,又開始結巴起來:「我......我有律師資格的.....在我五十歲的時候得到了......可是那個時候已經晚了,我不想離開檔案室的工作從頭做起,可是我真的是......」
最高法官不耐煩地咳嗽了一聲,他才趕快說下去:「所以我在這裡說的話,都是有法律依據的!大家都認為,一個男人,和海登博格結婚之後,就會喪失繼承權,因為五百多年前的帝國親王殿下,就是以這個理由拒絕了帝國的封號,放棄了親王的頭銜,終生陪伴在傑恩.海登博格閣下身邊,所以也就寫進了法律,可是,這是錯誤的,原來的案例並不是這個!」
他不禁激動起來,在他平淡的歲月裡,只有那些老檔案一直陪著他度過,沉寂如一潭死水,可是現在,那麼多的大人物都在聽著他的一字一句,他忽然成了所有人的注意中心!
握緊了拳頭,他繼續發言:「當年的親王殿下,的確是因為自己除了海登博格之外,沒有別的後裔,才斷然拒絕稱號的,他當年的發言這麼說:「我不能讓一個有海登博格血統的孩子,進入皇室,無論對誰來說,都是災難,而我愛我的伴侶,除了他,我不會再娶別的女人,我愛我的孩子,除了他,我不會再有別的後代,所以,為了皇室血脈的純潔,為了我孩子的平靜生活,為了不讓你們再指責我,我決定,放棄帝國的親王稱號,和隨之而來的一切權利,包括皇位繼承權。」他是這麼說的,所以大家就認為,每個娶了海登博格的男人,都必須放棄一切繼承權!由那個男人的父親傳下來的權利。」
他的臉上幾乎興奮得放出光來:「可是,其後,在貴族法庭把這條寫進法律之後,當時的皇帝陛下提出了不同的意見,在檔案上是這麼記載的,最後的結局是,皇帝陛下在修訂版上親自批示,海登博格的子女,依例概不能繼承來自祖父的一切權利。」
得意地看了一眼周圍的人,他加重語氣說:「根據法律,這才是最終判決,親王殿下放棄皇位繼承權,只是一種個人行為,並不能,是的,並不能推舉到一切適用範圍!不知道為什麼,後來的幾代,海登博格閣下的伴侶,都不約而同地採取了同樣的方式,從自己的家庭中脫離出來,所以大家,都認為這才是法律,就應該這樣的......在三百九十七年前,也曾經有個修正案,討論是否正式將這條改寫,可是後來遭到當時皇帝陛下的嚴厲反對,所以就這麼擱置了下來。」
他用激動到高昂的聲音說:「我發現了這個!是我發現的!這條法律的存在,只是限制了,海登博格血統的孩子對於祖父的繼承權,還有對自己父親的地位的繼承權,而並沒有限制海登博格的伴侶對自己父親的繼承權,只不過所有人,每一代都是這麼做的,可能在他們要娶海登博格之前,就已經做好脫離家族的準備了,但是延用到今天,卻讓大家認為,這是一條必須執行的法律了!其實這是錯誤的!這是錯誤的!」
「好了,先生。」看到他激動得有些精神失常了,最高法官冷淡地說:「你有相關的原始文件嗎?」
「文件?您是說證據吧?啊!我有的!」他揮舞著手臂喊,「我自從親王殿下找到我之後,就整理出了所有的文件,所有的!包括原始文件和整理文件,您忘記了我是做這行的!我做這行已經50年了!」
羅伊斯在所有人「原來如此」的目光都集中到身上時顯得份外冷靜悠閒,唇邊那一抹優雅的冷笑,嘲諷的意味更深了,他現在已經不在乎自己的野心暴露了,他有這個本錢,別人怎麼看,又關他什麼事呢,勝利的果子,就在他手中了。
跟隨他進來的人把一份份電子文件通過管道發送到每一位議員的桌上,只有羅伊斯和貴族院院長沒有去翻看,而是互相對望著。
「親王,您知道嗎,您真是太讓人吃驚了。」院長蒼老的面容首次露出淒涼的神色,「太讓人吃驚了,我不得不承認,事實上,昨天夜裡,我已經寫好了遺囑。」
「我知道。」羅伊斯低聲說,笑意未變,「您認為,我要麼會乖乖地和傑恩離婚,來換取皇位繼承權,要麼,就是通過政變,強行登基,所以您堅持您的原則,就算死,也不參加我的加冕典禮是不是?這您可錯了,我再說一遍,我不會用軍事手段取得皇位,我不想引起什麼變故,我當皇帝,就要堂堂正正的,您呢,還是保重些吧,您還要在典禮上替我捧著那沉重的皇冠呢?沒了您,還真找不出個好人選來。」
「我知道。」院長歎了口氣,「就在今天之前,我還認為,您是真的滿足於帝國親王的稱號,不會再有什麼另外的想法,我還以為您說的是真的,您不想當皇帝呢........可是,您早已經作出決定了吧?這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啊。」
「您說他?」羅伊斯斜眼看著激動地向最高法官解釋法律條文的迪特亞一眼,「這純粹是個巧合,我只不過派人去瞭解一下關於海登博格的法律,您知道,我的愛人暴躁敏感,又很小心眼,常為了小事跟我發脾氣,前些日子還都我下了規避令,我想多瞭解有關法律多一些,這也是意外發現吧。您不知道,這個可憐的老人也是貴族,他研究了很多東西,卻沒有一個人願意聽他說哪怕一句話,每個人都認為他不過是個卑微的資料整理者,所以,一旦有人願意聽,覺得他重要了,他就會把所有的東西一股腦兒地掏給你。妙級了,不是嗎?一個小人物,也有他的用處。」
「您是想說,再卑微的人,也有他的夢想吧。」院長低聲說,「這個我能理解.......親王殿下,您也有您的理想,並且為之奮鬥至今呢。」
羅伊斯愉快地笑了起來:「現在,我不否認了。」
「也對,現在,您是勝利者了。」
「現在,已經沒有什麼能阻擋我登上皇位了吧?」羅伊斯勝券在握地微笑著,凝視著他,「我相信我提出的一切都很合法,您說,要在今天選出皇位繼承人,對嗎?」
院長沉默著注視最高法官的舉動,最終他轉過頭來,對這邊點了點頭。
「親王。」他吁出一口長氣,「您是對的,完全沒有問題......」
執行元老示意全場肅靜,然後由最高法官做正規的法律解釋,在這個時候,院長低聲說:「我很榮幸,在您的加冕典禮上為您捧著皇冠,皇帝陛下。」
85
黃昏時分,一隊陸上車盤旋著落在醫院的樓頂,正趴在窗戶上張望的弗蘭克敏感地看著上面的標誌,好像不是爸爸經常坐的那些,而是有著皇家標誌的專用車,金黃色的皇家徽章在夕陽下閃閃發光。
會是誰呢?他有些迷惑,難道是爸爸回來了嗎?可是爸爸不是應該坐自己的車嗎?還是有什麼其他的變故?
心裡想著,他還是充滿希望地跳下椅子來,跑向外面,迎面正碰見管家,一臉笑容地說:「殿下,親王殿下回來了。」
「咦?那我看見的真是爸爸?」弗蘭克興奮地叫了起來,轉身就往走廊的那端跑去,電梯的門大開,羅伊斯在衛隊的簇擁下走了出來,看見正向他奔跑過來的兒子,臉上露出了笑容,彎下身張開雙臂,穩穩地接住了撲過來的金髮小王子,猛然用力把他舉了起來,就像小時候那樣,在空中搖晃著:「想爸爸嗎,我的小寶貝兒?!」
「比爸爸想我要多。」弗蘭克清脆地說,同時噘起了小嘴,「爸爸都沒有打電話回來給我......我很擔心呀......爺爺去世,你很忙吧?忙到不能來看我們.......爹地病得很厲害呀。」
羅伊斯把兒子放下,疼愛地摸摸他的頭髮:「你爹地呢?」
「睡覺了,下午說睡一會兒的,可是到現在還沒有醒。」弗蘭克不滿地說,「爸爸,你要給爹地一個吻,他才會醒呢。」
還是慈祥地笑著,羅伊斯對後面的副官和衛隊長使了個眼色,兩人點點頭,帶人離開了,弗蘭克好奇地看著他們,卻被羅伊斯再度抱了起來,在俊美的小臉上親了親:「走,寶貝兒,我們去看你爹地去,好一個懶貓呀,這時候還在睡,太陽都要下山了。」
說著他抱著兒子往裡面走,弗蘭克不習慣地推著他的肩膀要自己下來:「我都那麼大了,爸爸不用抱著我走路,我自己會走。」
羅伊斯笑著,並沒有聽他的,只是往前走著:「你再大也是爸爸的小毛尾巴,爸爸的心頭肉,好幾天沒見到你了,抱抱都不行嗎?兒子,我也很想念你呀。」
弗蘭克不說話了,安靜地趴在他肩膀上,小聲說:「爸爸,你的衛隊換人了嗎?」
「噢,那個,別擔心,那是額外的加進一些人來。」羅伊斯輕描淡寫地說,捏捏兒子的小鼻子,開心地笑了起來,「寶寶長大了,知道替爸爸操心了,呵呵,對了,今天克菲羅爾公爵還向我打招呼,讓我對你說,幸不辱命,兒子啊,你很了不起喲,現在就會利用人了,將來會指使多少男孩子為你頭破血流爸爸都不敢想呢。」
弗蘭克撇了撇小嘴:「哼,要他做一點小事,就到爸爸面前來表功......不喜歡!」
「就是。」羅伊斯起勁地說,「就算他不說,爸爸也會知道呀,難道爸爸連這個都不明白?再說,就算爸爸不明白,你一定也會忍不住告訴爸爸的,對不對?我的小毛爪子?」
「那才不會。」弗蘭克快活地笑了起來,「我也有秘密啊,如果我覺得不用告訴爸爸,我就不告訴!」
羅伊斯停下來,神色古怪地看著弗蘭克,笑得更厲害了:「我的小伙子,你還真的長大了呢,不過告訴爸爸,小公爵為你做了事情,你有沒有一點感謝的意思,嗯?有沒有有沒有?」
他抱著弗蘭克搖來晃去,弄得小傢伙尖聲大笑起來,父子兩人玩了一會兒才繼續向前走去,弗蘭克抱住他的脖子,想了想,把右手放在心臟的位置上,慢慢地說:「感謝......沒有啦,就是這裡,有一點高興......」
他忽然有些臉紅起來,惱羞成怒地抓住羅伊斯的肩膀:「爸爸!你都不問問爹地身體好沒好,病得怎麼樣了,哼,等會我要向爹地告你的狀!」
羅伊斯呵呵笑著,抱著他走到傑恩的房間外面,隔著玻璃窗往裡看,果然,傑恩還在沉睡,一隻手臂疲倦地垂了下來,另一隻手放在胸前,隨著呼吸起伏著。
「殿下,您平安回來了。」管家從旁邊的房間裡走出向他打招呼,「閣下和小王子都非常掛念您。」
羅伊斯微微一笑,很輕鬆地說:「都過去了,現在一切都好,不用擔心了。」
管家沒有說什麼,只是一直僵直的肩膀放鬆了下來,彎腰問:「在晚餐前,還要喝點什麼嗎?」
「不用了。」羅伊斯把兒子放了下來,笑著說,「晚餐的時候,可以開一瓶紅酒,當然,給弗蘭克準備果汁。」
管家點了點頭,走開了,弗蘭克拽著羅伊斯的手臂:「爸爸,我們快進去把爹地叫醒吧,好不好?爹地也睡了很久了。還有......」
他忽然住了嘴,似乎在考慮著什麼似的,然後緊緊地抿起嘴,帶著一股孩子氣的嚴肅抬頭看著羅伊斯,羅伊斯疼愛地點點他的額頭:「怎麼了,爸爸的小王子?」
「爸爸,爹地的病,會好嗎?」弗蘭克認真地問,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不放,羅伊斯鎮定地看著他,微笑著說:「怎麼會忽然想起問我這個問題來了呢?剛才不是還吵著要進去看爹地嗎?我們這就進去,把他叫起來好不好?」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弗蘭克自傲地說,白皙的手指掠了一下額前的金髮,讓自己看得更清楚,「本來這個問題,我是想問醫生伯伯們,可是我想,如果要知道最正確的答案,還是問爸爸好了,醫生伯伯......不一定會對我說實話的。」
羅伊斯也收斂了臉上了笑容,沉默著看了兒子一會兒,把自己的手放在他肩上,簡單地說:「你爹地會好起來的,爸爸不是說了嗎?一切都過去了,最困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他會好的......寶寶你將來還會離開爸爸,可是傑恩呢,卻要永遠在我身邊了......爸爸很愛你爹地,一生都不會離開他,也不會讓他離開的。」
弗蘭克注視著他,似乎是放下了心,聳著肩膀說:「那個......我才不管,我才是爹地最親的人呢,因為我是他生下來的,爹地不會生我的氣......可是爸爸,你就要努力一點了,我還不太明白......嗯,也許不是小孩子該明白的事情了,不過既然爸爸這麼說,我就相信你好啦!」
「這下沒事了?」羅伊斯拉起他的小手,「你這個小壞蛋,就知道嚇唬爸爸,走吧,進去叫你爹地去。」
輕輕推開門,走到床前,傑恩一點也沒有被驚動,依舊沉睡著,羅伊斯小心地在椅子上坐下,把兒子抱在膝上,弗蘭克抱住他的脖子,憂心忡忡地看著床上的傑恩,小聲說:「爸爸,爹地又睡了.......你不知道,我好害怕,我覺得......」
「寶寶,沒事的,你爹地會好的。」羅伊斯摟著兒子的身體,眼睛卻盯在傑恩臉上,「我們一家三口,會很幸福地過下去,爸爸保證。」
弗蘭克悶悶地把自己的臉貼在他臉上,用力蹭了蹭:「爸爸.......有的時候我真恨你呀......雖然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可是,你真的不管我們了嗎?爹地和我,在你心裡,到底是什麼呀?」
他的聲音很小,羅伊斯卻聽得心直往下沉,下意識地抱緊了兒子,微笑著說:「弗蘭克,你怎麼會這麼想呢?你和你爹地,都是我最愛的人.......」
「是嗎?」和傑恩一樣的碧藍大眼睛幽幽地看著他,弗蘭克歎了一口氣,把臉埋了下去,模糊地說,「爸爸真的,最愛我嗎?」
「爸爸當然最愛你了,你是爸爸的小寶貝啊。」羅伊斯在兒子臉上親了一口,笑著說,「你不知道,在你很小的時候,還不到一歲,就會走了......那時候管家要忙很多事,你爹地身體又不好,只能在床上休養,沒人陪你,你就到處亂跑,摔跤了就哇哇大哭,一點不讓人省心,把你放在搖車裡也不行,就要爬出來玩.......那時候啊,爸爸也很忙,再忙回家也得陪你在花園裡玩,不然你就不幹,用力拉我頭髮,爸爸要親你都不讓,虎著一張小臉不理人,呵呵,真該把你那麼嚴肅的樣子拍下來看看........
「到花園裡了你就很高興,到處跑,也不理爸爸.......腿還是軟的,一會兒摔倒了,一會兒撞到樹上,想要站起來用力太猛又向後摔成屁股蹲.......就在摔倒了才想起我來,哭著喊爸爸爸爸.......」
羅伊斯閉上了眼睛,彷彿又看見當年的自己,也是這麼夕陽餘暉的黃昏,在那小樓前的花園裡,小小的弗蘭克像個小圓球一樣,笨拙地邁著小短腿在前面跌跌撞撞地跑著,自己伸開手臂,辛苦而又幸福地彎著腰在後面追趕著保護兒子,清脆的笑聲響徹花園,猶在耳邊......
傑恩會在陽台上,或是在臥室的窗裡,微笑著向下看他們,一旦自己沒保護好,兒子跌倒了,就緊張地探出身子,恨不能立刻趕過來.......等到弗蘭克玩夠了,心滿意足地要自己抱著回去,管家接過去餵飯,自己也可以叫苦連天地到傑恩身邊,訴苦的時候,傑恩就細心地揉著自己的腰背,稚氣未脫的臉上露著滿足的笑容,有時還會嬌嗔地說一句:「兒子也是你的,你累了就是活該。」
那段幸福的日子,雖然皇帝依然陰影一般壓在頭上,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應付,累得心身俱疲,可是只要一回到家裡,弗蘭克軟軟甜甜地叫一聲爸爸,在他臉上帶著口水猛親一下,他就立刻甘之如飴地開始作牛作馬,累得腰酸背痛也在所不辭。
他抱緊兒子,聲音有些沙啞:「那個時候你那麼小,爸爸只要用兩隻手臂抱住你,就可以安心地保護你不受任何傷害.......現在你大了,可是爸爸還是一樣愛你呀......你就是爸爸最珍貴的小寶貝,怎麼可能有人比你還重要......爸爸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還不明白嗎?你,和傑恩,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如果沒有你們,我不會做那麼多事情.......我所想的,就是我答應過你爹地的,有一天,我要他,堂堂正正地站在太陽下面,驕傲地面對所有人,面對整個阿爾法帝國!」
弗蘭克的小手安慰地摸過他的臉,湊過來親了一下:「我知道啦,爸爸,我不會怪你了.......只要爹地沒事就好......」
「他會沒事的。」羅伊斯睜開眼睛,笑著對兒子說,「一切都會好的,寶寶,我向你保證,好不好?我知道你是勇敢的小男子漢,你要保護你爹地的。」
弗蘭克翹起小鼻子,不滿地說:「那是因為本來該保護爹地的人太忙了嘛,所以只好我來啦.......對了,爸爸,你說的喲,記住你今天說的話,我才是你最重要的人,將來你不可以為了爹地以外的人強迫我做什麼事情!這是你說的,因為我才是你心裡最重要的人,爸爸最愛的是我,不是別人!爸爸不可以說話不算話!」
羅伊斯愣了一下,苦笑道:「爸爸的小毛耳朵,你還真......」
「真什麼?......」清朗的男聲響起,在他們誰都沒注意到的時候,床上的傑恩已經醒了,枕著自己的一條手臂,蒼白的俊顏上露出虛弱的微笑,碧藍的眼睛溫柔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和兒子
「爹地!」弗蘭克從羅伊斯腿上跳了下來,撲過去繞住傑恩的脖子,「你終於醒啦!還說只睡一會兒......爸爸回來了喲!」
傑恩微笑著看了兒子一眼,在白皙的小臉上親了親,接著把目光投注到羅伊斯身上,輕聲問:「回來啦?沒事吧?」
「沒事,一切都很順利。」羅伊斯笑著寬他的心,伸手把兒子拉起來,「弗蘭克,你去看看什麼時候吃晚飯好嗎?記得對管家說我們今天要喝點紅酒噢。」
「爸爸你是想把我打發走對爹地做點什麼吧?」弗蘭克做了個鬼臉,笑瞇瞇地跑了出去,傑恩蒼白的臉上泛起了紅暈,故意板起臉說:「羅伊斯!你看,連兒子都知道你的壞心思!」
「呵呵,是壞心思嗎?我怎麼覺得是我應盡之責呢?」羅伊斯壞壞地笑著湊了過來,蜻蜓點水般吻著他的唇,聲音低啞地說,「都說我壞,那麼我就壞一次吧......」
下面的話消失在兩人的熱吻中,傑恩開始還羞澀地試圖躲避著什麼,慢慢地用手臂環住愛人的脖頸,回應著,完全沉浸在柔情蜜意之中了。
纏綿一陣之後,傑恩有些窒息的感覺,虛弱地推開羅伊斯的臉,辛苦地喘了一口氣,抱怨道:「色狼!才幾天沒見啊,你就這麼急了!」
「你不知道嗎?每一分鐘你不在身邊的日子,都讓我無法忍耐,比一年還要漫長。」羅伊斯假裝認真地說,伸出手臂把愛人的頭部墊高,好讓他躺得舒服點,傑恩也很享受這種被他包圍愛護著的感覺,抱以一笑,然後低聲說:「羅伊斯......我知道皇帝陛下去世了......你很高興是吧?我能理解你的......一直以來,你都很恨陛下......一個兒子對父親的恨......羅伊斯.......不要這樣好嗎?他已經死了,一切都過去了......我們還在,我們還有兒子,我們會幸福地活下去的,這就夠了,好不好?這樣的報復還不夠嗎?」
羅伊斯溫柔地用手指梳理著他額前散落的金髮,低聲說:「傑恩,別想那麼多了......他死了,你說的對,這樣的報復已經夠了。」
「可是你看起來就是一臉高興的樣子。」傑恩看著他的棕色眼眸,認真的說,「羅伊斯,就是高興你也不能表現得那麼明顯呀,別人會看出來的......薩爾現在是皇位繼承人了吧?他和皇帝陛下的父子關係可是很親密的,如果被他知道了,你們之間難免會有裂痕呀。」
「是,我的----"羅伊斯把到嘴邊的「皇后」兩個字又嚥了回去,只是抓起他的手吻了吻,「謝謝你為我想得那麼周到,放心吧,我在外人面前,也是會扮演一個好兒子的角色的。」
傑恩無奈地笑了笑,演戲嗎?他當然知道羅伊斯是個好演員,不然也無法在皇室競爭裡活下來,而且到現在的地位,知道這是他生存的手段和方法,可是為什麼心裡就是不舒服呢?真擔心啊,這樣教育出來的寶寶,已經是個小狐狸了,可是寶寶沒有羅伊斯的身份,將來長大了,他會變成什麼樣呢?
兩人有一陣子都不說話了,羅伊斯只是專心地近乎癡迷地看著傑恩俊美蒼白的容顏,傑恩則是不知為什麼,忽然對前途有了一種恐懼感。
「羅伊斯......既然已經沒事了,那麼我們可不可以回家了?」傑恩小聲說,「在這裡真的是很不習慣,而且我討厭醫院......弗蘭克也不喜歡......我在這裡睡覺,都會做很多惡夢,但又很沒有精神,一天到晚想睡覺......到處都是白色,冷冰冰的,還有藥水味道,弗蘭克嚷著說連喝的水裡都是一股苦味......我們回家吧,好不好?反正醫生也說,我沒有什麼大毛病的,寶寶也快出院了,他回學校之後就只有我一個人在這裡,很悶啊。」
「嗯,傑恩,出院是出院,不過你要答應我,起碼半年之內,不能再想著去實驗室,你知不知道,你的身體,就是在實驗室裡搞壞的,又是熬夜,又是輻射......你身體本來就弱,怎麼再折騰自己呢。」羅伊斯吻吻他的鼻尖,「我知道你喜歡研究些高深的東西,也知道你需要有自己的事業,可是傑恩,你是我的愛人,弗蘭克的爸爸,你要為我們兩個想一想,我們看著你成天身體不好,什麼心情你明白嗎?」
無奈地歎了口氣,傑恩自從自己病倒就在考慮這個問題,也知道羅伊斯不會放過自己,平時忙於試驗冷落了他就已經讓他埋怨陣陣了,現在又找到了這麼一個理由,以羅伊斯的性子,當然是立刻把自己嚴密地關在家裡,半年,已經出乎意料地短了。
「好啦,我答應你。」傑恩點點頭,「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那麼是不是,我也可以出院,回家休養了?明天就走好不好?」
「呃......恐怕還不行,」羅伊斯為難地說,「傑恩,我忘記告訴你了,我們要搬家。」
「搬家?」傑恩驚訝地問,「為什麼?搬家?可是現在的房子我們不是住得很好嗎?為什麼要搬呢?你當親王的時候說要搬,寶寶不喜歡,不是也沒有搬嗎?現在好好的,搬什麼家呢?」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臉色愈加雪白,藍眸惶恐地看向他,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一隻手默默地放在羅伊斯手上,竟是徹骨的冰冷。
「搬家麼......」他夢囈般地重複了一遍,不自然地笑了笑,「其實沒關係的,搬到哪裡去呢?」
羅伊斯還沒有回答,他受驚地跳了一下,慌亂地看著羅伊斯,急急忙忙地說,「沒關係的,我不在乎這個,真的,搬家有什麼好奇怪的......」
「還有,我的身份也可能有所改變,」羅伊斯抓住他的手,認真地說,「傑恩,以後會發生一些變化,我們的生活......會變得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你可能一開始接受不了,這個我知道,你一直喜歡平靜穩定的生活,我也盡力不想讓你太動盪,可是,有的時候,這也是沒辦法的,我將不再是帝國親王......也不能在現在的家裡繼續住下去,將來我們身邊的人也會有所改變......嚇壞你了嗎傑恩?對不起......你能接受嗎?」
「你在說什麼呀......」傑恩從最初的震驚中醒了過來,儘管還是蒼白著臉,卻安慰地對他笑了笑,「羅伊斯,我愛你,不因為你是帝國親王,是元帥,可以給我榮華富貴,奢侈的生活......不是的,我愛你,因為你是羅伊斯啊,那些東西,並不重要的......真的,只要你還是你就可以......那麼,我和你,還有我們的兒子,不是還生活在一起嗎?那又算什麼改變呢?住在哪裡並不重要的,你幹什麼,也並不重要......「
他伸手把羅伊斯的脖子往下拉了拉,兩人的距離貼得很近,凝視著愛人溫和的棕色眼眸說:「我知道你很難過......我也很意外的,沒有想到,薩爾會......他和你的關係一直不錯,可是我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他會讓事情向著對他最有利的方向發展......你也這麼想對不對?我看你.....要是不服氣的話,一定就不是這個樣子了......唉......」
主動地送上自己的紅唇,吻了羅伊斯一下,傑恩溫柔地說:「別去想那麼多了,羅伊斯,他現在是皇帝了,不再是你弟弟......反正你也不能當皇帝,對不對?那麼無論怎麼樣,我們就接受這個局面吧......算了,就這樣吧,你不再是親王也好,就不會那麼忙了......對啊,我反正也要回去休養,你也無官一身輕了,寶寶又要回學校.......我們兩個人在家裡不好嗎?自從寶寶出生之後,你都很少有時間呆在家裡......當然我也一樣了,所以這正好是一個機會呢,我們可以好好相處.......就像以前那樣,只有我們兩個人,在一起........這樣也很好的,對不對?」
他忽然伸手去羅伊斯頭上摸了摸,略帶抱怨地說:「你的頭髮都變藍了......才幾天的功夫,一定很辛苦吧,羅伊斯?別擔心的,就算什麼都沒了,還有我在你身邊呢......到哪裡去都好,你做什麼都不要緊,哪怕是流放呢......只要我們在一起,那還不是和現在一樣?又有什麼區別呢?對啊,你一直忙慣了,所以清閒下來你會不習慣吧? 告訴你,才沒有那麼便宜你呢......做飯啦什麼的我可以來,但是收拾家務就要你做了,你也說我身體不好啊,所以這些體力活就該你干......如果沒有花園的話,那麼我們就收拾一小塊地出來好了,也可以種些什麼東西.......如果連一小塊地都沒有,那也沒關係,我可以在花盆裡種花.......沒跟你說過吧?小時候我只在電視上看見過花草樹木......一直到有一次,爸爸給我弄了盆野草來......原來真的是綠得那麼美麗的......就算養盆草也好啊,我們都太忙了,清閒一點,也是好事,再說,你不是希望我安心養病嗎?」
「傑恩,你想到哪裡去啦,不會那麼悲慘的。」羅伊斯安慰他說,「再怎麼說,我娶了也就是要你幸福,不是要你跟我受罪的......放心吧,有關你的一切,我都會照顧得好好的,別擔心這個了。」
傑恩垂下長長的睫毛,歎息般地說:「羅伊斯,你還不明白嗎?那些我都不在乎.......只要和你再一起就好了........我愛你,你也愛我,這樣的我們在一起,不就已經很幸福了嗎?你.......不要再去追求些別的了吧.......我很擔心你.......雖然,現在你心裡也一定很不舒服,可是事情就是這樣了,不要再去爭什麼了好不好?我們就這樣生活下去好不好?不要再想著去改變什麼了......」
神色古怪地打量了傑恩一眼,羅伊斯露出了瞭解的笑容,很乾脆地答應了一聲:「好!我絕對不會再去爭什麼了,就讓現在的生活一直持續下去吧!傑恩,你也要記住你自己說的話喲,你愛我,只要和我生活在一起就好,別的你不在乎......嗯,不可以說話不算話。」
「你幹嘛?害怕我有外遇呀?」傑恩放下心頭一塊大石,也笑了起來,不輕不重地捏了他一把,「沒事可幹了你就開始疑神疑鬼吧!最好把我關在家裡只見你一個男人才好呢。」
羅伊斯立刻板起了臉:「你還是27歲,成熟美麗的海登博格,別看我們寶寶都這麼大了,追求你的人排隊也排不過來呢,不看緊一點怎麼行!」
兩人一起笑了起來,傑恩用力推推他:「起來啦,兒子等不及會闖進來的。」
羅伊斯聳聳肩,乖乖地坐直了身體,還很體貼地扶著傑恩起身,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緩了一會兒,吻著他的耳朵,輕聲說:「記得你說過的話,傑恩,只要我們在一起就好,是不是?」
「是啦,無聊!」傑恩白了他一眼,笑容裡卻是絕對的幸福。
勉強在醫院又呆了三天,傑恩越發焦躁不安起來,依他的想法,如果真的是薩爾當了皇帝,而看手握軍權的羅伊斯不順眼,而把他的權力架空,人也調職的話,那麼現在的羅伊斯,應該沒有什麼事了,為什麼這三天都見不到他的人呢?頂多也就是打個電話,追問起來就說自己忙,是有關工作移交的事情,如果真的是就好了。
羅伊斯......不會作出什麼傻事吧?自己不是已經再三說了會和他在一起的嗎?傑恩很擔心,他知道自己的特殊身份,弗蘭克也一樣,只要他們不參與其中,那麼就算是叛亂罪,也制裁不到他們頭上,頂多是流放了,可是他不希望羅伊斯出事,尤其還是在這種關頭。
在他憂心忡忡的時候,帝國的未來皇帝陛下,很體面地在貴族院的協助下舉辦了前皇帝的葬禮,面容哀戚冷靜地在整個帝國面前,親手蓋上了金屬靈柩的館蓋,在鮮花和皇家旗幟覆蓋下的皇帝遺體,從此永遠在所有人眼中消失了,屬於他的時代結束了。
羅伊斯沒有對傑恩說謊,他實在是很忙,雖然還沒有正式登基,政務部軍部也沒有什麼大事要來麻煩他,可是他從來不知道,就是搬個家也是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當他第一次以未來皇帝的身份跨進皇宮大門的時候,衛隊舉劍致敬,內侍長和禁衛軍司令官都在門口等候,見了他,很正式地行下禮去。
「你們好,先生們。」羅伊斯很隨意地擺了擺戴著雪白禮服手套的右手,「很高興再次見到你們。」
「我們也很高興迎接您的到來。」內侍長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羅伊斯一眼,「殿下現在想在什麼地方休息一下嗎?我想,您要處理的事情會很多。」
禁衛軍司令官一向不愛說話,這時也不例外,只是嚴肅地敬了軍禮,在徵詢羅伊斯的意見,確定禁衛軍的一切人事變動或是日常防務都沒有什麼變化之後,再敬了個禮,就這麼離開了。
羅伊斯漫不經心地沿著平時晉見走的長廊往皇宮裡走去,一群人在後面跟著,內侍長一邊走,一邊徵求他的意見:「您對皇宮的未來有什麼要求嗎?或者是打算進行什麼樣的改造?您準備住在從前的皇帝寢宮嗎?處理事務還是在書房裡?」
「目前就一切維持原樣好了。」羅伊斯淡淡地笑著說:「我目前沒有那麼多時間去考慮這些事情,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不過,我有個未成年的兒子,按照規定他是應該住在皇宮裡面的,我希望,你能給他安排好地方。」
「是弗蘭克王子殿下嗎?」提起那個可愛的孩子,內侍長的笑容都不再刻板了,「那個,正好有一個很適合他的地方,裝飾和位置都是很好,很符合王子身份的。」
「是薩爾從前的居處吧?」羅伊斯一語道破,語氣中沒有什麼不滿,繼續大步向前走去,「我沒有去過,不過想像中應該是不錯的,離皇后的寢宮也很近是不是?那就在那裡好了,簡單地重新裝修一下,符合小孩子的品味就好。嗯,對了,弗蘭克比較喜歡藍色系列的。」
當年他來到帝都的時候,也沒有成年,卻被皇帝和貴族院一起剝奪了住進皇宮的權利,理由是讓他住在他母親從前住過的地方,可以緬懷亡母,他不明白自己對一個只是把自己生下來之後就不曾管過的女人,自己有什麼可以緬懷的,那裡對於他來說,只不過是她曾經住過的地方而已.......而皇宮呢,他就成為唯一一個不曾在皇宮住過哪怕一天的王子了。
內侍長恭敬地鞠躬說:「明白了。那麼,皇后的寢宮呢?需要什麼特別的要求嗎?」
羅伊斯難得露出一絲遲疑的神色,然後長長地吐了口氣:「暫時不用了,我想,傑恩一時之間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的。」
內侍長並不明白他的話,保持著靜默。羅伊斯也不想再說,眼看書房的通道就在眼前,於是點點頭:「就這樣好了,另外,原先皇宮的侍衛們,也要換一批.......」
兩人幾乎同時注意到一個難堪的事實,那就是,對於宮廷裡皇后陛下的侍從女官們,現在要如何選擇?還照樣安排在宮廷裡嗎?還是全部改成少年侍從?
羅伊斯在書房門口停下了腳步,衛兵把門左右拉開,他卻並不進去,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歎氣說:「關於皇后陛下的侍從女官......暫時不設立吧,服侍的事情,先交給我的管家......傑恩是絕對不會接受有陌生男人接近他的。」
內侍長也覺得這是個難題了,他小心地提醒說:「或者我們可以選一些年輕的女孩子......有很多候選的貴族小姐,都在等待著這個位子。」
羅伊斯冷冰冰地拒絕了他的提議:「女孩子?您還真會想,老天在上,傑恩今年才27歲,他還是很有能力讓別的女人懷孕的,不要因為他是海登博格就以為他不是男人了。」
話中帶有的寒意讓幾個聽見的人都不自覺顫抖了一下,內侍長幾乎忘記了自己的禮儀,腳步踉蹌地匆忙鞠躬告退了。
雖然已經很多次在這間屋子裡被皇帝接見過了,但是當羅伊斯以一個主人的身份走進來時,還是有些不太一樣的感覺,那些看起來很古老的傢俱,很陰森而且繁瑣的裝飾, 都似乎發出異樣的光彩來了。
他在那張寬大的桌子後面慢慢地坐下,舒適的椅背曲線和柔軟的墊子都讓坐在上面的人很享受,純粹是裝飾用的金質墨水盒和吸墨紙放在手的右側,製造成女神雕像的通訊器閃著正在使用的綠光,手指在桌面上的按鈕上按了一下,皇帝陛下御用的屏幕翻了起來,各部的公文往來清晰地顯示在上面。
略微地掃了一眼,羅伊斯把目光收回來,好像是第一次看見面前這些跟著自己走進來的人似的,愉快地笑著說:「先生們,請坐。」
副官已經不出聲地站在了門口,剩下的幾個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彎身致謝之後,找地方坐了下來。
「在登基典禮之前,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羅伊斯的語氣沒有什麼不悅的地方,坐在那裡的姿勢也相當放鬆,放鬆得每個人都會意識到:毫無疑問,他是這裡的主人,他掌握著一切。
「不過我想知道,到底登基大典能不能按時舉行?」羅伊斯用詢問的目光看著貴族院的執行元老,態度很和藹地問,「原定時間是皇帝葬禮之後的第七天吧?我想,你們也會很忙,因為有些細節要修正,這都是要花時間的。」
他和緩的態度下是隱藏的洶湧暗流,眾所周知,貴族院早在一個月前就開始籌備皇家葬禮和新皇帝的登基大典,但是,當時的新皇帝人選是第七王子,從禮儀的排演,到皇家禮服的設定,甚至包括皇宮的未來改建,都是圍繞著他來進行的。
可是今天,主角忽然換了人,難免讓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本來被皇位繼承人事件弄得精疲力盡的老頭子們忽然發現,還有更多的問題隨之而來,別的不說了,光是那訂做好的皇帝禮服,現在就要重新改制了,羅伊斯和第七王子的身材還是有一定差別的,還有典禮綵排,不僅是羅伊斯一個人的事情,同時舉行的還有皇后的加冕儀式,那麼就要請海登博格閣下也參加排演,可是據說閣下還在醫院裡休養.......難道未來的皇帝陛下並不打算讓他出現在典禮上?
「殿下,別的,都沒有問題,我們會在今天下午安排裁縫過來給您量體,重新修改禮服,關於綵排的事情,也會先由內侍長向您解說一切過程,到時候您跟著禮儀部的官員走幾遍場地,估計就能適應了。」貴族院院長果斷地說,「可是,關於皇后陛下的典禮......您有什麼特殊要求嗎?」
羅伊斯乾脆地說:「傑恩那天會出現,我也會給他戴上皇后的冠冕。」
「那麼禮服方面呢?」執行元老很清楚,就算皇帝禮服可以在幾天之內迅速地改成羅伊斯的尺寸,但是本來為第七王子夫人準備的那件豪華女式皇家禮服,肯定是無法改成海登博格能穿的樣子了。
「普通男式禮服就好。」羅伊斯出乎意料地好說話,「我想傑恩不會在意這些,我也不在意,他的美貌,不需用複雜的東西來裝飾。」
「明白了。」解決了一大難題的執行元老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其實皇家禮服一向是有一件備用品的,他私下認為,海登博格閣下如果和皇帝陛下穿著一樣的禮服參加典禮,也是件不錯的主意,不過既然未來皇帝都這麼說了,他也樂得省事。
「顏色......白色的就好了。」羅伊斯微笑了起來,棕色眼眸閃著愉快的光芒,「我的傑恩,很適合白色.......嗯嗯,弗蘭克的王子禮服,家裡應該有一件,這個就不用貴族院備辦了,你們準備好王子綬帶和徽章裝飾就好。」
再敲定了一些關於皇家典禮的有關事宜,已經到了中午,幾個人先後鞠躬告退出去,最後剩下的貴族院院長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然後鄭重其事地站起來,對羅伊斯說:「殿下,您也許已經知道了,在帝國裡,有一些,是只有歷代皇帝陛下才能夠掌握的......特殊的力量。」
「比如說皇宮的最後防禦系統嗎?」羅伊斯從胸前拉出一條項鏈,末端就是那個形狀奇怪的金屬物體,「這個可以開啟一道絕對屏蔽的防禦體,對不對?」
「這個不是我該知道的。」院長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一眼,滿是皺紋的老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還有一些,另外的隱秘,一般來說,都會由皇帝陛下在臨終前交代給繼承人。」
羅伊斯皺起了眉頭:「您在暗示什麼,院長?有人會利用這些隱秘嗎?」他顯然不是皇帝之前選定的繼承人,那麼,難道他在暗示自己,關於薩爾,有可能會知道些什麼,從而對自己不利?
院長看了羅伊斯一眼,才繼續說下去:「我所知道的,只是在這個房間裡,有個地方,也是可以用它來開啟的,皇家秘密的所在地,其中有些-----歷代皇帝陛下所該掌握的力量,或者秘密組織,或者別的什麼。您不妨仔細找一下,皇帝陛下很謹慎小心,而他走得很倉促,應該------不會有別的人知道了。」
羅伊斯點了點頭,並沒有再說什麼,而貴族院院長似乎也完成了他的任務,簡單地告別之後,向門口走去,到了門口忽然又停了下來,猶豫著說:「殿下,還有一件事......」
「關於什麼的?」羅伊斯的手指不經意玩弄著那枚金屬物體,心不在焉地問。
「薩爾閣下,希望在離開帝都前,見您一面。」
前第七王子,現在的薩爾走進書房的時候,羅伊斯第一眼竟然差點沒有認出他來。
第七王子從出生起就受到了父母的寵愛,他是皇帝的末子,當任皇后唯一的骨肉,上面的幾個哥哥各顯神通,沒人認為他還有捲入皇位繼承漩渦裡的一天,反而都當他是個小弟弟,拉攏的對象,所作的一切,也不過是在爭取皇后身後的勢力,那時候的他,是被所有人寵愛的小王子,生活在童話之中一般天真活潑,享盡富貴,單純善良如白紙。
然後,等到哥哥們紛紛在皇帝的操縱下落馬,他卻悄然登上舞台中央,以一個年輕優秀的王子身份,在明爭暗鬥的政局裡,佔了他的一席之地,剛開始的時候,他是那麼謙虛有禮的,臉色總掛著和藹溫柔的笑容,對所有人都是一樣,慢慢的,隨著他年紀的增長,身份的提高,以及歷練的增多,他的笑容,逐漸變得自信,矜持,隱隱帶著皇家貴胄獨有的傲慢,遲鈍的人,也許在那個時候,才發現這位一直不太在政局中拋頭露面的小王子,也是有他的厲害之處的呢。
然後,一切就都發生了。
羅伊斯對他這個弟弟的關心,有很大一部分是建立在他的未來命運上的,但是基於他還沒有正式登基,所以不能過問貴族院的判決,他懷疑是不是貴族法庭的法官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在確立了皇位繼承人之後第一個開庭的就是薩爾的身份問題,他不是皇帝的骨肉,自然以這個身份取得的一切權利都無效,也許是唯一知道他父親身份的皇后陛下又服毒自盡了,忽然之間,他從倍受關注的小王子,未來的皇帝變成了一個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姓什麼的人。
他被判決離開帝都,甚至不得出現在帝國中心的八個星區之中,剩下的地區都是些邊遠星球,有貴族院給予的一張機票,一筆微薄的生活費,從此在遠處生活,永遠不許回到這裡。
本來以為自己看到的,會是一個頹喪失意的憔悴男子,甚至會是個怨氣沖天,咬牙切齒的失敗者,可是羅伊斯錯了,走進門來的,是一個安靜平和的男人,除去了華貴的王子服飾和那傲慢的貴族派頭,薩爾看起來竟然還有幾分孩子氣,清澈的眼睛恢復了幼時的單純真摯,普通的一身旅行裝,像個就要出門旅遊的大學生。
「六哥。」他習慣地開口叫道,發現自己的錯誤後有些尷尬地笑了,糾正了過來:「親王殿下。」
也只在這個時候,他眉間才掠過一絲黯然,然後就是規矩地彎腰行禮:「我,要離開帝都了。」
「這是他們的判決嗎?」羅伊斯歎了一口氣,指了指桌子對面,「坐吧,這很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嗯,我想也是。」薩爾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抬起眼睛看著羅伊斯,「海登博格閣下還好嗎?前些時候,總是聽到他身體欠佳的消息。」
「他沒有什麼大病,只要安心休息,會好的。」羅伊斯望著這個和自己截然不同,從小受盡寵愛的弟弟,就算以前心裡或許有恨,現在也已經煙消雲散了,剩下的,竟然還有些微微的憐惜。
這麼單純的孩子,本來就不該生在皇室,他不是皇帝的孩子,也難怪一直都那麼善良,就是想學壞,都學不像,不管是對老奸巨猾的大哥,陰險毒辣的三哥,面和心狠的四哥,暴躁易怒的五哥,還是一直板著臉的自己,他都是那麼歡樂地笑著,眨著大眼睛毫無防備地迎上來叫著哥哥哥哥。
「就要走了嗎?」他低聲問。
「是,本來還要更早的,不過我懇請法官,多留了兩天.......去拜祭了一下父皇----皇帝陛下的靈柩.......」薩爾垂下了頭,「我沒有資格參加他的葬禮了.......但是不管怎麼說,皇帝陛下還是很疼我的,我叫了他21年的父皇,現在他死了,我雖然不是他的兒子,還是想去跟他告別一聲的。」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薩爾繼續說:「我......跟歌麗絲離婚了......這樣對我們都好......現在想想,我們的孩子......走得好啊,如果他生下來.......面臨的會是什麼呢?我簡直不敢去想......原來老天果然是公平的.......」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眼眶也濕了,羅伊斯幾乎以為他又會像上次一樣,下一刻就會倒在自己肩膀上哭泣,喃喃地說著:「我的孩子沒有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幸好,經過最近事件的洗禮,薩爾明顯堅強了起來,他甚至沒有動手去擦眼淚,只是平靜地仰起頭,讓淚水慢慢乾涸,聲音也自然起來:「歌麗絲還年輕,她也許會為我的離去而傷心一陣子,不過以她的身份,她父親的地位,很快,就會有更多的事情讓她忘記我的存在的......只是個回憶罷了,還是個.....不怎麼愉快的回憶......"
對於徹底押錯了寶的侯爵一家,才算是不愉快的回憶吧,羅伊斯冷冷地想著,插了一句,「你有徵求她的意見嗎?」
「她父親沒讓我見她。」薩爾黯然地說,「直接要我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歌麗絲也會簽字的,我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不能讓她跟我繼續在一起.......婚姻嗎.......你是知道的.......很多時候,也不過是交易,只不過我的條件更好些,符合她心目中理想丈夫的形像.......所以她才會愛我.....將來她還會愛上別的什麼人,條件很好的貴族青年有很多,侯爵的家世又很好.......這樣很好,不是嗎,六哥?我們都能得到我們該得的。」
羅伊斯沒有去糾正他的錯誤,沉吟了一會兒,開口問:「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以後......我也不知道。」薩爾憂鬱地笑了笑,「反正我今天必須離開帝都,不然貴族法庭會強制執行的,我可不想被押送啊......太難看了.......真的,太難看了......"
他搖了搖頭,露出一個笑容:「其實邊境星球也有很多好地方.......以前我讀書的時候就想去看看的,現在正好是時候......貴族法庭給了我一筆錢,如果我省點,可以夠一年的開支呢,這是我的侍衛說的,呵呵,真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從來不知道怎麼省錢的,現在,要他來教我了。」
「你的侍衛?」羅伊斯敏銳地抓住了這個詞,「有人和你一起走嗎?」

「啊,是的,我從前的侍衛......」薩爾的臉忽然藍了起來,為了掩飾他飛快地說,「一個中尉而已.......他說他祖先的家鄉就在邊境的某個星球上,正好也想去看看.......因為我的關係,他們都失業了,所以也有時間......」
羅伊斯第一個反應,就是該不會是貴族院派的人吧?要監視薩爾嗎?就算是的話,也沒必要採取這麼直接的方式,帝國的情報系統他已經見識過了,完全可以把薩爾的一舉一動都向帝都的人報告的,那麼那個人是......
他決定暫時不去過問,而是作出在這種情況下該有的姿態來,輕輕地歎了口氣,問:「還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嗎?」
「沒有了。」薩爾平靜地笑了笑,「謝謝您......」
慢慢站起身來,他再次鞠躬行禮:「那麼我就告退了,親王殿下,很遺憾,我只能在電視裡看到您登上皇位.......我是真心想祝賀您的.......您比任何一個人,都更適合當皇帝.......甚至,連父----連先皇也是這麼說的。」
羅伊斯神色平靜地點了點頭:「一路順風,薩爾。」
「謝謝。」薩爾感動地笑了笑,轉身走到門口,剛握住門把手又停住了,回頭猶豫不決地看著羅伊斯,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樣子,忽然,他又轉回來走到羅伊斯桌前,手指緊張地捲曲著,眼睛盯在桌面的某個位置上。
「怎麼了,薩爾?還有什麼事嗎?」羅伊斯不知不覺放緩了語氣問他,一如從前對著那個不懂事的小弟弟.
「這個.......我......」薩爾吞吞吐吐了一會,毅然抬起頭來,對羅伊斯說,「您知道吧,在這間房間裡,有一些秘密.......只有皇帝陛下才知道的,也只能是皇帝陛下知道的。」
「嗯,我明白。」羅伊斯表面上還是那麼漫不經心,心裡卻警惕起來,他自嘲地笑了笑,「先皇並沒有來得及把這些秘密告訴我......還 沒有盡到一個皇帝的最後責任他就突然離世了。」
老狐狸告訴薩爾了嗎?果然院長提醒過自己,就算薩爾無法利用這些秘密做出什麼事,可是他知道皇家隱秘這件事本身,就是對自己這未來皇帝尊嚴的挑戰了!
「父皇,不,先皇曾經跟我說起過一些......」薩爾的臉又藍了,接著轉為蒼白,「他只是說等我到了那一天自然會知道,當我接過那把鑰匙的時候。」
這就是傳位了嗎?羅伊斯感覺到自己胸口那枚金屬物體忽然開始變沉起來,他咬了咬牙,繼續和藹地聽薩爾說下去。
「先皇說,每一代的貴族院長,都知道有這件事,所以就算他突然去世,也不會影響下一代皇帝對於某些秘密的掌握,不過.......不過他告訴了我另一件事.......這確實是只有每一代的皇帝才知道的秘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國家機密了,先皇分得很清楚。」
「父皇......一向分得很清楚。」羅伊斯胸中憤怒的感覺盤旋不去,堵得他不得不說出話來,好緩解胸口的悶窒。
「其實......就是一副畫像。」薩爾的手指滑過桌面,最終在女神雕像那裡停了下來,指點著底座,「這個,稍微往上抬一點,就能旋轉半圈,然後,」他指向羅伊斯的左面牆壁,「那裡就會出現一副畫像......」
他似乎想去搬弄女神雕像,手到半空又停住了,羞澀地一笑:「還是,您自己來吧.......」
羅伊斯卻並沒有著急,不是嘛,既然是副畫像,又不是什麼會定時銷毀的東西,看與不看又有什麼了不起的?薩爾也說了,無關國家機密,陰謀麼?就更不會了,薩爾會不惜撒這麼一個謊來陷害自己嗎?就算自己死了,也論不到他,或者是和他相關的人當皇帝的。
薩爾觀察了一下他的臉色,緊張地絞起了手指:「我......他說,如果我說了,會引起您的猜忌之心,會對我不利.......勸我不要說了,就當這件事從來沒有過......可是......我辦不到......我知道這個秘密,可是你就要當皇帝了,你卻不知道......這太不公平了......是不是?........這是您的權利呀!我.......我不相信......」他的聲音低了下去,近乎耳語,「我不相信六哥會除掉我的.......我對你沒有威脅性,是不是?」
最後一句雖然是問句,卻帶著乞求的語氣,羅伊斯微微震動了一下,終於向他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當然不會......薩爾。」
明顯地舒了一口氣,薩爾整個人都輕鬆起來,鞠了一躬說:「我告退了.......皇帝陛下.......我......會在心裡祝賀您的。」
「一路平安,薩爾。」羅伊斯並沒有起身,點了點頭,目送著他走出書房,在其後的一段時間內,他什麼都沒有干,只是沉思。大約過了半小時,才按動通訊器,調到一個秘密頻道,對方回答之後,簡單地命令:「任務取消。」
「是,陛下。」對方很乾脆地答應著,並沒有任何疑問。
關掉通訊器的同時,羅伊斯信手旋轉了一下女神雕像的底座,果然,左面上半截的牆板無聲地滑了上去,從下而上地露出一副全身等人高的油畫,羅伊斯搖晃著身體,悠閒地注視著,直到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幾乎是驚惶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目瞪口呆看著那金髮藍眸的人像:
「傑恩!?」
這天的天氣很好,藍天白雲,陽光燦爛,就算在樓頂平台上,風也不是很大,但管家還是堅決地為傑恩準備了一件長風衣,無奈之下他也只好穿上,拉著早已不耐煩的弗蘭克的小手走了出去。
頭頂上一隊陸上車在盤旋,其中兩輛落了下來,傑恩驚訝地發現了車身上的皇室標誌,他瞪大了眼睛,再次確認了一下不是自己的視力出了問題,不禁疑惑地向後倒退了一步。
陸上車平穩而輕巧地落地了,車門開啟,羅伊斯從裡面走了下來,微笑著抱住傑恩吻在面頰上:「我來接你了,傑恩,弗蘭克也好了吧?在醫院裡是不是很悶呀?爸爸這就帶你出院,過幾天你就可以回學校了。」
「羅伊斯......」傑恩拉住他的手,看了興高采烈跑向陸上車的兒子一眼,在耳邊低聲說,「你的車呢?為什麼坐這樣的車來?」
羅伊斯避而不答,笑著問:「這樣的車怎麼了?不喜歡嗎?」
「不是......」傑恩看了一眼站在車邊的衛隊長,還好,還是原來的那個,沒有換人,態度和藹地伸手想扶弗蘭克,被兒子拒絕了,「我是說......你連車都沒有了嗎?」
羅伊斯默然,傑恩小心地看了看他,忽然笑了,飛快地在他臉上一碰:「沒什麼啊,看你這副樣子,我們其實也用不著對不對?你也不用出門,我也不能去實驗室了,起碼這半年用不著......就是去接兒子麻煩點啊,得打出租了......呵呵,弗蘭克還沒有坐過出租車吧?要不是他太顯眼了,你該帶他去坐公車的,他一定覺得很新鮮......」
「傑恩......唉,傑恩......」羅伊斯歎息著擁住他,環繞著他的腰身走向車門,「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別想了,什麼事都沒有,我們都會很好的......連兒子都知道啊,他說爸爸會把最好的給他,就算沒有,爸爸也會去爭取來給他.......「
「什麼意思?」傑恩一邊在他的扶護下坐進車裡一邊皺起了俊秀的眉毛。好像隱約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可是他抓不住那種感覺。
「意思?就是要你記住,你和兒子永遠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最愛的人,記住這一點就好,不要忘記了。」羅伊斯為他繫好安全帶,順手把正趴在窗戶上看風景的兒子攬到懷裡抱住,「對不對爸爸的小毛尾巴?你都知道的事情你爹地卻還不知道呢,你爹地呀,就是該放在家裡好好保護起來的。」
傑恩重重地冷哼了一聲,瞪了他一眼,羅伊斯立刻笑得近乎討好,弗蘭克咭咭地在父親懷裡笑得很開心,他也沒有辦法發火,只是把頭轉向窗外,裝做在看風景。
「好啦,傑恩,」陸上車平穩升空之後,羅伊斯放開兒子,自己湊到他耳邊,小聲說,「我說得不對嗎?你是我的寶貝,就是要好好收藏起來保護的.......這可是我的承諾,我不會違背的.......你就是我最重要的寶貝呀。」
傑恩不好意思地搗了他一拳,讓他安靜下來,弗蘭克趴在另一邊的車窗上裝做看風景,忽然叫起來:「啊!是皇宮呢!」
「皇宮嗎?」傑恩也往那邊看去,果然是陽光下氣勢宏偉的華麗建築,他下意識地抬頭去看羅伊斯,卻發現對方的表情十分平靜,絲毫改變也沒有,棕色眼睛溫柔地看向自己,低聲說:「你臉色不太好看呢,傑恩,回家先休息一下,好嗎?」
傑恩慌亂地點了點頭,匆忙之中也無法說出什麼安慰或是開解的話,只是緊緊地抓住了羅伊斯的手,用力得自己都有些疼了。
出乎他的意料,本來以為是會高速飛過的陸上車忽然減慢了速度,開始盤旋,一輛接一輛地降落,傑恩吃了一驚,回頭問羅伊斯:「為什麼還要在這裡降落?我們還要去晉見皇帝陛下嗎?」
羅伊斯沒有說話,弗蘭克扭過頭來說:「是啊,非要在今天嗎?我很累啊,我想回家.......爹地也想休息吧?我知道按照禮節我們應該向小叔祝賀的,可是等到以後不行嗎?」
「弗蘭克!」傑恩稍微提高了一點聲音讓他收了聲,然後滿懷歉意地看了看羅伊斯,「羅伊斯,沒什麼的,不就是晉見一次嗎?順路來一次也好呀......弗蘭克別埋怨了,以前你不是也很喜歡來皇宮的?難道小叔當了皇帝就不像爺爺那樣給你蛋糕吃了嗎?等會兒要乖乖的,不可以發脾氣喲,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因為自己不喜歡就不做的。」
金髮的小王子嘟起了小嘴,不情不願地答應了一聲,羅伊斯微笑著把兒子和情人一起拉到懷裡,低聲說:「相信我,沒什麼的,就是開始的時間會不適應一點,很快就過去了,我們不是還在一起嗎,對不對?」
傑恩也報以溫柔的一笑,把頭倚在他肩膀上,悄聲說:「沒錯,我們還在一起啊.......比起別人來,已經好多了......」
車子平穩降落,衛隊長下來打開車門,首先是羅伊斯走了下來,接著伸手扶傑恩下了台階,小王子則是慢吞吞地最後一個下來,眨著藍色的大眼睛四下掃了一圈,態度相當傲慢,看到以內侍長為首的一群宮廷侍從很恭敬地迎接上來,才稍微收斂了一下,乖乖地擠到傑恩身邊,一隻手伸到羅伊斯手裡讓爸爸握著。
「請往這邊走。」內侍長保持著完美的微笑說,傑恩不覺疑惑地看了羅伊斯一眼,見他沒有什麼反應,於是也抓緊兒子的小手,順著他指的方向而去。
才穿過兩個庭院,傑恩就開始覺得很不對勁,他以前也來過皇宮,這裡卻很陌生,根本不是通常皇帝會接見他們的起居室或是花園什麼的地方,反而有些像後宮的感覺,裝修華麗繁瑣,以白紅兩色為主,夾以明亮的金色,精雕細刻的欄杆和門上花紋,無不給人女性化的感覺,他似乎有種錯覺,下一秒就有個年輕美麗的長裙女孩,用羽毛小扇半遮住自己的俏臉,吃吃地笑著從門口活潑地跳出來,深深地行下屈膝禮去。
不明白......不明白......手心裡全是冷汗,連弗蘭克都感覺到了,羅伊斯卻還是那麼鎮定從容地走在他身邊,不時投過來關心的一瞥,或是瞭然的微笑,傑恩心裡有再多疑惑也無法當著前呼後擁的那麼多人提出來,只好壓在心裡,沉甸甸的發疼。
穿過一道裝飾著金色小天使色彩明快的走廊,內侍長搶先一步打開了兩扇非常精巧的鑲金玫瑰花紋的大門,躬身說:「請進,需要什麼飲料嗎?」
「我......我不要了。」傑恩忐忑不安地說,弗蘭克抬頭看了看兩位父親,然後說:「我要熱的巧克力,還要鬆糕,加蜂蜜的。」
這孩子還真是什麼都不怕呀。傑恩正想阻止他,羅伊斯溫柔地摟住他的腰,帶著他往裡面走去,邊說,「是喝下午茶的時候了,送茶點過來吧。」
傑恩根本沒聽見他在說什麼,更沒注意到他那漫不經心的主人口氣,他完全被眼前的房間驚呆了,奢侈華麗幾乎都不能形容見到的一切,寬大的小廳裡,是成套的標有皇家標記的桃木傢俱,金碧輝煌,卻又搭配得非常完美,和諧自然,根本沒有刻意炫耀財富的感覺。但任何一件小小的裝飾品,拿起來恐怕都是價值不菲。
重要的是,這裡和周圍的環境一樣,充滿了女性化的氣息,從繡著金色玫瑰花的墊子到牆上的青春女神油畫,傢俱下雕刻精細的花型四角,舒適的矮背沙發和單人長榻,還有下面雕刻成小天使模樣的單腿小茶几.......這裡更合適做一個女性的單人休息空間,或者和為數不多的知心好友一起談著私密的閨房話語,而不是用來招待客人!
「是不是太瑣碎了一點?」羅伊斯湊在他耳邊輕聲問,傑恩受驚地顫抖了一下,回頭看著他,「什麼?」
「我說這套房間,是不是你不太喜歡?」羅伊斯滿意地看著那碧藍的雙眸裡驚疑在無限地擴大,抱住傑恩僵直的身體,曖昧地低語著,「沒辦法......來不及裝修了,再說,歷代的皇后寢宮都是這樣的......那邊是書房,那邊是臥室......這裡的門通往旁邊的休息室......傑恩,你怎麼了?!」
壞中臉色蒼白不知所措的人兒忽然有了力氣,猛地一把推開自己,大口喘著氣往後面退去,羅伊斯不禁有些擔心起來,搶上一步剛要抱住他,傑恩卻更快地跳到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用命令的口吻說:「羅伊斯!這是-----這是怎麼回事!這裡是哪裡?!我們在這裡幹什麼?!!你說啊!你告訴我啊!你說啊!」
「別激動,傑恩,別急......我這就告訴你。」羅伊斯抓住他的手,確定他不會作出什麼事來,才鄭重地,盯著那美麗的藍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訴他:「現在我是皇位繼承人,未來的皇帝,而你,傑恩,你是我的伴侶,我的合法配偶,未來的皇后。」
傑恩的身體搖晃了一下,要不是羅伊斯抓住他,幾乎就要摔倒,本來裝做欣賞房間裡的油畫而站在遠處的弗蘭克跳了起來,急忙衝到身邊,拉著他的衣袖問:「爹地!你怎麼了!你的臉色好難看!」
一隻手伸下去死死抓住了兒子,另一隻手還是抓緊了羅伊斯的衣襟,傑恩的眼白都紅了,咬牙切齒地說:「你,再說一遍!」
「傑恩,你冷靜點,慢慢聽我說,是這樣的,父皇已經去世了,薩爾不是他的兒子,因為沒有皇家血脈所以不能繼承皇位。所以我作為第一順位繼承人,理所當然是未來的皇帝了......你鬆手好嗎,我喘不過來氣了......傑恩.....鬆手吧......」
傑恩痙攣的修長手指略微鬆了松,給羅伊斯留出可以喘氣的餘地來,他一邊忙著呼吸一邊解釋說:「就是這樣了,再過幾天,登基典禮就會舉行.......到時候你就是皇后了,傑恩。」
「怎麼可能.......」傑恩好像呆了一樣,反覆地問著,「你怎麼可能當皇帝.......怎麼可能......怎麼會是這樣的......」
「傑恩。」羅伊斯加重了語氣叫他的名字,果然,傑恩近乎渙散的眼神重新又集中起來,看著他的臉,嘴角抖動著,發出一聲不知道是哭是笑的呻吟:「羅伊斯!你怎麼可能會是皇帝.......」
果然還是把他嚇到了,羅伊斯無奈地想著,支撐住傑恩的身體,盡量緩和地說:「傑恩,聽我說,沒有你想像的那麼複雜,我作為先皇唯一還活著的兒子,自然是最接近皇位的人了.....還有,你的身份,也完全沒有問題,我已經說服了那些頑固的老傢伙們.......他們沒有來煩你吧?我就怕他們會在你面前說些什麼,傑恩,別怕......你聽我說,我說的都是真的,都結束了,一切我都已經處理完了......你現在可以安心,什麼事都不會有,我不會讓這些事煩到你的,你只要等著做皇后就好.......我不是說過嗎,傑恩,我要你堂堂正正地站在陽光下,站在我身邊,我要整個帝國都要仰望你.......傑恩,傑恩!你明白了嗎?傑恩?」
傑恩仔仔細細地看著他,彷彿要把他看進自己的心裡去,對於羅伊斯說的話,卻好像並沒有在意,等到羅伊斯全部說完,帶著期待的表情看著自己的時候,才淒傷地扯了扯嘴角,卻再不看他,低頭對抓著自己衣袖的弗蘭克輕聲說:「弗蘭克......你聽見了嗎?你爸爸.......是皇帝了.......」
淚水,就在這一瞬間落下,一滴一滴,滑過他俊美蒼白的臉頰,落在弗蘭克的身上.......
「爹地?"弗蘭克不確定地喊著他,然後再抬起頭看自己的爸爸,和自己一樣不知所措,就在大家僵持的時候,大門開啟,內侍長領著推有茶具小車的侍從走了進來,看到這副場面,不禁一愣。
「你們先出去。」羅伊斯乾脆地打發了來人,等大門關上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問:「傑恩........你還好嗎?要不要先坐下來?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頭暈嗎?先喝點熱茶會好一點.......來,先坐下來吧......這裡的茶是經過你們的口味特別調整的,和在家裡喝的一樣,不對,應該說,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了。」
他盡量柔聲哄著傑恩,無奈傑恩根本不領他的情,淚水還在不斷地往下落著,呆滯的目光從兒子身上慢慢移開,轉向羅伊斯抱住自己的手臂,瞪視了一會兒,忽然發瘋一般地掙扎起來:「放開我!羅伊斯!放開我!放開!我叫你放開!」
「傑恩!」羅伊斯怕他傷害到自己,只好無奈地放手,退後一步,妥協地說:「好,我放手了,傑恩,你別慌,不是告訴你了嗎?什麼事情都沒有.......就算我是皇帝又怎樣?我並不是靠放棄你當上這個皇帝的,這一切我都解決了呀,你是我的配偶,弗蘭克是我的兒子,這一切都沒有改變,為什麼你會不高興呢?當皇后不適合你,我知道,可是你也不需要做別的什麼,除了有的時候必須出席一些公眾場合,實際上你不出席也沒有關係,你還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一切都沒有改變,是的!一切都沒有!還和原來一樣,你不是也這麼說過嗎?只要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無論我變成什麼樣的身份地位,你都不在乎,你不是說過嗎?!你說過你愛的是我,不是帝國親王,那麼,你可以接受我不是帝國親王,而是個平民,為什麼就不可以接受我是皇帝呢?這有區別嗎?我還是我啊!我是羅伊斯,你的愛人,你的丈夫,你孩子的爸爸啊!我還是羅伊斯,我並沒有任何改變!」
「有......」傑恩平靜地開了口,只有眼中絕望的悲傷才洩露了他的真實情緒,「你現在是皇帝了.......羅伊斯......你現在.......是皇帝了......天啊......天啊......你居然是皇帝了.......之前你對我說的話,是為了試探我.......我居然還那麼傻傻地安慰你.......你會需要我的安慰嗎?當時的你,已經勝券在握了.......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你是皇帝了,反而要幾次套我的話呢?.......回答不出來嗎,羅伊斯?那是因為你也知道......我是會生氣....會不滿的啊.......」
他悲苦地閉上了眼睛,輕輕搖了搖頭,再度睜開時,清澈的藍眸裡已經是決然的放棄:「我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對不對?你已經什麼都安排好了,我要做的,只是點點頭,接受下來......我所能做的,也只是點點頭,接受下來......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什麼呢羅伊斯?你說了為我著想.......你可曾問過我到底在想什麼?你說是為了我好........為了我們的孩子......可是你真的知道這樣就是對我們最好嗎?」
羅伊斯深深吸了一口氣,向他伸出手:「傑恩,不要這樣,我沒有想過要套你的話,我只是想給你一個假設,看,你自己也說的,只要我們在一起,你就什麼都不在乎,你可以忍受貧窮的生活環境,為什麼就不能接受皇室的生活呢?在這個位置上你會更舒適自在,我們的兒子就是帝國王子,再也沒有人敢你們說三道四,再也不會有那麼無禮的目光盯著你了.......這樣的生活不好嗎?你還要我做到什麼樣?」
「不要問我!」傑恩陡然發出一聲狂叫,不堪重負地抱住了自己的頭,弗蘭克嚇得哇的一聲叫了起來,下意識地往羅伊斯懷裡撲過來:「爸爸!」
羅伊斯急忙抱住兒子,暗暗後悔在今天的這種場合,不應該把弗蘭克留下來看到兩人吵架,再怎麼聰明貼心畢竟還是個小孩子 ,這樣的事情會給他帶來壓力和心理傷痕,可是他又怎麼會知道,傑恩竟然這麼激烈地反對他!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他當了皇帝,而且並沒有以放棄傑恩為代價,這不是兩全其美的事情嗎?為什麼傑恩現在的反應像是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他並沒有傷害到傑恩,弗蘭克的地位也有保證,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壓抑不住的怒氣從他心裡升起來,上一次他生氣的時候,還是傑恩懷孕偷吃......生了寶寶之後,他一直盡力在家裡做一個好爸爸,好丈夫,在外面則辛苦地完成自己的計劃.......現在終於大功告成了,卻有人根本不領情!還像是自己做錯了似的!
「別怕,弗蘭克,別怕,乖孩子,來爸爸這裡,別怕別怕。」他蹲下身,把兒子摟進懷裡,疼愛地撫摸著他的後背,「沒事的,啊,爸爸在這裡,什麼都沒有,別怕了......要不然你先出去一會兒,爸爸和爹地還有話要說。」
「不要。」弗蘭克雖然真的很害怕,還是嘴硬地說,「如果我走開了,你們才會真的吵起來......說不定還會動手......我不要看到你們吵架!」
無言地摸摸兒子的頭髮,羅伊斯把他摟在懷裡,抬頭對著傑恩,很冷靜地說:「傑恩,你已經說過,無論我是什麼身份,都會跟著我,我們都會幸福的,那時候我已經當你明白了,可是現在,你為什麼又反悔了呢?你說我不問問你,到底要什麼,那麼現在我問你,你到底想要什麼呢?如果我現在出去宣佈放棄繼承權,讓別的人來繼承皇位,我和你,還有兒子,搬到一個平靜的地方去過隱居的生活,那樣你就滿意了嗎?回答我,傑恩,是不是這就是你想要的?你要我們和從前的所有海登博格夫婦一樣,過那種不能外出,沒有生氣的平靜生活嗎?你要我們的兒子也和你一樣,從小生活在保護中,到了18歲卻要面對一群追求者嗎?這就是你想要的?所有的一切都循環著,週而復始......你就沒想過擺脫這種生活,重新換一種嗎?是,我承認,我是有私心,在事前瞞著你,可是我是為了傷害你才對你隱瞞的嗎?我提前告訴你的話,你還不是一樣受不了,你自己說過的話都忘記了嗎傑恩?你說只要我們三個人生活在一起就好,那麼現在這不就是嗎?你還要什麼呢?你又改主意了嗎?」
傑恩踉踉蹌蹌地後退著,表情痛苦地搖著頭,想要擺脫什麼一般,他看了看羅伊斯,又看了看他懷中弗蘭克,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倉皇地伸出手:「弗蘭克!到爹地這裡來!過來!快過來!」
金髮的小王子答應了一聲就要過去,卻被羅伊斯一把抱住,安慰地在兒子額頭上吻了吻,然後對傑恩說:「傑恩,別鬧了......你只是一時接受不了,我們明天再談這個問題好了......現在你先休息一會......好不好?你壓力太大了,吃點東西,再睡一覺,我們明天再談,好不好?」
「把兒子還給我!」傑恩狂叫一聲,受傷老虎一般地撲了過來,金髮飛揚,近乎瘋狂的眼神嚇得羅伊斯站起來就往後退,傑恩失去了平衡,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傑恩!」羅伊斯急忙放開弗蘭克,衝過去抱起他的身體,檢視著他有沒有受傷,卻被傑恩一把推開,充滿淚水的藍眸讓羅伊斯幾乎無法直視,心裡一陣疼痛翻絞起來,他默默地放開了手,歎息一聲,站了起來:「傑恩,我現在說什麼你都聽不進去......再說下去只會傷害彼此......還是冷靜一下吧.......我晚上再來看你......」
一陣冰冷的沉寂,傑恩低著頭,沒有對他的話作出任何反應。羅伊斯還想說點什麼,終於忍住了,經過弗蘭克身邊時摸了摸他的頭髮:「寶寶,做個小男子漢,好好照顧你爹地啊。爸爸晚上會再來的。」
轉身,離開。
大門輕輕地被關上了,把裡面和外面的世界隔絕起來。
傑恩仍舊維持著坐在地上的姿勢,只是慢慢地把身體捲成了一個球,把頭埋進雙膝之間,似乎這樣就可以躲避來自外面的傷害。
一隻小手怯怯地摸上他的後背,弗蘭克的聲音也帶著哭腔:「爹地......你沒事吧?」
兒子的聲音驚動了傑恩,他緩緩抬起頭來,淚痕斑駁的臉上,一雙無神的藍眸恍惚著看向站在面前,一臉擔心的兒子,勉強地牽動嘴角露出難看的笑容,喃喃地說:「沒事......爹地沒事......一會兒就好了......弗蘭克乖,不要怕......不怕.......」
「是爹地你自己在害怕吧?」弗蘭克一語道破,嘟著小嘴往他懷裡擠去,抱住傑恩的脖子搖了搖,「你生爸爸氣了?很難過嗎?爹地,不要哭了......會眼睛疼的......」
「弗蘭克......」傑恩茫然地看著面前自己的兒子,冰冷的手摸上和小時的自己一樣的臉,記憶似乎混亂了,他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他又在什麼地方,要幹什麼,等著自己的又是什麼......
「爹地!爹地!」弗蘭克使勁晃了晃他,把自己溫暖的手掌合在傑恩的手上,「你怎麼啦?我是弗蘭克呀!爹地!你跟爸爸吵架了嗎?到底怎麼了呀?你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去叫人來呢?」
傑恩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起來,他伸出手,抓住了弗蘭克稚嫩的肩膀,幾乎是哭泣著問:「弗蘭克......我是不是很沒有用?是不是?........」
弗蘭克瞪著大大的藍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傑恩看到了他眼睛中自己完全已經是瀕臨崩潰的面孔,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哭泣著說:「我沒有辦法......弗蘭克......爹地一定很讓你失望了......我真的沒有辦法.......我受不了......我是沒有用......我膽小,懦弱.....怕事......我就想安靜地過日子......可是我沒有辦法......我該怎麼辦........弗蘭克......爹地是很沒有用對不對........所有人都可以騙我.......我就那麼輕易地相信他.........那麼容易.......他甚至都不用說謊.......我就自己跳進去了........弗蘭克----弗蘭克.......我想保護你......你是我的孩子......我的寶貝......我唯一的親人了......可是......可是......."
淚水從傑恩緊閉的眼睫下源源不斷地流出來,沖刷著他毫無血色的面孔,淡色的雙唇抖動著,發出夢魘般的呻吟:「你根本不需要我的保護......我.....我才是需要保護的那一個......我是最沒用的.....只會傻乎乎地跟著他的指揮走......他要我做什麼,我就會做什麼......我根本不知道後果是什麼.....每次都會騙我.......騙我........」
「爹地......」弗蘭克也快哭了,他伸開瘦弱的手臂,盡可能地抱住傑恩的身體,嗚咽著說,「你不要這樣嘛.....爸爸還是很愛你的,他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啊......你如果生他的氣,也不要跟他吵架嘛......好好說不可以嗎?爹地?爸爸一直都很讓著你的,你打他,他都不會生氣.......嗚.......爹地........」
傑恩無聲地把兒子的身體攬到懷裡,像小時候一樣輕輕拍著他的背,在耳邊幽幽地說:「弗蘭克.....你知道嗎?爹地很後悔生下你啊......」
「爹地!」金髮小王子的眼睛裡充滿了被傷害後的憤怒和恐懼,傑恩卻沒有管他,自己說下去:「那時我才16歲......我父親去世了,我沒有一個親人.....在這個世界上我只認識羅伊斯,我傻傻地愛著他,因為他是我第一個看到的人,我第一個愛上的人......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不知道外面有天,外面有地,我所有的愛,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我認為只有他是愛我的,他是全心全意愛我的,他是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他是唯一對我好,不會傷害我的人......我心甘情願地留在他身邊,那時候如果有人要把我們分開,我會恨他一輩子的.......生下你的時候,我才17歲......那個時候真的很幸福啊,羅伊斯特別疼你,就像所有的爸爸一樣,你是他的驕傲,每天再累回來也要抱你,晚上你哭了也總是他起來哄你.......」
他把目光轉回兒子臉上,呆呆地看著:「弗蘭克,爹地也愛你啊......你現在已經這麼大了,被慣成了驕傲的王子,可是這不是你的身份,你和我一樣,最終只不過是帝國男人的高級玩具,他們只是為了享受追獵的過程.......我不該把你生下來的.......如果現在要我選擇,在這個時候選擇,我不會生下你來面對這一切........現在你要我怎麼辦?我不可能把你帶到丹海去,讓你的一生就在裡面度過.......我爸爸也是這麼說的,他不能讓我在那裡寂寞地度過一生,可是我情願那樣啊!那樣我就見不到羅伊斯,也不會有現在的痛苦了......什麼都不會有,愛,痛苦,被欺騙......我會安靜地在莊園裡面,孤獨地老去,死去.......但是你能嗎?弗蘭克,我知道你呀......你不可能習慣這樣的生活,就像當年的我一樣.....我沒權利決定你的人生,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怕........」
從心靈深處湧出的恐懼讓傑恩渾身顫抖,本能地緊緊把兒子抱住,在他耳邊說:「我沒辦法一個人走.......我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那樣你就一個親人都沒有了,你會恨我的......你去了軍校爹地都會想你,整夜整夜睡不著......要是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我不配做一個父親........可是那又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弗蘭克.......我真的不知道,留下來?做一個皇后?天啊,弗蘭克......你也覺得爹地很沒有用,對不對?我知道.......」
傑恩幾乎是絕望地嘶喊了起來:「我是膽小!天真!我傻傻地被人騙!......我保護不了自己......保護不了我的孩子......天啊!天........啊.......我努力去做了......我真的努力了啊!我學著成熟起來,我學著如何去應付我不喜歡的人,我......試著去成熟,去承擔責任......不逃避自己的命運,做個堅強而優秀的海登博格.......可是----可是還是不行嗎?我做得還是不夠多嗎?我努力了啊!就算很難我也努力去做了啊!連你都知道,我是個傻乎乎很好騙,沒什麼經驗的人.......你爸爸也知道......他玩我在手掌之中,如同遊戲.......可是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看不清!我的眼睛瞎了嗎?!為什麼我就是看不透他?!為什麼?!!他還想騙我多久?一輩子嗎?!我所該做的就是在這間房子,不,這間監獄裡,呆到老死!做他美麗的傀儡娃娃嗎?!」
他突然停住了,慌亂地看著面前的弗蘭克,手足無措地哄著他:「對不起,弗蘭克,爹地一定是瘋了,竟然對你說這些話......沒事的,弗蘭克,什麼事情都沒有......爹地沒有事,你也不會有事的....你爸爸對我們很好,他說了,他不會傷害我們的.......所以我們很安全,對吧?乖孩子你不要怕,爹地沒事的......馬上就好了,啊,你是不是餓了?渴嗎?剛才你就一直吵著要喝茶吃點心的......」
傑恩舉目四望,看見了茶具小車,急急地推弗蘭克從自己懷裡起來:「哪,哪邊有茶和點心,乖乖的,你去吃吧......吃完了就出去玩玩好了......看看你的房間去......然後好好休息......弗蘭克,別擔心爹地了,我沒事的。」
「我不要。」弗蘭克抿著小嘴,扭動著身體,不讓自己從傑恩懷裡離開,「我不餓,也不渴,更不想去看自己的房間......爹地!我不要你留下來一個人哭!我才不走呢!」
傑恩的動作停止了,勉強露出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了下去,凌亂的金髮覆蓋著蒼白的臉孔,他愣愣地看著兒子,許久才慘然地問:「你覺得爹地很可憐,對不對?」
「才沒有呢。」弗蘭克用小手拂開他臉上的頭髮,很認真地看著父親的藍眼睛說,「我知道爹地你一直都很辛苦,也知道你在努力,這個我都明白啊,所以爹地也不是可憐.......爹地不愛我嗎?不想好好照顧我嗎?個人的能力是不一樣的,爸爸做到的,爹地不一定能做到,可是,你們愛我的心都是一樣的啊,為什麼爹地會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呢?我覺得你已經很愛很愛我了.......脆弱一點,也不是你的錯啊,我很愛爹地,因為爹地為我付出了很多......其實是我拖累了爹地吧?如果沒有我的話,爹地也會有更多的時間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弗蘭克,不要這麼想啊。」傑恩溫柔地抱住兒子,近距離地凝視著自己骨中之骨,血中之血的親人,「爹地唯一的願望,就是要你平安長大,得到自己的幸福......別的我可以什麼都不要了.....真的,我可以什麼都不求了......」
他輕輕在兒子額頭吻了一下:「你是我,最重要,最珍貴的小寶貝啊,弗蘭克.....對不對?」
弗蘭克終於笑了笑,也把小嘴巴湊過去吻了傑恩一下:「我知道,爹地也是我最重要的人啊。」他想了想,又補上一句,「爸爸也是的,我們是一家三口,所以不能分開的!這個爹地也知道吧?」
傑恩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點點頭:「是的,我知道,孩子,我知道。」
「那就不要跟爸爸吵架了,你有什麼不滿意,就說出來給他聽啊,爸爸一定會聽你的......」弗蘭克拉著傑恩的手,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他,「你們都愛我吧?可是你們也都很愛對方的,爸爸為了你,也做了很多事情......那麼爹地呢?」
「你是說我沒有考慮到他的心情嗎?」傑恩疲倦地笑著問,連生氣的力氣都沒了,再說,他也無法對兒子生氣,「不是的,弗蘭克......不是的......你太小了,你不懂,等你長大了,爹地會告訴你的。」
「我不小了,我已經10歲了。」弗蘭克抗議著說,努力讓自己的視線對著傑恩的視線,「爸爸難道不是最愛你的嗎?還是你不愛爸爸了?爸爸當了皇帝的話,你就是皇后,這不是很天經地義的事情嗎?難道你要爸爸和你離婚,再娶一個女人嗎?我才不要!爸爸要是敢這麼幹的話,我絕對不會再叫他一聲爸爸的!」
小王子的聲音忽然放低了下來,軟軟的:「我愛你們兩個,不希望你們分開,爹地,其實你也愛爸爸的,只是你受不了他騙你,對吧?我也很生氣啊,爸爸什麼都不說,就這麼突然把我們領來,告訴你,你就是皇后了,我還是王子吧?這個倒沒有變化,可是從此就要住在這裡了嗎?真是很不習慣.......爹地,不要傷心了,爸爸不是有意騙我們的啊。」
傑恩看著自己的孩子,藍眸裡是他承載不了的太多憂傷:「弗蘭克,你不懂的......在你的這個年紀,你還理解不了.......爹地該怎麼辦?提前告訴你嗎?我不想讓你這麼早就知道了啊......」
「爹地!」弗蘭克不滿地叫他,「我已經很大了,而且我不是在溫室裡長大的小孩子啊,我什麼都知道的,你說別人會對我們不懷好意,我也知道,你說我們身份特殊,我也知道,可是那又怎麼樣?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奈何我,只能在背後鬼叫,哼,那就隨他們去好了!還有爹地說他們會把我們當成獵物,哼!其實很多獵人都是會死在獵物嘴裡的呢!看他們有沒有這個能力了!現在也是啊,爸爸是皇帝了,他可以保護我們呢。」
傑恩無可奈何地笑了,扶著後面的牆壁站了起來:「弗蘭克......你還是太小啊,爸爸當了皇帝,現在的你很高興吧?可是將來呢......算了,這些說了你也不懂,你就好好地當王子吧,我的小寶貝.....」
「那......爹地你呢?」弗蘭克仰臉看著他。
「我......我不知道......」傑恩茫然地看著他,然後陡然又笑了,「在做任何人之前,我都要......先做個堅強的海登博格吧。」
夜晚時分,羅伊斯走過長廊,附近的侍衛和衛兵恭謹地退到一邊鞠躬行禮,他依然是一貫的淡漠,直接大步走到皇后寢宮門口,問守在門口的管家:「傑恩吃晚飯了嗎?」
「沒有,殿下。」管家回答的態度稍微有了些改變,也許是因為面對的是未來的皇帝陛下吧,「閣下一直都沒有出現,也沒有叫人,小王子殿下……也沒有出來。」
羅伊斯點點頭,看著緊閉的大門,歎了一口氣:「我進去看看他們。」
管家推開花紋繁瑣華麗的大門,羅伊斯放輕了腳步走進去,像他想的一樣,傑恩並沒有進寢室休息,而是默默地坐在一張椅子上,垂著頭,像是在發呆,面前的奶白色三人沙發上,金髮的小王子蜷縮著身體,身上蓋著傑恩的風衣,正香甜地睡著,不時發出稚嫩的呼嚕聲。
聽見後面輕輕的腳步聲,傑恩也沒有回頭,他知道來的只能是羅伊斯,果然,一隻手溫柔地放在他肩膀上,沒有進一步的工作,他也沒有像剛才那樣,斷然掙脫,兩個人就這麼默默地維持著這個姿勢,終於,羅伊斯開口問:「兒子睡了嗎?」
「嗯,他說困了,想躺躺,然後就睡著了。」傑恩平靜地回答。
「晚飯都沒有吃就睡了?」羅伊斯俯身看看兒子沉睡的小臉,有些心疼地問,「管家就在外面,一直等著呢。」
「弗蘭克吃了點蛋糕,說沒有家裡的好吃,又喝了牛奶,才叫困……」傑恩感覺到眼皮有些酸澀起來,大概是長時間盯著兒子看的緣故,他眨了眨眼睛,情不自禁地用手去揉,酸澀的感覺還在,彷彿一直酸到了裡面。
羅伊斯也注意到了旁邊茶几上的東西,只咬了一口的蛋糕,剩下大半杯的冷牛奶,可見弗蘭克根本沒吃多少東西,而傑恩,就更不用說了。
他沒有說什麼,只是走上前去,摸了摸兒子的頭髮,睡夢中的小天使不安地動了動身體,傑恩立刻阻止他:「別叫他,讓他睡吧。」
羅伊斯回頭對愛人溫柔地笑了一下:「睡也該回自己房間睡啊,我抱他過去吧,對了,傑恩,你還沒吃晚飯,我也沒有,要吃點什麼嗎?」
「不用了,我不餓。」傑恩的回答相當冷淡,羅伊斯無奈地看了看他,彎腰抱起兒子,剛一動,小王子就醒了,眨著惺忪的大眼睛問:「爸爸?」
「哎,爸爸的小毛耳朵……」羅伊斯在兒子臉上親了一口,「晚飯還沒有吃就睡啦,小懶貓,肚子餓不餓?爸爸帶你回房間睡覺,還是先吃點東西?」
弗蘭克搖了搖頭,縮起了身子,閉上眼睛說:「不要了……好困……」
「我們的帝國軍人怎麼這麼愛困啊,將來打仗可不行哦。」羅伊斯一邊開著玩笑一邊說,真的把兒子抱了起來,向門口走去,傑恩的身體動了一下,似乎要阻攔,可是終究又頹喪地坐了回去。
把兒子交給門口的管家,低聲叮囑了幾句,羅伊斯很快就回到了傑恩身邊,再一次地把手放在他肩上,輕聲問:「累了嗎?出去兜風好不好?」
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邀請,傑恩驚奇地抬頭看著羅伊斯,後者微微一笑,聲音更是溫柔:「就算去散散心,好嗎?我曾經答應過你,要帶你去看帝國塔的,現在,正是時候。」
夜晚的帝都,依舊燈火輝煌,從陸上車看下去,令人眼花繚亂的美麗繁華,其中高聳入雲的帝國高塔,自然就是最大最亮的一顆明珠了,奇怪的是,帝國塔的開放時間已經過了,最頂層的璇宮還有著點點星火,幽暗恍惚。
傑恩自從上車,就沒有說一句話,他累了,實在不想跟羅伊斯再發生什麼衝突,而羅伊斯,也沒有開口,只是在最早的時候簡單地問過他要不要喝點飲料,遭到拒絕後就安靜地坐在對面的位子上,面對著窗外,欣賞夜景。
他們,終於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了嗎?傑恩心裡一陣悲涼,臉上的表情卻更加平和。
「還記得嗎?」陸上車開始盤旋的時候,羅伊斯突然開口了,眼睛並不看著傑恩,像是在自言自語,「我第一次見你,接你出來的時候,你第一次看見帝國塔,很高興,車都飛過去了還回頭看。」
「是啊,我也記得。」傑恩平靜地說,「那時我第一次出門,第一次坐陸上車……很傻的人,沒有見過世面,什麼都不知道……你看了千百次毫不出奇的東西,在我眼裡,卻是奇觀了。」
他悠閒地向後倒在靠背上,打量著羅伊斯的側臉:「我現在還是一樣,近乎白癡……什麼都看不透,什麼都不明白……我知道自己的沒用,羅伊斯,真是難為你了,忍了我這麼多年。」
「傑恩……唉,傑恩……」羅伊斯一點也沒有為他的刻薄而不滿,只是轉過頭開看著他,低聲叫著他的名字,傑恩忽然覺得一陣煩躁襲來,他惱怒地咬緊了牙關,把頭轉過去。
車子直接停在了璇宮的入口,羅伊斯先下了車,然後向傑恩伸出自己的手,在這個時候鬧彆扭實在是像小孩子賭氣般沒營養,傑恩也像平時一樣,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手上,羅伊斯加了一把勁,把他扶下了車。
車開走了,空蕩蕩的璇宮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到處點著蠟燭,若明若暗的燭光,氣氛十分地好,如果換作一對情侶,那簡直就是完美的浪漫約會了。可惜,現在的兩個人,情況有些怪異。
「我當時曾經說過吧,這裡是眺望帝都最好的地點。」羅伊斯輕鬆地站在窗邊,向下望去,「整個城市都在腳下……好像世界都在掌握之中一樣,感覺……非常好。」
「是嗎?」傑恩也走到他身邊,向下看著,果然,整個城市盡收眼底,居高臨下,他把手放在窗戶上,略帶諷刺地說,「真的呢,像這樣把手伸開,就好像可以抓住一切了……你想要的一切……全部的世界……你一直在追求的,就是這樣的東西吧,那麼恭喜你,羅伊斯,你做到了,現在的帝國,是你的了。從這裡看下去,都是你的……你終於可以掌握一切了……」
「是我們的。」羅伊斯糾正他的說法,「傑恩,我的就是你的,我們才是一體,我做的一切,並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我們,為了你,為了我們的寶寶,為了我們的將來……你還是不能理解我嗎?傑恩,我承認,有的時候,我是騙了你,或者是利用了你的特殊身份,和兒子的特殊身份,作了一些事……一些——可以說交易吧,可是我沒有傷害到你,對不對?從始自終,我都在保護你們,把你們牢牢地保護在我懷裡,你還是不能原諒我嗎?」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情人,不再像白天那麼衝動了,碧藍的眼睛裡也沒有了悲傷和憤怒的火焰,取而代之的是平靜,難得的平靜,下面隱藏的東西卻讓他害怕起來,那是一種不能為他所掌控的情緒,他可以輕鬆地面對傑恩的怒火,因為他知道傑恩會如此,他能估計出傑恩的反應,從而讓自己去應付,畢竟已經一起生活了那麼久,傑恩會怎麼樣,他都清楚,可是現在是怎麼了,傑恩的表情,很奇怪。
「原諒?這個問題很奇怪啊,你需要我的原諒嗎?」傑恩放在身體後面的手握緊了拳,「羅伊斯,你不要的,你所作的,就是既成事實,然後……再用各種方法,讓我承認就好……你會哄我,會抱著我一遍一遍地說愛我,這就夠了,對不對?」
「傑恩。」羅伊斯走到他身邊,溫柔地凝視著他的臉,「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麼,你想要我怎麼做,然後你想一想,那真的是你想要的東西嗎?是,我承認,如果我願意安分地做一個,僅僅是一個海登博格的伴侶,我可以很輕鬆,在我們結婚之後,就應該找個地方,隱居起來,生活是不用擔心的,我是王子,雖然是個不受重用的王子了,但是皇室的津貼也不會少,我們可以快樂地度過悠閒的日子,沒有人來打攪,外面的風雨,也到不了我們頭上,就像是一對野鳥一樣,好好地呆在自己的窩裡,撫養我們的孩子,那就行了,王子內亂,皇帝去世,新皇帝登基……那和我們都沒有關係,我們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生活,每月例行覲見,按時參加宴會……到弗蘭克18歲的時候,就帶他進入社交圈,給他挑一個稱心如意的男孩子,看著我們的孩子結婚……這樣看起來很好,你就是這麼想的,所以你不能接受目前的生活,你對此深惡痛絕……你不想站在公眾面前,不想當這個皇后,因為你討厭見人,討厭和人接觸……你只是想一個人過平靜的生活,是嗎?」
他突然用力抓住傑恩的手臂,聲音也有些異常起來:「如果,如果我現在放棄皇位,放棄一切,跟你和我們的弗蘭克遠遠地走開,到帝都的鄉下,或者是我的故鄉,或者是敵國任意一個小星球上去,過你想要的生活,你是不是就會高興,就會滿意了呢?傑恩,回答我,是不是?」
傑恩緩緩地轉過頭來,看著他那似乎在燃燒的棕色眼眸,忽然奇怪地笑了起來:「羅伊斯,你就是這麼想我的嗎?我對然遲鈍一點,可我並不是白癡,到了這個時候,你根本已經無法回頭,你所描述的那種情況,根本不可能出現了……任何權力的更迭交替,都是血腥的,你一定也踩著不少人才得到今天的勝利吧?如果這個時候你放棄了,呵呵,我們不知道有沒有命看到明天的太陽……還奢望什麼幸福生活呢?我父親……不是就離開了我和爸爸,永遠地走了嗎……你要是不當皇帝了,我所面對的,只能是更悲慘的下場……你難道以為我連這個都看不透嗎?」
他疲倦地看了羅伊斯一眼,把自己的額頭靠在窗戶玻璃上,低聲說:「我累了,羅伊斯……我真的累了……你說我不明白你,可是你明白我嗎?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嗎?你真的知道嗎?你只是說我喜歡靜,喜歡隱居的生活,可是你不明白,我為什麼……會這樣……我真正想要的不是這些……不是……」
我想要的,是那個古老的願望……我想要的,是回到銀河系,回到我們祖先生活過的地方,在那裡我不是一個異類,不是高級玩具,不是走到哪裡都與眾不同的吸引別人眼光……那樣才是真正的平凡幸福,可是這些,你都無法明白……
「那麼你想要什麼呢?」羅伊斯溫柔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寵溺,像是在哄一個拿不到新玩具而發脾氣的孩子,「傑恩,我成功了,現在的我,什麼都可以為你做到,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碧藍的眼睛,並不是在看他,傑恩臉上露出的恍惚微笑,也不是對著他而發,羅伊斯感覺到了,現在的傑恩,似乎……已經不在乎他的存在……
「我想要的嗎?」傑恩重複了一遍,笑容逐漸地擴大,「不,我想要的東西,你給不了,羅伊斯……我們兩個人,根本就是在不同的世界裡了……」
羅伊斯並沒有動氣,還是那麼溫柔地看著他,輕輕地搖了搖頭:「傑恩,你又來了……非要強調我們之間的不同,是,我知道,你是海登博格,我是阿爾法人,我們之間有著很大的不同,這並不妨礙我愛你,更不妨礙我們一起生活,已經很久了,過去的事情,你甚至都沒有親自經歷過,就在那裡一個人胡思亂想的,傑恩,你看看清楚,現在不是戰爭結束的那個年代了,沒有人會記得你們是不同的銀河系人,他們關注你,和我們的兒子,是因為你們與眾不同的美麗,何況現在,他們更應該知道,那美麗也是他們一生無法得到的。」
熟悉的臉上露出他不熟悉的驕傲,一種可以掌握一切的驕傲和自信,和身上那壓迫人的王者霸氣,傑恩偏過頭來仔細地看著他,明明是已經愛了很久的情人了,為什麼還是如此陌生?當他成為皇帝之後,還會是從前那個深愛自己的羅伊斯嗎?想到自己在他眼裡也是一樣,多少平衡了一些,淡淡地笑了,羅伊斯啊,我終於……也有了讓你驚訝的一天。
「傑恩?」放在自己身後的手試探性地緊了一緊,傑恩並沒有反抗,任憑他把自己抱進懷裡,用臉頰摩擦著閃亮的金髮,低聲說,「別這樣,好嗎?我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你知道,我的出身……在這個國家裡,我只是個遲早會被犧牲掉的,好用的棋子……我不甘心,真得很不甘心……為什麼有的人,生來就已經被決定了命運呢……我努力地去抗爭了,是的,我承認我做了些不好的事情,我……會向你坦白的。」
「那些我已經不感興趣了。」傑恩一口回絕了他,在羅伊斯驚訝的目光中,緩緩地從懷中抽身出來,「羅伊斯,我今天才真正明白,你所作的,是為了你自己,的確也是為了我,可是,那和我無關了……以前的事情,無論你曾經利用我和孩子幹過什麼,我都不在乎,真的,我不在乎了……」
燭光點點,照亮了他眼睛裡那最後的哀傷:「羅伊斯,你沒有錯,你只是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我對你期望太高,是我的錯……」
「傑恩!你在胡說些什麼啊。」羅伊斯開始急了,用力地抓住他,「你對我有什麼期望,你說啊,天天都悶在心裡,你要我猜到什麼時候?」
「我的期望……現在發現,只能是個奢望了,那和你無關,羅伊斯,其實你已經做得很好很好,換了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比你做得更好,你保護我,愛我,給我最好的一切,讓我不用擔心外面的任何事情,就算有的時候欺騙我,也是為了更好的達到你的目標,你明白,我也明白,你想要的,是帝國的皇位,雖然我明白得晚了一點,不過還是明白了,不好嗎?你終於可以放心了,我不再是那個蠢蠢的小傑恩,一個被關在家裡十幾年的,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我學著看世界了,羅伊斯啊,我不管你過去做了什麼,那沒有關係了,為什麼要我原諒呢?你不是都達成了目的了嗎?我,和弗蘭克,不是都好好的嗎?不管過程如何,結局好,就是好了吧,你非要把過去的事情都說出來,讓我再一次地感覺到,我是如何驚險地過這日子嗎?你是如何地利用我們嗎?你非要讓我恨你嗎?不需要了,羅伊斯,我不想知道,那都過去了……是的,都過去了……我不會怪你對我隱瞞了多少事情……」
鼻子有些酸了,傑恩狠狠地忍住:「羅伊斯,我是愛你的,你也愛我……可是……我無法再相信你……」
我愛你,可是我不相信你……
剩下的,只有我一個人了,我能相信的,只有我一個人……
「我……我不明白你再說什麼。」羅伊斯鎮定地看著他,唇角還有一絲奇怪的笑意。
傑恩也笑了起來:「你不是不明白,你是不願意去面對,不願意去承認罷了,羅伊斯,你現在是皇帝了,拿出點氣勢來,少了我,你不會傷心多久的,你早該知道了是嗎?我也知道,你愛我,你會保護我,可是,真到了非犧牲我不可的時候,你也會放棄的,頂多,猶豫一下下,就是這樣而已,世界上所有的事情,所走對你來說,都是可以犧牲的……只是你心裡還會難過,會為了這樣的犧牲,而難過……但是結果是不會變的。」
柔和的月光落在他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銀光,羅伊斯忽然恐懼起來,他不明白傑恩的想法,完全不明白,甚至,連抓到一點頭緒的可能都沒有!
「傑恩,你到底要什麼?能告訴我嗎?」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蒼白無力,不像他了。
「我要什麼,我自己也不知道……你會感到可笑吧,我想……張開翅膀,自由地飛翔著……」傑恩微微一笑,真的伸開手臂,向上揚起,「完全自由的……像風一樣自由……」
他注視著羅伊斯的神色,唇角的笑容繼續擴大:「可是這是不可能的,我知道,你也知道,所以你一再地容忍我,把我看作你懷裡柔弱的寶貝,卻從來也不去想一想,其實,我也是可以飛翔的。但是這個天空,卻不屬於我……即使我飛起來了,也只不過是個美麗的獵物,所以我根本沒有辦法……脫離這個命運……所以無論我怎麼努力,結果都是一樣的……」
俊美的臉上,雖然帶著笑,可是看起來,卻是那麼的悲傷:「我明白了……是的,羅伊斯,經過這麼多事情之後,我終於明白了,你不要笑話我明白得太晚啊……」
「傑恩,你到底在說什麼呢。」羅伊斯用力地抓緊了傑恩的手臂,急躁地說,「你……你是想回到銀河系去嗎?我告訴你了那是不可能的,再說,你回去了又能怎麼樣呢?你什麼都得不到,你只是一個異鄉來的人,你以為外表一樣,就不會有差別了嗎?你根本習慣不了那邊的生活方式,你,甚至連話都不會說!你到底要得到什麼呢?!回到銀河系,對你就是那麼重要嗎?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告訴你,回去並不是就能解決一切問題,你會發現你還是個異類,還是不能融入大家的生活!!你甚至,連生活的能力都沒有,在這裡,起碼我還可以保護你,還可以有保證你們生活安定的法律存在……傑恩,等你真的回去了,你就會發現,其實,並不是像你想像中那樣的!」
傑恩微笑著,並沒有反駁他的話,只是把頭靠在羅伊斯的肩膀上,低聲說:「羅伊斯,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清清淡淡的聲音,沒有夾雜太多情緒,和從前那個人,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他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傳進羅伊斯的耳朵裡,冷靜,平淡,帶著對方一定會答應的小小自信,和心靈深處,無比的哀傷絕望……
「我會做你要我做的一切……我會當你的皇后,會在任何時候站在你身邊,會為了你接受任何我以前不能接受的事情……相信我,羅伊斯,我會盡我所能,成為你,羅伊斯,最優秀的皇后,能配得上你的,讓所有人都羨慕的皇后,讓每個人都挑剔不了的,一個優秀的伴侶,帝國第一個男性皇后,我會做到的,從今天之後,我不會再埋怨你,不會再無理取鬧……我不會鬧了,不再會對你生氣……決不……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這樣好嗎?我會學的堅強,去面對從前我不敢面對的人,和事情……不會再讓你為難了……這是你希望的,對嗎?我會,為了你做到!」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代價是,你讓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不干涉弗蘭克的自由……」
「傑恩,」羅伊斯溫柔地抱著他的身體,輕聲說,「我們之間,完全不用交易這個詞的,你想做什麼,我都會答應,對了,你是在害怕,成為皇后之後,你就不能繼續作你的研究了嗎?不會的,寶貝,你怎麼會這麼想呢,我不會干涉你,也不會……干涉弗蘭克。你想要的就是這個保證嗎?我給你,不用作任何交易,這是我應該為你辦到的。我以丈夫的名義答應你。」
「我要的,是皇帝的保證。」傑恩的藍眸深不可測,定定地注視著他,「羅伊斯,以皇帝的身份,向我保證吧,你發誓,永遠不會干涉我,干涉我們的孩子……不要讓他的婚姻,也成為你的工具!」
「親愛的,你想得太多了,弗蘭克喜歡誰,那不是我能干涉的事情,你,更是如此,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的……」看到傑恩冷冷的目光,羅伊斯無可奈何地說,「好,我發誓,絕對不會干涉任何海登博格的行動。」
看到傑恩始終不放鬆的神色,他無聲歎氣地加了一句:「以阿爾法帝國皇帝的名義,我發誓。」
「以海登博格的名義,我發誓,我會履行我的職責……成為阿爾法皇帝的配偶,不違背他的任何意願。」傑恩的藍眸在月光下閃著清冷的光芒,堅定地說,那樣的神情,竟然是毅然決然,不給自己留下任何餘地的堅決。
兩個人,在一段時間裡都沒有說話,周圍燃燒的燭光搖晃著,漸漸減少,熄滅,最後羅伊斯輕聲說:「傑恩,交易,這就是你想的嗎?」
他稍微離開了一點,讓傑恩看見他臉上略帶譏諷的笑意:「我以為,你會爭取點對自己更有利的東西,比如說,更大的權利,或者,乾脆是,帝國對於海登博格的更多優惠……」
「是。」傑恩坦率地承認,「你可以笑話我,羅伊斯,我很苯,說好聽一點是單純,可是,我真得很笨,我跟不上你的步伐,更別說與你抗爭了,你稍微一點手段,就可以把我吃得死死的,沒有絲毫還手的餘地……我想過了,無論我怎麼處心積慮地想,最後,你總是能找出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把它否定掉……我承認,我比不上你,無論在什麼方面,你都是優秀的,現在,你是皇帝了……我更加---無能為力,所以我只好和你做這筆交易。」
他的臉上也浮現出笑容,不過只是一瞬間的慘淡:「你,也不想讓登基典禮上,缺少一位皇后吧,如果你願意,我倒是很想把這個機會讓給別的人。可是你畢竟還是不想的,不然,你不會費盡心思做這麼多,直接和我離婚,就好了。」
「噢,傑恩,你倒是對我很瞭解,的確,我是不想失去你,還有弗蘭克,說了你也不相信,我不想失去你們的原因,竟然是我愛你們。」羅伊斯沉穩地說,「你覺得,我也是一個獵奇者嗎?我們的婚姻,對我來說,只有利用價值嗎?你和兒子,只是我的工具嗎?我所追求的,也僅僅是前面沒有人能做到的,讓你成為帝國的皇后嗎?既然在你眼中,我是這樣一個人,那麼,你為什麼不離開呢?帶著兒子一起,離開我啊,海登博格不是有屬於自己的,最後的保護區嗎?你為什麼不乾脆到那裡去避難呢?反正在你眼裡,我已經是個很危險的人物了,你就不怕……我會再次利用你嗎?」
他最後幾句話,有些咄咄逼人,傑恩情不自禁地向後退縮了一下,隨即站穩身體,用一種冷冷的傲慢毫不示弱地對上羅伊斯:「我有兒子,我不能退!」
這幾個字,卻彷彿耗盡了他的力氣,必須艱難地喘口氣,才可以繼續說下去,每一個字,都帶著內心的鮮血,就這麼赤裸裸地顯示在他面前:「我的父親……也是為了我……沒有回到保護區裡,我不能讓我的孩子,在那裡長大,根據法律,一旦進入,就不可以出來,外面的人,沒有得到同意,也不可以進去……將來弗蘭克怎麼辦?他會很孤獨,一個人長大,對外面的世界都不知道,就像我一樣,傻傻的……會被人輕易地騙了感情……會被一點點溫柔和愛情所打動……會愛上……會愛上他第一眼看到的男人……」
傑恩在背後握緊了冰冷的金屬欄杆,讓自己保持冷靜的態度,說下去:「海登博格……要把自己的血脈延續下去……這個你是不懂的……是的,你不知道,你完全不知道……我們……我們的願望……」
我們要回到銀河去,要回到祖先生活的地方,要以純正的海登博格血統,好好地回去……
羅伊斯望著他,臉上浮起不明意義的笑:「傑恩……別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
「呵呵,那倒沒有。」傑恩苦澀地說,「簡單一點的話,那就是,我怕你一時興起,把這條法律給取消了,畢竟現在是皇帝了啊,沒有什麼你做不到的,我不能冒險,讓海登博格最後的保護區,也毀之一旦。」
月光下,他抬起頭來,看著羅伊斯,用肯定的語氣說:「你會的,對嗎?」
「沒錯,我不想否認。傑恩,你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我不會失去你。」羅伊斯的眼睛裡泛過柔和的思緒,「無論用任何手段,我都不在乎,所以你的選擇是明智的,如果你真的,會和兒子去那個什麼保護區的話,相信我,我不會讓它有繼續存在的可能。」
無與倫比的霸道氣勢,隱含著威脅的微笑,讓傑恩明白,面前的羅伊斯,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對自己百依百順的情人,他現在是帝國的皇帝,他說出的話,就代表著他有這樣的能力和決心,去做到他想做的事情,哪怕整個帝國,也無法與之抗衡。
不想讓自己眼裡的慌亂被羅伊斯看見,傑恩倉促地垂下了眼簾,可是羅伊斯並沒有打算就這麼放過他,而是伸手,近乎強迫地抓住他的下巴,逼得他抬起頭來看著自己:「傑恩,我們很久沒有親熱過了吧?」
感覺到了他話中的隱含意味,傑恩有一陣子的茫然,藍色的雙眸疑惑地看著羅伊斯,很快,天生的傲氣就讓他冷淡地反擊了回去:「我還從不知道,帝國皇后的職責,有一條是在帝國塔上和皇帝做愛。」
「這和皇帝無關,我想要你,就是現在。」羅伊斯直截了當地說,充滿情色意味的手指離開了傑恩的下巴,慢慢地向下滑去,挑逗地撫摸著他不停起伏的喉結,在上面久久停留著,傑恩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彷彿被遏住了,他困難地張開嘴巴,想要拒絕,但是,羅伊斯隨之而來的一個熱吻結束了他的念頭。
「交易,對嗎,傑恩?」羅伊斯在離開他的時候,在耳邊輕聲地這麼說,「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交易的……那個時候,你會後悔……」
靈活的手指迅速地解開傑恩的衣扣,在他還沒有反悔之前,已經將他的衣服解開,猶如白色大理石雕刻一般美麗的上身沐浴在溫柔的月光下,散發著清冷的光芒……
(為避風頭,兼沒有在機房打h文的勇氣,兼沒有靈感,以上刪除h描寫1000字左右)
傑恩最後的意識,是羅伊斯溫柔地抱住了他,依然是那麼寬厚的肩膀,有力的雙臂,還有圍繞著自己的,屬於他的味道,讓自己安心的感覺,一切都可以拋開……因為有他在……
「傑恩,你明明知道的,我們之間的關係,不可能是什麼交易。」最後聽見的,是羅伊斯在耳邊的輕聲低語,伴隨著一個落在額上的吻,他終於,徹底地暈了過去。
對於帝國未來的皇帝,在深夜抱著未來的男性皇后歸來這樣奇特的事情,皇宮的侍從們卻保持著微妙的冷靜和從容,也可能是皇宮裡發生什麼樣的事情都不奇怪,他們也習以為常了吧。
命人推開皇后寢室的大門,羅伊斯滿意地點了點頭,僅僅幾個小時的時間,裡面那些奢華繁瑣的家居裝飾盡可能地簡潔了一些,沒有了厚厚的華貴地毯,光可鑒人的地板露出了柚木的本色,給寢室裡增添了幾許穩重的色彩,空氣中有著女性氣息的玫瑰香氣也改成了淡淡的熏衣草的味道,很適合放鬆。
他溫柔地把因為體力耗盡還在昏睡中的傑恩放在大床上,自己坐在床頭,輕輕拂開傑恩額頭的散亂金髮,注視著心愛人的俊美睡顏,也許是被他的注視所驚動,傑恩輕輕呻吟了一聲,睜開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眨著,定定地看了羅伊斯一會兒,記憶才重新回到他腦海裡。
羞澀的紅暈完全是出於本能第一時間浮現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身體的酸痛更是提醒了他剛才兩個人之間的情慾糾纏,他狠狠地瞪了羅伊斯一眼,剛要開口,忽然又想起了什麼,立刻垂下眼簾,竭力表現出一種若無其事的樣子,聲音也很鎮定,雖然,相當虛弱:「我的表現,你還滿意嗎,皇帝陛下?現在,你是否認為,我有可以和你交易的資格了?」
「傑恩,哎,傑恩。」羅伊斯苦笑著,撫摸著他的頭髮,語調恢復了從前的寵溺深情,「不要強迫你自己了,傑恩,我知道你想變的堅強,向我證明,不,向整個帝國證明,海登博格不是任人擺弄的玩物,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堅強不是這樣的,並不是你拒絕了我,或者是,把你的心對我封閉起來,拒絕我的愛情,用交易來代替我們之間的關係,就能證明你的能力了,你還是一樣的孩子氣啊,只會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他浮起淺淺的笑容,湊過去在傑恩的唇上偷吻了一下:「真正的堅強,就是要負起自己的責任,包括你所說的,歷史和血統的使命,但是,不會拿自己的心意為代價……傑恩啊,如果,你連自己的心,都沒有辦法去面對,那麼,又怎麼談得上做一個堅強的海登博格呢,那只是懦弱的表現,並不能證明你是強者……你不承認你愛我嗎?你認為一定要用妥協來向我換取些什麼嗎?傑恩,我只能說,我很失望,在你心中,竟然只有這樣才可以達到你所認為的堅強……但是我說過,無論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為你辦到,這一點,從來都沒有變過,是真的,傑恩,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力量能阻止我了,你就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吧,我會配合你的,只要你想這麼做,只要你認為這是正確的,我會為你做到一切……包括你所說的交易。」
他停住了,看著傑恩有些迷惑的雙眸,輕輕地說:「這,才是我的承諾,阿爾法帝國的皇帝,向他的愛人,發下的真正誓言。」
不等傑恩說話,他站起身來,轉身向門外走去,語氣變得相當輕鬆:「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兒子睡了沒,以後要忙的事情還有很多,沒有體力可不行啊。」
似乎是很隨意的,他臨走之前說了最後一句:「我送了你一件禮物,就在旁邊的起居室裡,希望你能喜歡。」
傑恩走進寢室邊上的小起居室,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因為過度疲勞,他勉強睡了幾個小時,然後紛亂的思緒擾得他根本無法再次入眠,心口像塞了一團棉花,把裡面的憤怒,悲哀,不甘全都堵住了,想發洩出來,想大聲喊出來,偏偏一點能動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無力地躺著,默默地等待。晨光才透過窗簾照進房間,他就艱難地抬起身體,向一邊的的浴室走去。
清洗著自己的身體,昨夜羅伊斯留下的激情痕跡還清晰可見,紅紅紫紫,他看著,不再像從前的臉紅心跳,在心裡暗暗咒罵羅伊斯的時候又悄悄的甜蜜著,現在這些情緒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心如死灰的冰冷無奈。
對於現實,他真的已經無力了,如果不是因為還有兒子,傑恩幾乎不想活下去,可是,他有理由活下去,卻找不到力量來支撐自己。
神色木然地走出來,他下意識地向小起居室走去,羅伊斯說了送他禮物,是什麼呢?他的愛人,強勢的帝國皇帝,出手一定很大方,一定會精挑細選了最好的東西送給他,雖然,他並不需要。
在打開門的一霎那,傑恩知道,自己錯了。
羅伊斯,永遠都能掌握他的心思,永遠都能……掌握他……
向西的房間,這個時候是沒有陽光的,本來應該放在這裡的精細玲瓏,充滿女性味道的傢俱,現在已經被搬遷一空,房間裡空蕩蕩的,一張椅子都沒有剩下來,只有地上織著淡雅花朵圖案的地毯,多少能讓人看出,原來的擺設是如何奢華。
奶白色的牆壁上,掛著唯一的裝飾品,一幅等人高的肖像油畫,就是這幅肖像畫,讓傑恩渾身顫慄起來,甚至不能支撐自己的身體,終於,他緩緩地跪了下去,把臉埋在自己的雙手中,無聲地悲泣著,讓晶瑩的淚水痛快地洩洪。
應該是相當有歷史的畫像了,顏色泛著特有的沉澱感,但是依然是那麼吸引人,彷彿自身能發出淡淡的光芒來,籠罩著整個房間,和房間裡的人。
畫像上的人,是一個金髮青年,和傑恩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孔,任何人都會明白,這也是一位海登博格,他站在窗前,一隻手隨意地放在窗台上,白皙的膚色和純黑的窗台正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青年的臉孔,正如雕塑般俊美秀麗,唇角浮現出若有若無從容淡然的微笑,卻散發出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一雙碧藍的雙眸望向窗外。
窗外,是繁星璀璨的夜空。
他的眼睛裡,包含了一切,在表面的平靜下,心靈的最深處,所深藏的一切,憂傷,悲哀,不屈,堅強……那是海登博格埋藏心靈的墳墓,在最深最深的地方,世界上一切沒有經歷如此痛苦的人,一切淺薄的同情,歎息,都無法到達的地方……
不用再去追究什麼了,在畫像的右下角,簽著畫家的名字,一行流暢的字跡:
傑恩.海登博格。
儘管羅伊斯親王,未來的皇帝陛下特地交待了今天不准人去打擾海登博格閣下,但是當金髮小王子弗蘭克高視闊步地走過來的時候,還是沒有人敢攔阻他,小王子今天穿了一套海藍色的學員制服,板著臉,不太高興的樣子,門口的侍從硬著頭皮迎上來說:「殿下,海登博格閣下可能還沒有起床,請……」
小王子沒有說話,僅是抬起眼睛,沒有什麼情緒地看了他一眼,卻讓這個侍從心裡陡然一涼,巨大的壓力迎面而來,在他還沒有想好如何應付之前,小王子已經從他身邊走了過去,逕直推開了大門,少年修長的身影消失在豪華的皇后寢宮裡。
「爹地!在嗎?」他探頭進寢室看了看,見沒人,順著打開的門進了小起居室,傑恩依舊跪在地上,動都不動,浸滿淚水的雙眸呆呆地看著面前的畫像,連兒子的呼喚也沒有聽到,直到弗蘭克來到自己身邊,親熱地用手臂環住他脖子的時候,才渾身顫抖了一下,如夢方醒地說:「啊,弗蘭克,你起來了嗎?」
「是啊。我不習慣這裡的房間,怪怪的,其實房間很大,也很舒服,要什麼都有,可是我就是覺得不舒服。」弗蘭克好奇地看著牆上的畫像,「爹地,這是你嗎?不,這不是爹地……那麼,是我的爺爺嗎?看上去很……嗯,很了不起的樣子……」
傑恩微微地笑了起來:「你怎麼知道那不是我呢?不是很像嗎?看,下面也有我的名字噢。」
弗蘭克顯然沒有那麼好騙,先是在傑恩臉上親了一口,才悄悄說:「爹地才沒有這樣的氣勢,這個人啊,一定是很有名的人物……對啊,爸爸告訴我,所有的海登博格都是很優秀的男人,不過我看來,這一個更優秀,很有軍人的氣質……我將來,也要成為這樣的人!如果不是爺爺,那就是我的祖先吧,好,我決定了,一定要成為這麼優秀的男人!」
小王子豪邁地揮了揮手臂,然後走到畫像前面,仰起頭,認真地打量著,過了半天才說:「爹地,我會讓你為我驕傲的……也會讓這位爺爺為我驕傲的。我也很想,成為這樣堅強不屈的男人。」
他轉過頭來,看著傑恩,碧藍的眸子裡,閃過與年齡不符的一抹憂傷:「那樣的話,爹地就可以不傷心了……可以不為我擔心……我還可以保護爹地……不讓爹地再哭……」
少年的臉,碧藍的眼睛,堅定的神色,在這一瞬間,彷彿和畫像上的海登博格重合在一起。
傑恩伸出了手臂,溫柔地對弗蘭克笑了:「嗯,爹地也會努力,不會再哭了……我們都是海登博格啊,等你長大了,一定會……一定會不一樣的,爹地向你保證,會把最好的給你。」
他抱住了兒子的身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從地上站了起來,恢復了平靜:「逃避,不是我們的方法,面對發生的一切,才是最聰明的選擇了……」
低頭看看弗蘭克疑惑的小臉,傑恩疼惜地摸摸兒子的頭髮:「弗蘭克,有空的時候,我會向你說這位爺爺的故事的,不過現在,爹地要告訴你,你是大人了,要負起自己的責任來,這是很難,很難的事,可是你必須做到,明白麼?」
弗蘭克出乎意料地沉默了下來,仔細想了想,有抬起頭看看牆上的畫像,然後低低地問:「是因為……我也是海登博格嗎?」
「是的。」傑恩認真地回答。
「我明白了,這就叫做宿命吧。」小王子的神色很快輕鬆起來,「爹地你不用為我擔心,我會做得很好的,因為我是你的孩子啊,無論什麼,我都會去面對的。反正,逃也逃不掉的,該來的總會來,倒不如做得漂亮一點了,對不對?」
傑恩露出了微笑,輕聲說:「沒錯,就是這樣,爹地也想明白了啊,既然無法解脫,就只有去面對了,而且,還要做得漂亮呢。」
他第一次徹底擺脫了從前那種不知所措,傷心絕望,近乎茫然的情緒,感覺整個人都清爽了起來,那種沉甸甸的不安消失了,從未有過的自信充盈在心中,甚至連即將舉行的登基典禮,也不是那麼可怕了。
「爹地?」弗蘭克搖搖他的手,有些擔心地說,「你還沒有吃早飯嗎?我也沒有……」
「你來找我吃早飯的嗎?」傑恩笑著在兒子的金髮上親了一口,「對不起啊,弗蘭克,爹地居然讓你擔心了,以後不會發生這種事情,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那麼現在,我們就一起去吃早飯吧。」
調皮地拉住父親的手臂,弗蘭克在心裡對自己做了個鬼臉,然後甜甜地說:「爹地,我想要吃水果鮮奶蛋糕……還有,今天不吃雞蛋了好不好?對啦,我還想要一個……」
「你喲。」傑恩沒辦法地帶著兒子向門外走去,「吃這麼多甜食,回了學校可怎麼辦啊。」
「不要緊啊,她們會給我從校外帶進來,而且生活教官也對我很好啊,我要什麼他都會買來的……管家爺爺說,以後我就要叫爸爸父皇了,可是聽起來很不習慣,我可不可以不叫,或者只在別人面前叫呢?」
傑恩連腳步都沒有停下來,很隨意地說:「啊,當然可以了,那是你的自由。我想你爸爸不會在意的。」
「嘻嘻,我也這麼想!」
新皇帝的登基大典,正緊鑼密鼓地籌備著,雖然因為出了意外的情況,有些忙亂,但是還是能如期進行,這一點,羅伊斯非常地滿意。
他已經完全接受了皇帝的一切力量,明裡,暗裡,當那幕後的情報人員第一次從書房的密道裡現身的時候,不得不說,羅伊斯吃了一驚,不過沒有讓任何人看出來,他很鎮定,甚至還笑了笑:「你就是傳說中的影子嗎。」
"是的,陛下。」黑衣人同樣鎮定地說。
「你,監視過我吧?」羅伊斯若無其事地說,「以前,皇帝也是坐在這個位置,聽你匯報,說我怎麼樣怎麼樣,我的兄弟們怎麼樣怎麼樣,別的人又是怎麼樣……對不對?」
黑衣人沒有正面回答,只是鞠躬行禮:「現在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是您了。」
「呵呵,說的隊。」羅伊斯審視了他一會兒,慢慢地說,「我信任你的能力,和你手下的能力,所以,一切,還是如常。」
「明白,陛下。」黑衣人又鞠了一躬,然後開始了自己的例行匯報,「前第七王子,薩爾,現在已經到達森達爾星區的邊緣……」
「那個啊,讓他去吧。」羅伊斯輕鬆地用手指敲擊著桌面,棕色眼眸深邃無比,讓人捉摸不透,「我比較感興趣的,是我的那兩個侄子呢,他們可得好好地活著啊。」
我還要用他們,來衡量一下克菲羅爾公爵的力量呢。
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的天氣都不是很好,連帶著人的心情都沉悶起來,今天,甚至還下起了雨,本來想在花園裡舒服地喝茶的人,只好移到皇宮左邊的茶廳裡,度過無聊的下午。
「閣下,您都瞭解了嗎?」禮儀司派出來的官員,是專門負責皇家典禮禮儀的首席禮儀官,六十歲的老官員了,從頭到腳都一絲不苟,看上去比內侍長還要體面莊嚴,很難得的,他對於同時面對兩位海登博格閣下,並沒有露出絲毫驚訝或者是目眩神迷的表情,而是保持著進來時那一臉的嚴肅,彷彿只是來完成一項再平常不過的工作。
「我都瞭解了。」傑恩修長潔白的手指端著玫瑰花圖案的金邊茶杯,很從容地說,看了一眼旁邊正在喝果汁吃鬆糕的兒子,微微一笑,臉上更加平靜,對於剛才首席禮儀官強調的那些複雜程序,似乎一點都……不放在心上。
這種近乎心不在焉的態度,對於禮儀官來說,簡直是明顯的蔑視了,他加重了語氣,竭力隱藏起自己的不滿,低沉地說:「皇帝的登基典禮,三天後就要舉行了。」
「我知道。」傑恩淡淡地笑著,卻不是對他,而是對著自己身邊的弗蘭克,「我,已經迫不及待了呢。」
明明是很正常的話,可是從他嘴裡,毫無喜悅地說出來,就讓人渾身發涼,首席禮儀官定了定神,繼續說:「如果閣下在那天不能……不能完成整個儀式的話,大家都會很困擾,說不定,也會給皇帝陛下帶來麻煩。」
傑恩終於把目光轉向他,不過也僅僅是短暫的一瞬,隨即轉過頭去看著窗外的雨景,平靜地說:「這是不可能的,羅伊斯的典禮啊,可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候,我當然會很完美地做到一切,完成我的職責的。」
「那就太好了。」首席禮儀官呆板地說,「還有幾件事情,要和閣下商量一下。」
「請說。」
「根據禮儀,在皇后加冕儀式進行中,身後應該有身份相當的貴婦人跟隨,一般情況下,這個人選該是皇后的侍從女官長,和皇帝陛下最近血緣的親王夫人,或者是王子妃來擔任,現在嘛……」他猶豫了一下,記起未來的皇帝陛下曾經吩咐過,不給面前的未來皇后設置侍從女官……
「現在的人選呢?」傑恩打斷了他的思考,直接地問。
「一個是克菲羅爾公爵夫人,她是先皇的公主殿下,另一個還沒有正式確定。」
似乎是根本不在意這樣的小事,傑恩拿起杯子,喝下了最後一口茶,若無其事地說:「我不需要人來跟隨我,不管在什麼儀式上。」
「閣下,這是違反禮儀的。」
「那種事情,沒有必要拘泥吧?」傑恩雖然在微笑,但是卻一點都不退讓,「我是男人,卻坐上了皇后的位置,這點,也該是違反禮儀的,那麼何必還要請兩位,身份高貴的夫人,勉強跟在我後面,只為了傳統的儀式呢?我會自己走過去的,這就夠了,不是嗎?」
「可是……」
「這個問題不用爭論了。」傑恩淡然地說,「我有些累,今天可以就到這裡嗎?弗蘭克也悶了吧?」
一邊的小王子百無聊賴地玩著最後一塊蛋糕,聞言立刻抬起頭來:「可以結束了嗎?」
傑恩不覺笑了:「你等不及了嗎?」
弗蘭克碧藍的大眼睛傲慢地掃視了一下周圍,歎口氣說:「我知道這是很重要的事情,可是禮儀官先生一遍一遍地講了很多次了,我早就記住了啊,不會出錯的。」
他天真地看了看一臉鐵青的禮儀官,笑瞇瞇地說:「難道禮儀官先生認為我和爹地,都很笨嗎?」
在禮儀官被堵得說不出話來的時候,傑恩適時地解救了他:「不,只是你爸爸的登基典禮,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禮儀官先生不放心,才會反覆地強調一些事情。」
淡色的紅唇抿了抿,傑恩站起身來,無形中宣佈了今天就到此結束:「那麼,所有的事情都沒有問題了吧?」
「呃,閣下。」禮儀官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情,急忙說,「按照慣例,在典禮正式舉行之前,我們會舉行幾次排練,不知道……」
他的話被傑恩無情地打斷了,皺起清秀的眉毛,傑恩很不贊同地看著他:「有這個必要嗎?很無聊的事情。像演戲。」
「閣下,請您配合我們一下。」禮儀官為難地說,「有些事情,並不像是想像中那麼簡單,尤其,在真的參加典禮時,您可能會……會怯場。」
「呵呵,怯場?您是這麼認為的?我會怯場嗎?」傑恩笑著,不在意地聳聳肩,「我不會的。這是我的保證。」
「可是……」
「我說不用就不用了。」傑恩難得地有些生氣,很快又平靜下來,聲音低沉地說,「不用挑戰我的耐性。」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向門外走去,弗蘭克把最後一口蛋糕吞進嘴裡,也飛快地跳了起來,看了禮儀官一眼,笑著說:「別擔心了,先生,海登博格是不會出任何差錯的。」
他疾步追了出去,遠遠地傳來快樂的聲音:「爹地,我可不可以去玩遊戲了!?」
新皇帝的登基典禮,從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就開始了,為了方便陸上車的飛行降落,皇宮幾個出入的門口,都亮著耀眼的指示燈光,雖然離傑恩住的地方很遠,但是那燦爛的燈光照亮了半個夜空,他還是能看見。
帝國第一個男性皇后,僅僅從準備的角度來看,他比女人要幸運多了,以前的皇后陛下,幾乎是從半夜就必須起來化妝,做頭髮,最後穿上那複雜華麗的皇后禮服,再加上雜七雜八的各種首飾,到了典禮開始的時候,都不知道能不能全部弄完。
而傑恩,就簡單的多,昨晚內侍長親自送來的一套純白男式禮服,現在就靜靜地掛在外面的衣架上,等著他換上,去參加羅伊斯的登基典禮,並且在典禮上,被封為皇后。
一個男性的皇后,一個海登博格的皇后……
傑恩不無惡意地想著,如果典禮也賣票的話,參加的各位,可真是值回票價了,這樣的千年奇景,可不是很容易看到的。
他起得很早,卻沒有驚動任何人,一個人默默地在原先的小起居室裡,對著牆上的畫像發著呆,心情很平靜,平靜的就像今天是一個很普通的日子,而不是整個帝國都為之矚目的,皇帝之日。
直到太陽升起,整個世界都亮了起來,他才移動了一下身體,向畫像投去最後的一眼,轉身離開。
到小餐廳,吃早飯,和皇宮裡的侍從們一樣,早飯種類很多,很豐盛,但是冷冰冰的,透著公式化的感覺,這讓他很不舒服,弗蘭克是不能每天都和他一起吃早飯的,他有自己的餐廳,如果想在一起吃,必須提前對內侍長提起。
傑恩食不甘味地拿起麵包抹著濃香四溢的果醬,機械地送進嘴裡,管家現在在弗蘭克身邊,現在寶寶一定也不習慣,不舒服吧,不過熬過去這幾天就好了,他就可以回到學校,重新開始他的學員生活,想起來很諷刺呢,原來自己反對過的事情,現在居然成為兒子逃離這令人壓抑的皇宮的最佳方式了。
而自己,卻要留下來,堅持到底。
「閣下,典禮已經開始了,您要到現場觀看,還是在房間裡收看呢?」一個侍從問。
「都不必了。」傑恩淡然地笑了笑,「他,現在還沒有出場吧?」
「是的,親王殿下將在半個小時後出場,現在入場的是貴族代表,然後是各個星區的官員。」年長的侍從規矩地回答,「如果這樣的話,請閣下準備,在一個小時後出場,我們該在四十五分鐘的時候趕到皇帝之廳後面。」
傑恩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推開盤子向外走去,侍從緊跟在後面:「需要我幫助您更衣嗎?」
真是奇怪的皇帝和皇后啊,海登博格閣下身邊連一個侍從都沒有配置,無論男女,在這種重大場合前的準備工作中,他自己可以應付嗎?還是去幫忙為好,禮服的穿著,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完成的,尤其是上面各類的裝飾,就算比女式的少了很多,不要人幫忙,還是很辛苦吧?如果能……
「完全不必。」傑恩的話打破了他的美夢,「請將弗蘭克帶來,我一旦準備好,就可以出發了。」
弗蘭克也是一大早就被拉起來的,雖然管家哄了半天,臉色還是不好看,早飯的時候也在噘著嘴發脾氣,吃了自己最討厭的雞蛋之後,心情更差,很傲慢地對前來迎接他的內侍長說:「為什麼我不可以和爸爸一起吃早飯?我都有三天沒有見到他了。」
「今天殿下會見到的。」內侍長微笑著說,「今天之後,請稱呼皇帝陛下為父皇。」
「那是兩個小時之後的事情吧?」小王子從容地說,「我向來不為尚未發生的事情操心。」
在管家的幫助下,他換上了那套趕製的深海藍色王子禮服,少年青澀的身體被襯托得修長俊挺,一條鮮紅的綬帶從肩頭披下,在腰間用光華爍爍的徽章固定住,胸前更是佩帶了各式各樣的勳章,家族徽章,皇室標記,讓人眼花繚亂。
鏡子裡最後映出的是一個神采飛揚的金髮小王子,完美的像從童話書裡走下來的一樣,弗蘭克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然後抬頭問:「我可以去見爹地了嗎?我們是要一起進場的沒錯吧?」
「是這樣的,海登博格閣下正在等候您。」內侍長向他伸出手,卻被小王子拒絕了,「我可不是小孩子,我自己會過去的。」說著他就昂起頭,挺直身體,邁著足可以在閱兵式上打滿分的標準軍人步伐,向皇后寢宮走去。
弗蘭克輕車熟路地走進皇后寢宮的走廊,絲毫不去理睬一路向他鞠躬行禮的侍從,直接推開大門,嚷道:「爹地!好了嗎?」
身後的內侍長皺了皺眉頭,想要提醒他這有失禮儀的行為,可是看見弗蘭克的背影,終究沒有說出來,只是搖頭苦笑了一下,跟著走進去,聲音不高地問:「閣下,您準備好了嗎?時間快到了。」
裡間的門被緩緩推開,傑恩走了出來,一身潔白的皇家禮服,白色襯衫,從上到下沒有任何一點裝飾品,只有冰雪般的潔白乾淨,勾勒出他完美的修長身材,金髮碧眼的美貌,更是讓人呼吸一窒,弗蘭克睜大了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笑著說:「爹地!全世界的人都會在今天嫉妒爸爸的。」
「是嗎?」傑恩笑著把兒子拉到身邊,在小王子的額頭上親了一下,看著他身上那光彩耀眼的裝飾,笑容在擴大,「可是你穿的,就像個洋娃娃呢。」
「爹地也這麼覺得吧?」小王子有些喪氣地鼓了鼓嘴,低頭看著自己,「我也覺得,自己這樣好傻啊,要是被同學們看到,會偷偷笑話我的……不過管家爺爺說,這是王子的正式禮服,所有出席重大場合的王子,都要穿這一身呢,還要配上這些那些,他說每個東西都有自己獨特的意義,和特殊的象徵,一個都不能少的。」
內侍長這才從目瞪口呆的失態中緩過來,臉色青了又藍,竭力忍住自己的憤怒,回身對站在門口的侍從說:「你們……居然會犯這樣的錯誤!皇后陛下的禮服去了哪裡?!為什麼會是這麼一身?」
典禮已經開始,整個帝國都在看著,馬上皇后就要出場,可是現在他居然發現,禮服弄錯了,內侍長簡直不敢去想引起的後果,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還剩下多少時間?自己有沒有辦法把這個醜聞給化解掉?!
「這就是禮服啊,」傑恩很滿意自己所造成的效果,唇角微微揚起,勾出一個安靜的笑容,「只不過我不喜歡那些裝飾品,所以就把它們拿下來了。」
「閣下!」內侍長完全不顧風度地嚷了起來,「這……這不可能!太失禮了!這是絕對的,絕對的!絕對的!」
他結巴著說不出話來,傑恩這才看了他一眼,淡然地說:「有什麼關係嗎?上面的裝飾,對我毫無意義,我知道這個代表皇后是xxx領地的夫人,那個標誌是代表皇后的職責,那個是皇室的標記……都有自己特殊的含義,不能缺少,少了,就不是阿爾法帝國的皇后,可是這對我有什麼關係呢?這些世俗的東西,對海登博格毫無意義,我,始終都是一個海登博格,而不是任何別的人,這一點無法改變了。」
他低頭對弗蘭克柔和地笑了笑:「你穿這衣服也很不自在吧?那麼爹地幫你把這些東西取下來好了。」
「好!」弗蘭克高興地說,後面的內侍長失控地叫了起來:「不!閣下!您不能這麼做!這……」
傑恩修長靈活的手指已經把綬帶從弗蘭克的肩上解了下來,正低頭鬆開一個金光閃閃鑲有紅寶石的家族徽章,手都沒有停一下地說:「如果有任何後果,我自己承擔。」
"閣下!請您為皇帝陛下著想。」內侍長不得不用羅伊斯來提醒他,傑恩不但沒有停下,甚至還輕聲地冷笑了一下:「皇帝陛下嗎?他會明白的。畢竟他要的是我站在他面前,而不是這身衣服。」
他的動作很快,弗蘭克等的心急也上來幫忙,手忙腳亂之下,傑恩的手指被一枚勳章的尖角劃破了,鮮紅的血滴飛快地湧出了白皙的皮膚,他皺起眉頭,把手指放進嘴裡吮了一下,弗蘭克擔心地看著他:「爹地,不要緊嗎?流血了。」
「我去找急救箱來。」內侍長雖然還是心亂如麻但是最基本的職責還在,立刻就要出去,卻被傑恩出聲制止了:「不用了,一點小傷。」
「可是……」
「如果我手上包了紗布參加皇帝的典禮的話,會被人議論很久吧。」傑恩不在乎地笑著,「今天是皇帝之日,還是給大家一個完美的出場比較好。」
說話的時候,他已經把弗蘭克衣服上所有裝飾品都給解了下來,沒有了金光輝煌的襯托,那套王子禮服也就變成了一套普通的深海藍色制服,可是小王子的氣勢一點都沒有受到損傷,微微驕傲地昂著頭,拉起了傑恩的手:「我們走吧,爹地,我等著看爸爸當皇帝的樣子呢。」
「閣下!」雖然時間已經來不及了,臉色慘白的內侍長還是試圖作最後一次的努力,「請您……我們會拖延時間,不過還是請您……」
「為什麼要拖延時間?」傑恩不解地看著他,忽而一笑:「羅伊斯一定會著急的,今天可是皇帝之日,所有人都在看著我們呢,還是不要讓大家久等好了。」
他不由分說地拉起弗蘭克的小手,步伐沉穩地向外面走去。
站在皇帝之廳的後面,傑恩不覺感到手心裡有些出汗,他明白將要面對的是什麼,是幾千人在廳裡等待著他的出現,在這同時,還有無數信號飛向整個帝國的每一個角落,把他的身影傳遞到所有人眼裡。這和他平時出席的社交場合無法相比,甚至連他第一次出現在公眾場合,也沒有這麼大的場面。
今天他是皇后,是這個帝國新任皇帝的合法配偶,無論多麼諷刺,這一點無法改變,他不能,羅伊斯不想。
所以無論怎麼害怕恐懼,他都必須站在這裡,等待著完成自己的職責,扮演自己的角色。
身邊的弗蘭克好像感受到了他的不安,沒有說話,只靜靜地依偎在身邊,一邊的通訊屏幕上就是大廳裡的場面直播,可是兩人誰都沒有去看。
當貴族院院長捧著皇帝的皇冠交到羅伊斯手上的時候,似乎全場的人都摒住了呼吸,等到年輕的親王終於把那象徵著皇權的冠冕戴到自己頭上,並驕傲地向下掃視的時候,大家才好像剛醒過來一般,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和鼓掌聲。
「皇帝萬歲!阿爾法帝國萬歲!皇帝萬歲!」
聲音衝破了牆壁和房門,傳到了傑恩耳朵裡,他輕微地顫抖了一下,依舊沒有回頭去看屏幕,反而閉上了眼睛,在心裡想著那樣的畫面,那樣的羅伊斯……
驕傲的,飛揚的,再也不必為任何人而折服的,羅伊斯……
他終於得到了他嚮往的一切,就像飛翔於天空的鷹,自由自在,再也不會被地上的任何事情所束縛……他終於展開了雙翼,海闊天空,任他翱翔……
他終於站到了世界的頂端,那麼驕傲,那麼高貴……全世界都在他的腳下,所有人都只能仰望著他,所有人……都只能在他的腳下……
他終於擺脫了被別人操縱的命運,現在他是皇帝了,他是至高無上的真正掌權者,現在輪到他,把別人的命運操縱在手裡了……
羅伊斯……羅伊斯……刻在心裡的名字……最愛的男人……
他終於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終於……
可是我呢?是他的棋子,還是好用的工具?今天要我站在這裡,是不是也是因為,他需要這樣,它需要向所有人證明,沒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哪怕是讓海登博格當上帝國的皇后這麼荒誕的事情,只要他想,就完全可以成為現實……
傑恩微笑了起來,掌握這一切的羅伊斯啊……他是有著個本事的,自己無法拒絕,不能拒絕,別人也一樣,他現在是帝國的皇帝了,在這一刻,他真正地,握住了整個帝國……
「爹地。」弗蘭克小聲地說,「爸爸現在一定很神氣……他現在是皇帝了。」
俊秀的小臉忽然憂愁起來,悶悶地看著前方的金色大門,傑恩安慰地摸摸他的頭髮,輕聲說:「沒關係的,再神氣他也是你爸爸,這一點不會變。」
「我知道啊,可是還是有些擔心。」弗蘭克挺了挺胸,「不過再擔心也沒有辦法了,爸爸是不能換的。而且,也沒有什麼不好啊,反正將來我不會當皇帝的,爸爸也可以少點麻煩了。」
傑恩低不可聞地歎了口氣,麻煩,還在後面吧?他還沒有天真到認為羅伊斯將來不會利用弗蘭克的特殊身份,甚至把兒子也當成是一枚好用的棋子,在適當的時候,放到政治的棋盤上去。
身為海登博格,又是皇帝的唯一子嗣,我的孩子啊,將來你愛上的人,會是誰呢?
禮儀官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閣下,請準備出場。」
傑恩迅速收回了自己飄遠的思緒,臉上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冷漠,隱藏在眸子裡的驕傲和悲傷,他握了握自己手心裡弗蘭克的小手,低聲問:「好了嗎?不要害怕,爹地在這裡。」
金色大門緩緩開啟,所有的目光投射過來,長長的紅地毯那端,高高的皇座上,是帝國的新皇帝,他的伴侶,他愛的男人……
彷彿空氣被抽乾了,在傑恩出現的瞬間,所有人都忘記了呼吸,呆呆地看著這宇宙間驚人的美麗,向來是被珍藏的寶物,就這麼忽然出現在面前,出現在整個帝國的眼前。
雄渾的音樂聲,現在都變得可有可無,沒人去在意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門口出現的白衣美人和他身邊的金髮小王子身上,面對成千上萬道的目光,傑恩卻很坦然,站在開啟的大門口,好像要讓大家都看清楚似的,略微停住了腳步,然後才沿著紅地毯,緩緩地向前走去。
皇帝大廳很大,是皇宮裡面積最大的房間,幾千人在裡面,也絲毫不感到擁擠,可是現在,當傑恩走過的時候,大家下意識地向前靠近,貪婪地打量著他,離的越近越好,不經意中,就有了小小的騷亂。
傑恩根本視這些人為無物,邁著優雅的步伐走過去,承受著所有或是好奇或是惡意的目光,表情依舊平靜,把這些帝國裡的大人物簡直就當不存在,只有弗蘭克知道,他的手心裡沁出了汗水,濕冷的,很不舒服……
是緊張嗎?被那麼多人看著,眼睛都亮亮的,像是看見了什麼稀奇的東西,弗蘭克從心裡很不喜歡這樣的被人打量著,不過他也知道,這是無法避免的,誰叫他們身為海登博格呢。
更用力地拉住了傑恩的手,金髮小王子的藍眸變得冰冷,隱隱又有一絲嘲笑的意味在裡面,接著,他揚了揚唇角,對站在最高處,手扶皇座的羅伊斯綻開了一個近乎挑戰的微笑。
羅伊斯饒有興趣地看著傑恩和弗蘭克向他走來,三天沒有見面了,傑恩果然如他想像,恢復了常態,甚至平靜得讓人害怕,看他那毫不動容的樣子,簡直像換了一個人,要是平時,面對這麼多人,就是表面上再平靜,心裡也一定是恐懼的,那時候啊,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己,總是依賴地用目光追隨著自己的身影……他現在學會反抗了,那一身樸素的白色禮服,兒子也一樣,所有的皇家標記一點都沒有了,是在無聲地抗議嗎?我的愛人啊,我是會允許你這小小的任性的,畢竟你能來到這裡,就代表承認了現實,不再為那虛無縹緲的事情傷腦筋了。
有什麼關係呢?我深愛的你,依然是這麼的美麗,讓人為之窒息瘋狂,不管有多少珠寶首飾,也無法奪取你自身的光華,不管是多麼簡單樸素的衣服,你依然是那麼光彩照人,這就是海登博格,阿爾法帝國的人型珍寶,宇宙中獨一無二的美麗傳奇。
現在,他屬於我……
他微笑著伸出手,迎接著自己的家人。
傑恩在他面前的台階下面停住了,揚起了頭,有些茫然地看著羅伊斯,儘管在心裡幻想了千萬遍,要如何冷靜,甚至冷漠地來面對他,可是,真到了面前,羅伊斯溫柔的笑,又開始讓他無所適從。
「傑恩,你今天很漂亮。」羅伊斯往前微傾,用只有他們幾個能聽見的聲音說。
「是嗎?」傑恩淡淡地笑了,「羅伊斯,你今天也很……完美。」
的確,年輕的皇帝穿了一身純黑色的皇帝禮服,沒有過多的裝飾品,只有一個皇帝勳章,和一枚縮制的家族標記,卻絲毫無損他的王者氣勢,甚至,這簡單的設計更讓他擁有了傲視萬物的風采。
原先為薩爾準備的皇帝禮服是純白的,貴族院按照羅伊斯的身材重新改制之後,拿去給未來的皇帝過目,羅伊斯看了成品後,表示不滿意這件禮服,當執行元老問他哪裡不滿意的時候,未來的皇帝帶著一貫的冷酷微笑說:「我比較喜歡黑色。」
於是,他們只好重新趕做了一套禮服。
不得不承認,也許黑色更適合羅伊斯,只是站在那裡,甚至不用說話,就壓住了全場的人,在他的目光掃視之下,沒有人再敢肆無忌憚地打量著美麗的海登博格閣下,儘管是在背後。
「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我很高興,你能來,站在我身邊。」羅伊斯微笑著說,寵愛地看了一眼兒子,伸手去摸了摸弗蘭克的金髮,「當然了,還有我們的孩子,在這個時刻,我們一家,是應該站在一起的。」
「嗯,我嘛。並不是很在意。」弗蘭克理所當然地說,「反正我本來就是王子了,爸爸你就是當了皇帝,也沒有什麼不一樣的,不過,爹地的身份,就該改變了吧?」
他仰臉看著傑恩,又看看羅伊斯,碧藍的大眼睛故作天真地眨了眨:「那麼,父皇。」他有意加重了這兩個字的讀音,「現在可以開始了嗎?大家都等得不耐煩了呢。」
在旁邊站著的貴族院院長,已經默不作聲地把屬於皇后的皇冠端了過來,和羅伊斯頭上的皇帝冠冕相比,皇后的冠冕要華麗耀眼了許多,各種珍貴的寶石錯落鑲嵌在黃金的主體上,散發著絕對誘惑的光芒。
羅伊斯鄭重其事地拿起了皇后的冠冕,然後對傑恩笑了笑:「兒子不耐煩囉,我們就趕快結束儀式好了,傑恩,來。」
他舉起了皇后冠冕,用低沉清晰的聲音,向全帝國宣佈:「我,羅伊斯.菲拉,奧利維, 以阿爾法帝國的皇帝之名,冊封傑恩.奧利維.海登博格為帝國皇后。」
底下傳來一陣不由自主屏氣的聲音,都在等待著傑恩戴上皇冠的一霎那好放聲歡呼吧,這真的是值得慶祝的事情,海登博格居然成了帝國的皇后了。
傑恩沒有動,連眉毛都沒有抬一下,只是靜靜地看著羅伊斯,對他手上高舉的冠冕視而不見。
「怎麼了,傑恩?」羅伊斯依舊溫柔地笑著,但是一點也沒有沖淡他身上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威嚴感覺,「禮儀官說你偷懶不肯排練,看,現在出問題了吧?」
傑恩還是沒有說話,更緊地抓住了兒子的小手。
「沒關係,」羅伊斯把聲音放的極低,幾乎是耳語了,「我來告訴你,現在你單膝跪下,是左腿,然後我會把皇冠戴到你頭上,然後你站起來,站到我身邊,微笑,揮揮手,這就結束了……別擔心,我在這裡。」
他鼓勵地看著傑恩,卻被對方冷冷的藍眸給瞪了回來,傑恩稍稍昂起了下巴,用並不大,但是足可以讓周圍的人聽見的聲音說:「海登博格是不會在任何人面前屈膝的,皇帝陛下。」
他的話引起了一陣竊竊私語,離的最近貴族院院長開始皺眉頭,羅伊斯卻好像早已經知道似的,笑了笑,立刻接口說:「不要緊,我都知道,你只要低下頭就可以了。」
「我也不會對任何人低頭。」傑恩倔強地說,緊緊地守住最後的自尊,勇敢地站在這裡,對抗著羅伊斯,對抗著整個阿爾法帝國,唯一支持他的,就是身邊幼小的兒子。可是為了自己的姓氏,他無法後退。
「傑恩。」羅伊斯也皺起了眉頭,無奈地看著他,「不要是現在,好嗎?」
你又在認為我任性,鬧彆扭了嗎?羅伊斯,在你的眼裡,我每一次的憤怒,悲傷,都是無病呻吟,無理取鬧嗎?傑恩痛苦地看著他,再一次地確認:「羅伊斯,我知道今天對你很重要,我也知道,全帝國都在看著我們,可是,我拒絕,成為帝國的皇后。」
他忽然半側過身體,對著貴族院院長,以及身邊的大小官員,清楚而大聲地重複了一遍:「我拒絕,成為帝國的皇后。」
猶如投了一顆反物質炸彈,從他說出口開始,到大家能理解他的意思,騷動就像死亡波紋一樣,飛快地延伸開來,交頭接耳之間,更多的猜測目光投向傑恩,幾乎都成了有形的利箭,讓他如芒在背,儘管外表還是維持著鎮定,可是內心,已經逼近崩潰的邊緣,需要他苦苦支撐了。
弗蘭克不明白地看了看他,又看看自己的爸爸,歪著腦袋,想說什麼,羅伊斯抬手制止了他,輕聲對傑恩說:「我不明白,傑恩,我以為你已經懂了。」
「我的確是懂了。」傑恩回他一個憂傷的笑容,「我清楚了自己的心,也清楚了自己的底線……我知道你要的是什麼,羅伊斯,我知道你要我在今天站在這裡,被你封為皇后,這是沒有一個皇帝做到的,你做到了,你很驕傲吧,羅伊斯,我能看得出來,你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現在你是皇帝了,你可以做到別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你可以……可以讓你的胸前再加上一枚勳章了……那就是我,海登博格,從沒有被阿爾法人征服過的海登博格,現在,成為你的皇后了……」
「傑恩。」羅伊斯把手放在他肩上,略微加了幾分力氣,「我可以對你說成千上萬遍,我沒有,也不會,把你當作是可以炫耀的東西,別鑽牛角尖了,好嗎?我不要求你屈膝,我知道你的自尊不允許你這麼做,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因為我愛你,傑恩,我真的愛你,所以我把我的一切和你分享,要你成為帝國的皇后……這是對你的尊重,而不是獵奇或炫耀,你明白嗎?」
「我明白,也許吧。」傑恩毫不退縮地看著他,他別無選擇,就算羅伊斯說的是實話,他也不能在這個時候示弱,去當什麼阿爾法帝國的皇后,他不能!天生的血統決定了這一切,決定了他必須要拒絕掉這個位置。
如果他不是海登博格,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
可是他現在是海登博格,他不能退後!
最後的尊嚴,最後的勇氣了……除開這些,他已經一無所有。
羅伊斯的愛嗎?是的,他愛著自己,可是,同樣的,愛,也是可以犧牲的……
我們之間的愛情,敵不過他站在這裡時的意氣風發,敵不過皇帝的寶座對他的吸引力,他愛著自己,愛著我們的孩子,但是他更愛的是皇帝的寶座。
其實我也一樣啊,羅伊斯,我愛你,我愛我們的孩子,可是我要堅持下去的,卻是海登博格這個姓氏的尊嚴,這個宇宙流浪者家族永遠的悲哀,我多想拋去所有的負擔和你相愛,在你的溫柔呵護下幸福地生活……可是不可能了,你有你的堅持,我有我的,海登博格,不是你外套上的裝飾,我也無需,用皇后的冠冕來裝飾自己。
「海登博格就是海登博格。」他低聲說,在這一瞬間,藍眸被淚水所濕潤了,「我不需要當帝國的皇后……羅伊斯,你更不需要用這個來安慰我……我不需要!我之所以今天會來到這裡,是因為我愛你,我是你的伴侶,可我……不是帝國的皇后!」
羅伊斯深深地看著他,似乎要從他的眼睛裡看到傑恩的內心深處,可是他失望了,傑恩的眼睛裡,倒映出他的影子,卻沉靜如水,沒有任何外露的情緒。
這不是一時失控,他看出來了,他的傑恩,終於明白了自己的位置,而且,清楚地向他表達了出來,儘管是在這麼一個尷尬的場合。羅伊斯不禁苦笑了,是迫使自己不得不認可嗎?皇帝的登基典禮不會半途而廢,在這個時候,他是皇帝也無法打斷傑恩的說話,別說中斷傳播了,現場這幾千人,就都會知道,皇后的加冕典禮,出了問題。
聰明的情人啊,從來都是那麼單純,就是疑神疑鬼也可愛得很,現在,就這麼站在自己面前,鼓起所有的勇氣,對自己說,拒絕自己給他加冕,拒絕當自己的皇后。
他明白了嗎?真的明白了嗎?
算了吧,既然是他想要的,現在的自己,還有什麼不能為他做到呢,傑恩現在不想當皇后,卻承認了自己是他的伴侶,那麼,就慢慢來吧,他們還有一生要共同度過呢。
傑恩,我縱容你的一切,是因為今天的我,已經有這個資本了,我不再是需要隱藏自己想法,自己實力的王子,而是帝國的皇帝,你可以盡情在我的羽翼下飛翔,盡情地任性,沒關係的是嗎,我會包容你的,傑恩。
在越來越大的嘈雜聲中,帝國年輕的皇帝陛下開了口:「好的,傑恩,我答應你。」
他把手上的皇冠放回盤子裡,貴族院院長被他這一舉動弄得有些失措,懷疑地看看羅伊斯,臉上還是那麼溫和的笑容,似乎……帶著一絲愛惜。
「我應許你,做我的伴侶,而不是皇后……」羅伊斯看見傑恩的眼睛驚訝地睜大了,心裡不明所以地快樂起來,俯身在他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世俗的黃金珠寶,無法襯托出你的美麗,你的金髮,已經是上天賜給的最佳皇冠了……」
在他說這話的時候,陽光神奇地從大廳上方的彩色玻璃窗裡射進來,第一縷就照在了傑恩的金髮上,頓時,燦爛耀眼的金髮閃出奪目的金光,熠熠生輝,人群中發出不由自主地驚呼聲。
羅伊斯很滿意這樣的效果,他拉住傑恩的手,用了些力氣,不顧他的掙扎,把他拉到自己身邊,另一隻手,把兒子攬到懷裡。
「海登博格,是我的合法伴侶。」他的話讓下面的人立刻安靜下來,都專心地聽著,「他不需要皇后的名分地位來證明,帝國的皇后,可以有更迭,但我的愛人,只有他一個。」
他目光堅定地掃了全場一眼,向整個帝國宣佈:「傑恩.奧利維.海登博格,是我的愛人,他不是帝國的皇后,他是獨一無二的海登博格閣下。我的孩子,弗蘭克.奧利維.海登博格,他沒有繼承皇位的資格,但他是我唯一的兒子,帝國的第一王子。」
稍微加重了語氣,他說出最後的話:「帝國沒有皇后,只有海登博格閣下。只有……要和我共度一生的海登博格閣下!」
人群稍微遲疑了一下,接著爆發出比剛才更為猛烈的歡呼聲和鼓掌聲:「皇帝陛下萬歲!海登博格閣下萬歲!阿爾法帝國萬歲!」
傑恩剛才的勇氣消失了,他有些慌亂地看著大廳裡歡呼的人們,向他,向羅伊斯鞠躬行禮,意想中的畫面並沒有出現,羅伊斯居然就這麼答應了……輕描淡寫的,收回了皇后的冠冕……
「怎麼了,傑恩?向大家揮揮手啊。」羅伊斯在他耳邊悄聲提醒,「看,兒子多麼神氣。」
果然,鬆了一口氣的小王子知道典禮馬上就要結束了,而且自己的父親們之間,似乎也化解了些什麼,現在正滿面春風地對著人群揮手,還特地對著攝像機的鏡頭笑了笑。
傑恩卻笑不出來,他的心亂了,連頭都開始發暈,事情不是他想像的那樣,卻又是他暗自期盼的結局,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他現在說不出來,世界上只剩下了一樣東西,就是羅伊斯摟在他腰間,緊緊抱住他,支持他的溫暖有力的手臂……
「羅伊斯。我……」
「噓,別說話了。」羅伊斯笑著,親暱地用臉頰蹭了蹭他的耳朵,自然,這個動作也被拍了下來,成千萬的人通過電視看到了這一幕,「傑恩,我說過的,我答應你,無論你想要做什麼,都會支持你,你不想當皇后,你要保持自己的尊嚴,好的,我同意,其實,當不當皇后又有什麼關係呢,你始終都是我唯一的愛人,我的海登博格……」
傑恩笑了笑,表面上看來,是那麼的和諧,只有羅伊斯看見了他眼中深藏的悲哀:「我可以相信嗎。羅伊斯?」
「如果你不放心,就算交易好了,嗯,這不是你先提出來的嗎?」羅伊斯玩味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美麗藍眸,輕輕地說,「我給你想要的一切,這還不夠嗎?我的傑恩,你可以繼續懷疑,我們的時間還有很長,很長,長到讓我們消除一切……隔閡……我會給你一件禮物,叫做希望。」
傑恩不禁笑了:「羅伊斯,你是來真的嗎?你給我一個希望?你真的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我暫時並不知道,不過傑恩,時間還有很多,你才不過27歲,我們相處的時間,還有很長……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會去努力。」羅伊斯開心地笑了起來,「傑恩,現在已經沒有什麼能阻攔我的腳步,或者是把我們分開了……你天生屬於我,我不會放棄的,時間會證明一切,證明我愛你。」
傑恩凝視著他溫暖的棕色眼眸,柔和之中多了幾分從前沒有的強勢霸道,彷彿他說的,就一定會實現……羅伊斯口中的幸福生活,他說,自己還要和他一起生活下去……
是自己的愛人發下的誓言,
也是帝國年輕皇帝做出的承諾……
無論如何,現在的自己,都只有跟著他指出的路,走下去……
「好啊。」傑恩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話,有些不真實,模模糊糊的感覺,像是另一個人通過自己的嘴巴說出來的,「那麼,我就等著了,皇帝陛下。」
羅伊斯笑了,微低下頭,在他唇上輕輕碰了一下:「我愛你,傑恩,一切都過去了,我們的幸福,這才開始。」
「我別無選擇,是吧?」傑恩看著他,在鏡頭前看來,就是皇帝和海登博格閣下的脈脈情深,沒人知道他們的對話。
羅伊斯沒有吃驚,而是有些無奈:「傑恩,你還是不相信我嗎?」
「不。」傑恩搖了搖頭,「我別無選擇,不是因為你現在是皇帝了,也不因為我們的孩子……我接受你,是因為我愛你……因為我愛你,所以我無法離開你……」
帝國的年輕皇帝凝視著他,愉快地笑了起來:「傑恩,我很高興。」
他深吸了一口氣,彎腰抱起站在他身邊的弗蘭克,疼愛地在兒子臉上親了一下:「爸爸的小毛爪子哦,現在,我們一家三口區接受民眾的歡呼吧,讓大家看見帝國的皇帝家庭幸福,也是我的職責呢。」
通往陽台的門被打開,廣場上聚集的人群頓時爆發出歡呼聲,上午的陽光正是燦爛的時候,斜斜地灑下來,給地面上鋪了一道金黃色的通道,羅伊斯輕輕地摟住傑恩的腰,單手抱著弗蘭克,就沿著這條黃金之路,向外走去。
溫暖的金色陽光,籠罩在他們身上,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一陣又一陣地響起,從陽台看下去,看不見每個人的臉,但是那股歡樂的氣氛,卻明顯地浮了上來,讓站在上面的人,像是身在雲裡一般地飄乎起來。
傑恩有些不適應陽光,微瞇起眼睛,靜靜地看著下面的人群,揮舞著手臂,激動地叫喊著,皇帝萬歲,帝國萬歲,再往遠處是旗幟和鮮花的海洋……
這樣的歡樂,他卻覺得置身事外,弗蘭克卻很自在的樣子,很大方地揮著小手,毫不吝嗇自己的笑容,羅伊斯在他的耳邊說了句什麼話,和自己相似的俊秀小臉上綻開了開心的笑,摟住了羅伊斯的脖子,似乎是不經意地,越過他的肩頭向後面隨行過來的人群看了一眼,然後,就笑得更甜蜜。
「來吧,傑恩。」羅伊斯把他拉向自己身邊,含笑對他說,「今天也是你的節日了,我的海登博格閣下,我曾經答應過你,要讓你堂堂正正地站在陽光下……我做到了,對嗎?」
在今天,你和我,共同站在這裡,萬眾矚目,不管他們心裡想什麼,你都是高高在上,凡夫俗子永遠不可企及的明星,你屬於我,屬於阿爾法帝國皇帝,你和我一起,站在世界的頂端。
這是我夢想的一刻了……
傑恩聽了他的話,有些迷茫的樣子,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很快地又把頭轉過去,狠狠地咬了咬牙,把淚水忍回去,才回頭,很平靜地對羅伊斯說了聲「謝謝。」
「我想聽的不是這句話。」羅伊斯微笑著糾正他。
「我愛你,羅伊斯。」
「我愛你,傑恩。」
「永遠嗎?」
「永遠。」
(完)

星願番外篇 皇帝圓舞曲+小番外+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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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登博格
  阿爾法人五百年前的惡夢,
      五百年間的憧憬,
      五百年間的渴求,
      五百年後的崇敬。

 

  最特別的海登博格,
  最特殊的阿爾法皇子,
  兩個異端的結合,
  是相互依賴還是互舔傷口?

 

  欺瞞是保護還是傷害?
  懷疑是自保還是抗拒?
  兩個異端的結合
  究竟是福是禍?

 

 或許,
 只是希望讓自己所在的地方能成為遊子的歸處……

 

附:番外篇《皇帝圓舞曲》

 

  《皇帝圓舞曲》

 


  「陛下,請小心。」年輕美麗的女艦長笑瞇瞇地說,拿起球桿輕鬆地在桿頭擦了擦,「再有一個球,我就贏了。」
  「呵呵,希望我是不會讓美麗的小姐失望的。」羅伊斯.菲拉.奧裡維,阿爾法星系帝國皇帝,微笑著用無可比擬的優雅姿勢坐在一邊的沙發上,「可是勝利女神的天平也許到了最後一刻也會對我傾斜。」
  「陛下還真是神的寵兒呢。」乾淨利落地伏下身體,穿著白色軍禮服的曼妙身體在墨綠色的球檯上份外醒目,剛把球桿架在虎口上,瞄準了那個靜靜蹲在一角的小球,通訊裝置裡傳出不和諧的嚴肅男聲:「艦長,艦隊已經到達指定地點,請到指揮室來。」

 

  面上的失望之情一閃而過,女艦長站直身體,從容地行了個軍禮:「那麼,陛下,我先離開了。」
  「真遺憾。」
  「我也一樣。畢竟能在皇帝陛下面前取得勝利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即使是在桌球方面。」女艦長說著又向一邊的傑恩敬禮,「飛船就快要降落在帝都星球了,如果閣下願意,可以從窗口看一看,景觀非常美麗的。」
  無動於衷地聽著,等到她出去,金屬門完全合攏之後才慢慢合上手中的書,平靜地從身邊的舷窗望出去,果不其然,銀河星系帝國的帝都是一顆相當美麗的藍色星球,猶如寶石一般瑰麗的顏色讓人賞心悅目。
  「的確很美。」羅伊斯也不覺感歎道,「聽說這裡只有一個月亮,是柔和的淡黃色,傑恩,你高興麼?終於來到你的家鄉了。」
  傑恩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似乎經過幾年的孤獨,他已經不習慣和人相處了,就算是面對羅伊斯和弗蘭克,這兩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也是保持沉默得多。
  身體靠過來,幾乎是把他包在懷裡一般,羅伊斯伸出手臂很自然地指點著外面的星空:「這個星球上大概百分之六十是水,和銀河系人類的發源地地球的情況很類似,所以銀河系的皇帝選了這裡當做帝國首都……怎麼樣,我的功課做得不錯吧?」
  其中也有那個與其說是護衛艦隊旗艦艦長不如說是導遊的美麗姑娘的功勞吧?傑恩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起來,難道這種奇怪的心情就是嫉妒?他以前可是從來沒有這樣的。
  「我想和弗蘭克通話。」他忽然冒出這麼一句來,自己也吃了一驚,迅速垂下濃密的睫毛遮蔽自己慌亂的眼神。
  「想告訴他你看見家了嗎?」羅伊斯柔和地說,剛要去拿通訊裝置,忽然笑了,「傑恩,你看,弗蘭克那裡已經是夜晚了,他怕是睡了吧?要不然等晚上再打,好不好?」
  默默點點頭,傑恩把頭扭過去,繼續看著那逐漸接近的藍色星球。羅伊斯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靠在他身後,一直陪著他。
  十五分鐘後,溫和的機器聲音提醒大家繫好安全帶,飛船即將穿越大氣層降落,傑恩還沒來得及動手,羅伊斯已經伸手過來,體貼地拉起沙發兩側的安全帶給他扣上,低聲說:「可能會有些震盪,馬上就好。」
  心裡很溫暖,可是傑恩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他張了張嘴,臉微微一紅,又飛快地把頭扭了過去。
  飛船降落得很平穩,幾乎一點顛簸都沒有,可是這並不妨礙阿爾法帝國的皇帝在降落的瞬間用手臂保護性地抱住了愛人的肩膀,在感覺到傑恩的身體陡然緊張起來之後,又不露痕跡地放開,神態自然得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們要準備踏上銀河系的土地了,親愛的。」皇帝的心情顯然十分愉快,居然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給民眾看到最完美的一面,也是皇帝的職責啊。」
  「這裡的民眾並不是你的民眾。」鬼使神差的,傑恩說了這麼一句,說完了,就有些後悔。
  可是羅伊斯依舊笑得很開心:「沒錯,在外國的民眾面前,更加不能失禮。」說話的時候,他斜過身來,給傑恩整理了一下衣領,手指有意無意地擦過傑恩的脖頸,碰觸之間頓時引起了兩個人的呼吸急促。
  什麼時候是最後一次的肌膚相親?似乎已經是很多很多年以前,又似乎就在昨天……
  悅耳的提示音驚醒了兩個人,傑恩的慌亂還沒有完全消失,急急地向艙門走去,羅伊斯稍微愣了一下,也跟在後面。
  帝都給予異國皇帝的歡迎儀式是異常隆重而盛大的,由帝國第一王子尚思爾親自迎接,聚集在機場周圍的民眾在看著羅伊斯和身邊金髮碧眼的傑恩走下鋪著猩紅地毯的台階時,爆發出排山倒海般的歡呼聲,熱汽球爭先恐後地向天空飛起,構成一片彩色海洋。
  「您好,奧裡維皇帝陛下,您好,海登博格閣下,歡迎來到銀河帝國。」前王太子,現第一王子,帝國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內閣成員……擁有一大堆頭銜的成熟穩重的男人微笑著走上前來,誠摯地對他們表達了自己的歡迎,「我相信這會是一個很好的開端。」
  「是的,我也相信。」羅伊斯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身邊沉默不語的愛人,側過頭去低聲說:「傑恩,請對大家揮揮手,我想這裡的一半人都是為了看你而來的。」
  傑恩下意識地瞪了他一眼,羅伊斯的口氣實在太像從前他剛踏入社交界的時候,每次他都緊張得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麼應付那些好奇玩味貪婪的眼光,可是羅伊斯,也許是為了安慰他吧,經常開玩笑地說出這句話。
  「我說得沒錯啊,親愛的,現在在這裡,我才是外星人了。」羅伊斯笑著拍拍他的手臂,「放鬆些吧,所有人都在看著我們呢。」
  藍天,白雲,陽光,微風,似乎都和他以前生活的地方一樣,可是又很不一樣,不一樣的人,和他一樣屬於銀河系的人,他的金髮碧眼在這裡再也不算稀奇,各種各樣顏色的頭髮,眼睛,膚色……相對而言,阿爾法人白皙到發藍的皮膚,藍或者綠色的頭髮,才是稀罕的。
  傑恩有些新奇而膽怯地看著這一切,感受著落在身上的目光中再也沒有了令他懼怕厭惡的捕獵感佔有慾,單純的好奇……嗯,他還可以忍受。
  尚思爾和羅伊斯漫無邊際地說著一些場面上的話,不時微笑著向周圍的人群揮手示意,傑恩卻還是沉默著,靜靜地用一雙碧藍的眼睛看著周圍,慢慢的,似乎也被那歡樂的情景感染了,嘗試著想露出一個笑臉,但是,臉部肌肉卻好像突然不聽使喚了一樣,還是維持著原來的平靜表情,只有嘴角稍微揚了一下,顯示一個溫柔的弧度。
  從飛船到陸上車之間,其實只有短短的幾百米而已,可是對於傑恩來說,卻好像是跨越了他一生中的所有時間,等終於來到寬敞的車廂內,可以把身體放鬆地倚靠在椅背上時,他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
  「累了?」在車外平台上做了簡短講話,恰到好處地表示了對銀河帝國的感謝和自己的高興心情以及兩國友好之類之類不得不說的話之後,羅伊斯坐回他身邊,微笑著說,「幸好我剛才婉拒了他們下午的招待會,我想你也該好好休息一下。」
  「會不會不太禮貌?」傑恩輕輕地問。
  「不會,第一王子殿下很諒解,因為畢竟明天就是銀河皇帝的加冕典禮了,我們能順利出席明天的儀式才是最重要的吧。」羅伊斯的表情很輕鬆,「你好好休息,明天會是整整一天。」
  傑恩默然,羅伊斯放鬆地把手臂搭在他身後的椅背上,微笑著說:「我很好奇,為什麼現任皇帝不把皇位傳給第一王子呢?從剛才接觸的印象看,他會是個好皇帝。」
  「也許未來的皇帝會更稱職。」傑恩幾乎是本能地反駁了一句,不為別的,就因為明天即將成為銀河帝國皇帝的人,有一個和他一樣的姓氏:海登博格。
  羅伊斯贊同地點頭:「沒錯,能讓我們兒子心服口服的人,不會是平常人的。」說完他補充了一句,「即使是個女孩。」
  陸上車經過的街道兩邊,掛著形形色色的彩旗,兩國國旗,色彩艷麗的花環,開滿陽台的鮮花,還有一個紅髮女孩的大幅照片,在上面她微露貝齒,笑得既高貴又燦爛,那就是芙丹瑞.海登博格公爵小姐,帝國未來的女皇陛下。
  「知道嗎?她差一點成為我們的兒媳婦呢。」羅伊斯繼續興致勃勃地說,「我不能不說很遺憾啊。」
  「你遺憾的是什麼?是她?還是親王殿下?」傑恩的目光仍舊停留在窗外的風景上,陸上車飛得很低,顯然這也是典禮的一部分,而不是僅僅將他們送到住處就好。
  「遺憾我沒有第二個兒子吧。」羅伊斯的聲音很低,彷彿帶著一絲的憂傷,「不然的話,哈哈。」他的笑聲忽然又爽朗起來,「我們的孫子就將繼承兩個國家了。」
  驕傲的皇帝,羅伊斯還是一如既往的那麼霸道,自從他成為皇帝之後,以前身上保護著自己的那層外殼逐漸脫落,像是金屬,露出了純正的原色,逼得人不敢仰視,傑恩出神地看著窗外,心裡卻在想悲哀地想,也許他們永遠都回不去從前了啊。
  「似乎這裡真的比較適合你。」羅伊斯蘭在他背後說,「雖然你也很緊張的樣子。」
  「你看出來了嗎?」傑恩沒有回頭地說,聲音有些落寞。
  「我一直有注意到,從最開始你知道我們要來銀河系的時候,我以為你只是……一時的不適應,慢慢會好的,可是……傑恩,為什麼到了現在,你仍然很緊張?銀河,和你想像的不一樣麼?」
  傑恩笑了笑,手指無意地在窗戶上滑動著:「不,不太一樣……我其實很多次地想像過,銀河系該是個什麼樣子的,我祖先的家鄉……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因為根本沒有人知道吧……對了,弗蘭克說過,可是他說得太快太興奮,我根本來不及反應什麼……我只知道他很高興,非常非常地高興……」
  聲音忽然在嗓子裡哽住,傑恩倔強地昂起頭,微笑著對路邊陽台上的人揮手示意。

 

  「我以為你也會很高興。」羅伊斯溫柔地說,從背後伸開手臂抱住他的身體,緊緊地擁抱在懷裡,讓自己的體熱一陣陣地散發到傑恩身上,「你的夢想,不,海登博格的夢想,終於實現了。」
  沒有回頭,卻仍然可以感覺到愛人的嘴唇幾乎都能觸碰到自己的脖頸,傑恩淡淡地笑著,掩飾心中的不安:「嗯,沒錯,終於……我回到銀河系了。」
  「大概你還沒有真正適應下來,也許很快你就會像兒子一樣,激動得喋喋不休地說這說那了。」回想起從銀河帝國回到阿爾法帝國之後弗蘭克那興奮得簡直睡不成覺的高興樣子,羅伊斯不禁為將來自己的耳朵而擔心起來。
  「我需要時間適應?那麼你會給我這個時間嗎?」傑恩第一次這麼正面地提出了自己的疑問,轉頭看著羅伊斯棕色的眼睛,「我們能在這裡呆多久?」
  難得的,羅伊斯遲疑了一下,才模糊地說:「你以後還可以來的。」
  「一年一次的國事訪問,不是太頻繁了麼?」傑恩彷彿早就知道了他會這麼回答,漠然地說,「還是五年一次?我知道我的身份是不適合長期在異國居住的,你可以直接告訴我不行。」
  他又把目光轉回窗外,白色陽台上,一叢叢火紅色的大花正熱烈地開放著,盡情散發嬌艷嫵媚的光彩,這樣的花,他從沒有在阿爾法帝國看過。
  「我會想辦法的,傑恩,我理解你的心情。」羅伊斯以他一貫的溫柔中帶著堅定的語氣說,這種語氣同時也說明,這件事,他已經有了自己的主張,而且,幾乎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改變的。
  給異國皇帝陛下安排的住處是位於皇宮西側的行宮,從前據說是因為某位皇帝秘密約會情人方便而修建的,金棕色的牆壁上爬滿了常青籐,這個季節正開著密密麻麻的黃色小花,潔白大理石修建的門廊下,等候著的是搶先一步來到的阿爾法帝國皇家侍衛。

 

  「吃過午餐之後休息一下吧。」羅伊斯伸手想扶傑恩下車,卻被他拒絕了,望著愛人蒼白的面龐,他忍不住建議。
  傑恩還沒有來得及說話,緊跟著他們的車降落的一輛陸上車裡跳出一位英姿煥發的女軍官。肩上的少將金星份外醒目,瀟灑地把軍帽端正地戴在褐色秀髮上,舉手敬禮,聲音清脆堅定:「奧利維陛下,海登博格閣下,我是皇家禁衛軍副司令官莎也迦,瓦倫西亞少將,在您停留帝都期間,由我來負責一切安全事宜,謝謝。」
  「您好,將軍。」羅伊斯有些驚訝地笑著說,「貴國的女性地位,似乎非常地高。」
  「這樣的讚美真讓我不好意思。」女將軍爽朗地笑著,伸手一握,動作非常乾淨利落,「那麼請二位先休息吧。」
  看著她矯健地奔下台階,對集合起來的禁衛軍發佈著命令,傑恩不覺看出了神,在阿爾法帝國裡,他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高級別的女性軍官,帝國身份高貴的小姐們,似乎都最終成為一個典雅的貴婦,主持著一個屬於自己的沙龍,在每個優雅閒散的下午和有舞會的晚上度過。
  吃過了相當豐盛的午餐,傑恩被羅伊斯建議小睡一會,可是他拒絕了,下意識地站在窗口看著外面的風景。
  「想出去走走?」羅伊斯把他目光中的渴望看進心裡,很溫柔地問。
  「不是------」傑恩收回目光,坐了下來,「我習慣站在窗口看風景。」
  「傑恩。」羅伊斯走到他身邊,把手放在他肩頭,深情地看著他,「那是在阿爾法,你害怕出門,害怕被人看見,但是同時你又希望能到外面去,這些我都知道,現在不一樣了,這裡是銀河帝國,你不用害怕自己與眾不同引人注目,這裡的每個人都和你一樣,當然,沒有你那麼美。」
  金色的髮絲被風吹動,掠過他的手背,帶來微微電流通過般的顫慄,羅伊斯這麼近地看著自己愛人碧藍的雙眸裡的喜悅,不安,猶豫,明顯地交織在一起,最好還是黯淡了下去,繼續搖頭:「不,我不去。」
  暗地裡歎了口氣,羅伊斯再度勸說他:「傑恩,不要再害怕了,沒事的,真的,你看我們兒子多勇敢,自己一個人就跑到這裡來了,除了被美女搭訕沒有別的奇遇,所以你害怕什麼呢?你在這裡很平常,沒有人會認出你來的,會是一次奇妙的冒險,對不對?」
  掙扎著吐出一個「不」字,傑恩的目光更加渴望,可是更加悲傷,映著蒼白的面頰,顯得說不出的脆弱,彷彿很快就會消失一樣。
  「沒關係的,你去吧,我還要和幾位大臣談一下協議的事情。」羅伊斯體貼地主動提了出來,不等他回答就按動了通訊器,請負責保安的軍官進來。
  莎也迦聽了異國皇帝的要求之後,欣然點頭:「閣下想微服看看帝都的風情嗎?那真是好極了,我希望我能有這個榮幸陪伴在側。」
  有些不悅地看向面前神采飛揚的女子,羅伊斯輕輕一笑:「將軍,您真是位善解人意的女性,而且很迷人。」
  「也許吧,哈哈。」肩上金星閃耀的女將軍忽然爽朗地笑了起來,「都當母親了還被陛下這麼說,真是不好意思。」
  羅伊斯小小地吃了一驚:「您已經結婚了嗎?」
  「是呀。」回答得爽快,而且很沒有機心地笑著,可是不知為什麼羅伊斯就感覺到美女將軍的一絲絲幸災樂禍,「我的女兒凱茵已經一歲大了,會叫媽媽了。」
  「孩子一定很可愛吧?您的先生真幸福,是什麼樣的人呢?」話出了口才覺得有些失禮,羅伊斯解嘲地說,「不得不說,之前貴國派駐敝國艦隊的那位將軍,真的給大家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啊。」
  「他是軍務部的一名參謀,很不溫柔的人哪。」莎也迦雖然這麼說著,眼睛卻笑得瞇了起來,滿滿的幸福,「您說的是弗洛蕾嗎?她的確是個相當特殊的存在,相信我吧,陛下,即使在銀河系裡,她也是個特殊的存在,對了,請給我一個小時準備時間。」

 

  從她進來到離開,傑恩都沒有說話,等到羅伊斯吩咐內廷侍衛去兌換一些銀河系貨幣的時候他終於開了口:「我不需要那個,只是出去看一看。」
  「親愛的,不買紀念品回去是會讓兒子失望的,記得嗎?三年前兒子回家的時候,帶回來幾乎滿滿一運輸艦的禮物給你,可是你看都不看一眼,這次回去,你也該帶點什麼給他才好。」羅伊斯溫柔地笑著,把拿到的紙幣裝進一個錢包,放在他手上,「輕鬆一點,傑恩,你以前還沒有自己買過東西呢。」
  傑恩默然,他以前從來不單獨出門,更沒有花錢的機會,大概他能意識到東西是要用錢去買的在羅伊斯眼裡已經是很了不起了吧。
  莎也迦的辦事效率的確讓人驚訝,三十五分鐘的時候,侍衛送進來幾套銀河風格的休閒裝和配套的鞋襪帽子墨鏡,傑恩隨便選了一件淺藍的襯衫和白色的褲子,順手拿起了墨鏡,再去拿帽子的時候被羅伊斯輕柔地阻止了,帶著笑說:「傑恩,現在的你不用偽裝了,我今天看了看,金髮的銀河人也有不少,你不再是特殊的了,不用太多遮掩,可是,我還是同意你帶上墨鏡。」
  說著他親手拿過墨鏡給傑恩帶上,微笑著說:「你那麼美,我真擔心你會和兒子一樣,碰上無數求愛者呢,還是擋一下吧。」
  忍不住笑了起來,傑恩垂下睫毛,自嘲地說:「別拿我跟兒子比啊,兒子正是黃金年華呢。」
  「在我心裡你永遠是最美的,不管到了多大年紀都是一樣。」羅伊斯凝視著他被墨鏡遮掩起來的碧藍雙眸,有衝動想吻上去,可是他也知道,傑恩還不能適應,冷戰幾年之後的陡然過度親近只會讓他再度驚慌失措,尤其是在這麼個微妙的關口……
  不動聲色地轉身,羅伊斯輕鬆地說:「玩得開心點,我整個下午都有事,你回來了我也沒辦法陪你,我們晚餐桌上見吧。」
  「好。」傑恩的聲音也顯得輕快起來。

 

  一整個下午羅伊斯都在和大臣們商談關於和平協議的事情,其實明明是已經商談過千百次而且已經定案的事情,大臣們起初有些疑惑,弄不懂皇帝陛下是不是忽然又改了什麼主意,讓他們措手不及,可是似乎又不是,皇帝陛下只是問,然後聽他們回答,而且聽的時候也不是很專心的樣子,老出神。
  難道皇帝陛下只是想讓他們有點事情做嗎?
  其實皇帝陛下只是想讓自己有點事情做。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暗地裡保護的侍衛們和銀河帝國禁衛軍以及負責帝都安全的機構人員傳回來聯合信息:海登博格閣下到了郵局,閣下到了紀念品專賣店,閣下到了小飾品店,閣下到了遊樂場,閣下到了快餐店,閣下到了書店……
  「閣下說要看晚上的煙火,所以不能回來吃晚餐了。」這是最後一條消息。報告的時候禁不住偷偷地看皇帝陛下的臉色,還好,不是像要馬上雷霆大怒的樣子。
  「看煙火嗎?」羅伊斯笑了笑,「如果他喜歡的話,我也會放給他看的啊。難道銀河系的煙火比阿爾法的好看嗎?」
  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有這樣的想法是非常幼稚的行為,羅伊斯揮揮手離開,獨自一人來到餐廳,食不甘味地吃下了依然很豐盛的晚餐。
  「陛下,明天的典禮是從一大早就開始的,今晚請早點休息。」貼身侍衛這樣建議,同時猶豫著該不該說下一句。
  羅伊斯淡淡地回答著:「噢,可是煙火會很晚才放吧?」
  煙火會在十點開始,等到傑恩看完回來的話,也是午夜了。
  他會推遲回來,是因為他很喜歡在外面的感覺吧?羅伊斯試圖從傑恩的方面去推斷著,終於回到了自己祖先的故鄉,他自由了,他終於可以當一個普通人了,自己曾經給予他的萬千關愛,實際上都不如那一口新鮮而自由的空氣嗎?
  帶著這樣的胡思亂想,他在沙發上小睡了片刻,聽到陸上車降落聲音的時候,他才模模糊糊地醒來,掀開身上的毯子,感覺自己真的已經老了,要是時光倒退二十年,不論多累多困,只要聽見弗蘭克哇哇大哭,自己都會一躍而起,飛快地奔過去吧?
  現在,他的弗蘭克都快要結婚生寶寶了啊,自己的頭髮都開始深藍了。
  這麼猶豫的時候,傑恩的腳步聲已經來到了臥室門口,輕手輕腳地推開門,看見他的時候吃了一驚,吶吶地問:「你還沒睡?」
  「啊,剛才想看書,可是就這麼睡著了,哈哈。」羅伊斯乾笑了兩聲,「玩得開心嗎?」
  他看見傑恩笑了,一種久違的率真的笑容,完全出自內心,這樣的笑容,似乎只有在二十歲之前的傑恩臉上看過,後來,他的微笑就越來越少,漸至完全消失。
  「很開心。」傑恩坦率地說,把手裡的一個紙盒遞給他,「這是帝都相當有名的楓糖酥皮派,我帶回來給你。」
  哭笑不得地接過盒子打開,散發出甜甜香氣的圓形派上面用紅色糖汁澆了一行花體字,羅伊斯辨認了一下,居然是阿爾法語的「我愛你」。
  「這是你要老闆特地做的嗎?」他拿起一塊來放進嘴裡,的確很好吃,甜而不膩,外皮的酥脆也很可口,可是比起精緻的宮廷點心來,還是不到那樣的程度。
  「這是我親手澆上去的。」傑恩微笑著說。
  「真是沒想到啊,以前都是我給你帶甜食回來的,如今我可以吃上你帶回來的派了。」羅伊斯打趣地說,「這樣嘗起來,真是什麼都比不上的美味。」
  看見傑恩的眼睛裡忽然有種黯然的傷感,羅伊斯急忙岔開話題:「你還買什麼了嗎?希望不是花得太多吧?我已經在下午的會議上要求國庫加大宮廷撥款了。」
  知道他在開玩笑,傑恩也很配合地笑了:「沒有買很多……我總不好意思讓女孩子替我拿東西吧?就買了一些風景明信片和紀念品……買了一對婚禮娃娃回去送給弗蘭克。」
  「哎,親愛的。」羅伊斯無奈地笑著,大膽地伸手拉他坐在自己身邊,「婚禮娃娃是一男一女吧?兒子會很難堪的。說不定還會悔婚呢,不要折騰我可憐的外甥了。」
  「是兩個男娃娃,莎也加小姐特地帶我到特別的店買的。」傑恩輕描淡寫地說。
  「這個倒是很出乎我意料。」羅伊斯發現他居然不自覺地把心中的話講了出來。
  「你指什麼?」傑恩依舊很溫和地笑著,「是指兩個娃娃,還是……」
  羅伊斯有些不安起來,他的確在內心深處對傑恩和莎也迦一起度過了整個下午和晚上,還很愉快有著幾乎是厭惡的感覺,不是莎也迦的問題,換了任何一個女人,男人都一樣,可是他並不想讓傑恩知道這一點。
  「傑恩,我沒有別的意思。」他認真而溫柔地說。
  「還是說莎也迦小姐居然知道那樣的地方?」傑恩彷彿不在意地把話說完,然後對著他笑了,眼睛裡寫著:我明白。
  尷尬地把最後一塊派也塞進嘴裡,羅伊斯發現一旦牽扯到傑恩身上,自己就不再是阿爾法帝國的精明皇帝了,比初戀的少年還要手足無措,盡會幹出些傻事來。
  「睡吧,已經很晚了。」傑恩起身要離開,羅伊斯卻拉住他,聲音低沉地要求,「再坐一會,好不好?」
  傑恩順從地坐了下來,已經有很長時間他們沒有像剛才那樣,輕鬆自然地說話了,他明白羅伊斯的心情。
  起初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後來還是羅伊斯打破了沉寂:「這裡的空氣對你很好,傑恩,從你生過弗蘭克只後,還是第一次看到你的唇……那麼紅。」
  平淡的話語下面隱藏著湧動的熱情,傑恩當然聽了出來,卻故意笑了:「嗯,在遊樂場的時候有些冷,我喝了一杯熱的加白蘭地的咖啡。」
  「煙火好看麼?」
  「很美。」
  「你喜歡的話以後每年我都放給你看。」
  傑恩笑得有些溫柔又有些無奈:「羅伊斯,我這是第一次站在人群中看煙火,而不是高高在上地站在陽台上……我覺得這很新鮮。」
  他補充了一句:「這裡的一切對我都很新鮮。」
  「可是你喜歡。」羅伊斯堅持地看著他的眼睛,以前的傑恩都會躲避他的這種目光,起碼也是垂下睫毛,可是今天他堅定地迎上了去,「是,我很喜歡。」
  「那你一開始還不肯來呢。」羅伊斯似乎是開玩笑地說,「我們的行程改了又改。」
  「那是因為我怕。」傑恩直言不諱地說,「我怕我一旦來了,就不想回去。」
  在羅伊斯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自己否決了自己:「可是,你是絕對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的,是不是?」
  「當然。」羅伊斯想都不想地回答,「我永遠,永遠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即使發生星球大戰?」
  「即使宇宙毀滅。」回答得斬釘截鐵。
  輕歎了一口氣,傑恩並沒有任何生氣或是悲哀的情緒外洩,只是說:「羅伊斯,我早就知道了,你是個執著的男人,你想要的東西,一定都會到手的。」
  「對,尤其是你,我更不會放棄。」羅伊斯嚴肅地說,「傑恩,我愛你。你是我一生中唯一所愛,最重要的人,我不會放棄你,絕不會。」
  「嗯,我知道。」傑恩溫柔地一笑,「你愛我,羅伊斯……雖然我曾經懷疑你很多,但是這一點,我從來沒懷疑過。」
  「傑恩。」握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羅伊斯抱歉地說:「對於過去的事情,我一直都在找一個機會向你道歉……我不想一一告訴你,我到底騙了你多少次,又或是一一分辯,哪件事不是我做的,我只想說,過去,從我遇見你之後,從那第一眼起,我就愛上你,在任何情況下,我都沒有過絲毫放棄你的想法,現在不會,將來不會,過去,也不會,不管我們過去遇見了什麼樣的困難,相信我,傑恩,我沒有一次會想到以犧牲你為代價來換取我的成功,我愛你,愛我們的孩子,我能給予你的一切,都源於我愛你。」
  「我知道。」傑恩依舊是那句話,唇邊的笑意燦爛地綻放開來,任憑他握著自己的手,「羅伊斯我們加起來已經快超過100歲了,你不覺得如果我還要你再度對我解釋什麼,就太過分了嗎?我有那麼執念?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
  不自然地笑了笑,羅伊斯開玩笑地說:「傑恩,是帝都的空氣特別適合你,還是那位莎也迦小姐傳授了你什麼御夫秘技?我覺得今晚的你,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微笑,不說話,抽回手,傑恩站起來從容地打了個哈欠,表示自己困了,要睡。
  「我送你去臥室?」羅伊斯試探地問。
  傑恩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搖著頭離開:「晚安,羅伊斯。」
  「晚安,傑恩。我愛你。」

 

  銀河系皇帝陛下的登基典禮,也許是宇宙中所有皇帝的登基典禮,似乎都是一樣地莊嚴輝煌,羅伊斯和傑恩作為貴賓,相對來說,不用那麼早進入大教堂,等他們的陸上車盤旋在上空的時候,下面傳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聚集在街道兩邊和門口廣場上的民眾們狂熱地揮舞著手中的彩旗飄帶和鮮花,完全是一副喜氣洋洋的過節氣氛。
  「貴國真是個和平繁榮的國家啊。」羅伊斯微笑著說,「人民對這位即將繼位的皇帝陛下也是充滿信心吧?」
  「嗯,應該是吧,」莎也迦坐在他們對面的座位上,認真地思考了一會,然後露齒一笑,「在皇室還能得到民眾擁戴的時候,他們會像追星族一樣盼望著類似這樣的盛事,因為畢竟是很熱鬧的場面啊,幾十年之後都可以對別人驕傲講述的。」
  車降落得低了,可以更清楚地聽見下面的呼聲,在他們前面降落的不知道是哪位貴族,只聽見一陣幾乎要把陸上車掀翻過去的狂喊聲和尖叫聲:「哇!哇哇!羅蒙王子我愛你!羅蒙王子我愛你!羅蒙王子好帥!好美啊!我愛你我愛你!」
  毫不掩飾地撇了撇嘴,莎也迦貼到車窗上望了一眼,傑恩也好奇地看下去,只能看見長長的紅地毯這端,一個金髮的青年向各方揮手,甚至還拋了兩個飛吻,自然,他的舉動讓歡呼和尖叫的熱浪一陣高過一陣。
  「這位如此受歡迎的小伙子是誰啊?」羅伊斯顯然也注意到了,用開玩笑的口吻問。
  「敝國的第二王子羅蒙.巴恩斯殿下。」莎也迦說得很正式,但很不情願的樣子。
  「嗯,不管在哪個國家,年輕英俊的王子殿下總是受到姑娘們的青睞的。」羅伊斯微笑著說,看向傑恩,「我們的兒子如果來了,一定也會得到這樣的歡呼。」
  「哎呀,貴國的王子殿下可真是優秀的男子漢呢。」莎也迦眉飛色舞地說,「他沒來很遺憾,以我個人來說。」
  看了傑恩一眼,羅伊斯聳聳肩說:「對於一個即將舉行婚禮的孩子來說,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忙了。」
  「貴國王子殿下要舉行婚禮了嗎?請替我向他轉達我的祝賀。」莎也迦示意他們注意降落時的小小不穩,「敝國在幾年之內,大概是不會有皇家婚禮的盛典可以看了。」

 

  其實大家都知道,弗蘭克王子不會出現在這種場合的真正理由:一個國家的皇帝,皇后,和第一王子,唯一的王子殿下,或許還有王子的未婚夫,內定的皇位繼承人,一起出現在另一個國家的首都,無論對哪方來說,都是恐怖而不可相像的,一旦出事,那就是絕對戰爭的開始。
  不要把所有的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這是銀河系一句很古老的諺語了。
  首先踏出車門的是莎也迦,迎接她的也是一陣歡呼,甚至有人大聲喊:「可以和你合影嗎,將軍?」
  等到羅伊斯和傑恩出現的時候,歡呼聲幾乎形成了一股有形的氣浪,傑恩差點承受不住地向後退了一步,幸好被羅伊斯自然地伸手扶住,微笑著向四周揮揮手,然後轉身沿著紅地毯走去。
  「傑恩,我現在可以瞭解你的部分心情了。」羅伊斯在聽到人群裡一個女孩子興奮地尖叫著:「看啊!藍色的頭髮!」的時候微微苦笑著說,「被人注視的感覺真的是……」
  傑恩對他的話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反而是莎也迦很輕快地說:「嗯嗯,作為公眾人物,這樣的注目是不可避免的,希望不會造成陛下的困擾吧?」
  「貴國的人民很熱情。」羅伊斯這句話說不上是褒是貶。
  「相當時候,是這樣。」莎也迦的微笑逐漸擴大,有些曖昧地看著前面,走在前面的羅蒙王子被一群少女迎頭拋來的鮮花給砸個正著,好脾氣地笑著,微微欠身示意,然後繼續往前走去。
  好在並沒有人大膽到襲擊來自遙遠異國的皇帝,即使是鮮花襲擊也沒有,他們只是在歡呼聲中走進了教堂,穿過已經基本坐滿的大廳,走到一側的貴賓席上,那裡有專門兩張椅背上繡了阿爾法國徽的椅子是為他們準備的。莎也迦護送他們就座之後,欠身告退。
  他們的下面一點點,就是銀河帝國三位王子殿下的專座,其後則是一些有王室血統的高級貴族們,在主角們都還沒有出場的時候,大家都在保持體面地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我真沒想到,有生之年我還可以親眼目睹別人的登基典禮。」羅伊斯的話裡一股掩藏不了的霸道氣息,雙手隨意地交迭放在膝蓋上,「雖然現在我覺得,這也是個不錯的場面了。」
  「是啊。」傑恩微笑著附和,「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那位未來的銀河皇帝陛下。」
  「聽說她也姓海登博格。」羅伊斯裝做漫不經心地說,「我粗略地聽人匯報了,這事有些奇怪不是嗎?我認為第一王子已經優秀到可以成為一個皇帝的地步了。」
  傑恩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壓低聲音說:「羅伊斯,你可千萬不要在未來的皇帝面前提到這一點。她會認為你懷疑她的能力。」
  「呵呵,雖然我是皇帝,但是還是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不該說的,不過,傑恩,我在你面前可不僅僅是阿爾法的皇帝,我是你的丈夫,所以這些話對你說的話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畢竟我們是夫妻,如果連在你面前我還要掩飾什麼的話,那就不是我了。」羅伊斯拍拍他的手背,「那麼也對我說吧,傑恩,對於這位海登博格皇帝陛下的登基,你是不是也很期待和興奮呢?」
  「當然了,不然我們幹嘛要大張旗鼓地到這裡來?」傑恩笑了笑,看著穿著正式法衣的主教們魚貫而出,表情莊嚴地列隊,「你看,羅伊斯,想不到在這個時代了,這裡居然還有宗教的存在。」
  「老實說這一點我也想不通。」羅伊斯好笑地低聲說,「這也是秘密:我從不相信有什麼主宰命運的神存在,可是這裡的皇帝卻要沐浴在神的榮光裡戴上自己的皇冠。」

 

  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傑恩輕鬆地聳了聳肩:「也許是因為你的運氣實在太好。」
  「你是說我得到了你的愛嗎?那我不否認,你,和孩子,我們的家庭,如果有神的話,那麼這些就是他給我的最佳禮物了。」羅伊斯誠摯地說,棕色的眼睛深深地凝望進傑恩的雙眸裡去,「我得到了很多東西,但是只有你們是最珍貴的。」
  白皙俊美的臉上泛起了淡到幾乎看不出來的紅暈,傑恩垂下了睫毛,似乎是有些不知所措,幸好這個時候莊嚴的皇帝進行曲響起,全體起立,迎接現任銀河皇帝陛下,德卡萊爾九世的到來。
  銀河系帝國的皇帝陛下,是個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一身正式的皇帝禮服更彰顯出他沉穩中透著威嚴的王者氣勢,黑色和金色巧妙地交織在一起,讓他看起來又莊嚴又輝煌,金色的綬帶從肩頭斜向腰部,胸前成排的壓縮勳章更增加了他的威儀,花白的頭髮下,是一張堅定英俊的臉,帶著歲月的滄桑,卻更有魅力。
  「我看不出這位皇帝陛下有退位的必要。」羅伊斯不禁低聲說,這樣的人,和自己父親決然不同,和他相像中也絕不相同。
  「我也這麼想。」傑恩表示了贊成,起碼從健康上來看,這位皇帝陛下完全沒有退位的必要。
  歷史上已經沒有記載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教會就沒有教皇這個職位了,反正現在走向前,從侍從手裡接過盛放著華麗皇冠盤子的人是教廷的第一紅衣主教,這個時候音樂恰好演奏到結束,三秒鐘之後,響起的是相對輕快的一支曲子。
  大廳的門緩緩打開,所有人都望著那個方向,迎接著未來的皇帝陛下,現在還是海登博格公爵小姐,她就要登場了。
  傑恩情不自禁地身體前傾,屏住了呼吸,他只是從弗蘭克嘴裡聽說過這個名字,不得不說,他是好奇的,不僅因為這位小姐和他擁有一樣的姓氏,而且聽起來,她似乎是個很富傳奇色彩的女性,尤其是,她今天即將成為銀河帝國的皇帝了。
  看起來似乎簡單樸素,但是走動間隱隱顯示出表面精緻銀色繡花圖案的純白色女式皇家禮服,完美地凸顯出女孩玲瓏有致的身材,金色鑲邊猩紅色的綬帶斜過肩頭,在腰間用一個墜有十二顆鑽石的綢花結別住,左胸前佩戴一枚皇帝勳章,未來女皇的裝束簡單又高貴典雅。
  酒紅色的秀髮夾雜著雪白的珍珠長鏈編成粗大的獨辮垂在右胸前,沒有多餘的首飾,芙丹瑞面容沉靜,甚至可以說面無表情,身穿深藍色公爵禮服的現任海登博格公爵執著她的右手,身穿黑色禮服的內閣首席執政官執著她的左手,隨著音樂緩緩地行進在紅地毯上。
  即將成為銀河帝國女皇的芙丹瑞,並不是傑恩想像中的絕代佳人,但是她身上自然有一種從容平靜的氣質,讓人不敢輕視,偶而抬睫時眼中一閃而過的咄咄逼人的火焰,更是不怒自威。
  這才是真正的海登博格啊,傑恩不禁有些自嘲地想著,自己嗎?不過是個拙劣的複製品而已。
  「親愛的,看好了啊,這可是能讓我們的兒子為之折服的女孩。」羅伊斯注意到了傑恩不同尋常的反應,極小聲地說,「的確與眾不同是不是?」
  「的確。」傑恩的嗓子幾乎都痙攣了,很艱難才發出一個單詞來。
  一行三人目不斜視地來到了前面,先是內閣首席執政官放開了手,向台階上的皇帝陛下致意之後退到一邊,然後,海登博格公爵面對著女兒,先是歎了口氣,然後笑著說:「自從你出生我就一直夢想著有一天我會牽著你的手把你交給一個男人,只是我沒有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
  未來女皇的臉上首次露出了表情,是一種混合了傷感和撒嬌的微笑:「親愛的父親大人,我相信結果都是一樣的,我會幸福。」
  「嗯,我也相信,那麼親愛的孩子,我的女兒,在你即將成為女皇之前,以公爵小姐的身份,再來擁抱一下你的父親吧。」
  不用再多說什麼,芙丹瑞投入父親的手臂之中,緊緊地擁抱了一下,然後在臉頰上用力地吻了吻,才依依不捨地放開。
  「今天之後我見你也只能行吻手禮了,我親愛的孩子。」公爵感歎著,接著對台階上耐心等待的皇帝露齒一笑,「老實說,如果不是這麼重大的場合,我也許會作出拉著芙丹瑞就跑的舉動的,陛下。」
  說著他鬆開手,走到一邊的貴賓席上坐下。第二王子笑了一下,悄悄地說:「公爵,我不得不承認,我從來沒有想到,令千金也可能會變得那麼優雅。」
  「是的,尤其她還能走得那麼慢。」第三王子,一個身材和父親一樣高大,但完全缺少那股沉穩的年輕人冒失地插嘴。
  「說話要小心,我的王子殿下們。」公爵微笑著說,側過頭威脅地看了他們一眼,「你們談論的人馬上就要成為你們的上司了,而且你們永遠不會有升職的機會,還有您,前王太子殿下,我希望您能努力一點工作,不要讓我女兒太累了,要知道,用您的話來說,她可是代替了您「為這個國家失去一切的」
  戴著眼鏡的第一王子報以溫和的笑容:「她會是個好皇帝,我堅信她可以做得比我更好。」
  「喲喲,這話我可得錄下來,難得聽見王子說出我想聽的話呢。」貴賓席的第二排,一個穿著軍禮服金栗色頭髮的女孩掛著幾分頑皮的笑容說,「不過現在,請讓我們關注今天的主角。」
  芙丹端經緩步上了台階,深深地行下屈膝禮去,雖然很謙恭地低著頭,卻很小聲地抱怨說:「陛下,為了這一秒鐘,我被要求練習過幾萬次行屈膝禮。」
  德卡萊爾九世笑了,也壓低聲音說:「那麼我是不是該延長點時間,好讓你覺得那是值得的?呵呵,我們這就開始交接吧。」
  他捧過鑲滿寶石的華麗皇冠,慎重地說:「我,銀河系帝國皇帝德卡萊爾.巴恩斯九世,現在正式傳位於芙丹瑞.海登博格。」
  說著,他把那頂皇冠輕柔地放在了女孩覆蓋著酒紅色秀髮的腦袋上,然後拿起鑲嵌著十二顆鑽石代表帝國十二個星區的皇家令牌,交在了芙丹瑞的手中。
  這一刻,統治帝國的女皇就此產生。
  下面的儀式讓傑恩有些昏昏欲睡,重要的官員,高階貴族,十二個星區的代表,一個接一個地上前向新任女皇陛下表示恭賀和臣服,千篇一律的發言,雖然女皇陛下一本正經地聽著,不時微微頜首表示讚許,但是其它的人,顯然都覺得枯燥乏味,傑恩甚至看見角落裡有人掩著嘴打起了哈欠。
  「累麼?」羅伊斯體貼地問,把手覆在他的手上,「晚上還有一個舞會要參加。」

 

  「不,我只是覺得有些……嗯,乏味了,相信在場沒有一個人不這麼想。」傑恩低聲說,「回去對弗蘭克描述的話,他一定會很失望的。」
  「親愛的,宇宙裡所有的皇家典禮幾乎都是如此。」羅伊斯微笑著說,「晚上的舞會也不會例外的,一樣地乏味,當然,如果你肯和我跳舞的話,我們可以打發掉整個晚上。」
  「嗯,這可不符和禮節,如果你要跳舞,相信對方一定有非常詳細的名單,誰先誰後,不然會失禮。」傑恩開著玩笑,「相比之下如何安排我,只怕會讓他們頭疼的,也許我會去請女皇陛下跳舞。」
  羅伊斯煞有介事地作出一副惱怒的樣子,然後低聲笑著說:「在那之前,你先得學會跳舞吧?傑恩,希望一個下午的時間是足夠的,如果你在舞會上踩了女皇的腳,我不得不說,那後果可真可怕。」
  臉上再度泛起紅暈,傑恩也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很嚴重的外交糾紛。」
  「嗯,沒錯,所以下午我們用來練習吧?我會好好當你的舞伴的。讓你踩多少次都無所謂,這也是身為丈夫的權利啊。」
  如果不是這個時候儀式結束了,傑恩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下意識地擰羅伊斯一下,音樂響起,女皇陛下走下台階,緩緩地向門外走去,經過的地方每個人都深深低下頭向她致敬。
  下面的安排是女皇乘坐皇家豪華陸上車沿城市主要幹道巡迴一次,於中午返回皇宮,出現在陽台上接受民眾歡呼等等等等,晚上則是盛大的,為慶祝女皇登基而舉辦的皇家舞會,羅伊斯和傑恩都有份出席。
  為了安全上的考慮,等女皇的白色仿馬車樣陸上車離開半個小時之後,莎也迦才來到休息室裡,笑容滿面地通知他們可以離開了。
  「今晚的舞會一定很隆重吧?」羅伊斯一邊走一邊似乎是隨意地問,「不知道您會不會出席呢,將軍?」
  「當然會,我負責部分安全。」莎也迦搖晃著一頭褐色的秀髮,神采奕奕地說,「不過我也會像每逢這種重大場合一樣,穿全套禁衛軍禮服出場。」
  「說起來,您怎麼會選擇這個職位呢?還是貴國有女性參軍的時尚?」羅伊斯感興趣地問,「在我的國家,除了後勤機構,醫院,或者是秘書工作會徵召一部分女性軍人,其它的職位是沒有女性軍官的,並不是歧視,而是分工不同。」
  替他拉開車門,莎也迦微笑著請他們上車:「嗯,在敝國這是很隨意的事情,我昨天已經對閣下說過了,我之所以要服役於禁衛軍因為我的家族是有一個世代都必須有人護衛在皇帝身邊充當禁衛軍的傳統的,也就是所謂的家訓吧,偏偏我父親只有我一個孩子,所以,我就必須服役於禁衛軍。」
  她自己也坐進來,然後揚眉一笑:「類似的例子也有很多,比如說,我的一個好朋友,她的家族的家訓是必須有一人服役於後勤,所以她義不容辭,陛下是不是會覺得這樣古板的家訓很可笑呢?」
  「完全沒有。」羅伊斯開玩笑地說,「其實皇家也是一樣的,家訓就是,必須要有一個人當上皇帝,呵呵,雖然今天就是個例外。」
  「噢,陛下是說我們的新任女皇嗎?」莎也迦露出一個遺憾的表情,「只能說,造化弄人,完全是因為有人不負責任胡亂任性啊,真是的,最是自律的人,一旦爆發起來也最是堅決嗎?」
  「您在說第一王子殿下?」羅伊斯笑著問。
  「啊,我可什麼都沒說。」莎也迦狡猾地笑,綠眼睛閃出異乎尋常的亮光來。

 

  屏幕上的弗蘭克毫不掩飾地打著哈欠,沒精神地抱怨:「爹地,我才睡了不到6個小時!」
  「你還好嗎,弗蘭克?」
  「我很好啊。」阿爾法帝國的第一王子湊到通訊屏幕仔細地看著父親的面容,「爹地看起來很不錯,銀河的空氣和食物很適合你吧?我才到銀河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對了,你昨天沒給我電話呢,是不是很興奮?興奮到都忘記我了?」
  「沒有。」傑恩不覺有些愧疚,含糊地說,「我只是忘記了時間。」
  「好啦,爹地,你忘記了我一次半次,我也不會對你生氣的,就像無論我做了什麼爹地都不會對我生氣一樣。」驕傲的王子自信地說,「昨天爸爸放你出去了嗎?真出乎我的意料,我還以為爸爸會不放心你單獨出門呢。」
  傑恩笑了起來:「你怎麼知道不是你爸爸陪我一起出去的呢?」
  「想也會知道嘛,爸爸那麼聰明,怎麼會看不出你一直想嘗嘗那種不被人注目的自由感覺?他要和你在一起,還是會引人注目的,所以爹地你出去的話,一定是自己去,怎麼樣?那種感覺不錯吧?」
  「是,很不錯。」
  弗蘭克做了個嚮往的表情:「是啊,我知道,當時我也是高興壞了,就像做夢一樣,爸爸不在吧?在也沒關係,我照樣可以說:我情願在銀河帝國當一個普通軍人,也不願意回阿爾法當王子。」
  望著兒子的臉,傑恩傷感起來,勉強地笑著說:「這是不可能的,弗蘭克,不要想了,越想,你就會越痛苦。」
  「沒有啊,因為我還有你,有爸爸,有萊因……如果他不追到銀河系來逼我回去,我會多愛他一點的。」弗蘭克忽然激動起來,「對了,對了!今天是皇帝登基典禮吧?你看見了芙丹瑞了嗎?她今天是不是很高貴的樣子?」
  「是的。」傑恩溫柔慈愛地看著兒子,仔細挑選著詞來描述,「很美麗很特別的女性,氣質高貴優雅,舉止從容沉穩----」
  他還沒說完,就發現弗蘭克臉上似乎抽筋一樣,努力憋著笑,但還是忍不住地向後倒在柔軟的大床上,用拳頭捶著床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笑死----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痛痛快快地笑了足有五分鐘,他才抹著笑出的眼淚重新坐好,一本正經地說:「爹地,我想銀河帝國一定發生了一件很了不得的掉包案,今天在眾目睽睽之下登上皇位的女子,不是芙丹瑞,而是別的什麼人,因為你說的,完全不是我記憶裡那個人了嘛!」

 

  羅伊斯開門走了進來,親手遞給傑恩一盤削好切塊的蜜瓜,然後在他身邊坐下,微笑著問:「爸爸的小毛耳朵,什麼事情笑得這麼開心?」
  「爸爸!我正在跟爹地談論今天的登基典禮。」弗蘭克看他們並肩而坐,而且傑恩很自然的樣子,從心裡笑了出來,「你好嗎?在那裡還習慣嗎?看爹地很高興的樣子,你呢?」
  「小傻瓜,你爹地那麼高興我當然也很高興了。」羅伊斯飛快地在傑恩面頰上吻了一下,在他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輕鬆地跟兒子交談起來,「你還好吧?萊因呢?他今天沒和你一起吃早餐嗎?」
  「還沒到早餐的時候啊,管家爺爺拿了點蛋糕給我墊肚子。」弗蘭克笑嘻嘻地說,「爹地一定很想我,才會不顧時差地把我拉起來。」
  說著他對傑恩俏皮地眨眨眼睛,然後問:「爸爸今天看見芙丹瑞了嗎?」
  「誰?噢,新任皇帝陛下,當然,我們可是選了一個好位子呢。」羅伊斯笑著說,「很有魅力的女孩子啊,你不要對萊因說噢,爸爸是有那麼一點點遺憾她不能成為我的兒媳婦的,我的小毛尾巴。」
  「哈哈哈。」弗蘭克爽朗地笑了起來,「萊因認識她啦,他也說芙丹瑞是個很出色的女孩子,你們今晚會去參加舞會嗎?」
  「是呀。」羅伊斯別有用心地看了傑恩一眼,「你參加過銀河系的舞會嗎?給爸爸一點提示吧。」
  「舞會?嗯,和這裡的沒有什麼不同的地方。」弗蘭克眼睛裡似乎閃耀著快活的光芒,「會有很多人請爹地跳舞的吧?要小心不要引起外交糾紛。」
  「我想他們一定也有個名單吧,我們只要照著次序來就可以了。」羅伊斯做了個無奈的手勢,「雖然我很懷疑……好吧我承認我是個小心眼的丈夫,外加嫉妒和猜疑,事先我就會給銀河那邊打招呼,謝絕他們對傑恩的一切邀舞。」
  「耶!」弗蘭克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這樣對待美麗熱情的小姐們可真是失禮啊,父皇。」
  「你總是在試圖嘲笑什麼的時候才會稱呼我為「父皇」的,我的小濕鼻子我的小毛耳朵。」羅伊斯疼愛地看著兒子的面容,看樣子很想伸手去揉揉他的頭髮,「你最近有沒有好好吃飯?會不會我們不在家就不肯睡覺了?」
  「拜託,爸爸,我今年二十三歲了,不是三歲,我自己會照顧自己的。」弗蘭克受不了地皺起眉毛說,「我很好,很好,很好,還要說幾遍呢?」
  這個時候有人敲門來通報,現在在國內代理政事的克羅菲爾親王要和皇帝通話,羅伊斯出去之後傑恩有些心不在焉地問:「弗蘭克,你準備好了嗎?」
  「什麼?」年輕的金髮小王子肆無忌憚地打著哈欠問。
  「婚禮……你已經做好準備嫁給萊因了嗎?如果你同意的話,婚禮應該會很快舉行。」傑恩有些諷刺地笑了笑,「我覺得拖到現在已經很令人驚奇了。」
  「這個……怎麼說呢?反正遲早都是要結婚的對不對?」弗蘭克泰然自若地說,「既然是命中注定的事情,那麼拖延也是沒有用的。」
  傑恩深深地歎了口氣,慎重地說:「你跟我不一樣,弗蘭克,你是有選擇的。」
  和他一樣碧藍的眼睛裡閃過理解的火花,弗蘭克抱住了自己的膝蓋,像個孩子一樣悠閒地搖晃著身體:「爹地,如果我想選擇的話,我當年就會呆在銀河不回來。」
  「是啊,」傑恩說不上是傷感還是灰心地笑著問,「你為什麼要回來呢?」
  「因為這裡有爸爸和爹地啊。」弗蘭克理所當然地說,然後看著傑恩嚴肅起來的臉色,無趣地吐了吐舌頭,小聲說:「好了,因為阿爾法比較適合我吧,我這麼想。」
  「怎麼會這樣呢?」傑恩挑起眉毛疑惑地看著兒子,「我以為,銀河才是最適合我們的地方,畢竟我們來自銀河,對不對?」
  弗蘭克認真地看著他,然後點點頭:「好吧,我是這麼覺得的,可是爹地,你要知道,爸爸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是,我知道。」傑恩苦笑著說,他怎麼能不知道呢,沒有人比他更瞭解羅伊斯對他絕不放手的決心了,如果他執意要離開,那麼結果只能是戰爭,和毀滅。
  而現在,兩個國家的人民,熱烈歡呼的,是和平。
  「所以,離開並不是一個好主意,起碼對我們來說是這樣。」弗蘭克安慰地靠近屏幕,「爹地,其實你不要老想得那麼複雜啊,我又不是被萊因拿槍逼著回來的,我可是狠狠給了他一個教訓才肯回來……誰叫他老跟我玩什麼欲擒故縱……」
  看者兒子鼓起臉頰抱怨著,傑恩不禁笑了:「那是因為你真的愛他吧。」
  「也許,反正在目前我還愛他。」小王子傲氣地說,「當然,他可以很自戀地把這理解成為我為了他才回阿爾法,老天在上!我本來是會向芙丹瑞求婚的!」
  「可是你沒有,是不是?」
  弗蘭克幾乎是凶狠地撕扯著床單,低聲說:「這麼丟臉的事情,我是一輩子都不會對人說的……可是爹地,你要記住啊,有的時候,讓別人知道有這種可能性存在,比你真的去幹了,會更有威攝力。」
  他的話雖然曖昧不清,傑恩卻完全能聽懂,怔了一下才笑著說:「弗蘭克,你在提醒我嗎?」
  「因為爹地經常會胡思亂想,所以我只好把自己的經驗給你分享了。」弗蘭克聳聳肩,「我不是沒想過在銀河不回去,可是,爹地,那樣我的身份會很尷尬,不是嘛?銀河已經有了海登博格公爵的本支了,我算什麼呢?我對於他們來說,是一個來自異國,世世代代都在阿爾法長大的「外人」,最初的熱情一過,說不定他們還會用懷疑的目光來監視我呢,可是在阿爾法,我是爸爸和你的兒子,是帝國王子,是帝國軍的中將……萊因很愛我,我也愛他,所有的一切都很完美對不對?」
  傑恩疼愛地看著兒子俊美的臉龐,低聲說:「弗蘭克,你就是想告訴我,我不必為你操心對不對?」
  「對啊,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而且,我總是會選擇對我最有利的路去走……這點和爸爸很像,是吧?」
  「沒錯。」傑恩故作驚奇地說,「我現在才注意到,你到底也是羅伊斯的兒子呢。」
  弗蘭克皺起了挺直的鼻樑,快樂地笑了:「爸爸聽見會生氣的,爹地,不要隨便懷疑我的血緣。」
  他們又聊了一會天,弗蘭克看看表,不滿地說:「爸爸和萊因談上癮了嗎?都不來見我了,好吧,爹地,再見了。」
  「嗯,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會的,你也要玩得開心點,明天跟我講講皇家舞會吧,一定會很熱鬧的。」
  「好的,我的寶貝兒。」
  「替我吻吻爸爸,就說他欠我一次父子之間的談話時間。」
  「我會的。」
  羅伊斯恰好在這個時間推門進來,可是弗蘭克已經先他一秒關上了通話器,他啊了一聲,然後問傑恩:「就晚了那麼一下,兒子是不是怨恨我了?」
  「沒有吧,你以為兒子還是小時候,看見你去上班就哇哇大哭不依不饒的?他現在是帝國軍中將了呢。」傑恩笑著站起身來,卻被羅伊斯拉住手臂,曖昧地在耳邊笑著問:「我彷彿聽見兒子提到了給我的吻呢」
  耳朵被他說話的熱氣一噴,癢癢的,傑恩感覺身體竟然本能地起了反應,他轉身敷衍地在羅伊斯臉上湊了一下:「哪,兒子的吻,拿去吧!」
  話還沒說完,羅伊斯強有力的手臂已經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熱情如火地吻了下來,傑恩幾乎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淹沒在排山倒海湧來的狂吻中,他下意識地抱住羅伊斯的脖子承受著,好容易抓緊一點空隙掙扎出僅存的理智,虛弱地喘著氣說:「不行----晚上還有舞會……」
  「管他呢。」羅伊斯霸道地說,再次低頭吻住了愛人甜蜜的紅唇,擁著他向床上倒去……

 


  莎也迦身著純黑底色金銀繡花大外套,配猩紅色長褲雪亮馬靴出現的時候,倒真的把羅伊斯嚇了一跳,面前的女孩子搖身一變成為從歷史長卷裡不知幾千年前走出來的皇家禁衛軍軍官,肩頭金色的流蘇閃閃發亮,腋下夾的帽子上雪白的大鴕鳥毛似乎還是真品,甚至腰間的長劍也是古典的款式。
  「現在您明白為什麼很多人想和我合影了吧?」莎也迦毫不在乎地承認,「我看起來的確是皇宮的一道風景啊。」
  「值勤的時候您必須穿成這樣嗎?」羅伊斯還有一句話沒好意思問:這樣您可以保護誰呢?
  「當然不是,只有我心情高興或者是皇宮有正式的國宴活動時才會這樣。」莎也迦笑瞇瞇地晃了晃手腕,「放心,我身上起碼還有三種激光武器……不過功率不大,達不到血肉橫飛的效果。」
  皇宮的中央舞廳,據說已經有幾年沒有開放過了,當他們進入的時候,傑恩差點被珠光寶氣耀花了眼睛,他有些驚訝地看著女士們髮髻上閃爍的寶石折射出來的光彩,還有各種五彩繽紛的禮服,不得不說,是和阿爾法很不相同的。
  腰部還有些酸,腿也有些發軟,走過中間的通道的時候,羅伊斯有意放慢了腳步,體貼地扶著他的手臂,得到的卻是愛人的一個狠狠的白眼,自知理虧的阿爾法尊貴的皇帝陛下沒有敢抱怨什麼,好好地把他安排到一邊坐下。
  緊接著進入大廳的當然就是新任女皇陛下,換了件象牙色的露肩晚禮服,脖子上一串鑽石項鏈,中間是顆20卡左右的粉紅色鑽石,同色的三顆鑽石鑲在精緻的王冠上,點綴著酒紅色的秀髮,她容光煥發地挽著前任皇帝陛下的手臂,微微點頭向兩邊致意,舞廳裡除了羅伊斯和傑恩之外的所有人都深深彎腰行下禮去,迎接他們的女皇。
  「陛下說,想跟您跳第三支舞。」莎也迦在羅伊斯椅背後小聲地傳話,「根據禮儀,前三支舞必須由皇帝陛下領舞,之後就可以隨便了。」
  「我想知道排在我前面的那兩位幸運男士是誰呢?」羅伊斯開玩笑地問。
  「第一位是退位的前皇帝陛下,第二位是海登博格公爵。」莎也迦微笑著說,「哎,不要埋怨吧,陛下,父親是有特權的。」
  「說的對,我沒有什麼可抱怨的了,很高興能有這個機會。」羅伊斯笑著說;「真是可惜,傑恩不會跳舞,不然我一定要特別要求增加一支曲子。」
  「閣下看起來有些疲倦的樣子。」莎也迦嘻嘻地笑著,聰明地反將了一軍,看見傑恩白皙的臉忽然紅起來的時候,笑著退後一步,又做回她的完美禁衛軍軍官了。
  惱怒地瞪了羅伊斯一眼,傑恩語氣生硬地低聲說:「現在你可如願以償了?」
  「當然。」羅伊斯微笑著拉起他的手湊到嘴邊一吻,「但我仍未滿足。」
  他話裡暗示的挑逗又讓傑恩羞惱交加地紅了臉,假裝看著女皇和前任皇帝款款走入廳中,隨著悠揚輕快的舞曲翩翩起舞,暗地裡把手抽回來,要不是怕動作太大,他很想再加上一拳的。
  「這真是很奇妙的舞曲。」羅伊斯對莎也迦笑著說,「有一些活潑,相對於阿爾法的社交舞來說。而且很好學。」
  「嗯,這叫做華爾茲,是一種以三節拍的舞曲為基礎的社交舞蹈,簡單易學,但是請相信我,陛下,要跳得好並不容易。當然我們也有很正式的宮廷舞,可是,敝國陛下不太喜歡。」
  舞池中間,前任皇帝高大的身體更顯得新任女皇的嬌小玲瓏,但是兩個人的配合卻又異常完美和諧,流暢的舞步和飛舞的裙擺,配上含笑對視的面容,讓傑恩和羅伊斯看得目不轉睛。
  「啊,看了這麼完美的演出,我都失去了邀請貴國女皇陛下跳舞的信心了呢。」羅伊斯開玩笑地說,「我只練習了很短的時間……如果可能的話,我也可以邀請你嗎,將軍?」
  「我呢,我非常感謝陛下的邀請,可是,以我這樣的裝束,實在不適合出現在舞池裡。」莎也迦聳著肩說。
  「那真是太遺憾了。」羅伊斯親密地側頭湊到傑恩耳邊說,「如果你願意和我……請不要試圖在公眾場合打我,親愛的,那樣我們都會很難堪。」
  「如果你再不停止這種無聊的調情,我就不在乎難堪不難堪。」傑恩頭一次威脅起羅伊斯來。
  棕色眼睛裡閃過驚訝和喜悅的光彩,羅伊斯深深地凝望著傑恩俊美的側臉,和那咬牙切齒的表情,微微笑了一笑,「親愛的,這可不是無聊的調情,這是做丈夫的權利……呵呵,不過現在,讓我再多觀摩一下女皇陛下的舞步吧。」
  當第二支舞曲結束,女皇陛下走到他們面前的時候,傑恩才得以近距離地打量這位和自己同姓的女孩子,鵝蛋臉上散發著自信而堅定的光輝,眨動著一雙略帶嬌慵的貓兒眼,落落大方地問:「跳舞嗎,陛下?」
  「我的榮幸,陛下。」羅伊斯微笑著伸出手去,戴著薄絲手套的小手輕柔而優雅地搭在上面,女皇揚起頭,俏皮地對傑恩說:「別擔心,閣下,我很快就會把陛下還回來的。」
  被她的話弄得又是一陣臉紅,傑恩勉強說:「您請便,陛下。」
  看樣子女皇很想吐下舌頭,但還是忍住了,微笑著和羅伊斯走到大廳中間,淺淺地行了一個屈膝禮,羅伊斯也微微彎腰致意,然後動作嫻熟地伸手擁住女皇纖細的腰身,和著音樂節拍劃出了一個完美地圓弧。
  「噢噢,貴國陛下還真是天才。」莎也迦感歎道,「很難相信他是第一次跳舞。閣下呢?今天真的不跳嗎?很多人都會失望的。」
  「嗯,我不會。」傑恩淡淡地說,他頭一次感到自己的身份越加尷尬起來,跳舞的時候,他該是男步還是女步呢?羅伊斯會允許他和女人跳舞嗎?羅伊斯會允許他和男人跳舞嗎?
  不過這些已經都不重要了,他本來也沒打算跳舞給任何人看。
  而羅伊斯,似乎是跳得很開心。一面低下頭,和年輕美麗的女皇在說著什麼,而女皇陛下也很高興的樣子。
  如果羅伊斯不是他的合法丈夫,傑恩會覺得也許他真的該和女人在一起才對。
  這種感覺清楚地告訴傑恩,他在吃醋,雖然想起來有些可笑,他們結婚已經很多年了,期間羅伊斯不是沒有出席過類似的社交舞會,也曾經和無數芳年綺貌的貴族小姐們有過交往,甚至還傳出了據說是誹聞的謠言,可是傑恩一直都沒有相信過,為什麼到了銀河,看到他和女皇陛下跳一支舞,自己就會想些有的沒有的呢?
  不過這樣的話,羅伊斯看著自己的時候,不是應該更緊張嗎?傑恩微笑著想,把身體舒適地靠向椅背,換一個方向思考的感覺的確不錯,難道真的象兒子說的那樣,人一旦有了後路,就會變得從容嗎?
  以一個優美的轉身離開羅伊斯的懷抱,恰好是最後一個音符消失的同時,這支舞跳得無懈可擊,羅伊斯禮貌地送女皇回到位於正中的皇位上,圓滿地結束了這次外事活動,走回傑恩身邊。
  音樂聲再度響起,這次是比較輕快的一支曲子,大廳裡面的男士們紛紛走向女士,很快就在水晶吊燈下面形成了一對對旋轉飛舞的風景,大概是因為剛開始吧,並沒有人過來邀請異國的皇帝。
  「陛下想請問一下,可以請閣下跳舞嗎?」莎也迦再度前來傳話。
  「我並不會跳。」傑恩搶先謝絕了,「請替我謝謝陛下的好意。」
  「嗯,陛下也知道大概會碰釘子。」莎也迦爽朗地說,「所以特別交待過,如果閣下拒絕,就當這件事根本沒有發生過,銀河帝國的女皇被人拒絕,太不光彩了。」
  禁不住露出了笑容,傑恩鄭重其事地說:「請放心。」
  「對了,海登博格公爵閣下想跟閣下私下談談,不知道方便嗎?」莎也迦繼續傳話。
  傑恩疑惑地看了看她,褐色頭髮的禁衛軍女軍官露出「我也不知道」的無辜表情,他又轉向羅伊斯,後者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輕聲說:「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在莎也迦的陪伴下走向位於大廳角落的餐桌,裝滿了香檳的水晶杯高高地壘成塔,桌面上擺滿這種個樣精緻的點心,淡淡的甜香飄了過來。
  「公爵,閣下來了。」莎也迦很有禮貌地說,但是立刻就從桌上拿了一塊巧克力送進了嘴裡,然後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不緊不慢地邁著標準步伐到一邊站著,有意無意地守在一個恰當的位置。
  「您好。」傑恩靦腆地打著招呼,他的心跳得厲害,真很奇怪,他面對的是銀河系人,和他一樣的人種,甚至是一樣的姓氏,可是他就是不由自主地緊張,比面對阿爾法人還要緊張。
  「您好,這樣冒昧的請您過來實在是不好意思。」公爵的年紀大概和退位的前任皇帝差不多,目光炯炯,笑容和藹,「因為我們馬上要進行的談話,不適合在公眾場合宣揚,甚至……不方便為人所知,我親愛的閣下。」
  說著他無奈地揚起眉毛,拿了一杯紅酒遞給傑恩:「喝酒嗎?」
  「不,謝謝,我不喝酒。」
  「啊,這是個很好的習慣,我遇到什麼事情的時候,還是喜歡來一杯的。」公爵微笑著說,「長話短說吧,閣下,我們擁有一樣的姓氏,所以我想,溝通起來也會容易些的。」
  「您請說,我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地方嗎?」傑恩有些同情面前的這個人了,就為了今天上午登基典禮上他看著新任女皇的目光,一個父親看著女兒的目光。
  「呵呵,您知道,我的女兒,芙丹瑞,她成為銀河皇帝了……」公爵的眼神有些黯然,很快又開朗地笑了起來,「因為某個人,或者是某些人的任性,海登博格家失去了繼承人,她去繼承皇位了。」
  傑恩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只是沉默著不開口。
  「嗯,我想您不知道,我的妻子過世很早,我也沒有再娶,現在芙丹瑞離開了我,我沒有別的孩子了……沒有人來繼承海登博格家族……這是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在家族史上,只有一次可以與這次相比。」
  說著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傑恩一眼,顯然兩個人都知道那一次是哪一次。
  「不……」傑恩已經模糊地瞭解了他的意思,本能地拒絕,「不……我想,這不可能……」
  「這沒有什麼不可能的。」公爵臉上露出嚴肅的表情,「相反我覺得這天公地道,您瞧,我沒有孩子來繼承我的爵位,而您呢,您卻和我一樣,姓海登博格……很奇妙,是不是?說起來這真是非常不可思議的。」
  「我不能……」傑恩虛弱地抗議著,心裡也明白這的確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所以呢。」公爵不理會他,繼續說下去,「事實上,我是很贊同聯姻這個主意的,海登博格家族的血液重新回到了銀河,這不是件很好的事情嗎?可是兩個年輕人,都不願意!」
  稍微停了一下,公爵沉思地說:「我想,提出一個建議……貴國的王子殿下,也就是您的孩子,他快要結婚了吧?那麼可不可以……讓他的孩子來銀河繼承海登博格家族呢?」
  傑恩吃了一驚,鬆口氣的同時又有隱隱的失落感:原來他並不是讓自己來繼承啊,想也是,對於銀河系來說,自己的身份太尷尬了。
  「這個……不是現在能決定的吧?」他苦笑著說,腦子裡有些亂了,「我的兒子,甚至還沒有結婚,現在談到他的孩子,是不是為時過早呢?」
  「一點也不!」公爵斬釘截鐵地說,「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讓我認識到,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會按照計劃發展,甚至可以說,計劃,就是為了被改變而存在的,太多的變故讓我不得不趕快定下海登博格的繼承人……在某些方面我也是很固執的,就像我的一位祖先……準確地說,是海登博格的一位公爵夫人說的那樣:「寧願讓海登博格家族就此滅亡,也不會讓不相配的血液來混淆。」可我呢,我是不希望成為最後一任海登博格公爵的。」
  傑恩望著他有些激動而發紅的臉,深深地歎了口氣:「我暫時無法明白地答覆您,公爵,畢竟,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
  「我已經跟貴國王子談過這個問題了。」公爵胸有成竹地說,「他不反對,但是要聽聽您的意見。」
  傑恩張大了嘴巴,不知所措地看著公爵莫測高深的笑容,有些口吃地問:「您----您說……」
  「貴國的王子殿下不反對他的孩子可以繼承海登博格家族的爵位,但是他要問過您的意見,這就是我今天要和您私下談話的原因。」公爵嚴肅地看向他,「這是難得的一次機會啊,如果您也不反對的話,那麼接下來我就要向貴族院提出申請了,一定會通過的,我有信心。」
  「公爵,這也太突然了。」
  「一點都不突然,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已經完成了,只等您的答覆,現在,閣下,請您告訴我,您,願意讓您的孫子回到銀河,繼承海登博格家族嗎?」
  回到銀河……成為海登博格家族的公爵,這一切聽起來是多麼誘人啊,傑恩竭力抗拒住脫口而出的肯定答覆,緩緩地搖著頭:「公爵,您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有嗎?」公爵想了想,肯定地說,「這事情本來就很簡單。我沒有繼承人了,而您的孫子呢,卻是個最好的人選。」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會和他的父親一樣,是阿爾法帝國的王子。」傑恩委婉地表示了拒絕。
  「哎,閣下。」公爵意味深長地說,「我必須很失禮地說一件事,您呢,是喜歡看到您的孫子成為王子的,可是貴國的王子呢,卻不見得喜歡。」
  就好像一把大錘狠狠地砸在傑恩心口,他茫然地看著公爵近乎老奸巨猾的眼神,抖動著嘴唇,卻說不出話來。
  的確,這個問題,一直在黑暗中困擾著他,從羅伊斯登上皇位的那一天起,到現在為止,都是他心頭的一根刺……
  羅伊斯沒有別的孩子,他們只有弗蘭克,而無論銀河和阿爾法是多麼友好的關係,將來登上阿爾法皇位的也不可能是銀河系人,所以,羅伊斯精心選擇了克菲羅爾親王,來成為弗蘭克的丈夫,未來的阿爾法皇帝。
  他們的孩子,又是一個海登博格,這點無法改變,那麼難道歷史就要這麼重複下去?在未來的未來,克菲羅爾親王也會選擇另一個男子,來成為他們孩子的丈夫,未來的皇帝?
  如果……他們並不相愛呢?又或者,相愛的人卻沒有這個能力掌握局勢呢?
  無論哪一種,都是悲劇中的悲劇,弗蘭克的好運氣不會遺傳,將來海登博格會在阿爾法帝國裡成為一種更尷尬的存在,又是混亂的開始。
  但是,銀河呢,所有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那個孩子,將是高貴的海登博格公爵,他不會被任何人而逼迫著去嫁給一個男人,生下自己的後代,他會像個普通的貴族少年一樣,快樂地長大。
  像個普通人一樣……
  「我同意。」他忽然很大聲地說,好像生怕面前的公爵改變主意一樣。
  「啊!這真是值得慶祝的一件事!」公爵舒展開眉頭,遞給他一杯酒,「很高興您能同意我的建議,哈哈,來乾一杯吧。」
  「不,謝謝,不過,我想,我還是和羅伊斯,嗯,商量一下好了。」傑恩苦笑著說,「這畢竟也關係到阿爾法皇室。」
  公爵還是堅持把杯子塞進他手裡,然後用自己的杯子去輕碰了一下:「完全不用擔心,真的,完全不用擔心,貴國王子殿下已經很肯定地向我保證過了,這方面的問題,他會解決。我所要做的,只是徵得您的同意而已……您有一個很優秀的兒子,閣下,雖然我是並不羨慕的。」
  哈哈大笑著說了幾句客套話,公爵邁著步子如釋重負地離開了,看上去他的心情很好。
  傑恩雖然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可是心裡還是很不安,他玩弄著手裡的杯子,看著晶瑩的液體在燈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線,想了半天,還是湊到嘴邊,喝了一口。
  微帶辛辣的液體滑進喉嚨之後,似乎給他增添了一點勇氣,公爵說的沒錯吧,遇到事情還是要喝一杯來鎮靜一下的。
  遠處的莎也迦正在和一個帶著兩個銀髮小男孩的貴婦人聊天:「多麼英俊的小男子漢啊,弗羅蕾,你的兩個小寶貝兒真可愛,可是你也未免太能生了吧?你是要組成一隻雷克斯兄弟登陸作戰小隊嗎?」
  「我一個人就可以抵得上一個中隊了。」同樣是銀色短髮的貴婦人傲慢地說,不過手卻溫柔地撫摸上自己凸起的腹部,「這一胎會是個小姑娘,終於如我所願。」
  「哎,我真的很同情某個人。」莎也迦兩眼望向天花板說。「你會在四年裡生六個!」
  「親愛的,我不介意你這麼說,同時我也知道,某個人是多麼羨慕我老公啊。」
  「羨慕他一次要換三個孩子的尿布嗎?上帝在上!我想他絕對不會羨慕的,一個就夠他受的了!」
  看到她們聊得很愉快的樣子,傑恩不想去打攪,雖然他知道自己一露出移動的意向莎也迦就會立刻過來的,他想再拖一會兒。
  該怎麼對羅伊斯說呢?自己自作主張了……兒子也有份……
  眼角瞥到一個小小的身影走向餐桌,仰起頭看著可望不可及的甜食,大大的藍眼睛裡滿是渴望,傑恩四面看看,並沒有看到孩子的父母,於是大膽地蹲下身體,看著這個可愛如天使般的金髮男孩:「你好。」
  「你好,」小男孩應該在三歲左右,還不怎麼習慣大場面的樣子,羞澀地低聲說,
  把胖胖嫩嫩的小手指含進了嘴裡。
  「你叫什麼名字?」傑恩心裡的母性被那羞怯的小臉給觸動了,盡量溫柔地問,
  「我叫傑恩。」
  「我叫克萊恩。」還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碧藍的大眼睛溜來溜去,聲音怯怯的。

 

  「你幾歲了?」
  想了想,伸出三根嫩嫩白白的手指,不說話。
  「想吃蛋糕嗎?」傑恩大著膽子伸出手,「我抱你起來挑好不好?」
  「嗯,謝謝。」可愛的小傢伙思考了一會,很禮貌地說,隨即就張開小手,投進了傑恩的懷裡,那軟綿綿散發著奶香的小小身體肉滾滾的,傑恩抱住他的時候彷彿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弗蘭克快活地喊著爹地爹地衝進自己懷裡,用短短肥肥的小手臂環住自己的脖子,努力地在臉頰上親著……
  一樣的金髮碧眼,一樣的白皙皮膚,一樣天使般的可愛。
  但是這個孩子比弗蘭克要害羞,也很有禮貌,傑恩抱起他來,耐心地問他要不要吃這個,要不要吃那個,他只是伸出小手,堅持自己拿了一塊帶櫻桃的蛋糕就溜下了地,用胖乎乎的小手捧住,慢慢地吃著。
  如果是弗蘭克的話,那個時候的他還根本不懂得什麼叫害羞吧,一定很霸道地指著自己想要的東西,一個個地要別人拿過來,理直氣壯。
  「還要點什麼嗎?」等小傢伙把蛋糕吃完了,舔手指的時候,傑恩拉過他的小手,用紙巾給他抹著鮮奶,「上面還有好多噢。」
  溜著大眼睛,抬頭看了看,然後皺起清秀的小小眉頭,認真地思考著,小傢伙每個動作都可愛得傑恩恨不得上去好好親親他。
  「不要了,爸爸說晚上不可以吃太多甜食,會有蟲。」克萊恩用嫩嫩的童音清楚地說,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謝謝叔叔。」
  「不客氣,你是跟爸爸一起來的嗎?」傑恩拉著他胖乎乎的小手問。
  重重地點了點頭。
  「那你爸爸呢?」傑恩不覺有些埋怨起那個不負責任的爸爸來了,怎麼可以放任小孩子一個人亂走呢,雖然這裡是戒備森嚴的皇家舞會,安全不會出什麼問題。
  「爸爸在跳舞。」孩子的話更加深了他的不滿,傑恩不覺有些生氣了,壓低聲音說:「你指給我看看,誰是你爸爸好不好?」
  碧藍的大眼睛轉動了幾下,克萊恩歪著小腦袋看向舞池中央,小手指著:「那裡!」
  可惜從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那邊是一對對踏著節拍輕快地旋轉而過的舞伴,根本無法確認誰是誰。
  好在這個時候舞曲到了尾聲,克萊恩也揮著小手叫了起來:「爸爸!克萊恩在這裡!」
  一個身材高挑的俊秀金髮青年匆匆忙忙地牽著舞伴的手送回原地,然後加快步伐向這邊走過來,在他背後,那被如此忽略的女性,新任銀河帝國的女皇陛下只是搖頭歎了一口氣,欣然說:「算了,比起某些人來,我還是幸運的。」
  「對不起,我兒子給您添麻煩了嗎?」他緊張地道著歉,然後彎腰抱起克萊恩,親密地在臉上吻了吻,「有沒有淘氣,嗯?我的乖寶寶。」
  「克萊恩沒有淘氣,克萊恩是好寶寶!」在自己爸爸懷裡,小傢伙也變得活潑起來,手舞足蹈地說,「克萊恩有說謝謝!」
  帶著幾分憂鬱的俊美面龐上露出一絲微笑,金髮青年轉頭對傑恩說:「謝謝您……啊,您是……海登博格閣下!」
  傑恩微笑著說:「是,您的孩子很可愛。」
  「謝謝。」金髮青年發自真心地笑了起來,「這孩子是上天賜給我的珍寶。」
  「每個孩子都是天使。」傑恩溫和地指正,「但您的小寶寶更可愛些,他母親一定是個美女,才會生出這麼漂亮的孩子來。」
  那張俊美出眾的臉上突然露出了尷尬的神色,雖然只是短短一瞬,也讓傑恩明白自己有什麼地方說錯了,再仔細端詳一下孩子和金髮青年的臉,傑恩無奈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對不起……我想我明白了。」
  「沒錯。」金髮青年迅速恢復了平靜,笑著說,「這孩子是我生下來的。」
  他說得很輕鬆自然,但是俊秀的眉峰還是不自覺地皺了一下。
  傑恩有些同情地看著他,無論在什麼地方,男人生孩子總是個異類中的異類吧,他可以想到面前的青年承受了多大的壓力才可以坦然面對這一切。
  「我也是。」他安慰地說,還對克萊恩微笑著,「我兒子也是我生的。」
  「我有幸見過弗蘭克王子,並且得到了他的幫助。」金髮青年的眉頭舒展開來,伸手和傑恩握了握,「歡迎您到銀河來,很高興能在這裡看到您,海登博格閣下。」
  「我也很高興,對了,您的名字?」
  「路易,路易.維克裡希。」金髮青年臉上浮起溫和的笑容,「我得帶孩子離開了,希望您會有一個愉快的夜晚。」
  舞會似乎是到了一個段落,傑恩回到座位的時候,正好看見前任皇帝陛下邁著莊重的步伐走到新任皇帝女皇的面前,微笑著說:「現在,是我離場的時候了,我的陛下。」
  慵懶的貓兒眼裡也閃過傷感的淚花,新任女皇抿抿嘴,揚起了手,一邊的樂隊心領神會地奏起了皇帝圓舞曲。
  銀河的前任皇帝轉過身,不慌不忙地沿著中間的道路離開,經過人群的時候,像是風吹過草原一般,大家還是以朝見皇帝的禮節,向這位退位的皇帝致以最後的敬意。大門緩緩打開,前任皇帝高大的身影沒有絲毫停留地繼續向前走,漸至消失。「真是很讓人傷感是不是?」傑恩感歎著,「貴國的陛下為什麼堅持要退位呢?」

 

  「我也不明白。」莎也迦低聲說,「不過他談起來的時候自己還是很高興的,他說他終於可以到愛人最後生活過的地方去懷念了。」
  「我希望如果將來也被迫有那麼一天的話,傑恩,你能在我身邊,和我一起走出去。」羅伊斯開玩笑地說,「可以嗎,傑恩?」
  一本正經地看著他,緩緩地搖了搖頭,傑恩故意很嚴肅地說:「羅伊斯,我想以你的能力,肯定不會遇到這種情況。」
  「我很高興你對我終於有信心了,傑恩。」羅伊斯大笑了起來。
  「在這方面我對你一直都很有信心。」傑恩微笑著加上一句,「從未懷疑過。」
  「那麼在別的方面呢,我親愛的傑恩?」羅伊斯的棕色眼睛裡閃著好奇和探索的光芒。
  「也一樣有信心。」傑恩翹起嘴角,愉快地笑了起來,「羅伊斯,不要猜疑我……像我曾經做過的那樣。」
  「傑恩,我對你的愛,從未改變過,我更不會猜疑你,因為,我對自己有信心。」
  羅伊斯傲慢地說,「不會有人比我更愛你,更讓你快樂了。」

 

  在前任皇帝離開之後,全場情緒有一陣子的低落,不過很快的,年輕美麗的女皇用一曲風格活潑的恰恰舞曲讓大家重新鼓起了興致,年輕的貴族們把宮廷繁瑣的禮節拋到了一邊,組成長龍搖頭擺尾地大跳恰恰恰,場面歡樂無比。
  與此同時,舞廳三面的牆壁悄然上縮,變成只有高大廊柱支撐,和外面的庭院相通,走下台階便是茵茵綠草,連接著天然石子鋪成的小路,習習的晚風吹拂進來,讓所有人精神一振。
  「這個安排很巧妙。」羅伊斯讚賞地說。
  「是啊,不過給我們的安全工作增加了難度。」莎也迦直言不諱地說,「陛下有興趣到外面透口氣嗎?」
  「我可以提一個相當過分的要求嗎,將軍?」羅伊斯微笑著起身說,「我想和傑恩有一點單獨相處的空間。」
  「羅伊斯!」傑恩面紅耳赤地低叫。
  「啊!陛下可真會給我出難題。」雖然說得很為難,莎也迦的表情卻相當輕鬆,「那麼請吧,我會通知屬下的。」
  漫步走下大理石的台階,溫柔的夏夜輕風吹過,帶來淡淡的花香和天然青草的味道,傑恩深深吸了一口氣:「我現在覺得大廳裡面很悶氣了。」
  「皇家舞會總是無聊的,不過這次,似乎是例外。」羅伊斯大膽地伸手攬住了傑恩的腰,沿著小路往前慢慢走去,「年輕的皇帝總是能給別人一點驚喜的,尤其還是位美麗的女皇。」
  「呵呵,羅伊斯,你想讓我吃醋嗎?」傑恩調侃地說,「別忘記,女皇陛下是拒絕了我們兒子求婚的人。」
  做出受傷的表情,羅伊斯手臂一用力把傑恩拉到自己懷裡:「你是說,她看不上我?」
  「也許你不是她喜歡的那一型。」傑恩很無辜地看著他,「對不對?」
  「那你呢?」羅伊斯的聲音忽然變得很低沉,「我是你喜歡的那一型嗎?」
  「我別無選擇。」傑恩坦率地說。看著愛人的臉色陡然一沉,不禁笑了,伸出手臂也環抱住他的身體,悄聲說,「我還沒來得及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已經愛上了你。」

 

  低下頭吻吻傑恩的鼻尖,羅伊斯的聲音裡帶著笑:「我在吃醋,寶貝。」
  「嗯?誰的?今晚我沒有和任何一位小姐交談過,你的眼神堪比激光武器了。」
  「是男人,我看到你和一個非常俊美,當然,比起你還差了一點點,比起我們兒子也差了一點點的男人聊天,他是誰?!」羅伊斯故意凶狠地問,「還有!海登博格公爵和你單獨談了什麼,是私人邀約嗎?」
  「噢,那個啊,」傑恩漫不經心地用手指捲著他的頭髮,「你有深藍色的頭髮了,羅伊斯。」
  「傑恩。」羅伊斯威脅地瞇起眼睛。
  「第一個是那個小男孩的爸爸,也是生下他的人,不過很可惜,他不姓海登博格,所以呢,阿爾法人一貫的認識是錯誤的,海登博格並不是男性生子的特稱。」傑恩聳聳肩,「偏見有時候是多麼可怕啊。」
  他有意停了一下,然後換了比較正式的語氣說,「至於海登博格公爵,他想問我的意見,可不可以……」
  目光越過羅伊斯的頭頂看向繁星密佈的夜空,傑恩的聲音居然有些哽咽,「他問,可不可以……讓弗蘭克的孩子回到銀河,繼承他的爵位。」
  很久很久以前,和自己同名的祖先,在阿爾法的夜空下,是不是千百次地抬頭凝望著,就在等這一天?
  「那很好啊,不過還是要問過弗蘭克的意見。」羅伊斯出乎意料地答應得很爽快,溫柔地在傑恩額頭上吻了一下。
  傑恩怔怔地抬頭看著他,遲疑地說:「你不會反對嗎?」
  「不會。」羅伊斯堅定地搖搖頭,「這對孩子是件好事,對海登博格家族當然也是。」
  「可是我以為……以為……」
  「傑恩,這是你的願望不是嗎?這樣會讓你快樂不是嗎?」羅伊斯的聲音低柔地在他耳邊響起,「如果是這樣,我會為你實現,這是我的承諾,傑恩,我娶你,是要你臉上露出笑容的……我愛你……」
  傑恩竭力忍住眼眶裡的淚水,點了點頭:「謝謝,羅伊斯,我也愛你。」
  「那麼親愛的海登博格閣下,跳舞嗎?」
  「什麼?」傑恩有些吃驚地問。
  「在皇家舞會上一支舞都不跳的話,實在是太煞風景了啊。」羅伊斯拉起他的手握在手中,然後用自己的右臂環住了他的腰,「我知道你很想跳,可是怎麼辦?嫉妒蒙住了我的眼,讓我不能容忍別的人碰你。」
  遠處飄來的悠揚音樂隱隱約約,傑恩發窘地想掙開他:「別鬧啦,羅伊斯,我不會跳!」
  「我不介意給你踩。」
  「我介意等會告辭的時候大家都會看到阿爾法皇帝的鞋子。」
  「真的不是那麼難的,不信我們來試試。」羅伊斯輕聲誘哄著說,摟在傑恩腰間的手臂控制著他的方向,「來,跟著我就好,我會帶你……一二三,一二三,現在跟我旋轉……是不是很簡單?」
  繁星滿天的夜空下,皇宮的庭院裡,遠處傳來輕快悠揚的舞曲,被淡淡的花香包圍著,羅伊斯和傑恩的舞步逐漸熟練,配合得天衣無縫,旋轉著,舞動著,彼此的眼神對視著……
  一支接著一支跳下去,兩個人默契到誰都沒有開口,只是一個眼神就可以領會對方的意思,連心,也似乎跳動成相同的節拍。
  「羅伊斯……」傑恩的藍眸變得朦朧起來,聲音低低地傳來,「我們上次跳舞,是什麼時候了?」
  「很久了吧?以前在公眾場合,你都不許我牽你的手。」羅伊斯忽然收緊手臂,讓傑恩結結實實地撲到自己胸膛上,低頭看著愛人的眼睛,「高興嗎?」
  「嗯。」傑恩點了點頭,「很高興。」
  他抬起手,撫摸著羅伊斯眉頭留下的一道皺痕,輕輕地說:「對不起,羅伊斯,我曾經那樣對待過你……」
  「那都過去了,是不是?」羅伊斯側頭吻著他的手,「傑恩,我愛你,我原諒你做的一切。」
  「那我也原諒你所做的一切。」傑恩露出和年齡不相稱的淘氣笑容,環抱住了他的脖子,「雖然我們已經浪費了很多時間……」
  「寶貝,我們的時間還有很多。」羅伊斯壞心地咬著他的耳朵說,「你才四十歲,如果我們抓緊的話,說不定還能給弗蘭克添個弟弟。」
  忍不住笑出聲來,傑恩搖著頭:「那要看你的本事了,我親愛的皇帝陛下。」
  羅伊斯抱住他的身體,吻著那依舊燦爛的金髮:「傑恩,當年我是為了怕你再次懷孕會出危險才去結紮的……並不是為了到外面偷吃不留痕跡。」
  「嗯,我知道。」傑恩的臉忽然紅了起來,惱怒地捶了他一拳,「那現在呢?你又想做回爸爸了?」
  「呵呵,我們會創造歷史奇跡的對不對?」羅伊斯心情大好地笑了起來,「現在銀河系的醫學水平,已經可以保證你的安全了,我當然要努力一點。」
  默默地把頭靠在他肩膀上,傑恩忍住眼中的淚水,是的,過去都已經過去了,現在展現在他面前的,是完全不同的一個未來了,而且,羅伊斯愛他……
  羅伊斯愛他……一直都沒有變過的愛……
  「親愛的海登博格閣下,我們是現在就回去呢,還是繼續在這裡共舞到天明?」羅伊斯吻著他的金髮悄聲問。
  「親愛的皇帝陛下,我完全聽你的。」傑恩說話的時候嘴唇有意無意地碰觸著羅伊斯的脖子,讓他口乾舌燥起來,半天才開口說:「或者我們可以跟女皇陛下商量一下,給我們在皇宮裡臨時安排一間客房?」
  「閉嘴,羅伊斯。」傑恩首次這麼粗魯地說,吻上了他的雙唇,纏綿地交換著彼此的愛意。
  熟悉的曲子再度響起,是向皇室致敬的皇帝圓舞曲……

 


  傑恩.奧裡維.海登博格此後專心致力於太空物理的研究,在兩國科學家的共同努力下,聯繫兩國之間的通道始終穩固安全,國界兩邊的星球也欣欣向榮地發展成了重要的貿易港口。
  弗蘭克.奧裡維.海登博格,阿爾法帝國第一王子,在24歲的時候嫁給了克菲羅爾親王,並在兩年後生下一個健康的男孩。
  這個名為齊格弗裡德的男孩在18年後正式來到銀河帝國繼承海登博格公爵爵位。
  傑恩親眼目睹了自己的孫子迎娶雷克斯伯爵的幼女時盛大的婚禮場面,銀髮新娘的美貌和傳說中驚人的戰鬥力讓大家津津樂道了很久。
  一年後,傑恩.奧裡維.海登博格因為心臟驟停悄然在睡夢中辭世,安眠於他丈夫,阿爾法皇帝陛下的懷抱中。
  六個月之後,羅伊斯.菲拉.奧裡維皇帝陛下宣佈退位,繼承皇位的是第一王子的丈夫,克菲羅爾親王。
  退位後的皇帝陛下移居丹海星球上的莊園,四年後同樣在睡眠中去世。
  這四年裡,他只有一次離開莊園,是到銀河系海登博格公爵的領地去為自己的重孫女做洗禮祝福,並且對齊格弗裡德這樣要求:「如果將來生了男孩子,給他取名傑恩。」
  皇帝陛下和海登博格閣下的骨灰合葬於阿爾法皇家陵園。
  時光,還在無情地繼續流逝。
  而傑恩的故事,就此結束。


星願小番外

法蘭克弗。海登博格,三歲,是全家寵愛的小心肝,最乘最聽話的好寶寶,早上會在爸爸的給他的早安吻的時候按時起床,吃飯的時候也不會挑食,就是很難吃的豬肝擺在面前也會吃下去,只因為爹地說那個有營養,平時家庭教師教他很難懂的歷史也不會睡著,最主要的是他明明可以贏棋的時候為了照顧管家爺爺的面子輸上那麼一兩盤,然後管家爺爺就會很高興地抱著他去廚房拿好吃的餅乾和巧克力,讓他一次吃到飽飽的!

可是這樣的好好寶寶,卻要去打針!而且不為了生病!健健康康的弗蘭克寶寶要去打針!

他本來是很高興的,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他不被允許走出家門,最多只是去鄉下的農莊去度假,爸爸就等他大了會帶他出去,可是那不是要等好久嗎?

今天爸爸沒有去上班,也沒有穿那套看上去很神氣的黑色軍服,親手給弗蘭克寶寶穿好衣服之後,笑瞇瞇地對他說帶他出去玩,還要給他買好吃的甜點,弗蘭克高興得哇哇大叫,立刻跑去找爹地,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爹地的臉色卻不是那麼好看。

難道他不想出去嗎?爹地和弗蘭克一樣,都是不常出家門的人啊!外面多好玩啊!爸爸每次回家,都會給弗蘭克帶好多好吃的東西。

帶著疑問,弗蘭克寶寶蹦蹦跳跳地出了門,今天開車的司機也不是平時給爸爸開車的那個穿軍服的哥哥哦!

「怎麼了?心疼了」看著兒子興奮地趴在車窗上東看西看,情人卻默然地在一邊,羅伊斯討好地把手臂繞上傑恩的肩膀,好笑地問。

「看弗蘭克的樣子,和我第一次坐你的車的時候,好像啊。」傑恩輕聲地說,羅伊斯一笑,剛要說幾句話來哄哄他,傑恩恩忽然抬頭瞪了他一眼,「剛才出門前你哄他的樣子,也和那進修好像啊。我就是這麼被你哄得死心踏地的吧?」

「呵呵,怎麼能一樣呢。」灰溜溜地縮回手來摸摸自己的鼻子,羅伊斯湊過吻他,「那時候情況特殊,你的心事又那麼重,我有些事情不告訴你也是想讓你多想嘛寶貝,你怎麼還在記恨我呢?出在兒子都有了,我還有什麼事情騙過你?也沒有必要了嘛。」

傑恩習慣地噘起了嘴巴:「反正你就是不能相信,連小孩子都騙,你怎麼不直接告訴他是出來打防疫針的?還騙他就出來兜風。」

「噓,小聲點!」,羅伊斯急忙掩住情人的嘴巴,「弗蘭克精得很,別給他聽見了。」

傑恩也壓低了聲音:「我、認為你的教育方式有問題,不就是打針麼?又不是什麼大事,你還怕鬧?這麼小的孩子就該教育了,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幹就可以不幹的,有些事情,是他再怎麼想幹也不能幹的。」

「好好好,這個我們回家再說。兒子好容易出來一趟,要是知道是來,那個的,現在我們哄都哄過來。」

「等會兒他反正是要知道的。」傑恩不以為然地說。

「瞞一時是一時吧。」羅伊斯看看表,「還有半個小時才能到醫院呢。」

傑恩有些生氣了,瞪了他一眼,俯身去把正看風景看得入迷的兒子抱了回來,弗蘭克猶自不捨得地看著窗外,小手指著喊:「爹地!看!帝國塔!」

不顧羅伊斯的阻攔,傑恩認真地對兒子說:「弗蘭克聽好了,今天爸爸和爹地是要帶你去打防疫針的。」

聽見打針這個動詞的時候,弗蘭克小臉就皺了起來,眼看下一秒會放聲大哭,也難怪他,因為他們的遺傳基因又相對穩定,不會因為另一方而改變,所以某些對阿爾法人可能是無害的細菌,對他們來說,卻是致命的,為了防止這種情況出現,從第一代海登博格開始,就給他們注射從多特定的防疫針加以以保護。問題是他們的人數實在是太少了,研究機構不可能為了他們單獨研發新藥,所以現在弗蘭克要打的防疫針和五百年前他的祖先打的,基本上完全一致,而且由於銀河系人和阿爾法人天生的不同,他們依照自己的藥學研究出來的藥品,打進肌肉之後很難吸收,不僅打的時候疼,打過了會鼓起個硬包,要用熱水毛巾慢慢敷才會下去。

弗蘭克怕極了了打針,他出生的時候打過八合一的疫苗,當時就哭得像只挨餓的小貓一般無力,六個月大時打第二次,哭聲震天,連鄰居都驚雲動了,兩歲半的時候,就是上一次,醫生才剛進門,小傢伙就開始放聲大哭,最後是羅伊斯和傑恩聯合抱住他才打完了針。所以這一次為了不讓他有防犯,羅伊斯決定帶他到醫院去。一路上的風景還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不許哭,他是大孩子了,不能像不寶寶一樣哭哭啼啼的。」在兒子還沒有哭出來聲音來之前,傑恩先警告他,「你該明白,豬肝有營養,對他有好處,就是再難吃也要吃。巧克力他喜歡吃,可是對身體沒好處,想吃也不能吃多,世界上的事情,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的。」

大大的藍眼睛含著淚水,馬上就要掉上來似的,弗蘭克把求援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另一個父親,羅伊斯急忙把兒子抱到懷裡,先吻了吻小腦袋,再溫柔地就:「是阿,你爹地就的對,針是非打不可的,不過我們家弗蘭克是小男子漢,要勇敢,不能怕疼的是不是?」

「可是好疼~~~~」弗蘭克帶著哭腔就,害怕地看了眼滿臉最嚴肅的爹地。

「忍一忍就過去了呀,」羅伊斯打開前面的抽屜讓他看裡面放著的巧克力,葡萄鬆餅,乳香蜜桃泡芙,各種水果布丁,鮮奶蛋糕、,滿滿一抽屜,獎勵地說:「打完針回來,這些都給你吃!」弗蘭克的眼睛立刻放出了光,,羅伊斯不禁偷笑:這點是遺傳了傑恩,看見甜食就什麼都忘了。「可是~~~~~還是好疼~~~~」甜食的誘惑也沒能抵消小傢伙對打針的恐懼,而且爸爸說得明白,這些東西,是要打完針才能吃的!

歎了口氣,沒辦法了,羅伊斯抱緊兒子,溫和地說:「寶寶啊,你是不是男子漢啊?男子漢就要勇敢點,別說打針了,你看那麼多哥哥叔叔們,流血都不會喊疼的,你不是一直說爸爸的軍服很神氣嗎?那麼你想不想將來也當軍人穿上爸爸那樣的軍服當將軍呢?如果想的話,現在就要學著勇敢哦!不能被那一點點疼打倒了。要勇敢,知道嗎?」

「嗯」被榮譽激勵起來的小小男子漢眼睛閃閃亮地點點頭,很用力!解決了問題之後,羅伊斯卻難免遭到傑恩的一個白眼,壓低聲音在耳邊說:「只要我還活著,就不允許弗蘭克去當什麼軍人!」

「哎呀,你想那麼多幹什麼,他還小著呢,別當心了。」羅伊斯拍拍他的手,「看,醫院到了。」

為了不引起大家的過分關注,他們從皇家通道直接進入醫院的特殊專區,在這裡收集了所有海登博格的病歷記錄資料,當然,還有疫苗的儲藏。

「啊,我們這一代的小閣下來了!」曾經給傑恩接生的醫生笑咪咪地在門口迎接他們,故意誇張地稱讚,「長成男子漢了呢!那今天打針還會不會哭啊?」

「不會了!」聞到醫院的味道,有些膽怯的弗蘭克被那句「男子漢」又給激起了滿腔鬥志,昂首挺朐地回答。

「好啊,真乖,等打完針之生叔叔送給你一個大飛龍做禮物。」醫生摸著他的頭就,然後示意羅伊斯抱起兒子放到治療台上。

羅伊斯有些為難,回頭低聲問傑恩:「你要不要出去一會兒?」

恩傑的眼圈已經開始紅了,還是堅決的搖搖頭,羅伊斯抱起兒子讓他趴在自己肩膀上,一手脫下了褲子,露出白嫩的小屁股,醫生把一個黃色的飛龍玩具放到他身後以吸引弗蘭克的視線,不動聲色地打開了注射盒。

開始消毒的時候弗蘭克就開始緊張了,大大的藍眼睛不安地尋找著傑恩,等到針頭扎進去的時候,他居然真的忍住了沒有哭,只是身子猛烈地顫抖了一下,咬緊牙關,但是再往下他就受不了,忍了又忍,還是張嘴「哇 」地大哭起來,小身體拚命扭動著要擺脫羅伊斯的控制,可是羅伊斯的手臂扎得緊緊的他跟本動不了,只有向身傑恩求救:「哇啊啊啊~~~爹地~~~~~爹地~~~~哇 啊啊啊~~~~疼~~~」

「就發了!馬上就好了!羅伊斯一邊抱住兒子不讓他亂動一邊安慰著,傑恩也奔過來把兒子小臉抱在懷裡,自己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就時間上只不過一分我鐘,四個人卻像剛打了一仗似的,全身是汗,弗蘭克已經哭啞了嗓子,現在叭在羅伊斯肩頭小聲抽泣著,傑恩給他擦著臉,輕聲地哄著,從羅伊斯口袋裡掏出備用的太妃糖送到小嘴裡,含著糖,抱著玩偶,屁股上卻還在疼,弗蘭克寶寶哭喪著臉,向門的方向伸出手:「回家」

「好了,跟醫生說再見,我們就回家了。」羅伊斯哄他說。

就算心裡認為醫生伯伯很可惡,但是基於禮貌弗蘭克還是回頭勉強就了聲再見,三個人剛要走,醫生忽然說:「啊,有件事差點忘記了,傑恩閣下,請等等。」

「什麼事嗎?」傑恩奇怪地問,他上次生產之後雖然大量出血差點把命都丟了,但是現在身體已經恢復了大半,早就不用上醫院了,難道是複查?

「噢,是這樣的。」醫生笑著說「昨天我查了一下當年的記錄,發現您的這針疫苗也、像也沒有打,大概是科納爾閣下帶您離開之後,就沒有來過醫院,所以。為了緊慎起見,您是不是補上這針疫苗呢?還有應該在八歲時注射的BSN疫苗,我建議您不如今天兩針一起打好了,還可以省事。「

傑恩的臉白了,笑了笑說:「我看不必了吧?我現在身體很好,用不著~~~~~」

「傑恩閣下,疫苗的主要是在預防,而不是治病。」醫生很正緊的說。

一邊輕拍著兒子的羅伊斯看著情人的臉色,很關心地問「你沒事吧?

傑恩狠狠瞪了他一眼:「當然沒事,你帶著兒子出去等我吧。」

「嗯嗯,寶貝兒別害怕,我就在外面等你。」羅伊說著抱著弗蘭克往外走,弗蘭克好奇地問:「爹地不走嗎?」

「你爹地也要打針啊,所以寶寶,看你爹地多歷害啊,他打針就不會哭。!」

憤怒地關上門把他們關在門外,傑恩毅然坐到治療台上,脫下外衣捲起襯衫袖子露出上臂,狼狼吸一口氣,在醫生拿著消毒器過來的時候轉過頭去閉上了眼睛。

所以在回家的車上,帝國的第六王子,近衛軍司令官,最高戰隊總部第三副長羅伊斯少將,就很苦命地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摟著愛人,一手給兒子揉屁股,一手給愛人揉胳膊,還要忙裡偷閒左邊親一下,右邊親一下以示安慰,當然,偶爾愛人也會大發善心,把自已手裡的甜食湊到嘴邊讓他咬一口,和那個只顧著自己悶頭大吃的兒子到底不一樣。]

「爸爸,我不想當男子漢了。」嘴裡塞滿蛋糕的弗蘭克忽然語出驚人。

羅伊斯一抖,傑恩也愣住了,兩人看著名符兒子,過了一會兒,羅伊斯才問:「為什麼啊?」「因為勇敢太疼了。」小小弗蘭克寶寶認真地說「我不發男子漢,就不用勇敢了吧。」下一秒鐘,羅伊斯和傑恩的笑聲就響轍了整個陸上車,把司機嚇住了一跳。

而這幸福家庭的一天,離羅伊斯正式登上阿爾法星際帝國的皇帝寶座,還有不到七年時間。

——完

 

APPLE-星願番外-爸爸


"來,兒子!叫聲爸爸來聽!"帝國的第六王子,年輕的將軍羅伊斯一身便服,挽起袖子,興致勃勃地
端著小碗,拿小勺舀起果泥送到寶貝兒子的小嘴邊,邊誘哄著"來叫聲爸爸!"

"呀呀!"才四個多月大,坐在嬰兒座裡的小寶寶興奮地撲動著胖呼呼的小胳膊,伸手謀略去抓住自
己面前裝著果泥的勺子。

敏捷地躲開兒子的小肉手,羅伊斯把勺子送進寶寶的小嘴巴裡,看著他抿一口才又抽回來,繼續哄著
:"來,叫爸爸,叫爸爸,叫啊,我的天才寶貝兒,爸爸的小心肝,爸爸的小毛毛頭。"

他親暱地在兒子覆蓋著淡金色軟毛的腦袋上吻了一口:"爸爸愛你喲。"

"啊!啊啊!"小傢伙碧藍的眼睛亮閃閃地,伸手去摸他的臉,快活地直叫,"啊啊!"

"不是啊啊,是爸爸,爸--爸,來,跟我說,爸--爸。"羅伊斯耐心地說,順手又往兒子張大的
小嘴巴裡送了一勺果泥。

背後坐在大床上的傑恩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羅伊斯,你太心急啦!這個時候他還學不會說話呢。"

"我兒子是天才的寶寶,當然會提前說話。"羅伊斯自信滿滿地說,"再說,不教他,他當然什麼都
不會,我天天教,他總會說的,對不對,兒子?"

搖晃著腦袋,弗蘭克依舊咯咯地笑著去抓他手上亮晶晶的勺子,似乎對那個很感興趣。

"來,叫啊,叫爸爸,爸爸有好吃的給你,來,叫聲爸爸。"羅伊斯繼續躲開他肉肉的小手,在他嘴
裡一勺勺餵著果泥,"多吃點啊我的乖兒子,你要長得快一點,爸爸好帶你出去,抱著你站在艦橋上,
指揮千軍萬馬……我的兒子一定是個天才!"

傑恩搖了搖頭,撒嬌地說:"羅伊斯!你這個傻爸爸!"

"傻爸爸不好嘛?在我眼裡,天下所有的孩子加起來,都沒有弗蘭克可愛,是不是啊,爸爸的小毛頭
?"羅伊斯湊過去用鼻子蹭著兒子的額頭,順便擦去紅潤小嘴巴裡流出的口水。

"啊啊!"弗蘭克興高采烈地叫,肥短的小腿在下面起勁地蹬著。

"你想走路了嗎?爸爸的小天使?看這小腿還真有力氣呢。"羅伊斯騰出一支手來握住兒子嫩嫩的小
腳丫,大手一一順過飽滿粉紅的小腳趾:"爸爸來數數,一個腳趾頭,兩個腳趾頭,三個,四個,哎呀
,怎麼少了一個?兒子!怎麼辦!你少了一個腳趾頭了!"

他故作驚慌的聲音引得傑恩呼地直起了身子,擔心地向這邊看,發現不過是他在自己好玩才放下心來
,抱怨著:"羅伊斯,你要嚇死我!"

"呵呵,嚇壞了吧?"羅伊斯看著兒子不笑了,努力探著身子要看看他在下面搞什麼,嚴肅地鎖起小
眉毛的樣子可愛到極點,禁不住從心裡笑出來,"爸爸騙你的啦,一個都沒有少,爸爸 小心肝是完美無
缺的!是最完美的!對不對,爸爸的小寶貝兒?"

說著他又舀起一勺果泥,剛叛黨 到兒子嘴邊,那紅潤如花瓣般的小嘴動了兩下,忽然蹦出一個詞來
:"爸爸!"

 

"喝!"羅伊斯當時就呆在了那裡,目瞪口呆地看著還不到五個月的兒子眉開眼笑地伸著小手一把抓
住了盛果泥的小勺,很用力地一揚,紅色的果泥頓時灑了羅伊斯半身,他抬頭看看,似乎覺得很開心,
響亮而快活地又叫了一聲"爸爸!"

"哎!哎!傑恩!你聽見了嗎?我們的兒子會叫爸爸了!我們的小弗蘭克會叫爸爸了!"羅伊斯欣喜
若狂地把臉湊到兒子面前,催促著"快!再叫爸爸一聲,來!叫啊兒子!"

早在小寶寶叫出第一聲的時候,傑恩就耳朵一豎,疑惑地看向這邊,等到叫了第二聲,完全確定了,
他撳開被子跳下床,光著腳就跑過地板衝了過來,急急地嚷著:"叫我呢叫我呢!兒子是叫我呢!羅伊
斯你讓開!討厭啦,你讓開!"

伸出雙臂把急沖沖的愛人阻擋在身後,羅伊斯得意地笑著說:"哈哈!傑恩,這次你晚一步了,下次
請早!爸爸的小心肝,爸爸的小毛爪子!再叫一聲來聽聽!叫啊!"

"爸爸!"大概是看到兩個父親在自己面前這麼鬧很開心吧,弗蘭克大大地張開只長了四顆牙的小嘴
,脆脆地叫。

"羅伊斯你討厭!!"左衝右突還是衝破不了愛人的防守,傑恩急得乾脆跳上了他的背,從他戶頭探
出頭來,焦急地看著兒子:"弗蘭克明明就是在叫我!不是你!兒子來!叫我一聲聽聽!快啊!"

哈哈大笑著,背著愛人在臥室裡轉著圈圈,羅伊斯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快樂心情:"我兒子會叫爸爸了
!我的小弗蘭克是天底下最可愛最聰明的寶寶!我兒子會叫爸爸了!我是爸爸了!"

"你討厭!羅伊斯!"他背上的傑恩不甘心地去咬他的耳朵,用小拳頭在他胸上亂捶,"都是你,害
他不知道我才是爸爸!"

俐落地把愛人放下地,然後再轉身抱住腰舉起來,羅伊斯把臉靠在他胸前磨蹭著:"怎麼會呢!這就
是開始了,下一個他就會叫你爹地了啊,不過,傑恩,親愛的,你對我們兒子沒信心喲,都不教他說話
,看我天天都一邊餵他吃飯一邊教他說話,所以他才會這麼快叫爸爸啊,所以呢,你以後要加油了。"

"哼,我也有跟他說啊,不過你這次比較湊巧。"傑恩嘟起小嘴,洩憤地用小拳頭敲著羅伊斯的背,
"放我下來啦!"

"遵命!"羅伊斯把傑恩放回床上,然後又忙著把兒子抱起來擦完嘴送到愛人懷裡,"吃飽了就要睡
覺噢,爸爸的小貓咪……來,爸爸和爹地都在這裡守著你。"

"好啦,有我就可以了,你去換身衣服吧。"傑恩溫柔地把兒子抱在臂彎裡,輕輕搖晃著,小傢伙眨
著大眼睛看著兩個父親的臉,過了一會兒,大概感到很無趣吧,叭噠著小嘴,閉上眼睛,睡著了。

相視一笑,羅伊斯在傑恩額頭上一吻,悄聲說:"我去換衣服上班啦,再見,寶貝。"

"嗯,路上小心。"傑恩臉上散發出滿足的光輝,"記得我和兒子都在等你回來。"

"我會的。"羅伊斯輕手輕腳地離開,戀戀不捨地給愛人一個飛吻,才關上臥室的門。
apple-星願番外-爸爸補全

哇啊啊啊……爸爸!哇啊……"從通訊器裡忽然傳出弗蘭克的哭叫聲,打存了黑夜的寧靜,本來鼾聲如
雷的羅伊斯立刻睜開眼睛,從床上猛地跳了起來,飛快地跑了出去,就是以前軍校練習緊急集合的時候
恐怕也沒有這樣快過。

推開嬰兒室的小門,溫柔地從小床裡抱起哇哇大哭的兒子,弗蘭克伸著小手抓向他,接著小嘴又是一
撇:"爸爸!哇……"

"好了好了,爸爸來了,我的小寶貝兒,尿床了嗎?別哭,爸爸這就幫你換。"小心翼翼地把寶寶放
在一邊,羅伊斯動作熟練地抓起兩條小胖腿換著尿布,俐落無比。

潮濕冰冷的感覺換成了溫暖柔軟,弗蘭克很快就安靜下來,淚汪汪的藍眼睛看著忙碌的羅伊斯,抽噎
著又喊了一聲:"爸爸!"

"爸爸在這裡,不要怕,我的小男子漢怎麼能怕呢?"羅伊斯把兒子抱了起來,托著他的小腦袋讓他
趴在自己肩頭,輕輕拍著,"爸爸在這裡在這裡,餓不餓?嗯,爸爸的小毛頭?"

拿起在一邊準備好的溫熱牛奶,還是習慣地試過了溫度然後才把奶嘴塞到兒子嘴裡,弗蘭克大概是不
餓,咂了兩口就把頭扭開了:"爸爸!"

"不餓麼?那就等會再喝吧。"羅伊斯把兒子抱在手裡慢慢地哄著,說著一些自己都弄不明白的甜甜
話兒,直到弗蘭克再度睡著,才輕手輕腳地把他放回小床裡,蓋好被子,自己慢慢退出去。

回到床上的時候,傑恩也醒著,睜著大眼睛看向他,伸出手臂抱住愛人,羅伊斯模糊地說:"兒子睡
了沒事。"

"你晚上老這樣,白天會沒精神的啊。"傑恩擔憂地摸摸他的臉頰,"下次換我起來就好,其實代不
用為我擔心啊,我身體都好得差不多了。"

"我不累,爸爸嘛,就是這樣的,累也願意啊。"羅伊斯打了個哈欠,把愛人往懷裡摟得更緊一點,
"再說,弗蘭克還小呢,別讓他弄混了,叫爸爸就是叫我,我會立刻趕去的,這樣他才不會糊塗啊…呼
……"

"你還真是傻爸爸。"傑恩愛嬌地抱怨了一句,順從地縮回他懷裡,"看樣子我還是加油讓弗蘭克早
點學會叫爹地吧。"

傑恩的願意顯然沒有實現,不知道是預支了說話的時間還是什麼,在以後的幾個月裡,弗蘭克還是只
會叫"爸爸",而且他那小小的腦袋裡,顯然認為這個詞除了只能代表一個特定的人之外,還可以代表
一切名詞一切要求一切自己想說的話。

於是,看見羅伊斯,"爸爸!"

看見一隻蝴蝶飛過,"爸爸!"

看到管家端給傑恩剛烤出來很好看很香的水果鮮奶蛋糕,"爸爸!"

餓了,"爸爸!"

換尿布了,"爸爸!"

想下床,"爸爸!"

撞到頭了,"爸爸,哇啊啊啊啊啊……"

傑恩天天守在兒子身邊,很辛苦地試圖教他學會叫"爹地",可是毫無用處,小小的肉肉寶寶咯咯地
笑著,舞動著胖呼呼的小胳膊,啊啊地叫著直撲,就是不肯叫他。

"你這麼小就知道向著你爸爸啦?"傑恩鼓起腮幫抱怨著,淘氣地去捏兒子的小鼻樑,"小壞蛋小壞
蛋,你可是我很辛苦去了半條命才生下來的啊,你那個爸爸,還會捏你的屁股讓你哭……原來你都不記
得了啊。"

咧開小嘴巴,流著口水,弗蘭克不審笑著堅持啊呀啊呀地叫著,然後指著窗外飛過的陸上車大叫"爸
爸!"

弗蘭克八個月的時候,還是只會叫爸爸,不管傑恩懇求、抱怨、誘哄、勸說,他始終學不會說別的單
詞。

羅伊斯在得意之餘也有些擔心,會不會兒子一輩子都只會說這麼一個詞呢?當然他立刻就覺得自己可
笑而荒謬,自己和傑恩的寶寶,天才的寶貝,怎麼也是優秀而出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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